“懷疑你是很正常的。”江一說,“雖然周先生遇害的第二天,我們沒能在他的辦公室裏找到有毒物質,但是之後,我們找到了接載過周先生的出租司機,在他的車上,我們檢出了微量的氰化鉀,這證明周先生很可能是在公司中的毒,而你們四個早到的人自然就有清理現場的重大嫌疑,尤其是你,鍾小姐,因為周先生辦公室的鑰匙,隻有你這個當秘書的才有。”
“出租司機,我就知道要壞在他身上。”鍾涵喃喃地說,“那台曆呢?你怎麽發現的?”
“你自己看吧。”江一說著,把台曆翻到周三,推到鍾涵麵前。
“空白的,什麽也沒有啊。”文輝探過腦袋,不解地說。
“有,周三這一頁上有淡淡的印痕,內容跟周二的一模一樣,但字跡卻不吻合,同時周二的這一頁竟然完全沒有上一頁的印痕,這就說明有人把這兩頁都換掉了。”
“可為什麽說是鍾小姐,就不能是別人嗎?”文輝話還沒落音,就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明白了,這上麵的字是她寫的,所以除了她,沒別人。”
“是,就是這樣。”江一說,“鍾小姐,現在你可以說說來龍去脈了吧。”
鍾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周長武是我爸爸……”
“你胡說!”菁菁厲聲斥道,“我爸爸才不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鍾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接著說:“二十年前,我們一家三口住在鄉下的周家村,那時候周長武的名字叫周武勝,我們的日子過得很清寒,他對我們母女也不好,雖然不至於打罵,但也從來沒有好臉色。我五歲的那一年,有一天夜裏,他扛著個包袱,滿臉大汗地跑回來,對我母親說出了大事,要她把家裏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第二天天沒亮他就走了,這一走,就是二十年,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和母親相依為命,日子過得要多難就有多難……一年前,我母親偶爾在雜誌上看見周長武的照片,才知道他又回到了G市,還搖身變成了維揚集團的董事長……這支金筆是周長武送給我母親的,她要我拿著它去跟周長武相認。我不肯,周長武回到G市好些年了,但從來沒找過我們,可見他早就把我們忘了。”鍾涵說到這裏,怨毒地瞥了菁菁一眼,才又接著說:“隻可惜我母親還傻傻地抱著跟他複合的希望,我拗不過她,隻好拿著這支筆去找周長武,周長武還認得這支筆,也承認我是他女兒,但卻說他已經另外有了家庭,怎麽也不肯跟我母親相認。我母親是個善良的女人,她不但不介意周長武那樣對她,還勸我不要生周長武的氣。後來,周長武說要給我介紹工作,我母親很希望我能跟他修補關係,於是不停地催促我去,我不想讓她難過,再加上那時我正失業,很需要錢,於是就答應了。”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又要殺他?”文輝問。
鍾涵冷冷地哼了一聲,麵無表情地接著說:“大半年以後,我母親突然間身體不舒服,我帶她去醫院檢查,沒想到,竟然是肝癌末期……我母親剛開始住院的時候,周長武還去看過她兩次,後來就不再去了,說是發現有記者跟蹤,怕事情曝光出來,被他女兒知道……這些,我都忍了,後來我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到了彌留之際,她跟我說,想再見周長武一麵,我急忙趕去找周長武,他卻說有一宗大生意要談,走不開……我母親終於沒能熬到他談完所謂的大生意,她一生都在等待這個負心的男人,結果卻連最後一個心願也沒能達成。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不能讓含辛茹苦把我帶大的母親死不瞑目,所以我決定殺了這個絕情的男人,在陽間他不肯見我母親最後一麵,那就讓他到陰間去,補償他虧欠我母親的一切。”鍾涵平靜地說著,眼裏的凶光一閃而逝。
“那……你究竟是怎麽下毒的?”文輝遲疑著問,鍾涵的神情讓他有些背脊發冷。
“很簡單。”鍾涵淡淡地一笑,“我把氰化鉀放進墨水裏,然後在他的台曆上本周三那一頁寫上他跟穆奇的約會。我觀察了他很久,知道他有指讀的習慣,也知道他吃完芝士蛋糕一定會舔舔手指……周四早晨,我一下飛機就去報攤看新聞,果然不出我所料,周長武已經一命嗚呼,於是我立即回到公司,用早就準備好的台曆換掉有毒的兩頁。”
“兩頁?你剛才不是說隻在周三……噢,我明白了,你是怕周二那一頁沾上氰化鉀,所以連它一並換掉。”文輝說。
“沒錯。”鍾涵口中跟文輝說話,眼睛卻一直望著江一,“隻是沒想到你也很聰明,居然那麽快就來封鎖周長武的辦公室,要不是聽見洪建跟你們打招呼,我幾乎就被你們逮個正著。”
“謝謝誇獎,可惜還是不夠聰明。”江一說,“如果我們能早一步趕到,或許就不用繞這麽多彎路,穆奇也就不會死了吧。”
“對了,穆奇的死又是怎麽回事?也是你幹的?”文輝問。
“沒錯,是我幹的。”鍾涵說,“不過,如果你們以為我殺他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你們就錯了。我的確想他做替死鬼,但更重要的,是為了林琳。林琳跟我從小一起長大,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人很漂亮,也很單純。她在順達工作,穆奇對她垂涎三尺,經常利用職務之便調戲她。有一天晚上,這個衣冠禽獸要林琳留下加班,趁著夜深無人,就在辦公室裏把她……把她強奸了。林琳是個膽小的女孩,懾於穆奇的淫威不敢報警,隻能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件事過去不久,林琳居然有了妊娠反應,她偷偷地去檢查,才發現自己不但懷了孕,還染上了梅毒……那天晚上,她打電話給我,一邊哭,一邊告訴我前因後果,然後……就從十二樓上跳了下去。我要為她報仇,正好,老天爺給了我這個機會……我知道穆奇經濟出了問題,他以私人名義向周長武借了五百萬,如果這時候嫁禍他殺人,應該會有一定的可信度,所以我就把他跟周長武的約會用有毒的墨水寫在台曆上,開始執行這個一箭雙雕的計劃……周長武死後,我打電話給穆奇,說是他那五百萬的借條在我這兒,周長武死了,這件事沒人知道,隻要他把借條取回去,就神不知,鬼不覺,這筆賬自然不了了之,我還騙他說警察已經查到周長武的私人賬戶動用了五百萬,很快就會去找他問話,讓他先出去避一避,等取回了借條就萬事大吉。穆奇聽了當然高興,於是我們約好在‘麗青’卡拉OK見麵……我安排好了這一切,就去通知你們五百萬的事,把你們的懷疑引向穆奇……到了晚上,穆奇果然如約來到‘麗青’的包房,我把借條還給了他,然後就不停地給他灌酒,這個色鬼,看見我的大腿就忘了自己是誰了,沒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於是我扶他上了出租車,去到了東山腳下……”
“你的力氣還挺大的,你一個人能把穆奇弄上山頂?”文輝問。
鍾涵掃了一眼文輝,冷冷地說:“如果你像我一樣,從小沒有父親,不分輕重,也不管大小,每一件事都要親曆親為,你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了。”
“那……你既然決定設定自殺的假局,為什麽不帶酒瓶上去?”文輝問。
“我帶了酒瓶上去。”鍾涵說,“其實……穆奇並不是我殺死的,我把遺書塞進他口袋裏,擦幹淨了酒瓶,正準備印上他的指紋,他卻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嘟囔著要找洗手間,結果趔趔趄趄地走到懸崖邊,失足掉了下去……我不敢再下去印他的指紋,怕踩到地上的血跡,留下線索,隻好把酒瓶帶離了現場。”
“鍾小姐,你想得是挺周到的,可惜,老天爺不肯讓你逍遙法外。”江一說。
“不是老天爺不肯,”鍾涵淡淡地笑了笑,“是你不肯而已。”
江一沒有答話,轉向文輝說:“兩樁謀殺案她都認了,人就交給你了。”
文輝望著鍾涵,眼神很複雜,“請吧,鍾小姐。”
鍾涵緩緩起身走向門口,路過菁菁身邊時淡淡地說了一句:“人人都有資格恨我,唯獨你沒有。”
文輝帶著鍾涵走了,菁菁坐在沙發上,茫然地流著眼淚。
“菁菁,別難過了,都過去了。”江一說。
菁菁呆滯地轉過頭,忽然渾身顫抖,直撲進他的懷中,失聲痛哭。
江一輕輕地拍打著菁菁的肩頭,默默無言,他深深知道,這種傷痛是任何言語也化解不了的。
許久過後,菁菁漸漸平靜,她拭去淚水,問:“她……會判多少年?”
“她的確有謀殺穆奇的意圖,雖然最後穆奇的墜崖不是她親手所致,但與她的行為有直接的聯係,所以我看至少十五到二十年。”江一說。
“這隻是穆奇的案子,那還有我爸爸的案子呢?”
“是啊,還有你爸爸的案子……”江一感歎著,歸於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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