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傳說之 140~160

來源: 薑爺 2014-10-14 07:42:09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98842 bytes)
本文內容已被 [ 薑爺 ] 在 2014-10-14 07:46:02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神仙傳說:141~160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和她的話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雪山一脈的隱秘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時代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會場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無憾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天(上)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天(中)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天(下)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如雪(上)
150。第一百五十  章 如雪(下)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夥伴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知不覺,回憶太多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戰之後當有大喜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從天而降的你(上)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從天而降的你(中)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從天而降的你(下)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命運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拉崗寺的背後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聖女與喇嘛
160。第一百六十  章 月下相約 
160。第一百六十  章 最後的真相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和她的話 


原來,在我和道童子的意誌沉寂以後...師祖的殘魂控製了我的身體,而我的身體在走過了洞穴以後,又噴出了那麽多口精血以後,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但是師祖強撐著完成了術法...強行提取了那個龍墓真龍殘骸凝聚未散的靈魂力,用來完整那條真龍殘魂的力量。

之後,真龍殘魂也進入了我的身體...我目瞪口呆的拚湊了這些回憶,心想...這下可真熱鬧了...我的身體算是怎麽回事兒?前世的我,今生的我,伴生的妖魂傻虎,師祖的殘魂,這下還多了一條真龍的殘魂....

這種情況讓我哭笑不得...但下一刻,我的心情有變得緊張而期待起來,我實在想不起後續的事情,而在那些如潮水般的記憶隨便中,我也找不到關於如雪的...我回過神來以後,忍不住看了一眼師父和珍妮大姐頭,問了一句:“那...那如雪...”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竟然會從洞穴中帶出如雪那個丫頭。是的,如雪她在這雪山一脈了。”師父並沒有隱瞞我什麽,而是很直接的這樣對我說了一句。

我一下子愣在了當場,我並沒有奢望和如雪會再次相見,因為上一世的回憶太過慘痛,魏朝雨說過未必她就會原諒道童子....我隻是期待如雪能給我一個隻言片語也好,卻沒想到如雪來到這雪山一脈了。

“薑小娃瞞的我好苦...從你踏出這洞穴的一刻開始,命運的齒輪就徹底的開始運轉,他也不怕說出這一切了。承一...如雪自然是會來的,這大時代,能獨善其身的又有多少?而出現在你身邊的人更不可能..知道嗎?如雪出現也是應該的。”珍妮大姐頭有些感慨,她好像也清楚了大時代的概念。

可是,在這一刻,我卻什麽也聽不進去...隻是有些激動的問到:“那如雪...如雪她在哪兒?”

“她...暫時不想見你,在淩青和如月那裏..承一,你這些日子,也不要隨便去打擾他人,所有人都開始做準備了。即便,我現在也沒有資格命令你了,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還是我的頂頭上司。”珍妮大姐頭的語氣盡量放得平和,對我勸解到。

而我心中卻有一股無法發泄的情緒在盤旋...即便是相距這樣近了,她也不願意見我嗎?為什麽?難道魏朝雨的恨,她已經知道了嗎?

“承一。”師父歎息了一聲,忍不住又叫了我一聲。

我一下子回過神來,看著師父和珍妮大姐頭,問到:“什麽頂頭上司?為什麽不要隨便去打擾他人?開始準備什麽了?”

“這一些,等下自然會有人告訴你...你走出這洞穴以後,身子實在太過虛弱,而且靈魂的情況也很亂...所以,在你暈倒的時候,我們都不敢輕易的移動你,說到底,你現在還在地下洞穴。”師父這樣對我解釋了一句,說話間,又點上了他那杆旱煙。

他的容顏在昏暗的油燈光下,有些憔悴的樣子...而雙眼也透著說不出來的疲憊...想是我在走地下洞穴這些天,他可能一刻也沒有得以放鬆。

我想著有些慚愧,忍著虛弱從床上掙紮著坐了起來...珍妮大姐頭喝著她的酒壺,也隻是看了我一眼,並沒有阻止我的動作。

“師父。”我忽然就趴在了他的腿上,按說,我這麽大個男人了,根本不應該有這種女孩子和小孩子才有的動作...但是在此刻,就是忍不住這種情感的流露。

想在小時候,每當我闖禍了,被師父收拾了...但是,夜裏,卻常常看見他守在我床邊,看看我有沒有被他揍傷的時候,我醒來就常常是這樣的動作。

半是撒嬌,半是依賴...到如今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彌漫在其中...我雖然走洞穴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總是明白,接下來不久以後,怕是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這樣安靜的日子怕是過一天少一天了。

而那個時候,誰也不能保證就平安無事的度過...畢竟我們麵對的是糾結起來的一大股大勢力...有和師祖同輩的吳天,有強大的讓人看不透的楊晟...還有一個神秘的命卜二脈的存在...所以,這樣親熱也怕是有一次就少一次了。

我不想壓製自己的情感,我總覺得麵對師父,麵對父母...我永遠都有孩子純真的那一麵,我又何必再去壓抑自己的情感?

但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父母..我的鼻子有些發酸,因為事情的特殊性,我沒辦法在大戰以前和他們道別,守著他們哪怕一個小時...所以,趴在師父的腿上,我有些難過了。

“怎麽了?承一?”我忽如其來的‘親熱’,讓師父倒略微有些不適應...他猶豫了一下,但到底還是把他粗糙的手放在了我的頭上,就如小時候那樣,摸了摸我的頭發。

“沒怎麽,我就是想這樣...我出來的時候,就想著如雪了,沒想到師父為我這麽擔心,心裏難受。”我說的很直接,但是沒有說我也很想父母的事情,我怕在大戰之前,還念著這些...我會少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傻孩子...看看,都30好幾的人了,怎麽還這樣?”師父有些尷尬,看了一眼珍妮大姐頭。

珍妮大姐頭毫不在意的吞了一口酒,說到:“修者本該至情至性,這是我的道...我認為這沒有什麽不對的。讓他賴著你吧...未來的日子誰能看得清楚?現在賴著,對愛的人就使勁愛,將來也不遺憾。”

說著這話,珍妮大姐頭的聲音仿佛有些落寞...昏暗的燭光照著她的剪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我忽然很好奇,我的身體是師祖的殘魂帶著走出來的...從師父和珍妮大姐頭的話中,我也知道,他們知道最後出來的是‘師祖’,而並非是我...那麽師祖和珍妮大姐頭再見,師祖又對珍妮大姐頭說了什麽?

我的記憶很淩亂,這部分可說是沒有...這樣想著,我忍不住了,我問師父:“師祖出來的時候說了什麽?”

“嗬嗬...他對我說‘立淳兒,我出來了...承一很不錯,很不錯。’”說這話的時候,師父臉上忍不住洋溢著驕傲的神情...畢竟師祖讚美我,而我是他的徒弟。

“那...那師祖沒對珍妮姐說什麽嗎?”珍妮姐就在這裏,我知道不好問,但偏偏就是忍不住。

“咳...”師父忍不住拍了我一下,大概是指責我沒大沒小...但是,珍妮姐在這個時候卻收起了酒壺,走到了門前,說到:“承一既然醒了,那麽就該叫他們進來了...你們要說什麽抓緊時間吧。對於我來說,人前人後,自然是不怕說的...能擁有想要的人,一直以來都是最重要的,人言,對於我來說,就是個屁。”

說完,珍妮大姐頭推開了這個有些昏暗的房間門...而在門外,也是一片黑暗,就像最深沉的夜。

“快,珍妮姐那意思就是讓你說...她在乎的隻是師祖的態度,你快說啊,師父。”珍妮姐一走,我就少了許多顧忌...雖然,相對來說,我心裏還有很多疑問,但都沒有這個來的重要。

畢竟這段糾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愛戀...再重逢時,會有什麽樣的對話,我實在好奇。

師父抓抓頭..也是一副很唏噓的樣子,說到:“你師祖自然是看見了珍妮,也明白在那一刻,珍妮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對珍妮說了一句話‘早知道你在這裏,我應該更快一些出來的’。”

這是什麽話?我有些愣住了...但仔細一想這話裏的意思,我卻發現,這其中包含的情誼不是一點點...在危險之中,還想早點兒出來見到她,說明師祖對珍妮大姐頭的感情也從來沒有忘記過...甚至還有很濃厚的情誼...但,又為什麽如此?

我越來越搞不懂我們老李一脈的男人,可能我連我自己也是搞不清楚的吧...這樣想著,我又忍不住問了師父一句:“那珍妮大姐頭又說了什麽?”

“她說‘我等了你很久,很久...我是最相信你還會出現的那個人,我隻要空閑下來的時候,腦中就想的是,再見你的時候,我要怎麽罵你,甚至對你動手...然後又會糾結會不會舍不得?如今見到了,我發現我隻是我很想哭...你不是很了不起嗎?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師父一字一句的給我還原了珍妮大姐頭說的話。

如果非要說明這話裏背後的心酸...恐怕是千言萬語都不能說盡的吧?

“那然後呢?”就和所有人一樣...聽到一段感情的重逢,總是忍不住想知道的再多一些。

“有什麽然後?就看見你師祖對著珍妮姐笑了一下...也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然後就昏倒了。”師父簡單的說了一句,還想說些什麽,卻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

從外麵那仿佛無盡的黑暗中,走進來了幾個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雪山一脈的隱秘 


待到這幾個人都進屋以後,我才看清楚來人都是雪山一脈的人,其中就包括那個最高洞穴中出來的,陪同我師父一起在地下等我的——掌門,或許應該叫掌門?

進來的雪山一脈的人都穿著雪山一脈獨有的白麻長袍,除了珍妮姐是一個異類...不過這一次她倒是沒有COS什麽形象,隻是穿的比較時尚火爆就是了。

而來人中,除了珍妮姐和那個掌門,我是一個人都不認得,隻是看出來進來的所有人中臉上都帶著疲憊的神色。

但就算疲憊,也不能掩蓋這一群人強大的氣場....這是一群非常厲害的強者,就算不是個個都是珍妮大姐頭那種頂級強者那一類的,也不是我和師父在平常的狀態下能比的。

之所以說平常的狀態,因為我已經認同了一點,那就是我和師父是‘怪物’,總是在看似絕境的局麵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

看著這麽一群人進來,我做為小輩,自然也是要有禮節的...我雖然虛弱,但是站起來還是沒有問題的,這樣想著...我又怎麽好再賴著師父,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四處找著鞋子,就準備站起來。

但就在我還在找著鞋子裏,這群人,就包括珍妮大姐頭在內,竟然齊齊的朝著我一拜...然後整齊的對著我喊了一聲:“掌門。”

“啊?”我兀自的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愣住了,連一向厚臉皮的師父麵對這個陣仗也有些不好意思,喃喃的說到:“剛才你們才用自己的力量救了承一,怎麽....”

是這些人救了我?怪不得我從洞穴中出來,如此虛弱混亂的情況,到如今感覺也沒過多久,就能醒來...出了身體還有些虛以外,竟然沒有大礙了。

“敲破祈願鼓,能從雪山一脈地下洞穴中走出的人,就是雪山一脈的主人...也就是雪山一脈真正的掌門。就算老夫也隻能是副掌門,在沒有真正主人的情況下,代為管理雪山一脈。隻要是雪山一脈的主人,每一句話,雪山一脈的每一個人就算赴湯蹈火也必須做到。這就是祖訓。不用把我們救命之恩記掛在心上,從走出地下洞穴那一刻,承一就是雪山一脈的主人,我等盡當盡全力救治,而雪山一脈的資源,也當毫不保留的用在掌門身上。我等期待掌門帶領我雪山一脈,再次走向不同的高度和巔峰。”說完這番話以後,之前那個掌門對著我的神色更加的恭敬,似乎彎腰也彎的更低了一些。

“我等期待掌門帶領我雪山一脈,再次走向不同的高度和巔峰。”結果,他的話剛落音,其它的雪山一脈的人也是這樣說了同一句話,也同時把腰彎的更低了一些。

這些我和師父徹底的愣在了當場...其實,說到底,我根本就沒有想要當什麽雪山一脈的主人,我的想法簡單之極,就是希望這一次和楊晟避免不了的戰鬥,能夠獲得雪山一脈的支持,然後能夠壓製其它的勢力罷了。

再說,我一個修為悠閑,在修者中還算年紀很輕的小子,又何德何能帶領雪山一脈走向另外一個巔峰?那不是扯淡嗎?我隻是有些愧疚的想,一番大戰過後,雪山一脈怕是要削弱不少,那....

這樣想著,我趕緊抬頭,也顧不上穿鞋,去一個個的拉那些雪山一脈的長老起來...無奈他們根本就不動,我很急的辯解到:“我敲破祈願骨隻是一個意外,其實我....”

“承一。”這個時候珍妮大姐頭站直了身體,帶著一些嚴厲的看著我,然後再次摸出她的酒壺喝了一口酒。

對於珍妮大姐頭我是十分敬重的,她用這樣的樣子看著我,說明是有很鄭重的話要對我說,我哪裏還敢做別的事情,立刻用同樣鄭重的態度看著珍妮大姐頭。

“呼...”喝了一口酒的珍妮大姐頭長舒了一口氣,這才對我說到:“承一,你就不要在推脫什麽了。你以為雪山一脈如此大的一個隱世門派,會把自己的命運當做是兒戲,通過兒戲的方式再交到一個不可靠的手中嗎?你可還記得山門裏的那三座雕像?”

珍妮大姐頭看著我,態度越來越嚴肅。

山門裏的三座雕像,我怎麽可能不記得?怕是每一個來過雪山一脈的人,都會印象深刻吧...兩道一僧,盡管隻是三座雕像,那磅礴大氣的威嚴模樣,自然融合的瀟灑動作是那麽的逼真,僅僅隻是從三座雕像上,你就能感覺到一種力量...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接近天地的力量。

而在珍妮大姐頭的話中,我想起了那三座雕像...忽然又想起了在洞穴中的一件事情,立刻轉身在我睡的床上翻找起來...還好,那一把我進入洞穴之前那個守洞老人給我的銅錢劍還在床上。

我從床上抓起了那把銅錢劍,遞到了珍妮大姐頭麵前,有些激動的說到:“三座雕像,其中有一個在銅錢劍裏。他才是雪山一脈真正的主人之一吧。”

我剛說完這句話,在場所有雪山一脈的人都站了起來,望著,大家都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我拿著銅錢劍,被笑的莫名其妙,然後之前那個掌門看著我,頗有深意的說到:“既然你還能見到我們雪山一脈的老祖,更加說明你就是那個緣定之人,珍妮...這雪山一脈的事情還是你簡單的說與我們這個小掌門聽一下吧。我等要先上去,準備一個大典,宣告天下,雪山一脈主人之一出現的事情...另外,掌門在洞穴之中消耗的精血過多,也需要珍貴的藥材配合一定的方式來彌補,所以你不要耽誤太久的時間,盡快的說明,帶著掌門上來吧。”

說完這番話,雪山一脈的掌門就要離去...而我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立刻開口說到:“那個...掌門。”

那掌門回過頭來,無奈的看著我,說到:“你才是掌門。”

我有些心急的抓了一下頭,說到:“先別管這個了,我是想說,如果有什麽大典,可不可以延續到三天以後再舉行?”

那個掌門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竟然很簡單的沒有問為什麽,隻是說到:“一切但憑掌門吩咐。”然後就離開了。

我鬆了一口氣,如果他要問起為什麽,我反倒不好解釋...想著這件事情,我心中又有些傷感起來,道童子說過,隻能憑借自己的力量,保證我三天的意誌獨立,而在三天以後,融合的過程就會不可避免的開始...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我和道童子都不可能再是獨立而完整的意誌...而在這之後,我是注定失敗那個,能留存下來的一定是道童子。

也就是說陳承一隻有3天的時間還能完整的在這個世上,剩下的...道童子將帶著我的‘遺願’,姑且就稱之為‘遺願’吧,繼續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

試想,如此寶貴的三天,我怎麽能浪費在那什麽所謂大典的身上?

“為什麽是要三天以後?”那個掌門沒有問我什麽,反倒是師父不放心的追問了我一句...我歎息了一聲,對著師父說到:“師父,三天後,承一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你放心就是了。”

師父的眼神中流露著憂鬱...而我不想再在這三天時間中浪費一分一秒,不想再提起這麽傷感的一件事情,趕緊轉頭望著珍妮大姐頭說到:“珍妮姐,你說說雪山一脈的事情吧?”

珍妮大姐頭倒是沒有想那麽多,望著我很直接的說到:“實際上敲破祈願鼓,走出地下洞穴之人,為雪山一脈之主...這件事情,就是雪山一脈的創立者,三個老祖留下的遺訓啊...這兩個條件,無論是哪一個都是苛刻之極,我們沒認為會有人會完成這兩個條件!卻不想在很多年前就是大能的人,留下的話果然是...簡單的說,承一,你隻是雪山一脈其中的主人之一...你看雪山一脈是兩道一僧在當年創建的...那麽雪山一脈新的主人,自然也當是兩道...而他們應命在大時代而生,每一個人的出現就伴隨著一個大劫.....而兩道出現以後,一僧也就會出現,到時候會用無邊念力,為天下蒼生洗滌一定的罪孽。”

我愣愣的聽著珍妮大姐頭的訴說...我感覺就像是在聽神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時代


洗滌天下之人的一些罪孽?兩道一僧?另外還有兩道,都是在大時代出現,順應

這聽起來感覺就和拯救世界的英雄一般....但是,雪山一脈不是不問世事,不參與任何紛爭,獨立於世的超然存在嗎?他們不是隻是一心修道嗎?

看我疑惑的表情,珍妮大姐頭歎息了一聲,說到:“雪山一脈的三個創建者,也就是雪山一脈的老祖...在當年本就是華夏道統最正統的傳承者,而其中一僧也是佛家在華夏盛行以來,我華夏出現的佛門高人,也是接受了在華夏的佛家最正統的傳承。傳說中,雪山三位老祖功參造化,是真正的神仙人物...原本應該登仙而去,卻是放心不下天下蒼生,心懷仁慈...強行留在又留在人間二十年,創建這雪山一脈...雪山一脈不參與這人事紛爭,實際上是因為那些爭搶的紛爭,根本不值得雪山一脈出手...雪山一脈真正存在的目的,是守護我華夏,懂嗎?雪山一脈就是守護!”

“可是,我是老李一脈的弟子,此生不會在...”我心中還有弱弱的門第之見,可是我不得不承認,珍妮大姐頭的話讓我心馳神往...為了守護,守護這片大地,那麽雪山一脈的存在是多麽的超然。

而每一個進入雪山一脈的人,肩膀上的責任也是多麽的自然和不可推卸...我忽然明白了雪山一脈為什麽要這麽多年,堅持招收修者圈子裏最優秀的年輕一輩,隻因為——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

“你還傻嗎?雪山一脈沒有門第之見,你可以先是老李一脈的傳人,再是雪山一脈的主人...因為共同的目的都是為了守護!承一,這是義不容辭的...你的出現也就意味著雪山一脈有了不得不出手的事情出現了,說明那個劫難已經可以威脅到我巍巍華夏了...應該繼承者都是在大時代中應劫而生的。”珍妮大姐頭的目光中也流露出憂鬱。

她大概也知道我們老李一脈最終的目的是完全消除在這個世間的昆侖遺禍,隻是中間牽涉到了楊晟這個變故...那麽,楊晟的瘋狂會引來的劫難那麽大?

我沒有想到命運會這樣去書寫,最後變成我和楊晟的對峙...

“珍妮姐,大時代到底是什麽?”這個詞語我常常聽師父說起,如今珍妮姐口中也出現了這個詞語,我對這個大時代簡直充滿了好奇...接著,我又忍不住問珍妮姐:“你說雪山一脈的主人是新的兩道一僧,我算是道士吧,那其他人也出現了嗎?和我的目的是一樣嗎?”

珍妮姐摸出了她的鐵酒壺,喝了一口,說到:“沒有出現...但是,他們一定會以另外的方式出現。而所謂的大時代,你可以看成是一個動蕩的年代,暗流洶湧的年代,但也是一個充滿了機會和生機的時代...從世間的工業革命引領來了一個科技時代以來,各種關於‘修’的勢力已經慢慢的沒落,隱藏...人們不再是注重人心,不管是西方流傳的騎士精神,還是東方流傳的忠義仁孝...那些正麵的,美好的...關於人心的力量,都漸漸的被人們忽略。而大時代是一個將重新喚醒人們心靈的時代,是一個伴隨著劫難,毀滅,重生...的時代,在這個時代會發生很多事,讓修者,讓心靈的一些信義再次出現在世間...而無論是我和你,都隻是站在這個時代的開端。這樣的時代到底是什麽樣的走向,會出現什麽樣的英雄,沒人知道...你可以理解為,世間會再次出現一個江湖...隱藏了很多年的修者都會紛紛再次出世,投入這個江湖中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會有越來越多的普通人知道了這個江湖...這是一個讓人沒有辦法去揣測的年代。”

珍妮姐一口氣說了那麽多,然後又喝了一口酒,顯然她也沒辦法去為這個大時代下一個真正的定義...隻是我能感覺到,這個時代應該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是一個轟轟烈烈的時代,甚至影響了人類以後的走向...真是一個人讓人向往的時代。

隻是聽一聽,就讓我覺得熱血都在沸騰...感覺此生能夠看見大時代的到來,是沒有白活的。

而珍妮姐看了我一眼,說到:“承一...而我們的這場大戰,就是大時代的揭幕...懂嗎?一個時代的揭幕!!隨著這個時代的展開,越來越多的人心靈的力量被喚醒...我們會更接近,更了解生命。但也可能走向毀滅...可我總是和你那師祖是一樣的,總是相信...人的心中都有一顆精益剔透的本心,越來的越多的人將剝離出自己的本心,按照本心而活著...這個大時代是應該來的,它不是毀滅,是新生。”

“是新生....”我喃喃的說了一句。

珍妮姐說到:“承一,你就是大時代揭幕戰中的主角...你應該感覺到榮幸,人的一生能爭取到這樣的意義,比庸庸碌碌的活幾百年都要好...你不必追問另外的雪山一脈的主人會是誰?應劫而來的主角...都是大劫...而這些劫難也注定不同,都會是你們肩膀上的責任。而如今,你是一個主人,也迎來了第一個劫難...在你身邊,不管是雪山一脈的誰,就包括我在內,都會同你一起戰鬥...因為我們都是為了守護!也是為了大時代是一個新生,而不是毀滅。”

不知道為什麽,珍妮姐的這一番話說的我眼眶都有一些發紅...然後望著珍妮說到:“可是這麽多前輩高人,為什麽偏偏是一個小小的我是這場戰鬥的主角。”

“老天的安排總有其深意...而哪一個故事的主角又不是年輕人呢?在你們的身上才有無限的可能..不要多想了,你若不是對的人,你的鮮血根本不可能開啟那把銅錢劍上的陣法!也根本不可能去調動銅錢劍上的陽氣...那就算你術法高深通玄,強行用了這把銅錢劍...劍中雪山一脈老祖封印的一絲世代守護的殘魂,也不可能會出現在你的麵前...這樣的法器,雪山一脈有三件,分別都是封印的三個老祖的力量!若非有緣人,根本不可能發現其中的秘密...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動用。所以,承一,你根本不用妄自菲薄...這些東西都關係到命運,命格,老天的安排..再說...”珍妮姐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憂鬱,捏著酒壺,忽然連喝了好幾口酒。

“怎麽了?珍妮姐...”我有些不解的看著珍妮姐。

“再說,你身上還背負著他的使命,他一生一世沒有完成的事情,借著你也要做完,真是一個倔強又執著的男人...可惜,他的執著和倔強都是有著自己的大義,自己的道...是不會用在我這種小女人身上,和我兒女情長的。”說完這句話,珍妮姐苦笑了一聲,也不再說什麽,而是轉身走入了門外那仿佛無邊的黑暗中。

我和師父麵麵相覷...我問師父:“你早就知道了大時代?”

“不是我...而是你師祖。走吧,承一,該上去了...雪山一脈的大能算過,到如今,距離大戰...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隻有一個月了。”師父的聲音透露著滄桑。

“是啊,那走吧,上去吧。”我點頭。

而我和師父相攜走出門外,這才發現,我們在一個我說不出來的異常神奇的地方...而這就是雪山一脈地下洞穴的真麵目嗎?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會場 


走出地下洞穴,在我的理解裏一直就是走出整個地下洞穴,走到底....

後來在洞穴之中,我和道童子遇見了一個神秘的聲音,有著絕大的力量,卻又充滿了孩童般的幼稚...它曾無意的透露,我和道童子永遠走不到它那裏去...後來,師祖的殘魂出現,好像對這個地下洞穴也也所了解,並且透露這個地下洞穴,就算現在掌管雪山一脈的人也沒有能走到最下方。

大意是如此吧?畢竟那個時候掌控我身體的是道童子,我的記憶竟然有些模糊。

所以,我一直都知道,我應該沒有走到地下洞穴的底部...但我沒有想到,我和師父所在的位置,就算地下洞穴的中部都沒有達到。

我無法去具體說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但大致描繪一下,那就是我們所處的位置能看見整個地下洞穴...就好比這是一個地下的圓洞,一直延伸向下...那麽關押著那些有著絕大能力妖魂,亦或者別的什麽東西的地下洞穴就是在這大圓洞中的另一個小圓洞。

隻不過這個小圓洞是完全的封閉的...包括它的外壁站在大圓洞中都能看個清清楚楚...而唯一可以窺視到小圓洞的地方就是一條連接大圓洞和小圓洞的似橋似路露天通道...在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平台,平台上都有一間小屋和地下洞穴緊密相連,我想給我送飯那個接引人就是通過這間小屋來窺視地下洞穴中的一切的。

這和初入地下平台的那個結構說起來是一樣的,因為在那裏也有一間小屋,還有一個臉上有著傷口的怪老頭兒。

而我和師父就是從這樣的屋子中走出來的...走出來的時候,外麵已經不是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是誰,點燃了沿路而上的油燈...在這樣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我才看見,我和師父所在的那間小屋其實和上麵那些小屋不一樣。

因為這裏嚴格的說來是由幾間小屋共同組成的小建築群...而我們所在的這個平台也分外的大了一些...而上去的路則是在大洞穴的邊緣,貼著岩壁旋轉著通往出口。

那裏一路亮著燈,我和師父站在下方看起來,有一種異常神秘炫目的感覺。

而讓我震驚的卻並不是這個...是因為我借著昏暗的燈光向下看了一眼,卻發現我根本看不到底部...而且隻是向下望一眼,我就感覺到一種強大的氣息一下子衝了上來,我在沒有防備的瞬間,差點站立不穩,還是師父扶住了我。

這也就是我為什麽判斷,我才走到地下洞穴中部都不到的位置...而我最後出來的時候,遭遇到的就是一條真龍殘魂了,那真正走到了地下洞穴的底部,麵對的又會是什麽東西?我簡直已經無法想象!

我甚至懷疑,傾盡雪山一脈的力量...是否能夠鎮壓住這個地下洞穴的存在,而在這時,師父在我耳邊說到:“承一,不必去探尋什麽了,這個以後也會成為你的責任,看守這個地下洞穴...隻因為你是雪山一脈的主人。”

“師父,你為什麽知道的?”我有些驚喜的看著師父,昏暗的光線中,師父的臉有些模糊,那為我驕傲的眼神卻是分外的清晰。

“在等待你走出洞穴的時候,雪山一脈的人告訴我的!他們的門派建在這裏,並不是為了那所謂的靈氣,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地下洞穴。”說話間,我和師父已經走出了那條似路似橋的通道,來到了向上的階梯。

“你看...”站在這個位置,師父拉著我,把手指向了整個地下洞穴。

“這...”沒有什麽比站在這個位置能更加直觀的感受整個地下洞穴了...它身處在這個更加巨大的地洞之中,卻並不是想象中的圓柱形,而是更像一個蜂巢,兩頭小,中間大...而在整個地下洞穴的外壁上刻著異常繁複的陣紋...然後周圍的靈氣緊貼環繞,就像一陣陣旋風從地下洞穴的周圍吹過,而更加奇異的是,所過之處,那些陣紋就會亮起銀色的光芒,整個場景看起來就像是在夢幻之中。

我陳承一一生經曆的詭異綺麗事件也夠多了,但我是真的想象不出,在我有生之年,能夠看見這麽奇異的一個地方,感覺我就像置身於神話之中一般...而師父頗有深意的對我說到:“雪山一脈的守護者,從來都是最優秀的修者...能成為他們的領袖,這是你的驕傲,是師父的驕傲,也是整個老李一脈的驕傲。承一兒,你以後成為了雪山一脈的主人,會知道更多的...但眼前的大劫卻是楊晟,咱們上去吧。”

我整個人有些恍惚...另外也有些心酸,守護者是道童子,而不是我吧?沿路向上,我總想到的是地下洞穴中那個神秘的聲音,它應該在地下洞穴中的什麽位置呢?深處最底層的是不是它?

這地下洞穴其實就是一個了不得的大監獄,而裏麵關押著的隨便一個存在,現在放到人間去,都會‘驚動’一方。

我的心情很複雜...而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走到了地下洞穴的最上方,我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平台...還有平台上那間地下洞穴入口的小屋。

不同的是,那間小屋的主人已經走了出來,此刻就在地下洞穴的出口,提著酒壺,笑著看著我,就算臉上有三道猙獰的疤痕,也影響不了這個笑容的真誠與暢快。

“你真的走出來了。”他喝了一口壺中的酒,這樣對我說到。

我鞠了一躬,真誠的對他說到:“謝謝。”如果不是他給我的靈酒,銅錢劍給予了我很大的幫助,我是否能夠走出,真的是一個未知數。

想著,我從腰間拿下了銅錢劍,就要交還給這個人。

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笑著說到:“我現在就倚老賣老稱呼你一句傻小子,以後可就是要稱呼你為掌門了...這銅錢劍原本就是掌門之物,按照祖訓,隻要有人能夠敲破祈願鼓,走那地下洞穴,我都是要交出銅錢劍的...你沒走出來,我自然要想辦法收回...你一旦走出來了,這就是掌門信物,是完全屬於你的法器了啊。你要真說人情,那就是我看你順眼,給了你一壺酒吧。”

我也大概聽珍妮姐提起過,這銅錢劍的事情,確實應該是屬於雪山一脈主人的法器,和這銅錢劍一樣的,應該還有另外兩件法器...所以,我也沒有推辭,收起了這銅錢劍。

而這個看守地下洞穴的老人忽然暢快的大笑起來:“我鎮守這地下洞穴多少歲月,我都有些模糊了...一直盼望著痛快一戰,不讓我輩一生所學得不到燃燒的刹那...一壺酒賭對了方向,來來,你應當與我再幹一口。”

說話間,這個老人暢快的喝了一大口酒壺中的酒,我接過來,也喝了一大口...感覺這酒不是我入地下洞穴時,他給我的靈酒,而是另外一種酒,入口感覺極淡,但是一下喉嚨,酒味就開始出來了,帶著一股子綿長無比的藥箱,後勁是足的,但是並不火爆....反而不停的滋養著我的身體。

喝下去一大口以後,讓我的身體的疲憊和虛弱都消下去不少...我一下子非常驚喜的看著這個老人,他卻拍著我的肩膀說到:“掌門小子,這又便宜了你一次,我的珍藏啊...看你一身暗傷,上去以後,我弟弟應該會給你好好調理調理的...一個月以後的大戰,咱們再見!我也得回去苦修一下,手上生了的功夫也該好好熟悉一下!這一次,是毀滅還是還天地一個清靜,我都無所謂,我要的是痛痛快快的一場大戰!”

說完這話,他帶著顯得有些張狂的笑聲揚長而去...如果說,雪山一脈存在著很多大能,他們的能力可以封王...這個張狂的老者,要我去為他想一個字,我隻能想到一個字‘戰’!

當之無愧的‘戰王’!!不在乎結果,在戰場上那種隻求痛快一戰,生死無忌的人,不是戰王,又是什麽?

而他弟弟...?我心中帶著疑惑,繼續和師父前行...剛剛走出地下洞穴的出口,走入了那個大會場,卻是嚇了我一跳...我以為應該空曠無人的大會場,此刻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

當我和師父走出來的瞬間,忽然坐在會場裏的所有人都目光炙熱的望向了我和師父...我還來不及說什麽,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掌門’掀起了一道道聲浪,差點兒將我淹沒。

在中間,我曾經決戰過的大平台之上,一個個熟悉的聲影正看向我。

在我情緒激動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老人飄然而至,看著我,首先是一個鞠躬,接著就說到:“掌門,這大戰前剩下的一個月,你就跟隨我...我負責解答你一些疑問,也負責教導你一些東西,守護你閉關修煉。”

我看著這張臉,有些熟悉...這難道就是地下洞穴那個刀疤老者的弟弟?


第一百四十五章 無憾


這個老者並沒有想要掩飾自己的身份,一番介紹之下,我就知道了他真的是那個地下洞穴守護者,刀疤老者的親弟弟,貌似兩人在雪山一脈的地位極高,而且是真正的嫡傳。

所謂嫡傳就是雪山一脈初代弟子留下的子嗣,世世代代都出生在雪山一脈,並且最終守護雪山一脈的人。

老者三言兩語就和我說明白了這些,然後退到了一旁...他知道我現在心情激蕩,並不是要和我交代什麽的時候...因為在那個中間大台子上站著的,全部都是我熟悉的人。

在這群人中,有我的親人,有我的朋友,有那一次站出來在雪山一脈守護我的長輩們,我還看到了葛全老爺子...比我更激動的是師父,因為這其中很多都是他的老朋友啊。

而珍妮姐就懶洋洋的站在這群人的前麵,在周圍安靜了下來,她對我說到:“承一,這就是我給你的驚喜...在你一路向前的身後,總是要有個人替你默默的守護的...如今,我把他們帶來了這裏,你就安靜且堅定的向前吧。”

此時,淚水已經包含在了我的眼裏,大恩不言謝,我忽然明白了在我那麽多年漂泊的歲月裏,原來有一個人一直在護著我身邊人的周全,護著老李一脈所有身邊人的周全,這個就是珍妮大姐頭。

我隻是衝著珍妮姐重重的點頭...而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撲進了我的懷裏,我下意識的就抱緊了她,聲音有些發緊的叫了一聲:“媽媽...”

接著,人潮將我和師父淹沒,在這其中,說不盡的情誼已經無法細說...在大戰之前,這樣最好的團聚,就是給予我最大的禮物和安慰...我其實隻有三天完整存在的時間,能得到這一份驚喜,我覺得我已經此生無憾。

在這其中,有一個頭發花白的人牽著一個小孩子朝著我走來了...在人潮當中,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頭發花白的年輕人,我看著他,開口叫了一聲:“小北。”

是的,這就是與我一同大戰小鬼的戰友之一,小北...這一次,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來了。

“快點兒,憶回,叫*****啊...從小就聽了*****的故事,這一次見到了,還不叫一聲*****?”小北望著我笑了一下,然後一把抱起他牽著的那個小孩子,對著他說到。

我有些激動的看著眼前這個4,5歲的小孩子...想起了那一年的往事...那個可憐的嬰兒,那個英雄一般的老回,那個頭也不回的背影...眼前這個孩子眼睛大大的,雙眼中流露出很純真和很崇拜的眼神那樣看著我。

見我激動的看著他,他竟然也不害羞,伸出雙手來,就脆生生的對我說了一句:“*****抱。”

我激動的一把把他抱入懷中..我很感激這些年的歲月,他成長的很好,小時候受的那些折磨並沒有在他的記憶中留下‘偏激的恨’,而是像普通孩子那樣純真的成長起來了,可憐的孩子...我又想起了點點的魂飛魄散,忍不住在憶回的臉上重重的親了一口。

也不管他是否能聽懂,然後說了一句:“憶回乖,*****這些年很忙,接著還要忙碌一陣子,如果以後*****能夠平安,一定把你帶在身邊照顧。你喜歡*****,更要記住一個人,他叫老回...他於你就想是父親般的存在,他用生命換回了你,你這一生都要記得他,回憶他。”

“我知道老回,老回爸爸...”憶回好像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早熟懂事,提起老回,他嘴一瞥,就想快要哭出來了。

小北在我旁邊說到:“老回的故事,我們給他講了很多次,從他會說話以後就講,這孩子比一般孩子都機靈,自己就知道開口叫老回爸爸...這一次來雪山一脈,有長老看過這孩子...也是一個修者的命,如果平安,讓他跟在你身邊修行吧。”

“好。”我毫不猶豫的就點頭答應了,就算我不在了,我相信道童子也能幫我好好照顧他的,我相信道童子的為人。

“這孩子多可愛啊,我抱抱...”在這個時候,我媽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竄到了我的身邊,一把就抱過了憶回...我沒有跟我媽媽講起他可憐的遭遇,曾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怕老人家心疼,我隻是簡單的告訴媽媽,這是我的幹兒子。

我媽媽一聽我這樣說,更加心疼高興的抱著他不肯鬆手了,而在這時,又一個人拉著我師父叫了我一聲:“承一...”

“葛老爺子...”我很驚喜的喊了一聲,當年他離船而去,說是要去探查一件事情,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我沒想到在這裏我還能見到他...但想著在這背後,是珍妮大姐頭庇護著他,我也就釋然了。

“哎,要不是關鍵時候有人救了我,我差點兒就交代了啊。”葛老爺子很感慨的樣子。

“當年,你不是去探查什麽秘密了嗎?”我看著葛老爺子,心裏感慨,他一直都很崇敬我師父,如今看見了我師父,更是緊緊的拉著不願意鬆手。

“哪裏是去探查什麽秘密...其實真實的情況是,我收到消息,已經被人盯上了,我不想連累你們,幹脆棄船選個地方走掉...幫你們甩掉一部分麻煩...其實那些年,我們站出來庇護你們的人,無一不是受到了嚴格的監控,若不是珍妮大姐頭不惜調動雪山一脈的力量力保,我們一個都活不成。”葛老爺子有些感慨的說到。

楊晟!!我悄悄捏緊了拳頭...你又何必如此,禍不及家人親友,你何苦防備我到如此的地步?

“老爺子...”想到葛老爺子的無私,我忍不住抓著他的手臂,一時間也找不出合適的言語來形容內心的感受...但在這時,一聲又一聲的承一招呼著我,讓我再一次的被淹沒在人潮。

我很滿足,我見到了家人,我的爸媽,姐姐...而我的兩個侄兒和姐夫也是絕對的安全,我還見到了沁淮,酥肉..我一路走來的許多朋友,庇護我的長輩,甚至湖村的人....這些離情別緒不是言語能夠到來,而訴諸筆端,也不是短短的文字能夠寫出的瑣碎。

好像我一生的痕跡都在這一刻被竄連了起來...而我之後,還有什麽好顧忌的?我剩下的隻是一往無前。

這樣的相聚持續了一小時,因為雪山一脈還要要事要宣布,所以...我們隻能暫時收起了這些情緒,這些我的熟人們被安排在了前排坐好,而我和師父則跟在雪山一脈由那個之前的掌門帶領的長老團後,走到了那個台子的中央。

站在這裏,我心情有一些激蕩,曾經這裏就是我與張寒決鬥的地方...也就是在這裏,陳承一成為了年輕一脈第一人....如今,我再次站在了這裏,命運卻讓我成為了雪山一脈的主人。

“陳承一,走出地下洞穴,從今以後,就是我雪山一脈三位老祖後,第一個真正的掌門人...在此,我雪山一脈將不得違背掌門的意誌,誓死捍衛三位老祖留下的遺訓,在雪山一脈新的掌門人之下,護我華夏,即便粉身碎骨,刀山火海,亦一往無前,為我們今生的功德行一個圓滿。”說話的是雪山一脈的那個老掌門....他的中氣十足,話語猶如雷聲滾滾一般傳遍了整個會場。

而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忽然轉身朝著我一拜,而由他開始,所有雪山一脈的門人都站了起來,同時朝著我深深一拜。

我原本下意識的就想避開,因為我覺得我當不起...可是,想著我老李一脈的責任,和守護華夏的使命,我又有什麽好逃避的?所以,我這一次站的直直的,在所有人拜過以後,也朝著他們一拜,這才朗聲說到:“讓我們繼承三位老祖的遺誌,共同守衛我華夏。”

“共同守衛我華夏...”“共同守衛我華夏....”在雪山一脈的會場之中,群情激烈,而震耳欲聾的聲音,幾乎震的整個會場都在隱隱震動。

而在這個時候,老掌門神情嚴肅的站到台前...說到:“現在,就發布我雪山一脈英雄令...號召天下正道,於三天後,共同見證我雪山一脈,第一位掌門出世,另外正式宣布由我雪山一脈開始,正式阻擊楊晟組織,這一戰,雪山一脈應下了。”

英雄令?這是什麽東西?大戰從現在就要拉開帷幕了嗎?洶湧的暗流終於要化為滔天大浪,席卷天地了嗎?

一直站在我身旁的那個老者,輕聲開口說到:“英雄令是雪山一脈的秘密令牌...也是雪山一脈多年以來,累積的人脈。那麽多年,諸多勢力都送最優秀的弟子來雪山一脈修行...總之要已經形成了錯綜複雜的關係...英雄令一出,就是雪山一脈要求他們的時候了。但這不是強迫,他們怎麽選擇,就看他們了。”

看著這個密密麻麻的會場,我莫名的心中歎息了一聲...最終,楊晟,你攪動了整個修者圈子,我陳承一也終於站到了風口浪尖,這樣的人生你滿足嗎?

還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你還是會想起在竹林小築的那幾天?覺得那樣的人生是一種滿足呢?第一次,我見到外界的朋友,你也第一次,放棄科學狂人的身份,接觸到我這個山野小子....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天(上) 


這一場會場的相聚,還有匆忙的大會,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其實主要目的也就是宣告一下我成為了雪山一脈的主人。

但是我不了解的事情太多,有很多瑣事我也不能去辦或者決定...畢竟這個主人嚴格的說來,應該是主事人,在還不了解的情況,是沒有辦法去主事的..所以,剩下的一些具體決定或者瑣事,就不用我一一參與了。

我的主要任務和來到這裏的其他人一樣,那就是抓緊剩下的時間修煉,而對於我們這種修煉,雪山一脈將提供全力的支持和盡可能多的資源。

除此以外,我還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參加一次真正的宗門大典,正式向華夏的修者圈子宣告這一消息,重點是雪山一脈一個真正的大派,成為它真正的掌門,還是有很多儀式和規矩的。

這個和我們老李一脈隨意瀟灑的行事不一樣,大宗門總還是要講究一些威嚴和氣勢的。

不過,現在我也沒心思去想太多...在我的生命隻剩下三天的時間,我忽然發現我還有好多事情要辦,好多話想說...也不知道這三天的時間還夠不夠?

剛才那一場相聚,讓我的生命中少了很多遺憾...但是,我也敏感的發現,和我同來的人們都不在,他們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我私下問了一下,被告知,所有的人都在修煉,或許在夜裏的時候會有一些自由的時間。

另外,在所有的人當中,我沒有看見如雪...三天後,我就將不再是我,在這種時候,我有了一種看透的滄桑...也覺得如雪想不想見我的態度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這三天的時間我必須見一見她。

是的,我隻是貪心,貪心的想讓自己的生命完全的無憾。

帶我走出會場的是秋長老,很奇怪的一個姓氏...他主動說起,我也才知道,他和那個守地下洞穴的老者都姓秋....他說這是他們給自己取的一個姓氏,真正的姓氏並不是如此。

我被他帶回了雪山一脈的主山門,按理說,我應該被帶到最高的那個洞穴中去...那裏才是雪山一脈的主人該呆的地方。不過,我說過,要三天的時間,在這三天裏我也不會修煉...所以,我還是被安排在了平台之上的普通宅子。

隻不過因為身份的不同,讓我暫住的宅子很大,基本上是一個單獨的大院落了,其它房間也住有除了秋長老的其他人,我感覺的到他們強大的氣息...秋長老給我解釋說,在這雪山一脈暫時還存在有一些‘特別的客人’,現在我身份不同,按照推算也是大戰的關鍵....所以,必須要有人完全的保護我。

被保護?在聽聞這句話以後,我稍微愣了一下,我漂泊半生...除了小時候師父那種明顯的保護,我沒想到到了如今竟然會再次這樣被保護起來,感覺非常的奇特...而那些特別的客人,我沒有追問太多..其實,一開始來雪山一脈的時候,不是也來了幾個喇嘛嗎?想必,秋長老指的就是這些人。

具體要怎麽處理他們...我想也不用我來操心,具體的說,是在這三天我不想操心。

房間裏很安靜,偌大的房間隻有我一個人,又怎麽能不安靜?師父也被帶去修煉了...為了之後的大戰準備,我莫名的在生命的最後三天裏,倒是要一個人了。

但這根本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說,在這大戰將來之際,我不想讓任何一個人有什麽心理負擔,或者說為我難過...可是,我卻莫名的心酸,在這三天的時間裏,我卻是有很多話,很多事想說和想做啊。

在這種讓人窒息的獨處中...我的房間門被推開了...我以為是誰來找我了,卻看見是秋長老站在了我的門前:“掌門,你才從地下洞穴出來,身體還很虛弱,在這邊為你準備了一些藥膳,還有一些雪山一脈秘法調製的湯藥...你先吃,在這之後,再泡一會兒特別熬製的香湯...雖說這三天你不需要修煉,但調理身體是必須的。”

我有些木然的點點頭,我這一生也沒有過過這麽安逸的隻需要修煉的日子...就算在竹林小築,那可惡的師父也會讓我當‘童工’,做飯洗衣,外加還要上學....我夢想的生活不外乎如此,安靜的修煉,生命中重要的人在身邊。

如今看來,好像是這樣的...但我也隻有這孤寂的三天嗎?

說話間,秋長老已經讓人端來了他們準備的東西,我也沒有細看是什麽,就坐在桌前,默默的安靜的開始吃喝...秋長老就守在了我的旁邊,我隨口問到:“剛才會場珍妮姐帶來的我的家人朋友呢?”

“他們被妥善的安排了,必須大戰在即...他們的到來,最大的原因也是為了讓你們安心,但他們自己也不願意耽誤你們太多的時間。所以,如果掌門願意,每天還是可以花一兩個小時去看看他們的。”秋長老為我夾菜,陪我說話,但卻並不吃什麽東西。

“我這三天並不需要修煉,也不能自由的去探望嗎?”我忽然有一些吃不下的感覺,其實是我沒辦法說,我隻有三天的時間了。

“按理說,應該是沒有問題....但是你是掌門,有時必須注意自己的言行,為他人帶來的影響...夜間再去吧。而且大戰之前,會有幾天,讓你們盡情相聚的,掌門不必擔心。”秋長老笑著對我說到。

這話說的非常委婉,但實際的意思則是提醒我這三天就算休息,為了影響,最好是夜間人少之際再去...因為我是掌門了。

對啊,我是掌門了...可是,我卻一點兒也不快樂,山野小子陳承一要適應這個身份...怕需要很長的時間,可是我還有什麽時間?

想到這裏,我忽然放下了筷子,對秋長老說到:“那讓他們來看我,沒有問題吧?這一點,我堅持。隻是,不要特別的給我的父母姐姐說這個了,他們...他們我自己會主動去看的。”

畢竟,我的家人最是了解我,我真是怕他們會知道什麽....這樣對於他們來說太殘忍了,三天以後,明明我還站在他們麵前,我卻已經不是我。

秋長老沒想到我會這麽說,稍微的愣了一下...然後對我說到:“好吧,如果掌門真的堅持的話...”

之後,就是長長的沉默...秋長老在我吃完以後,就出去了,而自然有人送來了秘密熬製的香湯...我站在窗前,並沒有急著去泡香湯...而是看著窗外。

這個小院朝著山門的入口..院門也沒有關上,視野極好...我可以看見山門之外的天空...此刻已經是夕陽西下,雪山一脈的各個子弟正來回的走動,一副忙碌的樣子...我大概知道此刻是晚食的時間,雪山一脈有類似於食堂統一進食的地方,他們是忙碌著去吃飯的。

很有生活氣息的一幅畫麵....我以為我不怕死的,卻忽然發現我對生命其實還有如此多的留戀。

我不想自己想太多...所以終於收回了目光,然後把自己整個人扔到了香湯裏...在嫋嫋娜娜的蒸汽中,我盡量想讓自己的心情平靜,卻不想在這時...我房間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我以為是秋長老來了,抬頭一看,卻是酥肉和沁淮提著一包東西,幾瓶酒站在了我的門外。

我下意識的想笑,卻不想這兩個小子忽然怪叫了一聲,衝進了我的房間,放下手中的東西,就朝著我衝了過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衝到了我旁邊...然後一把把我的頭摁到了水裏,然後哈哈大笑...

其實,我是修者,在水裏閉氣的功夫很厲害,而且他們又哪裏是我的對手,在我回過神來以後,我一下子衝出水麵,然後把這所謂珍貴的香湯潑了他們一身,接著三個人就是放聲大笑...如同最小時候的嬉鬧。

在鬧夠了以後,沁淮和酥肉也泡進了這個木桶...因為全身也打濕了,加上這個木桶本來就大的要命,就像一個小池子,三個大男人在裏麵泡著,也不顯得擁擠,反倒正合適。

“沒想到有一天我酥肉也能泡到香湯啊...這可是有錢也買不來的享受。”一壺酒在我們之間傳遞,同時傳遞的還有一支煙...酥肉說這話的時候,把酒遞給了沁淮...

“瞧你那土樣兒,不就是香湯嗎?以後咱們承一就是掌門了,哥兒我想的就是,香湯這玩意兒,我泡一桶,倒一桶,誰敢說不?我就把承一搬出來,說掌門說可以的,那些老頭兒多半也沒辦法,哈哈哈...”沁淮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喝了一口酒以後,說的豪氣幹雲的。

“行了,你這不是給承一找事兒嗎?”酥肉一副鄙視沁淮的樣子。

沁淮反鄙視了酥肉一眼,問到:“你丫還有一點兒幽默感嗎?”

說話間,酒已經遞到了我的手上,我灌了一大口這雪山一脈獨有的雪酒,然後笑著看他們鬧...窗外的夕陽到了最濃厚的時候,映照在房間裏,我忽然莫名的說了一句話;“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天(中)


第一次見麵?這個話題讓酥肉和沁淮都愣了一下,剛才那歡樂的打鬧氣氛都一下子消失了...變成了稍微有些傷感的氣氛。

畢竟時光的無情,隻有在回憶的時候才能具體的感受到....因為在回憶的時候,人才知道再也回不到當初,才能體會到物是人非...而就算那景那人還在,當初的心情是否就能回去了呢?

所以,麵對流逝而過的時光,沒有人能做到不傷感...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承一這小子,是在我初三的時候,那一天才開學...老師把你帶進來的,那眼神兒就跟小狼似的,讓自我介紹也不開口...我心想這哥們兒可能是個刺頭兒,以後說不定會和這小子打一架...結果,在放學的時候,我被幾個高中的小子追著打...你衝上來了...還記得嗎?承一,那一次...”沁淮說著就笑了。

我也跟著笑了,因為我從來沒有聽沁淮說起過這一段兒的心理,第一次見到我時,竟然想著會和我打一架,我笑著說了一聲:“記得啊...那一次,我記得我還弄壞了一輛自行車,是吧?”

“是啊,我也沒想到你會衝過來幫我一起打架,後來那一幫高中的小子人聚越多...你被逼急了,抓起一輛不知道誰的自行車就砸過去了,這樣還嫌不夠過癮...又衝過去拿起那輛自行車亂砸亂舞的!!然後就把自行車給弄壞了...後來咱們倆還是打不過,被揍了不說,後來還賠人自行車錢,哈哈...”說起往事,沁淮好像很開心,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個年月的我,想念家鄉,想念父母,想念以前的朋友,不適應北京,也抱怨常年不在的師父...又是十幾歲的年紀,真是一段充滿了叛逆的歲月。

“哎呀,現在還是要拯救天下的道士呢,也有這麽一段兒...可是,三娃兒,你那時咋想著幫沁淮打架呢?”酥肉開口笑著問了我一句,這些年養尊處優的老板生活,讓這小子越發的胖了,一笑下巴上的肥肉都在顫抖。

“因為,那天我去班上報道的時候,就看見沁淮一個人衝著我笑了一下。”原因其實就是那麽簡單,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孤獨又叛逆的我,是多麽的渴望一絲溫情。

“你笑啥?”酥肉也好奇,畢竟我才到班上的時候,他還想著和我打一架啊。

“這事兒的原因,我也在打架之後問過承一...我還記得我和他那天都被揍的滿臉血,就躺在學校的壩子裏,我問他,我又不認識你,你為啥幫我?他那時的普通話帶著四川味兒...我不太能聽懂他說啥,他又重複了一次,我才聽懂...他說他到班上的時候,就我一個人衝著他笑了一下。後來,我自己回想,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兒,其實我明明想著這小子是個刺頭兒,咱們說不定會打架的...我笑啥呢?可是,我給不出答案,我就記得,他那天老師讓他自我介紹的時候,他不說,還挑釁一般,倔強的看了一眼全班的同學....不知道為什麽,他看到我的時候,我就是忍不住衝著他笑了一下。這事兒能說清楚嗎?我後來在想,我如果沒有笑那一下,我們還是不是能成為一輩子的朋友?我想肯定也會的...不是說緣分,緣分嗎?而這麽多年,我就是在想,所謂的緣分,就是無論如何也會讓兩個人走在一起的一條線,綁在心裏,扯也扯不掉...這應該就是我生命中,屬於我和承一的命運...一笑也就夠了。”沁淮說話的時候拿過掛在木桶旁邊的褲子,摸出了三支煙,在我們嘴裏一人塞了一支。

他轉頭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他眼眶紅了....我大戰在即,要說他不傷感和擔心是假的...隻是那麽多年歲月走過,再激烈的表達都沒有意義了...一切的情誼都在細節中,無法言說了。

聽著沁淮動情的話,酥肉也愣了好一會兒,過了很久,才說到:“沁淮,你一文藝,我全身就起了雞皮疙瘩...不然,你來摸摸?摸摸?”

“滾,誰要摸你...邊兒去啊,哥兒我隻摸女的,不摸男的...再說,你就跟一堆豬油似的...”沁淮一臉嫌棄的,故意誇張的躲開了。

而酥肉不依不饒的硬要湊過去,讓沁淮摸...也不知道怎麽的,把我也拖入了戰局...三個人又鬧了一陣兒,甚至驚動了隔壁的長老...他進來看見,愣了一陣兒,結果就吩咐人再去給我們加點兒水...畢竟我們一鬧,弄得旁邊全是水...但這大戰在即,長老也給了我們最大的包容。

鬧夠了,木桶裏又加上了一些熱水...蒸汽再次在這屋中蒸騰,我們三個懶洋洋的靠在木桶邊兒上,沁淮一手拿著一塊兒他和酥肉帶過來的烤羊排啃著,一邊喝了一口酒,帶著悠閑的說到:“酥肉,我都說了我和承一第一次見麵的事兒,你咋不說說?”

“其實我和三娃兒一個村的...要說第一次見麵,我哪兒想的起?說不定在我們還是奶娃兒的時候,我們媽媽就抱著我們互相見過了...我隻能說,關於我和三娃兒最早的記憶..我記得那是咱們村六公辦壽,開席,那真熱鬧,請了全村的人..我也被我爸媽帶去了,巧的是就和三娃兒一家坐一桌啊...”說著,酥肉臉上也流露出了回憶的笑容。

“就這樣,坐一桌就完了?”沁淮不舍的追問著。

“哈哈,三娃兒是事兒精,哪能這麽就完了?那時候的日子哪能和現在比...那種宴席可是難得的,因為很多肉吃啊...你知道我能吃,三娃兒從來也不差,滿桌子就咱倆小子,就跟倆小狼似的搶肉吃,結果雙雙被打...說是沒規矩,那頓飯我們都沒吃好...提前就被趕下了桌子,畢竟桌上還有長輩呢。”酥肉敲著腦袋,畢竟那個時候我們很小,還沒上小學呢...有些記憶已經模糊,帶著一些泛黃的色彩。

“那後來呢?”沁淮啃了一口羊排,滿嘴都是油,然後很夠義氣的往酥肉嘴裏塞了一塊兒羊排。

酥肉一口吞了,這才說到:“我被趕下桌子之後,就自己去轉悠了,畢竟在村子裏轉悠,都是熟人,大人也放心,那段記憶我有些模糊...但我記得很清楚的是,三娃兒不知道怎麽的,就找上了我,問我,是不是沒吃飽...我就傻乎乎的點頭啊...結果,三娃兒帶著我去把六公家的小雞崽子抓了幾隻...偷了他媽的洋火(火柴),和我搗騰了一下午,把別人家的小雞崽子給吃了,哈哈哈哈....”

說著酥肉自己都開始笑了起來,我也跟著笑...那個時候,我是全村出名的讓人頭疼的皮孩子...這事兒就是我的風格,事情的結果我當然也還記得,我和酥肉雙雙被胖揍了一頓。

而沁淮抹了一把臉,說到:“那還真夠皮的,去把主人家的雞吃了...而且還是小雞崽子,你們真成。”

“你不說這個,我現在也覺得神奇...那時候,我們才多大啊,4,5歲的小娃兒,就會弄這個了...但如果不是三娃兒,我想我一個人是做不出來的!我覺得三娃兒天生不凡,是不是就表現在這方麵?小小年紀,就會偷雞摸狗...還會高級技能,烤著吃?沁淮,你覺得呢?”酥肉一臉的正經。

“嗯,我覺得也是!”沁淮也一臉的正經。

他們倆這表情看得我牙癢癢,一下子從木桶裏站起來...捧了一把水就朝他們兩個潑去,口中喊著:“你們兩個就扯淡吧...”

接著又是一陣笑鬧,在我們都鬧夠以後,酥肉用很小的聲音說了一句:“即使,我還能回到過去那段日子...我也肯定願意再和三娃兒一起偷雞...就算我也知道了肯定會被胖揍一頓,外加一個星期不能吃肉。很多事情,我都願意再和三娃兒去經曆一次,什麽跑餓鬼墓裏去了,什麽被那黑岩苗寨綁架了啊...其實,我也不是年輕時候渴望神奇刺激的樣子了,我有家,有老婆,有孩子...容不得生活起太大的波瀾...但我就是願意,我放棄不了和這個朋友經曆的一切,那很珍貴,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我也能理解古時候那種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感情了,為三娃兒我就願意,雖然我這身肥膘沒什麽用。”

酥肉的一席話,說的我們三個眼眶都紅了...沁淮再次抹了一把臉,說到:“*****的酥肉,你不是說老子文藝嗎?你抒什麽情?”

“如果...我隻是說如果,我沒了,或者我站在你們麵前,我已經不是我...這可能有些難以理解,你們姑且這麽認為著吧...那麽,你們會怎麽樣?”我心裏憋的慌,回憶越是美好,對生命的不舍體會的就越是濃厚...不是害怕,真的隻是不舍。

“你在說什麽啊?是在擔心大戰嗎?你真的不必擔心的...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已經是我生命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說的不好聽一些,要是你真的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了...你也永遠的活在我生命中!我酥肉是會活著...但老子會把你那一份兒跟著一起活下去,你的爸媽,家人,我是義不容辭的照顧...跟親兒子似的,你絕對要信我。”酥肉一下子有些激動。

而沁淮隻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說到:“什麽你不是你了?這麽久的時間了...你早已經定格在我記憶裏的每一個你了,那是誰能代替的?就算你以後把刀子捅進我胸口了...我還是那麽看待你陳承一,我和酥肉是一樣的話...隻要我活著,你就永遠活著...因為哥兒我帶著你的記憶在活著,就是你永遠存在著!!承一...你永遠不會是孤獨的...再不濟,我和酥肉是不離不棄的。”

我一下子揚起了頭...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忍住快要流出的淚水...我,是這樣活著的嗎?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天(下)

 

我不知道友情可以讓人親密到什麽地步...但是,三個人在這個年齡,還一起泡澡,從夕陽漫天,到星空璀璨...就是一種無聲的證明了吧?

過命的交情,我想在沁淮和酥肉身上,我有這種感覺,他們也有。

在泡完澡以後,沁淮和酥肉要回去了,他們是想多留一些時間給別的人...而我們三個勾肩搭背的‘招搖過市’,在送沁淮和酥肉到住處以後,我忽然又有千言萬語,隻是化為了一個熊抱,在彼此的胸膛上狠狠的錘了兩拳。

“走了。”我很簡單的說到,也許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個月還有再見麵的機會也說不定,即使我要閉關苦修。

但是對於我來說,這或者真的就是最後一次見麵,我不想讓他們看見轉身的瞬間,我所有對他們的回憶湧上心頭,而化作淚水,溢滿了眼眶,所以隻能幹脆的就這麽忍著說了一句走了。

“等你回來,承一。”

“三娃兒,你無敵,你必勝。”他們大聲的與我道別,這其實是對大戰的祝福。

我一邊任由眼淚橫流,一邊揮揮手,表示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吧...然後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我的家人住在那裏,我想去看看他們。

這是我們的道別,沁淮,酥肉...我一把抹幹了自己的眼淚,我覺得那一句活在了他們的生命裏,已經給我足夠的安慰...我的歲月沉積在了一個有一個人的回憶裏,那就是對我自己即將消失的意誌的安葬吧。

“哎呀,老頭子,今天晚上你就要承一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去看他吧..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你個老太婆囉嗦個屁,這個屁娃娃,咋不說今天來看看我們呢?我看他是當上官了,得意了,現在說不定在和誰喝酒。”

“爸,弟弟這些事,我不太明白,但你別在他麵前抱怨啊...我心裏擔心著呢,說是一個月以後要打仗。”

“大姐,你別擔心了,我們弟弟不一般的,他會沒有事的。”

“你說,這孩子要打仗了,他...”

“老頭子,你忽然哭啥...你,你,別這樣啊...”

“我沒哭,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哭了...你也是,瞎忙什麽?這裏的人傑地靈的,吃的那都是平常百姓吃不到的,你到這裏來煮什麽東西?兒子現在需要的是大補。”

“你懂什麽?有什麽比媽媽煮的東西更補,你這個老頭兒,你不要找不到人罵,就衝我發脾氣...”

我的家人都被安排住在一個院落裏,見我來了...原本守著院落的一個雪山弟子就給我開了門,在我的示意下,他並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而我爸媽都是大嗓門,我還沒有進屋子裏,站在院子裏就聽見了這些對話。

我忽然就愣住了,然後蹲下...用拳頭把自己的胸口頂得生疼,然後才讓自己沒有哽咽出聲...我在心裏默默的告誡了自己一百遍,陳承一,必須裝作沒事的人,必須,必須....

然後這才站起來,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發紅的眼眶...然後才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動靜,一下子推門走了進去。

正好就迎上了聽見動靜,要來開門的媽媽。

“媽。”我裝作笑得很輕鬆的叫了一句,然後故意吸了吸鼻子,有些驚喜的問到:“媽,你在煮什麽啊?那麽香?”

而我媽一下子就高興了,一把就拉著我的手,對著我爸喊到:“剛才誰說兒子不會來的?你看,承一這不是來了嗎?你這個老頭兒,從來就是這樣,幾十歲了都不見你有一些穩重!”

“哼..來那麽晚,不如不來了。”爸爸有些下不來台,明明是很開心,故意別過臉去裝生氣。

我笑著走過去,拉著兩個姐姐,一起坐在了爸的麵前,然後說到:“我這是一睡醒,肚子餓了,就過來了...小時候不就這樣嗎?在外麵皮到肚子餓了,就回來找爸爸媽媽要吃的來了。”

“哈哈,我就說呢...承一,我給你熬了火鍋湯啊,等一下就煮菜進去。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吃這個了嗎?管這叫麻辣鍋。”我媽一聽這個就高興了,然後人一溜煙兒的就跑別的房間去了,也難為雪山一脈了,還為我媽準備一個能煮飯的地方。

我看著媽媽開心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心酸...可是掛在臉上的卻是期待又輕鬆的笑容..我一坐下來,我大姐就開始問我那什麽打仗的事情,二姐也擔心的看著我,原本假裝生氣的爸爸也一下子轉了過來,渾然忘記了剛才生氣的事情,很擔心的看著我。

家人的關心是從來都不會少的,說是血脈的力量也好,說是一起相依的歲月早已在生命靈魂力刻下了彼此相連的印記也好...總是如同冬天裏最溫暖的火爐,讓人從內心感覺到放鬆和依靠。

我笑的有些僵硬了...幹脆站起來,在屋子裏找出了一副圍棋,擺在了桌子上...雪山一脈的房間裏一般都備著這個,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門人弟子放鬆所用,到了如今反倒成全了我一番心願。

“其實,這場戰鬥對於我來說,應該還是不會危險的...因為現在我肩負著雪山一脈,他們要做的是盡量會保護我。”我故意說的雲淡風輕,事實上,這場打仗,雪山一脈給予我的說法從來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我是關鍵的,即便我不知道我究竟關鍵在哪兒,但在戰場上的關鍵往往也意味著危險。

說話間,我放下了圍棋盤...然後把圍棋子分別擺在了我和爸的麵前,爸擔心的看著我,問了一句:“那雪山一脈能夠保護的了你嗎?”

“嗬嗬,爸爸,你知道嗎?這雪山一脈的大高手多了去了...你覺得我師父厲害吧?我師父在這裏麵就排不上號。”我故意說的很誇張,其實是為了寬他們的心。

我這樣一說,我爸和兩個姐姐一下子就放心了,二姐挽住了我的一隻手臂,而大姐把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就如我們小時候非得拉著我逛街那樣親密的依偎著我...

“爸,來,和我下盤棋。馬上我也要閉關修煉了...忽然就是想陪陪你下盤棋。”我若無其事的說到,然後和大姐二姐靠的更緊了一些...小時候的歲月穿過心頭...她們是真心的喜歡我這個弟弟,太多不能遺忘的回憶,隻可惜不能說出來的是,我就要無聲無息的消失,她們如果知道,必然很難麵對。

那還不如讓她們永遠不要知道...而我,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吧。

我想的有些難過,而在那邊爸爸已經擺上了一顆棋子,有些高興的說到;“你們三個從小感情就好...就你這個三娃兒皮,你兩個姐姐還寵著...換別的姐姐,早就揍你了。”

“我姐疼我唄。”我笑的開心,也落下了一顆棋子,語氣中有驕傲,也有著對家人濃濃的依戀。

“還想著要找我下棋...我都快忘了這手藝了..都記不清楚上一次和你下棋是什麽時候了。”爸爸認真的在擺著棋子,很無意的一句話,卻說的很心酸。

很多年前,我離開他們,深深體會到的是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疼痛...而如今我要先走一步,體會到的卻是一種怕他們傷心,而情願隱忍的情懷...這也許就是親情,在很多時候,超越了死亡,剩下的隻是濃厚的想要給予和牽掛。

一盤棋沒有下完...媽媽已經端上來了她煮的菜,熟悉的香味,仿佛把我帶回了那些年的歲月...他們老了,我長大了...可是一世父母緣,經曆的歲月不會改變,於我也就夠了。

爸爸的棋自然是下不贏我,在這個時候,自然是借著要吃飯的借口,硬是不下了,我也就依著他了...在我內心,其實很想和他下完一盤棋,因為這可能是今生不再的事情...但我也隻能笑笑的就算了,我不能讓他們感覺到我會離開。

這一頓飯吃的很溫暖,我都快忘記了...是有多少歲月,我沒有和家人這樣一起吃過一段飯了,隨意的閑聊,很自然的互相夾菜,很平常的招呼,多吃點兒這個,那個...讓我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曾經,我就這樣羨慕過萬家燈火...因為這些幸福對於我來說太遠,太遠...隻是不知道,在萬家燈火背後的人們,是否又懂的珍惜這種幸福,不會讓莫名的利益,各種的瑣事去蒙蔽這種幸福呢?

可知道,在你們的窗口下,是有人那麽羨慕著的...想要得到這種最平凡的溫暖。

“姐,在這雪山一脈有著最好的雪蓮,對你們身體好,明天我找人幫你們要去。”

“姐...來,讓我幫你弄弄頭發,看這亂的。”

“爸,你這肩膀又開始疼了?得了,讓媽到旁邊去吧...我幫你捏捏,她沒力氣的。”

“誒,媽..你這手腕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來,我幫你揉一下,這活血是必須的..我忘記我和你說的小辦法了?”

“爸,媽...這熱水我讓人弄來了,我幫你們洗個腳吧..”

“來吧,別不好意思了...爸,你這腳趾甲我幫你剪了吧,媽...指甲刀給我。”

“媽,我來幫你捏捏腳...這腳對應著很多內俯...捏腳好處多了去了,姐啊,你們以後也多幫爸媽捏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如雪(上)


我很想留下來過夜...但是我還是狠心咬牙的走了。

並非我不想多陪爸媽一些時間,而是因為我怕待的越久我越脆弱,會一不小心讓爸媽察覺什麽,之前我的表現讓他們已經有些小小的不安,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圓回來...盡管走出那個門,那麽殘忍,但更殘忍的是讓他們察覺知道了一些什麽。

“剩下還有兩天的時間,我可以再好好陪陪他們。”我這樣安慰自己,但是腳步卻不是朝著我暫住的地方走去,而是朝著雪山一脈山門處走去。

其實,我不願意承認的是自己的脆弱,麵對生死的傷感,我怕一個人回答那個安靜的空間的沉默...所以,我選擇四處走走。

雪山一脈所在的地方很美,就像是在這片神秘高原上的一方淨土...盡管已經是夜,但這璀璨的星空卻是別的地方不能看見的...很美,讓我想起了道童子的故鄉...

我背著雙手,在這草原上慢慢的走著,就像走在一床厚毯上一般,時不時的就有不怕人的動物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帶起一陣混合著青草野花香氣的清風,如在夢中...在遠處,星光下的湖泊又倒映著星空,一時間,天地難分。

如此的美景,讓我的心情漸漸的平靜,其實在時間洪流之中,在山川長河之內,我何其的渺小...長河一滴水罷了..我又何苦陷入生死去傷感?因為我還在這長河內不停的輪回錘煉,隨著長河的奔流,不曾停止...

夜風吹來,吹起了我身穿的白麻長袍...在這高原的夏夜,也帶著很深的涼意,可是我還是沒有一絲的睡意,盡管才從地下洞穴出來,身體已經很疲憊。

我想走到那邊的湖邊,去看一看湖中的星空...

最近的一個湖,離雪山一脈的山門不是很遠...步行個20分鍾也就差不多到了..雖然這裏的夜色璀璨,但畢竟是夜...目光所及的距離有限,一直到快走到湖邊,我才發現在湖那一側的大岩石上,好像有一個身影站立其上。

是誰?也是在這樣的夜裏,和我一般沒有睡意,來到這裏看湖光山色...我的心微微有些好奇,如果同是滿腹心事的人,說不定能聊上兩句,彼此安慰。

這樣也算是一段緣分,那會不會是我生命中最後一段緣分呢?我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朝著那邊走去。

高原的夜...那麽清透,無雨,風卻是很大...我在那塊大石之下,衣襟飄動...而大石之上的人,同樣也是衣襟飄動...

漫天的星光流動,美到了極致...而我的心卻在這一刻仿佛停跳了一拍,時光在彼此目光碰撞的那一刻,已經靜止...星光漫天在這一刻也已經黯淡,我眼中隻有岩石上的那個身影,那雙我已經看不透的眼眸。

這哪裏是我生命中最後的一段緣分...還要相遇的人...這個人是我生命之初,就必須要遇到的人,因為上一世的緣分和債,讓我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要和她有一段糾纏。

我沒想到,無意的散步,我竟然在湖邊遇見了她——如雪。

在這一刻,道童子沉睡的意誌有一些鬆動...好像在下一刻就會一下子出現,但終究是歸於了沉寂,但那種彌漫的心痛混合著我的心痛已經充斥在了我的心間。

我不知道要如何開口,隻是靜靜的注視著她,我希望她能在此刻讀懂我眼中的千言萬語...而在同時,我也開始嘲笑自己,明明是有那麽多話想說的,明明是想過千百次重逢以後,我要如何,到這一刻,卻變成了絕對的安靜。

“你也來了?”我沒想到先開口的是如雪,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就如同我們從來沒有分別過,她隻是在給我打一個招呼。

“嗯,來了。”她如此說,在這一刻,我即便是有一肚子的話爆發在了喉頭,就要脫口而出,也被如雪這一句雲淡風輕的來了給憋了回去,變成了一句,嗯,來了。

好像我們原本就應該如此對話一般。

這句話以後,我們又是短暫的沉默...好像某種感情到了一定的程度,人已無言...隻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無法表達。

風吹起如雪的長發...她已經不是當年在苗寨裏的那般打扮了,如今穿著雪山一脈特有的白麻長袍,黑發沒有任何裝飾的隨意披散,看起來更像出塵的仙子。

風亦飛揚著我的短發...卻是好像吹起了當年回憶的點點碎片,全部飛舞在了眼前...初見時的清冷,動心時的掙紮折磨,在地下秘道中背負著我生命,在夕陽的窗後任我梳理長發時的迷茫,還有在耳邊輕輕的一曲流光飛舞...一年一年冬天看一次電影的約定...積雪的密林中,絲絲的親密纏綿...最後分別時,那孤獨卻堅韌不曾回頭的背影...

我有些癡了,無數個她和現在的她重合在一起,她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不能忘懷,和我糾纏了兩世的女人——如雪。

“你要上來嗎?在這裏看著風景更加的不錯。”在這種沉默中,如雪再次開口了。

“嗯。”我也從回憶的碎片中回過神來...然後一躍而上,跳上了那塊大石...然後看似的平靜的一步一步走向如雪,和她並肩而立。

這一刻,是如此的平靜,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這每一步我的心跳是多麽的劇烈...我生怕這是我的一場夢,當我走進的時候,如雪又再次消失在我眼前。

半年纏綿,一生相思...那個時候的我以為能夠承受這樣的後果,實際上...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根本就無所謂後果,也不用去承擔,從開始傾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命運,而命運既是每一天的生活,我隻是這樣走過。

而我最終隻要能說聲無悔,也就夠了。

如雪並沒有消失,這一次,她是真實的就在我身邊...那一步一步走近的時候,我很想是我能一步步走近擁抱她,那該有多好?但我隻是最終和她並肩而立。

我不想矯情的說我這就滿足了...但她的味道還是那麽熟悉的飄灑於我的鼻端時,我覺得真的,這就滿足了。

“是不是很美?”如雪忽然開口這樣問到。

“是的。”站在岩石之上,整個湖泊就可以盡收眼底,還能望見更遠處的星空,哪裏又會不美?

“好多年了,我發現比起那些年月的你,你好像沉默了很多。”如雪又一次開口。

“人都是會變的,也可以說是會成長的...隻是,有些東西卻是不會改變的。”我輕聲的說到,我想如雪明白我說的是什麽。

可是如雪並不接我這句話,而是望著遠處的星空說到:“是啊,人是會變的...我沒想到再見你時,你已經是這個神奇而神秘的地方的主人了。承一,該慶賀的是,你比起當年,更加的能夠背負自己的責任了。”

“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我總是要背起責任的,我是老李一脈的弟子,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我若任性的話...此刻,你和我不應該是這樣的,對不對?”我忽然開口說了一個如果。

這言下之意,別人不明白,如雪一定能夠明白...其實不管是我還是她,如果都有那麽一絲任性的話,說不定我已經是她的丈夫,而她亦是我的妻子了...此刻的我們不管是在做什麽,肯定也不會是像現在這樣要麵對一場生死大戰。

我不明白如雪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可能是通過破開的空間...但出現的理由,我想也一定是與這場大戰有關...如果,是因為她,她應該不會。原因也隻有一個——她不夠任性。

我不也是同樣....而更苦的是,我不夠任性,亦不夠瀟灑...如果夠瀟灑,我也應該放下了,就如師祖那般,不是嗎?

我的這個話題在我們之間有些尖銳了,如雪沉默了一陣子...夜風更大了,一如當年,她的長發發端,常常會掃過我的臉頰,隻是當年之所以是當年,代表的也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想氣氛這樣尷尬的沉默下去...我是一個隻有三天歲月的人了,我還想和如雪多呆一會兒,所以,我輕輕開口了:“你剛才不是說該慶賀我能夠背負起更多了嗎?”

“嗯?”如雪顯然不懂我忽然轉變的話題,背後的意思是什麽。

“做為故人,那你為我慶賀一下,好不好?”我忽然轉頭望著如雪...仿佛流逝的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看著這一張我魂牽夢繞的臉蛋兒,我的心莫名的開始疼痛。

如雪沉默的看著我,靜待我的下文,眼中的情緒隱藏的很深,深到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流光飛舞...”我開口看似很平靜的說到,回憶卻被帶回了那個飄滿楓葉的湖邊,那一個最後的下午。

 


第一百五十章 如雪(下)


如雪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提出如此的要求,整個人都怔了一下...或許在她心裏,這份感情已經成為一個禁忌...她是如此倔強的女孩子,認定了繼續下去隻是傷害,便會逼迫自己。

想到這裏,我有些心疼如雪...她總是這樣逼迫自己..守著寨子,到最後守著龍墓...她到底承受了多少?不比我少吧。

如果放在以前,按照我那糾結的性格,如雪這般,我也會守著自己不去越界...但如今我的生命隻剩下了三天不到,我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所以,看著如雪有些發呆的樣子,我忽然就笑了...我不再壓抑自己所有的感情與溫柔,就這樣看著如雪,然後一下子坐在了岩石之上,拍了拍身旁,對如雪說到:“我們的生命其實何其的短暫,一個月之後就將有一場生死大戰...如雪,陳承一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沒了,你又何必吝嗇一首歌?你當我故人也好,朋友也罷...請你為我再唱一曲吧。”

如雪深深的看著我,在那一刻,迎上我笑容的是她一絲心痛,她沒有說話,到底坐在了我的身旁。

很多年前,我們就常常這樣並肩而坐...如今,在這個清澈的星光之夜,她再靠近我,我感覺恍然如夢...我不想再顧忌什麽,很自然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然後微微用力,把她攬入了我的懷中。

如雪的身體瞬間就僵硬了,她低聲說到:“陳承一,你忘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嗎?”

“如雪,別動,就這樣。”我什麽都沒有回答她,隻是望著遠處的水天一色,難分天上湖中的星空,低聲說了這麽一句。

如雪的身體還是僵硬,可卻下意識的沒動了。

我也不管她此刻在想什麽,隻是低聲的說到:“你也許會認為我唐突,也許會認為我忘記了約定...我隻是想說,我沒有忘記約定,而沒有忘記的原因,不過是因為沒有忘記你,也沒有忘記我...”

說到這裏,我已經說不下去了...和如雪相識這麽多年,我從未那麽直白的對她說過我愛你,到如今也是說不出口,但她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因為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的發抖。

接著我感覺到了她稍許的掙紮,然後對我說到:“承一,忘與不忘,結果已經注定,你又是何必?”

“如雪,如果陳承一就要沒了呢?你是否還舍得這樣堅持?你何不讓我在最後能做一個夢?”我看著如雪,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我沒有具體的說什麽,但我相信我的眼神她會懂。

“你在胡說什麽?一場大戰,你就覺得你注定會...”如雪一向在清冷,在這個時候卻忍不住微微有些憤怒的望著我。

我笑著說到:“不管大戰與否,也不管是什麽...讓我夢一場吧...從你離開到如今,我已經忘記了幾年,因為我不想去記得這些...更不想去說,我如何思念你的細碎。這麽多年,我恨過,也怨過...因為你竟然如此的舍得不見,但最終還是愛著..當是為我慶賀也好,當是安慰我也好,你當真舍得連一場夢都不給嗎?”

如雪看著我,忽然不再說話,下一刻,她輕輕的倚在了我的肩頭,就一如當年...

“承一,你不會沒有的...不會的...”我沒想到如雪會就這樣倚在了我的肩頭,心中的各種情緒一下子交集在一起,還未平息,如雪已經輕輕的握住了我的手,低聲的呢喃著。

下一刻,我還想說什麽...她已經用手輕輕的捂住了我的嘴,然後開口輕聲的唱到:“半冷半暖秋天...熨帖你身邊,靜靜看著流光飛舞...那風中一片片紅葉...”

再一次,熟悉的歌聲在我耳邊縈繞,那麽多年,魂繞夢繞不能相忘的聲音也終於再一次聽見...我的喉頭有些哽咽。

夜色很美...夜風吹過湖麵,湖麵蕩起微波,星光隨著湖麵一起蕩漾,美得讓人窒息...如果可以,我真的就想生命停留在這一刻,不要再有將來...可惜,時間會因為誰而停留呢?

一曲流光飛舞已經唱完了,在這湖光山色之中,我和如雪都半晌沒有動,夜風也許很冷,但還有彼此可以取暖,不是嗎?

但一場夢,終究隻是一場夢,如果我還有選擇,隻是選擇主動一點兒去結束它,那樣可能心不會那麽疼...我原本是打算告訴如雪,道童子和魏朝雨的事情,因為如今看來如雪毫不知情...但我終究是沒有說。

有些疼痛的往事,一個人記得,一個知道也就夠了...何必讓如雪也因此痛苦,即便到陳承一消失了,她也不知道我與生俱來的胎記中,除了靈覺強大的原因,還有就是帶著她的印記來到了這個世間。

這樣想著,我輕輕的放開了如雪,站了起來...故作瀟灑的說到:“好晚了,如雪...我要回去了,謝謝你的流光飛舞,這場夢很美,至少夢中除了星光,就全是你。夜風很涼,你也別在這裏呆太久。”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走...生命隻剩下三天,或許可以讓我放肆一些,但我的放肆不意味著我要給如雪一生的沉痛,如果讓她察覺出來什麽,最有可能發現道童子不是我的人,那一定就是如雪。

因為道童子不會像我這樣孩子氣的望著如雪笑。

但是我每走出兩步,衣袖卻被拉住了...我回頭,看見是如雪拉住我的衣袖,我不明白如雪為何會如此,不由得問了一句:“如雪..?”

可是她卻一語不發,忽然就撞進我的懷裏,一下子抱緊了我。

我有些呆呆愣愣的,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緊緊回抱住了她...她沒有抬頭,隻是埋首在我懷中說到:“承一,在龍墓裏的歲月是沒有時間的,因為過的清冷也平淡...我沒有後悔過,但我依舊需要支撐,而支撐我的,一直都是你的存在。我也許很倔強的隔離了我們彼此,因為在現實是就算我不倔強,我們已經注定了分別...一入龍墓棄凡塵,我是一個已經丟棄了凡塵的人,我又怎麽可以拖累你?”

“如雪。”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是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承一,我不敢見你...可是,你不能沒有!就如我剛才所說的,你是支撐著我的存在...想著你在世間的某一處角落活著,我也會覺得充滿了勇氣。所以,你再也不要說陳承一如果沒有了的話。”如雪的聲音輕輕的,就算如此濃烈的感情,在她表達起來也是淡淡的。

我心如刀絞,這句話,我應該如何去答應她?命運似乎已經不可以逆轉...但如雪好像也不需要我回答,好像我這樣的默然已經是給了她一個答案。

她抬頭望著我,忽然就輕輕觸碰到了我的嘴唇...我感覺到了冰涼的淚水,在這個時候,再也忍不住的抱緊她...然後回吻住了她。

這已經是時隔多年,而感情這種事情,不是說你我說好了,就一定能壓抑得住...

在和如雪的糾纏中,我仿佛忘記了時間...能有這樣的一吻,仿佛生命都已經徹底的圓滿...最終,如雪輕輕的推開了我,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隻有一句話飄蕩在風中:“今夜,也是我的一場夢。”

唇齒間,好像還殘留著如雪的味道...我看著她的背影,並沒有叫住她,我很感激她在我生命的最後表達她對我的感情,給了我一個圓滿。什麽都不重要了,就包括她怎麽會兩次莫名的出現,我都不想要答案了。

我不該留下痛苦給她....就算龍墓清冷的日子,她好好的活著,未嚐也不是對我的安慰。

風聲吹散了我的歎息,夜,已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夥伴


回去,自然是一個無眠之夜...但夜不會因為我的無眠就停留,而人也不會因為我的思念就圓滿。

師父早就教會了我思而不能得,念而不能為的背後,需要的是一顆平和之心..不要隻看眼前,而對於今夜出行,遇見如雪,還能有如此一番相遇劃在我的生命中,給我一個無憾。

我應該感恩。

在各種雜亂的思緒中,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我迷迷糊糊的睡著....而當醒來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天天明。

我三天的生命來到了第二天....我卻好像沒有什麽感覺,在醒來的片刻,兀自在床上發呆,因為昨天的夢太過光怪陸離,一會兒是道童子和魏朝雨,一會兒是我和如雪。

好像糾纏的很深,卻怎麽也記不住結果...甚至隨著想的越久,整個夢越加的模糊。

我苦笑了一聲,就如同懊惱的孩子,在醒來的瞬間告訴自己一定要記得夜裏夢的內容,卻是隨著醒來的時間越長,夢裏的內容越加的記不住,最後懊惱的忘記了整個夢裏到底是些什麽內容。

既然想不起來,我也懶得再想,翻身起床,剛剛穿好衣服...負責照顧我的秋長老就推門而入了。

我有些詫異看了一眼秋長老,我這才起來,他就知道了,未免...而秋長老卻波瀾不驚的說到:“掌門,已經等候了多時,終於聽見房間中有了點兒動靜,我這就叫人把給你準備好的食物端上來。”

我有些尷尬,原來是別人已經等候了多時,忍不住問了一聲:“掌門,現在這是什麽時候了?”

“接近中午了...原本一直想叫醒你,但想著昨天你才從地下洞穴出來,難免疲憊,又是熬著到了深夜才回來...我無意中聽見掌門輾轉反側了很久,就不忍心叫你了,讓你多睡一會。”秋長老淡淡的說到,在那邊已經要吩咐人為我把食物端上來。

我愣了一下,在感激秋長老照顧我負責的同時,也叫住了他...僅有三天完整的自我,我的時間很緊,莫名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已經是充滿了罪惡感,所以我說到:“秋長老,不用了...我去我爸媽那裏吃。”

“可是,掌門,你的身體還有靈魂都需要調理啊。”秋長老回頭,有一些反對的意思,畢竟站在他的角度,有些不能理解我為什麽會這樣?要求三天倒也罷了,急著和父母朋友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麽?因為要參加大戰的遠遠不止我一個人啊。

“秋長老...就這樣吧。”我無法解釋,隻能強勢。

而秋長老無奈的看了我幾眼...最終也隻能同意了我的想法,畢竟很多事情雖然他不能理解,勉強也可以歸結於人之常情...他不能在這個事情上左右我的行動,說到底我還是雪山一脈的掌門。

即便,我無意用掌門這個身份來壓人....

秋長老退去了,我很快的收拾完畢...就到了父母那邊,在親情的溫暖下,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而我發現,其實無論環境怎麽變化,就像是在小村子也好,雪山一脈也好,無論時間怎麽流逝,父母姐姐年輕也好,年老也罷...對待我,都像對待那個幼小時候的陳承一。

親情讓人感動的地方不外如是,因為它有一種永恒不變的牽掛與關心...不會因為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產生一絲變化,親人總是始終如一的溫暖。

所以,和他們呆在一起時間會過的那麽快,一切會那麽的讓人留戀....但到了夜裏,我還是不得不離開,我怕自己沉淪的再深一些,就會忍不住軟弱,忍不住在爸媽麵前嚎號大哭...因為於我,對他們的心情也是一樣,無論我變得怎麽強大,爸媽,家人始終是我心靈上最強大的依靠,在依靠麵前,人會不自覺的就軟弱。

這就是我強迫自己要離開的理由...而在這一次,我才走出了父母所在小院的那條街道,就看見了一個身影隨意的靠在牆邊...當看見我走了出來,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燦爛的笑容就掛在了臉上。

“哥....”他叫了我一聲,我走過去,緊緊的攬住了他,習慣性的摸了摸他的光頭,盡管有些吃力了,但這多年的習慣怎麽可能輕易的改變。

這個身影是慧根兒。

這個小子在經曆了粗糙的青春期以後...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已經越發的出彩了,模樣漸漸的越來越清秀,整個人有一種內蘊的感覺...而小時候那個小圓蛋兒的樣子已經漸漸的更加模糊,連圓溜溜的大眼睛也變得細長清秀了起來。

剛才他那一笑,非常的燦爛,如果不是和尚的身份...這小子會吸引小姑娘的。

此刻,我攬著他,走在雪山一脈的平台那交錯的街道上,而他卻還一如小時候那樣的喋喋不休:“哥,額聽說啦,你太厲害了...真從那個地下洞穴中走了出來,帶我的長老說,你最後遇到的是一條龍啊!哥,你就是無所不能的...你一直都是額的偶像,真的咧。”

我笑,即便在別人眼裏慧根兒怎麽改變,是變得成熟了也好,殺伐果斷也好...在我眼裏,他骨子裏的東西卻始終未變,就連說話,那股陝西味兒都還改不掉...我拍拍他的肩膀,笑著問了一句:“我是你偶像?那慧大爺呢?”

“額師父?他不行...為老不尊,這個年紀還和額搶雞蛋。”慧根兒一說起來,臉就一下子跨了下來,看起來有點兒委屈的小模樣。

我的眼前卻好像產生了幻覺...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慧根兒,那個小小的,總愛讓我抱著,賴著我的小圓蛋兒...愛吃雞蛋,更愛吃蛋糕,最後再哭著對我說:“哥,額再也不吃蛋糕了。”

到如今,讓我一把再抱起他,顯然已經是不現實的事情了...但在那些歲月中,他把我幾乎是當成唯一依靠的歲月是不會磨滅的...我知道,我也活在慧根兒的記憶裏,也許多年以後,他還是會記得我抱著他時的安心吧。

想到這裏,我的心情仿佛豁然開朗了許多...想著他和慧大爺還在搶雞蛋,忍不住放聲大笑...慧根兒在我身旁,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光頭,說到:“有什麽好笑的嘛?”

我摸摸他的光頭,也不回答,隻是問到:“你怎麽會在那裏等我?”

“不光是我啊,還有大家都來了嘛...承清哥,承心哥...都來了!結果你不在,一個長老告訴我們你去爸媽那裏了...我們就等著,但我想你了啊,你在地下洞穴裏都呆了好些天了...我也想問你關於地下洞穴的事情,我等不了,所以我說要來接你...孫強聽說了,也要一起,他還一定要說是我二哥...我不幹,我說隻能去一個人接哥,然後我們就打賭,我贏了,我就來了。”慧根兒說到最後,越發的得意,一笑,兩排潔白的牙齒,眼睛也眯了起來。

我聽的無語,其實我發現不管是慧根兒,還是強子都有一些孩子心性...慧根兒一向是如此,而強子或者是因為避世在寨子裏苦修的時間太長,造成了這種心性...也或者是受到了什麽影響。

我沒有再多想什麽,隻是攬緊了慧根兒,不知道為什麽,聽說大家都來了,我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不是在閉關苦修嗎?怎麽想著來看我的?”但我還是追問了一句...我隻有三天存在時間這個秘密,恐怕隻有我一個人知曉,他們閉關苦修,晚上是有時間的,原本多的是時間相聚,忽然一下子都來找我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是如月姐聽說,你要放鬆三天,就約大家一起來了啊...原本昨天就想來的,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聽說你從地下洞穴中走出來了,我們太興奮了,就連帶我的長老都不可思議的覺得你創造了一個奇跡。”慧根兒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的。

我沉靜的笑著...心中卻想著,這是上天的憐憫嗎?還是注定了我已經快要消失在這世間,給我一個彌補,讓我這生命中最後的三天,可以和我一個又一個最重要的人相聚?

讓我到最後,可以有一個無憾?

這樣想著,我和慧根兒已經走到了我所在的小院...推開院門,我看見坐了一院子的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知不覺,回憶太多


進門的瞬間,我看見了他們,他們也看見了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承清哥對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壺,對我比了一個大拇指,我聽聞自從上一次在墳前祭奠李師叔以來,承清哥就愛上了喝酒,幾乎每天都會喝那麽一些。

他的心事似乎有些重....但他不願說,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他望著我笑,我也笑....笑容還未褪去,一個身影已經撲向了我,親熱的挽住了我的手臂,還是那一聲熟悉的:“三哥哥...”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了,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著說了一聲:“如月,見到你姐姐了嗎?”

如月顯然沒想到我提出這樣一句話,原本看著我的笑容一下凝固在了臉上,有些遲疑的叫了我一聲。

顯然她怕我有心結,畢竟我和如雪之間的事情,在座的人除了路山和陶柏知曉的不多,每一個人都是知道的...

“沒關係的,傻丫頭...我和你姐姐很好,就像夢一般美好。”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嘴角帶著笑,但是整個人微微有些呆滯,因為不自覺的又想起了昨夜和如雪的那一場重逢...

“三哥哥,你真的沒事兒?”如月有些擔心的看著我,或許在她看來,我這個狀態有些‘瘋癲’了。

在這個時候,一個人一把拉過我,對如月說到:“你別擔心他了,他既然能主動說起,就證明沒有多大的事情。真正有什麽是不會主動說起的,就像傷口一樣,血淋淋的,誰會沒事兒就撕開一下?”

我抬頭一看,拉我過去的是承心哥,雖然說出來的話帶著些許的傷感,臉上卻是依舊帶著招牌春風般的笑容...其實,我知道,他是刻意帶我避開這個話題,不想讓今夜的氣氛變得傷感。

接著,肖大少大步的走過來,從承心哥手裏又一把拉過了我,把我摁在人群中間,說到:“今天晚上說好,是不醉不歸的...今晚過後,咱們各自努力,一場大戰等著咱們...看我肖承乾如何在大戰中崛起吧。”

我被摁在了人群中間坐下,這個時候強子憨笑著給我遞上了一壺酒,然後緊緊的挨著我坐著...不知道為什麽,這些日子過去以後,我發現強子的戾氣少了很多,身上依稀又能感覺到以前那個憨厚少年的影子了。

“大戰中崛起?肖大少...你越發的張狂了啊。”肖承乾的豪言壯語引來了承真的玩笑,承真原本就是強勢的性格,遇見張狂的肖大少,兩個人之間的‘火花’不少,比起承心哥和肖大少之間還要吵的多。

“好了。”在喧鬧之中,承清哥忽然站了起來...高舉著手中的酒壺,大聲的說到:“今夜是我們大戰之前的最後一次相聚,一是為了承一成功走出地下洞穴,成為雪山一脈掌門慶祝。第二是為了我們這生死過命的交情,在大戰以後還能繼續。我們幹杯吧,今晚不醉不歸...”

說話間,承清哥舉起酒壺,仰頭就喝下了一大口,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流到了胸口...一向清冷的他,難得展露出這樣豪爽的一麵,我們的情緒頓時都被承清哥所感染,共同喊了一聲幹杯,無論男女,全部都舉著手中的酒壺痛飲。

雪山一脈特產有幾種酒,其中最出色的就是這取名為冷泉的白酒..以雪山之巔萬年不壞的白雪釀製...雖然也是青稞酒,但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珍貴的藏藥,入口就能感覺到白雪的冷冽,卻是在腹中爆開一團熱火。

我們喝的就是這種冷泉,入口的清冷化為了心中的火熱...在一番豪飲之後,徹底的爆炸,然後氣氛開始徹底的變得熱烈了起來...我們開始談天說地,說這些年經曆的種種,生死之間的感情...也開始說未來。

說老了以後...我們就長伴在一起吧,青山綠水的隱居,無聊了...就天下肆意的漂泊....至於那一場大戰,被我們刻意的遺忘,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樣,我們總會在生死之間闖出一條路來,而每個人都好好的。

我差點就被這種氣氛所感染,忘記了自己生命隻剩下三天的事情...有些期待那種將來的美好...卻發現我已經觸摸不到,眼眶莫名的就有些發熱,我想我是不是醉了?

我靠在了坐在我身邊的強子身上,眼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穆承清,清字取自於,清心,清目,看透因果之意。從4歲開始跟隨......”

首先,我看見了坐在我前方的承清哥...到今日他的頭發幾乎已經全白了..整個人顯得更加的清逸出塵,我卻仿佛回到了那日,我們小輩們的初聚,他那麽翩然走出,眉清目秀...清冷的樣子就如同一個翩翩書生。

“蘇承心,心字取自於醫者仁心,師父名仁,我名心,暗含一脈相承之意。從7歲開始....”

接著,我的目光又看見了把手臂搭在我肩膀上的承心哥,如今的他笑容未變,但當日的流海已經被一絲不苟的梳了上去..含笑的眼角多了一些滄桑,我卻還依稀記得那日,他走出來,清亮的眼睛,春風般的笑容...看著我們,就如同一塊美玉,讓我當時就心裏酸溜溜的承認這個男人當得起溫潤如玉。

“季承真,珍字取自於去偽存真,看透真實之意,從9歲開始跟隨....”

承真已經喝多了,此刻趴在我的背上...正在指手畫腳的和如月說著什麽...她越來越氣質淩厲,充滿了氣場,就好像另外一個珍妮大姐頭在成長起來...但是那一日的她,青春飛揚的樣子我都還記得,眉眼間的英氣,落落大方的姿態,隻不過比起現在,多了一些青澀。

麵對著承真激動的訴說,如月笑的眼角彎彎,拿起兩個紅彤彤的果子,自己脆生生的咬了一個...然後很隨意的遞給了我一個。

如今的如月比起當年改變了太多,整個人雖然依舊活潑火辣,但是也多了一份沉穩....可是,我和如月認識的比我的師兄妹們還早,在小小年紀的時候,就已經相遇。

我怎麽能忘記,她被淩青奶奶牽著從車上下來那份兒驚豔?小鎮子上何時有她那麽好看的女孩子?又怎麽能忘記,我第一次見她,那瓦片兒似的頭發...她說,我這個哥哥頭發好奇怪。

她小時候的那份古靈精怪...靈動的雙眼...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抹亮色。

我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還沒來得及下咽,就被慧根兒一把搶了去,他對我笑,然後毫不猶豫的拿著手上被咬了一口的果子,大口的又咬下一口,然後眉清目秀的臉頓時笑開了,喊了一聲:“甜。”

“也不嫌上麵還有承一的口水,是不是你哥咬過的果子都甜啊?”承心哥看得好笑,逗了慧根兒一句。

慧根兒理所當然的說:“就是!”大家一陣兒哄笑。

誰不明白慧根兒對我的依賴...我伸出手去習慣性的又想摸摸他的光頭,卻發現他站著已經很高了...清秀的臉,衣服之間也不能掩蓋的流暢的肌肉線條,在人群中開懷大說的時候,胸襟微微敞開,露出了一點點血色的紋身,在情緒高昂,喝酒之後...他的紋身也會若隱若現。

他和慧大爺從來都不是太守戒律的和尚,在必要的時候,是不戒酒的...總之,他已經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但我又怎能忘記,在那個恐怖而封閉的荒村之中,我在沉睡中醒來,那個頂著我的鼻子的小腦袋...他說我是他哥哥。

他膩著我...那個時候的他,眼睛又大又圓,臉蛋兒也圓嘟嘟的...聲音稚嫩,最好賴著我抱他....

這邊承願已經拉了拉在人群中瘋的忘形的慧根兒...笑容越發的溫和賢淑了...卻在笑容之下透露著一股堅韌的氣質,比起當年,整個人經過歲月,各種氣質越發的成熟了。

但我又怎麽能忘記...在元懿大哥的家裏,初初見她時的憐惜,在那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她選擇了不同的一生,和我一起走出熟悉家時的背影?

“哥,這樣真好...”在這邊強子忽然在我耳邊說了一句...笑的也非常的開心。

如今的強子早已經變得強大...可是,荒村初見,那個連普通話都說不好,羞澀沉默的少年...在爺爺死後,那個無助卻又堅強的少年我又怎麽能忘記?

那邊路山也難得笑的開懷...陶柏依舊是躲在他的身後羞澀....想當年,第一次見他們,我還充滿了敵意...如今,生死幾回以後,還能舍棄嗎?

原來不知不覺當中,回憶已經太多。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戰之後當有大喜


酒不醉人人自醉...以漫漫的回憶為菜,酒液入喉,別有一番滋味...我的眼前變得模糊,我想我早已經醉了。

而大家也同樣是如此,一片片的醉倒在地...深夜,小院已經橫七豎八的睡滿了人,我枕在慧根兒的肚子上,慧根兒兀自在說著醉話:“哥,額現在又敢吃蛋糕了...你帶額去吃全時間最好吃的蛋糕吧,麵包額也吃的。”

我笑...酒意沸騰在心中,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很想知道,在我沒了以後,道童子會不會帶著慧根兒去吃蛋糕?

“三哥哥...我到底要不要和沁淮結婚呢?算了,你肯定會說要的...那也得等大戰以後...三哥哥,我的胖蟲子很厲害哦,你也不一定能打得贏,哈哈哈....金蠶從來都是進化未知的存在哦。”如月靠著我,醉的更加的厲害。

我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的鼻子...卻發現我眼中重影,怎麽也捏不到如月的鼻子...倒是承心哥在那邊吃吃的笑,罵到:“陳承一,你這個白癡...手在那裏亂舞做什麽?你倒是過來啊...我好像看見沈星在我麵前,我...看不清楚,你來幫我看看?”

在那邊,承願靠著牆,默默的看著承清哥不語,而承清哥默默的回避著承願的目光...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後猛然轉身,忽然就走到承願的身邊,伸出手,又放下...最後,竟然軟軟的癱倒,就這樣靠在了承願的腿上...承願的臉上帶著莫名溫柔的笑容,一隻手輕輕的放在承清哥的頭上...從他的花白的頭發上撫過。

“哥,我的拳打得好不好?”在那邊,強子一個人在院中亂舞,拳腳早已經不成章法...可是威勢還在,虎虎生風。

“好!”我迷迷糊糊的開口,然後舉手不停得拍掌,心中卻是恍惚...總覺得看見了很多...想要知道結果,但生活已經不屬於我...沁淮,如月...承願,承清哥...可是我還來不及傷感,忽然脖子就被勒住了。

我咳嗽了一聲,卻看見肖大少一張臉喝的通紅...在我耳邊胡言亂語的說到:“這個承真真的太囂張了...你說,我要把她娶進門去?我能收拾她嗎?”

我還來不及說話,肖大少臉上漲的更紅了,拍著我的背,頭枕在我的肩頭說到:“承一啊...我已經不是大少爺了,我肖承乾現在什麽都沒有?但是我覺得承真是不會嫌棄我的...對不對?說起來,你是她大師兄,就是她大哥...她大哥呢,就是我大舅子,對不對?承一,不如我在你這裏下聘禮吧?你看這個...這個怎麽樣?我身上最貴的東西。”

說話的時候,肖承乾從長袍裏摸出了一個鐵盒子,那是他最珍貴的雪茄...我嗬嗬的笑了一聲,說到:“肖大少,你一盒雪茄就想娶走我師妹?”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承真忽然衝了過來,一把拉起醉的軟綿綿的肖承乾,忽然的就吻了上去。

“好哦...”“哦,他們親了...”“阿彌陀佛...”這個舉動讓小院中一片沸騰,大家忽然都歡呼了起來。

承真也有些醉眼朦朧的看著肖承乾,說到:“你說的,娶我。不用聘禮,你要的話,就把一顆心拿出來吧。”

他們什麽時候?我發現...原來在時光流轉中,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情愫也在這生死與共的時間裏,早已深種...而我願天下有情人,都能細水長流的幸福。

而在大家起哄的聲音之中...肖承乾一把摟緊了承真,他說到:“承真,若是大戰以後,我肖承乾還活著,你就一定是我的妻子...一定,我就在這雪山一脈茫茫的草原上,大開宴席的娶你,然後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好啊...”“我X,太肉麻了....”

大家又在起哄,可是幸福中的兩個人哪裏還管我們?緊緊的擁抱著...我看見,在那邊路山溫和的看著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陶柏...看著幸福中的肖大少和承真,眼中寫滿了祝福與落寞。

而承心哥在起哄的時候,忽然兩行淚水就從眼中滾落...他悄悄的擦去,叼了一隻煙在唇上,慢慢就默然不語。

承清哥帶著清淡的笑容,頭枕在承願的腿上...承願眼中依舊溫柔,隻是輕輕的把手搭在了承清哥的肩膀上,承清哥握住了那隻手。

我心中真誠的祝福...可是,也難免酸澀...若是當年,我肯留在苗寨,或者如雪願意義無反顧的跟我走...我是否也會對如雪說,娶你...咱們在竹林小築擺好多桌,然後再在月堰苗寨擺好多桌....我就要熱熱鬧鬧的,讓許多人看著你成為我的妻子。

終究隻是一聲歎息....我忽然大喊了一聲:“承清哥,你娶了承願吧...我是大師兄,我為你做主了。”

大家一齊的轉頭,看向了承清哥和承願...他們猛地一愣,承清哥清冷的臉上帶著猶豫和掙紮,顯然他和李師叔一樣,帶著一種異樣的古板...不像我和我師父那麽灑脫不羈...

倒是承願忽然充滿勇氣的說到:“承一哥,你當真為我們做主?”

“當真!!”我認真的喊了一句。

“那好...大戰以後,我元承願要嫁給穆承清...承一哥,我就把這個幸福壓在你身上了。”承願無比認真的說到。

“好...承清哥,到時候和我們一起辦酒席吧,咱們一起娶媳婦兒...在這草原上,擺個三百桌...熱鬧到死...”肖大少緊緊的抱著承真,大喊了一句。

承清哥的臉上終於也不再猶豫,重重的點頭...然後期盼的目光看向了我。

我笑著點頭,算是承諾...心中的淚水卻在這一刻沸騰,我在大喊‘道童子,你知道的吧?你一定知道的吧?你到時候要為我的同門請願...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場婚禮,你要好好的扮演陳承一,你絕對不要讓大家難過。’

但是道童子的意誌卻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可我知道,他一定知道的...我也不介意在我消失以前,一遍遍的提醒他。

夜已深...在一片情感放肆之後的喜悅中,大家終於醉的不能再醉...紛紛徹底的在院中醉成一片,沉沉睡去...再也不能動彈。

秋長老出來看到這麽一片,不由得歎息了一聲:“這一群年輕人啊...”然後吩咐人直接在院中鋪墊了一番,把我們抬上去...我有些昏沉沉的站起來,說到:“不用抬我,我還沒有徹底醉。”

“我也是,那就麻煩秋長老為我們準備兩碗醒酒湯吧...承一,要和我談一談嗎?”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柔和的響起在我身後,我一看,正是路山半靠在牆邊,溫和的笑著看著我。

我點頭,對著秋長老說了一句:“那就勞煩秋長老了。”

秋長老沒有說什麽...隻是看著我和路山,還有睡的橫七豎八的一群人,再次歎息了一聲,說了一句:“這群年輕人啊....”

雪山一脈的醒酒湯很特別...明明是溫熱的溫度,但入口卻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清冷..刺激的人思維一陣一陣的,漸漸清晰..而我和路山本也是修者..隨著氣息的運轉,想要散發出一些酒意還是能夠做到的。

在醒酒湯喝完之後,我和路山也都清醒了七八分,坐在小院兒裏的石桌上...路山先是憐惜的看了一眼陶柏,又看了看大家,對我說到:“承一,人們老是說希望世界和平...但是你覺得有多少人能體會和平的真意?可能這一種真意,是要真的經曆過了顛沛流離,生死戰場,才能更深的體會到吧...”

“那真意是什麽?”我也看了一眼大家,其實心中若有所感。

“真意就是更加懂得珍惜未來的美好...和平,是一個讓你有未來可以期待的詞語,不是嗎?承一?”路山笑著說到。

“是啊...那一幕一定會很開心,很熱鬧...我是說,如果承清哥和肖承乾同辦婚禮的時候...多麽好的未來,讓人多希望能夠沒有那場大戰。”我輕輕開口說到。

“就像我,這一生很開心遇見你們,很遺憾卻是和你們認識的太晚...唯有未來可以期待。所以,也就更加的期待和平,沒有那場大戰。”路山說的很認真。

我沉默...說起來,我有一天的未來可以期待,算不算是期待?

“承一...”路山忽然開口叫我。

“嗯?”

“出去走走?”

“好。”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了嗎?”

“你的故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從天而降的你(上)


雪山一脈的夜晚都很美,但同樣的夜,與如雪經曆的,和與路山同行的,感覺是那麽的不同。

與如雪一起,任何的一絲美景,都能勾起內心無限的心事...而與路山一起,兩個人關注的卻不是什麽美景,草地在腳步之下‘沙沙’作響,沉默走著的兩人,感受到的是一種男人之間,互相扶持的不孤單。

我們還是停留在了我和如雪昨夜所在的那個湖邊...依舊是那塊岩石,我和路山同時一躍而上...然後在岩石之上坐下了。

盛滿星光的湖水...微微的夜風,路上從長袍裏摸出了一包煙,分給了我一支...我們一起默默的點上了煙,淡藍色的煙霧氤氳開來,路山也終於開口了:“其實,一直以來,好幾次我都想給你講我的往事...但不是一件什麽愉快的事情,我甚至懷疑我是否有勇氣去講這個故事。”

“每個人都有無法忘記的事情,也不一沒辦法忘記的,就一定是好事兒,對不對?”我安慰了路山一句,事實上原本生活就是如此,甚至是越傷心越遺憾的,越是難以讓人遺忘。

“我是一個孤兒...一個藏區的孤兒...”路上說著忽然就望著我笑了。

我很吃驚,但是細想起來,路山除了對陶柏悉心的照顧,幾乎沒有怎麽提起過他的親人,原來是有如此的典故。

我沒有插嘴,而路山卻是繼續的說了下去:“但說是孤兒,也不完全的是...我隻是沒有了父母,但是我還有爺爺奶奶,和一個舅舅...當然,這是漢人的稱呼,總之你能明白這層關係就是了。”

“那這樣的話,你的小時候也不算沒有依靠啊?”我從小過的溫暖,父母,姐姐,師父...都很疼愛我,我無法對路山的身世去感同身受,但下意識的就希望路山也是能得到依靠和疼愛的。

路山夾著煙,看著遠方的湖泊...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微微的一笑,帶著一種悠遠回憶,滄桑不堪回首的意味說到:“我的爸爸媽媽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奶奶告訴我他們是失蹤在了雪山的深處,是為了找一個神秘的存在。”

“啊?你爸媽他們?”我有些吃驚的看著路山,總覺得這背後總有個了不得的故事,一對普通的夫妻如果是過普通的日子,怎麽會跑去雪山深處找神秘的存在?還留下一個小小的幼兒?路山的爸媽有故事嗎?

麵對我的疑問,路山望著我苦笑了一聲,然後說到:“承一,我如果告訴你,我不止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連我父母的事情我也很少聽說,你相信嗎?”

“我自然相信。”我的內心不知道為什麽也湧起一絲苦澀,好像路山那個苦笑也刻進了我的心裏...失去父母原本就是很可悲的事情,連父母的一切都知之甚少,那是怎麽樣一種心酸的童年?

“可也不是完全的不知道呐。”路山一下子躺在了大石之上,嘴上叼著煙,然後眯著眼睛說到:“在小時候,我奶奶曾經給我說過,我爸爸是一個受人尊敬的人,而我媽媽非常的美麗,他們都很疼愛我...我媽媽缺少乳汁,我爸爸每天都會給我擠羊奶...在大雪紛飛的時候,都不曾間斷過..而我小時候身子弱,我媽媽更是整日整夜的抱著我,不肯讓我離開她的懷抱,我爸爸還曾為我采藥...隻是這些回憶我一絲都不記得,我隻恨那個時候我太小。”

我也和路山並排的躺下了...我明白他的心酸,美好的回憶偏偏記不得,連爸爸媽媽樣子都記不住的難過,原來這就是路山的童年。

而我也知道了,什麽事情並不是沒有因由的,路山是一個出色而神秘的修者,而他的天分肯定和他的爸爸媽媽有關係...即便他也不知道他爸媽的事情。

“是不是覺得我很苦?承一?”他忽然笑著問了我一句了,但是不待我回答,他又繼續說到:“其實,在我七歲以前,是不苦的...我爺爺奶奶憐惜我失去了父母,很疼愛我,總是護著我,我們家是牧民,家裏雖然算不上富裕,但是還是有一群羊兒的...衣食也是無憂。唯一不喜歡我的是舅媽,從她嫁進來以後,連著我舅,也沒有給過我好臉色。”

“嗯?後來呢?”我繼續問了一句。

“後來?我說了,因為爺爺奶奶的存在...我舅舅舅媽也不會拿我怎麽樣,再說,那個時候分家了...他們也有了自己的羊群,牧民就是隨著羊群走的,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交集。可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對不對?我爺爺奶奶畢竟老了...再加上過於思念我的父母,他們的身體衰弱的很快,我常常看見奶奶在夜裏哭,念叨我爸爸的名字。”路山說到這裏,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

他的側臉看起來有一些憂傷,雖然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我知道從小無依的他對自己的爺爺奶奶會有多麽深的感情...

路山又點燃了一支煙,沉默了好久,才說到:“我記得那是一個冬天吧...我七歲的冬天,特別冷的冬天...連草原都積雪了,久久不散...就是在那個冬天,我爺爺和奶奶相繼去世了。之後的事情,其實很狗血...總之,你也不需要知道的那麽詳細,大概就是我開始和我舅舅舅媽一起生活,而我爺爺奶奶留給我的羊群,也是屬於他們了。”

路山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更加的輕鬆...仿佛那些受過的苦根本就不值一提。

“恨他們嗎?”我的眼中是無窮的天際,燦爛的星空...其實在這蒼穹之下,我們是何其的渺小,而恨仔細想起來,也是何其的不值一提?你放在心上,就是恨,你不放在心上,那麽一切都與你的生活,你的快樂無關。

“之前有恨的,在他們家裏,是吃不好的,還有沉重的家務事壓在身上...稍微大一歲,就去放羊了...而且什麽都要讓著弟弟,弟弟一個不開心,我就會被揍,我想爺爺奶奶,也會在晚上一個人抱著最心愛的羊,哭著喊爸爸媽媽...你說小小的我,如何能不恨?”路山望著星空,也是悠悠的歎息了一聲。

“後來就不恨了?”我問了一句。

“也就不恨了,如果沒有他們,我一個七歲的孩子也無法順利的在茫茫的草原長大,畢竟我那個時候也不會放羊,草原上還有狼群,還有各種未知的危險...他們對我不好,至少讓我長大,就像就算吃的不好,我也還能吃飽,不是嗎?”路山悠悠的說到。

“你很豁達啊。”我簡單的評論了一句。

“承一,換做你的性格,可能比我會更早的想通,隻因為你如果記著恨,會活的很痛苦...而你看著恩情,你就會活的輕鬆快樂豁達一些,他們無論如何,也是養育了我幾年。而那個時候,我以為我的日子就會那麽過下去了...等著長大了,能娶上一房媳婦兒了,舅舅舅媽多少也會分給我一些羊吧,就算不多,我也可以過我自己的日子了,我覺得隻要我努力的勞動,羊群就會慢慢的變大...我的日子就會好起來,那個時候,我最渴望的事情就是長大。”路山說起這個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容,好像那是一個很美的夢,我能理解...如果真的可以這樣過下去,何嚐又不是一種幸福?

“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麽?”我不自禁的問到。

“能發生什麽?你大概也能猜測到吧?隻不過你猜不到的是細節罷了。”路山再一次淡淡的笑了...那笑容就像沉浸於回憶,不願意自拔。

“那你直接說吧。”其實,我應該能猜測到,他的命運發生了某一種轉折,而這種轉折可能和那個充滿了神秘邪惡的寺廟有關。

“那一年,我11歲...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牧民了,我熟悉草原,熟悉羊群...已經習慣了放羊的生活...但就算這樣,也不能防備住神出鬼沒的草原狼,在那個夏天,我出去放牧...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平靜的牧場裏,來了一小群草原狼。我在那個時候陷入了困境,我又舍不得每一隻羊...在和舅舅舅媽生活的日子裏,我對每一隻羊的感情都是那麽深。”路山看了我一眼,問到:“能理解?”

“嗯。”我點頭。

“也就是在那一次,我遇見了白瑪,那個改變我生命的女人...在我趕著羊群,和狼對峙逃命的過程中,我遇見了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從天而降的你(中)


“在狼群中遇見,這相遇可夠刺激的。”我看見路山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我隻是想讓氣氛輕鬆一些,即便此刻我的內心也在顫抖...和路山相處了那麽久,從點點滴滴我就能猜到某些殘酷的結局,我也忘不了我第一次見到白瑪是在萬鬼之湖,她來自路山隨著攜帶的鼓中...帶著無比神聖聖潔的氣息。

這就是白瑪...如果是一個美好的結局,她怎麽可能出現在鼓中?

但是路山好像沒有想起這些,而是用一個輕鬆姿勢,雙手枕著頭,聲音帶著悠遠的氣息說到:“是夠刺激的,當時小小的我騎在馬上,著急的趕著羊群...那些草原狼狡猾,沒有著急著咬我的羊群,而是慢慢的想要把我們包圍...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路過一個瑪尼堆的時候,我看見了白瑪,她從瑪尼堆後走了出來。”

“嗬嗬,出現可夠突然的。”我也用同樣的姿勢和路山並排躺著,感慨了一句。

“不,絕對不突然,瑪尼堆是神聖的,在我們藏人眼裏是有著大法力,要被祭拜的...我覺得是神把她帶到了我的麵前,我永遠忘不了那一次的相遇,我那麽慌亂,看見她的時候,卻一點兒都不慌亂了,整個人都呆住了。在那個時候,我覺得她是一個小小的神女,因為隻有神女才長的那麽好看...潔白如玉的臉蛋,純淨的眼眸就像高原上的湖泊...這麽靜靜的站在我的麵前。”路山的聲音變得沉醉,仿佛已經陷入那一場回憶不可自拔。

傳說真正有緣的人,在相遇的瞬間,總是震撼....因為心有所感,那股心靈的電流不能阻止...就如我初見如雪,就如沁淮初見如月,也就如路山初見白瑪。

而經曆了一些在一起的人,也並非沒有這種緣分,也隻可能是上一世修的圓滿,而不是那麽糾纏交雜...就如魏朝雨和道童子,這樣的緣分又該讓人怎麽去評論?

我沒有打斷路山,我願意和他一起去回憶,而伴隨著他的聲音,我仿佛也來到了那個悠遠的大草原,被狼群漸漸包圍的困境...然後和神女相遇時的呆滯。

“能讓我上馬嗎?”這是白瑪開口對路山說的第一句話,在那個時候,白瑪的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上...上來。”路山有一些結巴。

“我其實不想結巴的...但是,你知道嗎?被那種神聖的光芒籠罩,自慚形穢的感覺,我說不好話。現在想起來可真是丟臉。”路山忽然說著也就笑了...他那個時候身世坎坷,小小年紀就成了放羊娃...估計那個時候穿的也不會太幹淨,在初初知道男女差別的年紀,遇見這麽一個小女孩,也是可以理解的。

盡管路山是如此的心理,但是白瑪也並沒有在意什麽...她帶著一種笑容,用路山的話來說,笑容中有著一個小女孩不該有的仁慈,然後抱著懷中的嬰兒上了路山的馬。

在那個時候,路山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出來的,茫茫的大草原充滿了危險,一個小女孩怎麽可能抱著一個嬰兒走在這裏?但他不敢問。

甚至在馬背上,他都微微弓起了身子,不敢太過的靠近這個小女孩,因為他怕褻瀆了這個小女孩。

可是那個小女孩卻沒有半分對路山陌生的感覺,也更不可能嫌棄路山,她抱著懷中的嬰兒,輕輕的轉身,對著路山說到:“騎著馬兒往那邊吧。”

在這個時候,她的手一指,指向的是狼群的風向...

路山愣住了,難道這個女孩子沒有看見可怕的草原狼嗎?這大草原上風悠悠的吹氣...那一邊茂密的牧草也隨著風擺動,很分明的,那一隻隻草原狼就藏身在草叢之中。

“那邊,有狼。”盡管羊兒發出不安的‘咩咩’聲,還是阻止不了路山那狂亂的心跳,隻因為他開口對白瑪說話,是那麽的緊張。

“不怕的。”這個時候,她回頭又是一笑...也在這個時候,她才流露出了一點兒小女孩天真的感覺,好像是在鼓勵一個大哥哥,然後她又對路山說了一句話:“你相信我嗎?”

“嗯。”路山重重的點頭,就仿佛受到了某種蠱惑一般,架起了馬兒,毫不猶豫的衝向了那群草原狼。

“那個時候,怎麽想的?11歲也不傻了,怎麽敢朝著狼衝去?”我問了一句,這個時候路山又遞了一支煙給我...抽煙不是一個好習慣,男人之所以會依賴它,隻是因為男人不能將情緒表達的太熱烈,隻能用這種含著麻痹鎮定的煙草來穩定自己的情緒。

“嗬嗬...你要問我這個?回憶已經太久遠了!但我怎麽能忘記她的笑容,和那一句相信我嗎?承一,你是沒有見過那樣的笑容...讓人從內心感覺到相對她虔誠。”路山點燃了煙,語氣盡量壓抑的很平靜,可是其中那種炙熱,就算用冰冷的語氣說出來,也一樣能夠穿透人心。

我沒有說話,沉默了....在這世間,也有一個人的笑容,能夠讓我生出虔誠的心,因為那個笑容就像雪中的仙子,月下的精靈...也是那麽聖潔而美好,讓我不忍褻瀆...曾經,我就是常常這樣看著如雪的笑容發愣。

所以,我理解路山....而在那茫茫的草原上,一匹馬載著三個小孩,毫不猶豫的衝向狼群,這一幅畫麵卻是太殘酷了...可是,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在其中。

“怕嗎?”風吹起了白瑪的長發,上麵掛著星星點點的裝飾...飄拂在路山的臉上,帶著異樣的香氣,這是一般藏區的女孩子身上沒有的香氣,一種很特別的隻屬於白瑪的味道。

“我不怕。”路山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顫抖,還是因為真的還是有一些膽怯而顫抖...關於草原狼凶殘狡猾的傳說太多了。

“為什麽不怕?”距離越來越近...白瑪的聲音也帶著小女孩的好奇。

“因為你要我相信你。”不知道為什麽,路山的這句話說的分外的流暢...沒有在風中顫抖了。

這個時候,坐在馬前的小女孩主動的拉一下韁繩...馬停住了,距離最近的草原狼隻有不到10米的距離...而狡猾凶悍的狼群眼中閃著冰冷的光芒,盯著這一馬三個小孩。

“如果說狼真的要包圍我們,要咬死我們,我要保護她。”這就是路山心中的想法,他絲毫不怪白瑪把他帶到這狼群的跟前,他也忘記了不遠處焦急的羊兒,他隻是無限的滋生出這種勇氣,很這個堅定的念頭。

“你不要說話,我來和狼群說話。”白瑪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傳入了路山的耳朵,很淡然,淡然到像理所當然。

“啊?”路山卻震驚了...這個神秘的女孩子是在和他說童話嗎?

可是,在下一刻,這個女孩子卻雙手舞動...口中也在念著一段路山聽不懂的話...還真的是很神秘像是在和狼群對話,而我判斷,這個時候應該是那個寺廟獨有的手訣和咒語吧?

而且,我也並不奇怪,白瑪有這個能力...我想起了在草原上追蹤我們的那隻蒼鷹,想起了曼人巴身邊的巨狼...這就是這個寺廟的底蘊和傳承吧?

路山的講述卻在繼續...雖然在那個時候,白瑪做出了如此神秘的舉動,但是狼群卻並沒有任何的改變,甚至眼中冰冷的目光已經漸漸的變得凶殘,而遠處蹲在一塊大石上的頭狼,有一種充滿了人性化的感覺,仿佛就是在嘲笑他們。

但也就在白瑪做完手勢,念完那奇怪的路山聽不懂的話以後....一切安靜了,路山感覺到白瑪身上好像散發出了某種不一樣的力量,不是針對這些草叢中的草原狼,而是那一隻頭狼。

路山不明白這是什麽?可是,他也是天生不一般的...他感覺到了某種未知的,神秘的,玄而又玄的力量在蔓延。

這種力量讓他忘記了身邊的危險....忘記了身陷狼群之中,而這些狼群已經蠢蠢欲動...隻等頭狼的一聲命令,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啊嗚....”終於,頭狼發出了一聲長嚎。

而陷入這種玄奇力量中的路山一下子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從天而降的你(下)


他看見狼群動了...紛紛朝著他和白瑪所在的方向奔跑而來...下意識的路山就夾緊了馬腹,想要策馬離開這裏...如果不去管羊群,憑著這匹不算強壯的老馬,也有一絲機會逃出狼群的包圍。

如果不能,他覺得自己就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馬去,給馬兒減輕一點兒負擔,讓這個如神女一般的女孩子和她緊緊抱著的懷中的小嬰兒從狼群的包圍中逃脫。

在這個時候,路山感覺到了自己的幾分悲壯,卻也無悔的心理...他甚至想象到了自己徒手和狼群搏鬥,然後被狼群撕了的那份慘烈。

可是這樣的話,這個小神女會在一生的記憶中都記得自己吧?路山如是的想到,覺得最後的一分害怕都沒有了。

馬兒在焦躁不安的跺著腳...而路山馬上就要策馬奔騰,卻在這個時候被那個女孩兒抓住了手腕,那一下路山如遭雷擊,下意識的就想抽回自己的手臂,他怕玷汙了自己心目中的神女,卻不想女孩子稍微用力抓緊了他,再次回頭,雙眸是那麽的清澈,她說:“不是說好相信我的嗎?”

“嗯。”路山重重的點頭,而此時狼群已經跑到了他們的身邊。

“我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任何一樣事物,能比白瑪的雙眼更加的讓我安心了,知道嗎?承一,我曾經以為自己失去了安心...直到遇見了你們,我才重新找回了我的安心。說回那個時候的事情吧...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我竟然忘記了要跑,就是白瑪的那雙眼睛讓我無比的安心,那種感覺就好比前方是懸崖,隻要白瑪告訴我,那是安全的,我就會毫不猶豫的走出去。”路山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堅定。

在這個時候,我感覺,他對白瑪的感情簡直不止是愛,甚至是信仰。

因為在如此驚險的情況下,被狼群包圍,還直麵狼群...我聽著都驚到了,而路山那一年那麽小的一個小孩兒,竟然會選擇不逃跑,去相信一個可能比他還年幼的小女孩。

小小的年紀,也許不懂愛情...隻能說白瑪先給他的是信仰,她是他心中的信仰。

“那後來呢?”夜風吹來,仿佛為故事裏的緊張帶來了一份輕鬆的意味。

“後來,哈哈...”路山忽然就笑了。

後來,確實是讓人想象不到的...那就是狼群從他們的身邊跑過,卻根本沒有攻擊他們,而是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遠遠的跑開了,特別是那隻頭狼,在經過路山的老馬旁邊時,停了下來。

而那個小女孩忽然把懷中的那個嬰兒交給了路山抱著...然後一下子跳了下馬,朝著那隻頭狼走去。

路山看了一眼懷中的嬰兒,有著和那個小女孩一樣白白淨淨的臉蛋兒,五官清秀,卻不是那個小女孩那般驚為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路山看向那個嬰兒的時候,那個嬰兒忽然衝著路山一下子就笑了。

路山愣住了,在他心裏小孩子不是整天都哭啊哭的嗎?怎麽會有這麽安靜的小孩,沒有聽他哭過...而且還在自己看著他的時候,衝著自己笑呢?

“嗬嗬嗬....”忽然一竄銀鈴般的笑容打斷了路山的沉思,路山轉頭...看見了一幅刻入他靈魂的畫麵...陽光下,微風中,翻滾的草從裏..一個高貴的如同神女般的女孩子,帶著最天真,最純淨的笑容,摟著一隻巨大的頭狼的脖子。

而原本應該凶惡無比的頭狼,此刻難得流露出了像狗狗一樣溫和的神情,依偎著小女孩,用毛茸茸的大頭,蹭著小女孩的臉...這幅畫麵之所以刻入靈魂的深處,是因為這是純淨對凶狠的一種征服。

在那一刻路山又呆住了,而小女孩望著他說到:“我弟弟喜歡你。”

“你弟弟?”路山不解。

“我弟弟就在你懷裏啊。你這個人怎麽老是喜歡發呆?”小女孩這個時候放開了頭狼,站了起來...那隻頭狼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走了一小段路,終於跑動了起來,朝著已經跑遠的狼群匯合而去,一場危機就在這麽一個小女孩的輕描淡寫中解決掉了。

“你是神仙嗎?”這個時候的路山鼓足勇氣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哈哈...我不是神仙,我是白瑪,我叫白瑪!你叫什麽名字?”她看著路山,眼中有了一分親切,因為她弟弟喜歡路山。

“我...我叫澤仁。”路山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從這一刻開始,就是他們的相遇,最初的見麵....

“想知道那個小小的嬰兒是誰嗎?”講到這裏,路山忽然停下了講述,轉頭問我。

“其實我大概能猜出來是誰,但還是你說吧。”其實,在和路山的相處中,看著他對陶柏的保護,愛護,著緊的樣子,我還會猜不出來嗎?那個嬰兒十有八九就是陶柏。

那一次的相遇不僅僅是路山和白瑪的相遇,也是路山和陶柏的相遇...而陶柏的那一笑,是不是也意味著從今以後的緣分?他們相依為命,生生死死的緣分?

命運真實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其實我不賣關子,承一,你也應該猜到了吧?那個嬰兒就是陶柏,確切的說他就是白瑪的弟弟...他們是那個寺廟的聖女和聖子...而那個寺廟,你也應該直到是哪個寺廟,就是曾經追殺過我們的那個寺廟——拉崗寺。”路山終於說了出來...這一次連帶陶柏身世的秘密也說了出來。

“那你們?怎麽會是江一的手下?又怎麽...而且白瑪的父親,他?”在這個時候,好多的謎題一下子湧現在了我的心裏,我根本無法把這些線條串聯起來,組成路山和陶柏生命的軌跡。

“你慢慢聽我說完啊。”路山卻並不著急,這一次他沒有再掏出煙來了,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壺酒,然後給自己灌了一口。

“拉崗寺,其實是一個神聖的寺廟,在哪裏誕生過修者圈子裏最仁慈,最偉大的喇嘛...不要以為喇嘛就是指的藏區的和尚,其實能配上喇嘛這個稱呼的和尚可不多!但是,這一切後來都變了...而變故就出自拉崗寺這個神秘的寺廟上一代的住持,我說住持你好理解一點兒吧。”路山這樣說了一句。

我認真的聽著...我覺得路山也在給我揭開一個極大的秘密,甚至可能和我們的以後有著巨大的關聯,因為師父曾經說過,要在這裏找蓬萊,而開啟蓬萊之門,必須要某個寺廟中的聖物。

“我們先不說拉崗寺,說說白瑪吧...到今天,我都沒有問過白瑪為何那天會那麽巧合的出現在瑪尼堆後,我隻是相信命運讓我們相遇。因為那一次,她弟弟,也就是陶柏對我展露的笑容...白瑪一下子就和我拉進了距離。也是在那一天,在解除了我的危機之後,她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和我一起放羊。”路山的聲音再次變得悠遠。

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對誰都有著憐憫仁慈笑容的神女,在對路山多了一分叫親切的東西以後...那一層聖潔的光環就變得淡了,更多的就像是一個小女孩。

放羊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可是對於白瑪來說卻是那麽的新鮮...在愉快的放羊過程中,路山也漸漸放下了對白瑪的不敢靠近,變得敢說話起來。

他們也談話,也說了很多....路山還說起了狼群過來時,想要勇敢的救白瑪的心情,而這無意中的話,讓白瑪本人也對路山多了一分親切感。

“那我以後每隔幾天就來陪你放羊吧。”在要離開的時候,白瑪如此對路山說到。

“是真的嗎?”沒有比這個還能帶給路山驚喜了,他原本沉浸在就要分離的惆悵之中。

“嗯。”白瑪鄭重的點頭。

而那個時候,夕陽下的草原...所有所有的緣分,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了。

從天而降的女孩兒,落在了路山苦難的生命裏。


第一百五十七章 命運


“接下來,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歲月,也是我活到現在一生中最想再過一次的歲月...其實,我相信每一個人心中都珍藏著那麽一段歲月,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想重新再重複一次。”路山聲音不知道為何聽起來有一些飄渺了。

而對於這麽文藝的話,我卻莫名其妙的有共鳴,我又何嚐不想再和如雪有一個半年呢?隻是心中這麽想,話到了口中,卻變成了調侃路山:“你小子什麽時候也這麽文藝了?”

“才不是文藝,聽我說說吧...就算隻是廢話,我想說,因為說起來,就好像我重新過了一次那樣的歲月...可是放在以前,我卻不知道對誰說。”路山這樣對我說到。

“那就說吧。”我舒展了一下身體,看著星空...無法忘記的歲月,無法忘記的人...

從那一次的約定以後...白瑪就這樣正式的出現在路山的生命裏了...如果說路山的童年是充滿了苦難,那白瑪就是老天為了彌補路山,放出來了一個生命中的精靈給她。

他們常常在路山放羊的草場相見,有時候白瑪會抱著自己的弟弟,有時候不帶他來...在天高雲淡茫茫的草原上,隨處都留下了他們的歡笑聲。

但白瑪帶給路山的不僅僅是這些...路山是孤兒,自然是無人理會他上學認字的問題,但白瑪就會教他,不僅教他寫藏語,還教他說漢語,寫漢字...白瑪還常常會帶一些書給路山看。

有時是普通的雜誌讀物,有時是藏傳佛教的經文,而有時甚至是一些教科書...她好像懂很多,總是給路山講解他不懂的地方...她好像也很聰明,總是給路山赫然開朗的點撥...

她還給路山講外麵的世界,講曆史...而路山原本就是一個也很聰明的人,白瑪成為了他生命中的啟蒙老師,給他推開了一扇神奇的門。

任誰都會想不到,世間竟然如此精靈般的小女孩,完美的容顏,聰明豐富的大腦,最重要的是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為什麽要說她善良,是因為在她知道了我的身世以後...常常會給我帶吃的,是各種各樣我都沒見過的精美點心...她總是喜歡笑吟吟的看著我,總是和我說你要吃飽...承一,如果在你苦難的歲月中,出現這麽一個女孩兒?你該如何的形容她?我已經找不出來更好的形容詞了,隻能用我一次看見她的感覺來形容她,她就是個神女,有時候我真的希望她是我一個人的神女....可惜,她從來都不是。”路山有些感傷,可他的眼神迷茫...猶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

“是啊,神女...在這樣的歲月裏,出現這麽一個女孩子,那是要刻進靈魂裏的,那可能是生生世世都不想遺忘的。”我也這樣說到,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善良...就算一生無法擁有她的愛情,她也值得一生去銘記。

路山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而是繼續的講述著。

曾經,他以為他的聲明就這樣在茫茫的草原上天長地久了...他沒有想過這樣的日子在什麽時候會結束?就像每天放羊,下午的約定已經成為了再正常不過的生命,誰會想到有結束的一天呢?除非是生命的盡頭。

而這樣的日子一過也很久...從路山11歲那年開始,到路山16歲,已經真正成長為了一名少年...過了整整5年,路山怎麽可能以為它會結束?

也就是在那一年的下午,白瑪再次和路山相約...而在這一次,一切終於發生了轉變。

路山看見白瑪是高興的,因為她也不是每一天都出現,最長的時候,三天之後才出現,短的時候,幾乎那幾個月天天都會出現...而那一次,路山和白瑪已經整整5天沒有見麵了。

這就是路山高興的原因,他思念白瑪,能見自然高興...可是,他實際上卻並不擔心,就因為他們的約定就是路山以為的生活,他認為永遠不會失效。

但在這世間,在這宇宙中沒有什麽是永遠的,隻有輪回才是不變的天道...除非跳出去,但跳出去的不可能是一件事,隻能是一種精神,一種錘煉過的精神,即為道。

路山在那個時候哪裏懂這些,可能即使他懂,也不會想,他隻是高興的衝到了白瑪的麵前,問到:“白瑪,這些天你去哪裏了?我書裏還有一個問題沒弄懂,想了很久,自己想出來的答案也不知道對不對?你看,就是...”

路山揚起了手中的一本書,很開心的給白瑪說到。

11歲的年紀不懂愛情,可是16歲卻已經是情竇初開...路山明白自己已經是深深的愛上了白瑪,可是他卻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白瑪一向最喜歡他積極的學習...所以,路山總是很積極的在白瑪麵前表現成這樣,而每一次他也能得到白瑪最熱情的回應。

可是這次白瑪卻沒有看路山手中的書,而是望著路山,傷感說到:“澤仁,從明天開始我就不能來這裏了...以後都不來了。”

‘啪’的一聲,路山手中的書落到了草地上,風吹過...書頁‘嘩嘩’的作響,一切變得沉默。

路山有千言萬語,可是到這一刻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所有的情緒化作了一股傷感,衝上了腦子,最後紅了眼眶...

白瑪也是無言,眼神中除了傷感,更多的卻是一種堅定。

在這樣的沉默中,路山終於是開口了,他是真的怕,從明天以後再也見不到白瑪了,他說到:“白瑪,那我們的約定就失效了嗎?”

在這個時候,路山才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的底牌,唯一抓在手中的隻是一個約定。

“就算天長地久也有盡頭,約定也會隨著時間淡去...相遇的緣分已經夠珍貴了,又何必去強求一切?”白瑪的話語在風中飄散,卻如同一把把刀子插在路山的心上。

“不來了?”路山再次追問了一句。

“嗯,不來了。”白瑪的話語輕輕的。

“那陶柏我也見不到了?”路山的聲音開始顫抖,因為有些時候的相見,白瑪會帶著她的弟弟,雖然不如在陶柏嬰兒時期那麽頻繁,但總還是有的。她的弟弟沒有藏人的名字,卻是很奇怪的有個漢人名字,路山沒有追問過為什麽?

隻因為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隻是相處的時光...在5年的歲月中,陶柏已經是一個5歲半大的孩子了,他對路山最是親密,親密過了對自己的姐姐,就像路山真正的弟弟。

是那個時候就所感吧?路山將是他成長歲月中最大的依靠。

“我不來,自然更不能帶著小柏出來了。澤仁,記得我教給你的知識,那是一扇大門,推開了,就可以讓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你的一生總不能隻是在草原上放羊的,你很好...我希望你以後的生活也可以過的很好。”她說起這個的時候,笑容中有一種慈悲,就如初初相見時的那種慈悲。

她就是那麽善良,她曾經給路山說過那麽一句話,她希望她雙眼看見過的生靈,哪怕是一草一木,都是喜樂平安。

這是如何的慈悲?而今放在了路山的身上,卻成為了最大的傷感。

一直以來,在白瑪的麵前,路山都是那個靦腆的,好學的,溫和的,默默讚同著白瑪所說的一切的少年,但是在這一次,巨大傷感的衝擊下,路山再也忍不住了,第一次他暴躁了,他衝著白瑪吼到:“我為什麽要到外麵的世界去看看?去到外麵就是幸福了嗎?不..我要守著這個草原,因為守著這個草原,才能看見你,看見你才是幸福!在遇見你以前,我不知道什麽是幸福的。”

這是一個16歲少年的呐喊...一般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還在上學,對於幸福哪有那麽深刻的體會,可是路山特殊的人生,讓他有了最大的體會。

“可是,我不會來了,你也不會再看見我了...所以,你的幸福在別處,而你將要去尋找,而我將為你念誦經文,為你祝福。”白瑪在這一刻,仿佛身上又有了那種聖潔的光環,可是這樣的光環卻陡然拉開了她和路山的距離。

“你不來了,我就去找你...就像你給我讀的詩那樣,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總是能找到你的。”16歲少年的倔強,是那麽的堅定,在那一刻,路山仿佛再一次選擇了生命的路。

“找我?你到哪裏找我?你知道我是誰嗎?”白瑪看著路山,忽然這樣的問到,再一次的歎息了一聲。

而路山是真的沒有放棄...在白瑪說要離開的時候,他的生命已經改寫,或者說,他的命運已經走入了一個既定。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拉崗寺的背後 


麵對白瑪的問題,路山沉默了,在這種時候,他才發現他和白瑪相處了五年,竟然真的不知道白瑪是誰?又是來自於哪兒?他從沒想過要問這些問題,他隻是覺得能常常見麵就好。

於是路山忍不住追問白瑪:“那你到底是誰?在哪裏?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說過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一定要找到你的。我隻是希望,找到你的時候,我們還能這樣見麵,你還記得澤仁這個朋友。”

“朋友?”聽到這裏,我不禁轉頭看了一眼路山,他對白瑪明明就....

“就是朋友,我從來都無法真正的靠近她,理解她的慈悲。愛情,根本就是奢望的事情。”路山看著天空悠悠的說到。

“那你?”我不知道那一次的追問路山是否得到了答案,其實在我內心看來,白瑪對路山也是有感情的,至少持續5年的相見,這樣的少男少女之間,能沒有一絲異樣的感情嗎?

“我問出來了...她來自拉崗寺!大草原也有自己的曆史,在過往的曆史中,拉崗寺曾經是我們那一帶的人心中最神聖的信仰,到了某種不可企及的高度。隻是在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拉崗寺封寺了...你理解這種封寺嗎?就是說不再麵向紅塵的大眾開放,而是一眾僧人自我修行,他們可以到紅塵中偶爾行走,但已經不再是開放性的寺廟。”路山給我解釋了一遍。

“為什麽封寺?”我忍不住揚眉問到。

“嗬嗬...有的地方封山門,封寺是為了真正的避世修行。而有的...自然就是曾經光輝的傳承被淹沒了,然後私下齷齪而見不得人唄。”路山說的輕描淡寫,可是我感覺到了他壓抑的憤怒。

“那封寺了,你是如何找到白瑪的?”我對這個充滿了疑問。

“他們封寺,是寺廟不再向紅塵大眾開放。而事實上,他們也是需要生存的,也需要有弟子的。生存方麵,從封寺那天起,就有勢力在背後支持著他們,而弟子方麵,是不介意收天賦的弟子的。”路山簡短的回答了我一句。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忍不住問路山:“他們是什麽時候封寺的?”從路山的說法來看,拉崗寺在那個時候就有背後的勢力在支持了,可那個時候的楊晟說不定還沒有轉變。

那麽這個源頭又是什麽?我忽然想起了在鬥小鬼的時候,江一給我說過的某個公司...難道這其中有聯係?

我的想法一向天馬行空,可是在強大的靈覺支持下,這些想法一般都會得以證實...這也就算是隨著靈覺強大,有了一點點預感的能力吧?

“那一年,我16歲,也就是1986年啊。”路山不明白我為什麽要問這個?望向我的眼光有些探尋。

“唔...”1986年,這個時間點一時間讓我想不起什麽...那個時候,我和楊晟還沒有在荒村相遇,我不知道楊晟是否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還是說這背後的一切都有那個所謂什麽公司的影子?楊晟也是得到了他們的支持,然後才得以那麽順利的收攏了四大勢力?

那個公司...我想起了那火燒的倉庫,涉及到幾方勢力的博弈...那些神秘的人物...就比如在飛機上能影響我夢境的人...這個公司連小鬼都敢煉製,敢明目張膽的...我忽然有一個感覺,楊晟是否隻是被推倒台前,被全力支持的一個人。

我和楊晟的大戰...是否隻能讓那個所謂的公司傷筋動骨?而其實我這一生,任重而道遠?

我承認隻是路山的一句話,就讓我想多了,眼前這場大戰的事情都沒有處理,我如何去想這些?所以,我也沒有給路山多說什麽,隻是說到:“我隻是很好奇,什麽勢力會養著拉崗寺,然後順便問了問?”

“其實,以我在拉崗寺的這些年,這種地位,我都沒有搞清楚他們背後到底是誰?想想,這個世界,我們以為已經探尋了很多...回頭才發現,其實我們能知道的太少。”路山這樣回答了我一句。

“那你是如何去到拉崗寺廟的?”這個此時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是籠罩在路山身上的迷霧。

“其實這要說起來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總之,簡單的說,就是我強硬的弄到了一點兒家當,變賣了之後,自己親自走到拉崗寺...這其中有多艱辛,不足以為外人道。而那一次,我在拉崗寺外守了三天,最終被一個大和尚看中了我的天賦,然後收入了寺廟之中。”路山把自己的這段過程說的非常的簡單,但我也知道這背後的艱辛,一路的跋涉,外加打聽,才走到了拉崗寺吧?

而路山則繼續講述著:“之所以折騰了三天,是因為我16歲了,才開始修行...非常的晚了。那一次收我進去的大和尚,你想都想不到是誰?是曼人巴!伺候他的小沙彌被他折磨死了,所以他急著收一個新的...萬一有天分,也是忠於他的,這就是他所有的想法。”

“拉崗寺很殘酷嗎?”我總是能感覺到路山的恨意...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個寺廟的一切好像都非常的神秘。

“一開始是察覺不到殘酷的...就和正常苦修的寺廟一樣,隻不過要照顧自己的師父,就和小仆一樣的伺候著。但這一切,誰會有怨言呢?尊師重道也不僅僅是道家的精神!拉崗寺背後的殘酷,要接觸到了核心才會揭開冰山一角...”路山說到這裏已經咬牙切齒。

“那...那他們做了什麽?”我忍不住問到。

“嗬,那個就太多了,簡直是一言難盡...總之,欺壓普通人,沾汙女孩子,強搶的事情已經算是小兒科了,因為惡一旦滋長,欲望一旦被釋放,那是沒有止境的!而最殘酷的是各種關於人的法器....按照很多正常的做法,是高僧死後,或者要被做法器的人死以後,才會用來做成法器。可是,拉崗寺有其特殊的辦法,堅信活人的力量更為博大,他們做的是活器。”路山的聲音變得顫抖了。

“活器的意思就是指,人還活著的時候被製成法器?”我有些震驚了,那簡直是最殘酷的事情。

“是啊,有些被敲掉天靈骨的從外麵挾持來的喇嘛,被敲掉骨頭的時候都還是活著的...要被封印了靈魂在其中,才能讓他死去,你說這有多殘酷?”路山喝了一大口酒,又顫抖著摸出了一支煙來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手才停止了顫抖。

“那...你說白瑪和陶柏是拉崗寺的聖子和聖女,他們..他們知道這一切嗎?”我盡量不去想活器製作的殘忍,我隻能問這個。

畢竟白瑪那麽聖潔,她做為拉崗寺的聖女,怎麽能夠容忍這一切?

“白瑪自然不知道...而陶柏還那麽小,一直跟在白瑪的身邊生活!白瑪自然是不可能住在一群大和尚的寺廟中,她是被耽誤的供起來,住在寺廟的背後,山峰的那一頭...每天都有老師去教導她各種...她行走在世間也是仁慈的代表,當地的很多居民,都是白瑪的受恩者!在白瑪的眼裏,拉崗寺神聖而偉大...怎麽可能是那麽齷齪的地方?”路山苦笑了一聲。

“至於我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那得感謝我驚人的修行天賦...這不是指我修行道家傳承的天賦,而是我修行密宗佛法的天賦...拉崗寺的術法傳承說實話已經不是純粹的密宗了,而是他們自成的一套,隻不過建立在那個基礎上而已...我天賦非常強大,很快就修出了法相,而且是不弱的法相...總之,因為這個,我走到了核心裏去。他們也曾經試圖同化我。”路山淡淡的說到。

“你不會被同化的吧?”我開口篤定的說到,因為路山就在我眼前,他絕對是一個值得信賴,心地不壞的人。

“嗬,其實那個時候,我也年輕...我不見得就能感覺到他們是在同化我,你知道洗腦的威力嗎?我那個時候其實已經慢慢的在往那方偏移了...隻是還沒有去做過任何的惡事,隻因為那麽小遇見白瑪,她真的在我心裏深深的留下了善和聖潔的光環....可是,我也已經嚴重到理解那些無惡不作的和尚的一些行為了,即便那個時候他們還小心翼翼的對我沒有展露太多。”路山給我解釋了一句。

我自然是知道洗腦的威力,何況白瑪還是拉崗寺的聖女?因為這個,路山也不會背叛拉崗寺。

“那...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才是我最大的疑問,事情的轉機在什麽地方?


第一百五十八章 聖女與喇嘛


“為什麽?”麵對我的問題,路山沉默了,好像非常不願意去回憶這一段,而臉上的神色也顯露出了痛苦。

而我沉默了...剝開傷口不是每個人都能直麵的事情,我也決定了,如果路山不願意說這一段,我也就不聽。

可是路山在沉默著連續吸了兩支煙以後,終於是開口了:“那一年,我20歲,進入拉崗寺也已經3年多,接近4年了...在之前我說過我天賦很高,也許是遺傳自我那神秘失蹤的父母,但是在入寺的前兩年我從來沒有見過白瑪。”

“嗯?”之前路山在敘述他進入拉崗寺的事情時,並沒有提及白瑪,他如此說,我也才想起了這一茬,所以也是充滿了疑問。

“是因為,我在那個時候雖然天賦出色,可是還不夠資格見到聖子和聖女...一直到入寺的第三年,拉崗寺準備了一個神秘的祭祀活動,我才見到了白瑪,同時也見到了陶柏。”路山舔了一下嘴唇,給我說起了這一段。

“什麽神秘的祭祀活動?”原本這一段話的關鍵絕對不是什麽祭祀活動,我卻不知道為什麽就直覺要抓住這一點。

“嗬,這個我就有些說不清楚了...你知道每一個宗教都有自己的傳承和文化,像藏傳佛教的文化同樣是信奉的西方極樂的各種佛陀,而道家則是有自己的各種仙神...而那個祭祀...”路山說到這裏,微微皺眉,然後才組織語言說到:“我感覺祭祀的不是佛家所信奉的,反倒是有些接近道家文化裏所提及的一些東西...那個祭祀說是祭祀一個神秘的地方走出來的某些仙神,總之是拉崗寺最大的秘密,我知道的不多。”

路山說到這裏搖搖頭...而我的心跳卻‘咚’‘咚’‘咚’的跳的有些太過明顯...好像有一些零亂的線索在我腦中不停得成型,忽然封寺的拉崗寺,原本是善良真誠的一個寺廟,走出過最偉大的喇嘛...轉變了如此邪惡的寺廟,在路山的敘述裏幾乎無惡不作一般...到這裏連信仰都有些改變?

可是,我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出什麽結論,倒是路山在一旁問了我一句:“怎麽了?”

“沒事兒,你繼續說。”在這個時候,我更加相信了命運的神奇,路山和陶柏看似和我們無關的一個人,貿然闖進了我們的生命,到現在來看,哪裏是這樣?命運安排出現在生命中的每一個人?哪一個不是有著因果的糾結?哪一個又不是有著其神秘的深意?

路山不知道我心中的感慨,而是繼續的說著:“那一次見麵,是我終於有資格參見那個神秘的祭祀了...也是在那一次,我見到了盛裝的白瑪,還有站在她旁邊已經又長大了,快10歲的陶柏,也是一身盛裝...站在他們兩個周圍的全是拉崗寺最厲害的高層,而神態之間也是畢恭畢敬。”

“那你和白瑪相認了嗎?”我問了一句,那麽幾年苦苦的追尋,一朝得見,心情應該是如何的激動?如果換成是我,肯定也忍不住大呼出生,然後衝上去相認,我很期盼這一幕,所以問了路山一句。

路山卻搖頭說到:“哪裏有相認?她盛裝的時候,那麽聖潔的站在高台之中,就如同真正天上的神女下凡...而我隻是拉崗寺一個普通修行的和尚,並且有著清規戒律在身上,就算拉崗寺的和尚私底下不是那麽遵守,可是...她是聖女,我難道還敢有什麽褻瀆之念嗎?承一,我沒有你那種瀟灑,也許你在意的人,不管是乞丐,還是皇帝,你可能都一如既往,在這一方麵,你們老李一脈好像不為世俗人情所累...但我真的不行。”

“你是說,在你看見白瑪的那一刻,就如同你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般,又覺得自慚形穢了?”我忍不住揚眉問了一句,的確,在我心裏不能理解路山那種心理,路山總結我們老李一脈的特征,是真的總結對了吧?這也是師父從小對我平等的教育,萬事萬物都抱著一顆敬畏的心,所以萬事萬物在我們眼中也是一樣的平等。

“是的,就是那種心理...讓我一時間非常的激動,卻不敢相認,在以前,我和白瑪拉近了距離相處,是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消除了我的距離感,可是當她盛裝出現在我麵前時,那種無形的距離又拉開了...所以,讓我在那麽激動的情況下,都不敢和白瑪相認。可是,那麽多年的思念和情誼又怎麽可能是假的?到最後,我還是鼓足了勇氣,準備喚一聲白瑪的名字...”路山說到這裏,頓住了,情緒也有些激動,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再次看見白瑪的那一幕。

“那麽,白瑪是什麽態度?”原來,最終還是相認了的,我很好奇看見真的追尋而來的路山,白瑪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態度?

“嗬,我們沒有相認。”路山卻在這個時候否定了我,不待我問,他就繼續說到:“其實白瑪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我,在我想要相認的時候,她看著我,沒有說話,可是我卻能讀懂白瑪眼中那種告誡,讓我不要和她相認,甚至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她對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樣啊?可是陶柏呢?這麽小的孩子他可能什麽都不知道,認出你不會激動嗎?”我這樣問了一句。

“陶柏是白瑪牽著他的...他自然也是認出了我,我看見他幾乎都要開口叫我了,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卻也沒有再言語了...在那一刻,我不知道白瑪做了什麽?”路山搖搖頭,說了那個時候的陶柏也沒有和他相認。

“難道白瑪已經察覺到了拉崗寺的不對勁兒?”我忍不住問了一句,否則這樣的舉動就太過怪異了。

“不,白瑪根本沒有察覺到拉崗寺的不對...如果,我年紀大一些,早一些進入拉崗寺,如果...”這一點,好像戳到了路山的痛處,他忽然變得十分的痛苦,在如此的夜裏,我轉頭,都看見因為這種痛苦,他的整張臉都漲紅了,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出來。

“那到底?”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白瑪為了保護我...在她和我告別的那一年,她就正式成為了高高在上的聖女,而什麽是聖女,自然是神聖無暇的存在...且不說拉崗寺明麵上有著對我們這些修行喇嘛的戒律,就說她那個聖女的身份,又怎麽容許和我這種喇嘛有著情誼...盡管這種感情,我和白瑪從來沒有說穿過,隻是好像友情,相伴那樣的感情,但聖女高高在上,是不能走近任何人的。”路山給我解釋了一句。

“可是,之前,你們有著五年的相處,難道拉崗寺不知道嗎?”我很奇怪,既然拉崗寺如此在意白瑪,怎麽可能有那樣的五年?

“嗬,是知道的...但那五年是特意讓白瑪修行的五年,走入塵世的五年...這個事情是不敢讓白瑪再大一些進行的,怕白瑪真的沾染上了什麽世俗的感情,畢竟小時候就不會存在那麽多。而白瑪和她的弟弟是不能分離的...所以,白瑪那樣修行的五年,實際上是離開了拉崗寺,住在了草原上,有幾個大能陪同,可是並不監視,順其自然的五年,隻有在白瑪危險的時候,通過特殊的方式通知他們,他們才會出現。”路山給我解釋了一番。

“這麽好?”我簡直無法想象拉崗寺有如此放任聖女的五年。

“好?什麽叫好?那是因為他們需要更純潔的靈魂,而不是愚昧的靈魂...你懂我的意思嗎?拉崗寺那邊的人信奉,隻有走入了塵世,看到了時間疾苦的聖女,才能充分的激發出慈悲,憐憫世人的心,這樣的靈魂才能更加的聖潔,純潔...而天佑這種大慈大悲的人,她的靈魂力也才更大的強大。”路山給我說明了這麽一層,而說著這個的時候,他的拳頭已經握緊了。

“原來是這樣。”看見路山如此,我不敢再繼續的追問下去,隻能這樣淡淡的說了一句,我覺得現在路山的痛苦和恨簡直就像炙熱的烈火,我坐在他的旁邊,都感覺到那種燒灼心靈的痛苦。

“總之,事情的背後就是這樣...而白瑪阻止我和她相認,其實當時在我的心靈上何嚐不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我以為白瑪在那次和我告別,不僅是我和她的分別,她其實也是在告別我和她的情誼...從此兩不相認,可就算如此,我又怎麽能忘記她帶給我的溫暖,帶給我的希望...和帶給我最初的悸動,刻印在我靈魂深處的痕跡。所以,我盡管痛苦,還是沒有離開拉崗寺的勇氣...我和白瑪在見了第一次以後,因為我的地位也可以常常見到了,但已經徹底的變成了相逢不相識,就是一個普通的修行喇叭和一個高高在上的聖女的關係,這樣的痛苦...持續了一年多,到了我20歲,進入拉崗寺也已經4年了,一切發生了轉變。”路山的手開始顫抖。

“發生了什麽轉變?”我其實還在想象路山那個時候的痛苦,卻不想事情又發生了轉變。

“拉崗寺要進行一場最大的祭祀活動,也號稱是最神聖的活動...在那一場活動中,宣稱的口號是要讓聖女永恒,讓她的慈悲永遠的照耀在世間。”路山的臉扭曲了,說到這裏竟然大口大口的喘氣。

而我,忽然也有一種聽不下去的感覺....我已經預見這會是一場慘烈的悲劇。


第一百六十章 月下相約 


我不想聽下去,路山也不想說下去了。

可是,今天既然決定談談,路山要麵對自己內心的傷口,他終於在大喘息了好幾分鍾以後,又開口了:“承一,我真怕我哭出來。”

“如果想哭的話就哭吧,愛流淚的也未必不是真漢子。”我很淡然的說了一句,在這種時候,我覺得我的態度能給路山力量。

“不,不是怕哭出來不是真漢子...而是,在我們那裏有一個說法,不要為逝去的人掉太多的眼淚,會讓他心有牽掛,反而不能好好的走入輪回。盡管白瑪不能輪回...可是,我的心願總是這樣,希望她能夠輪回,她那麽善良,一旦靈魂得到解脫,總是會有很好的在等著她...所以,我一再告誡自己,不能為白瑪掉太多的眼淚。”路山說話的時候又點上了一支煙。

現在他的情緒必須要靠這些東西,才能穩定。

我亦要過了一支煙,因為我知道路山肯定會說,但也肯定是一個悲劇,我也需要一點兒力量來麵對,哪怕是一支香煙的力量。

“白瑪被做成了活器...你看見的那支鼓,鼓皮就是白瑪的皮...裏麵封印著白瑪的靈魂力量,用秘法壓製了白瑪的靈魂意誌。承一,你現在明白了嗎?”路山在一口吸掉了快一半的香煙以後,終於開口對我說出這個事實了。

盡管早有預料,我手還是忍不住的顫抖了幾下,夾著的香煙掉了下來,燙到了我的胸口...我趕緊的揀了起來,長‘嘶’了一聲,仿佛也隻有這樣的疼痛才能壓抑我內心的震驚和憤怒。

這麽美好的女孩子被做成了活器?而路山又要麵對怎麽樣的折磨?把這支鼓天天的帶在身邊?我之前隻是以為白瑪的靈魂被封印在了鼓裏麵,畢竟我見過...今天通過路山的訴說,我才知道真相那麽殘忍,而盡管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其實白瑪是知道會被做成活器的,那個時候的我卻不知道那些拉崗寺的騙子是怎麽給白瑪洗腦的...她那麽善良,覺得自己這樣犧牲奉獻自己,能讓一批人感受到天國的力量,就毅然的決定要去做這件事情了。隻是...隻是在那個祭祀的前一天她找到了我。”路山已經說過了最痛的地方,明顯感覺呼吸流暢了一些,但另外一種憤怒卻是壓抑不住。

“白瑪自願?”我怎麽也想象不到白瑪竟然會自願去承受這種事情....我不願意去想那個殘忍的名詞,但事實上那就是‘活剮’,這簡直是常人不可想象的痛苦。

“是的,她是自願的...白瑪的善良和仁慈一般人不會理解的,後來我才知道拉崗寺的人騙她...如果以她的力量做成了活器,將為苦難的人們打開一條天國的路!!她幾乎沒有考慮,就直接答應了...隻是,在活祭的前一天晚上她來找了我。”路山又吸了一口煙,聲音再次變得痛苦。

“她找你,你為什麽不帶著她逃跑?你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事情發生?”我忍不住問了路山一句。

“我怎麽可能願意?而以我當時的地位,我根本不知道這場盛大的祭典...最關鍵的,也是最後的一個隻有少數人參加的秘密祭祀,就是活祭了白瑪,把她做成活器...而白瑪來找我的那一天夜裏,她也沒有給我透露半個字。”路山的呼吸有一些急促了。

“那到底她來找你...?是為了什麽?而她怎麽可以來找你的?”

“我們相處了五年,自然有彼此才懂的語言....那一次,她也不知道怎麽在我房間留了一行字,寫得很隱晦,但是我能知道...她是約我在拉崗寺外見麵...我當時的心情不知道有多激動...而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我就出了寺廟,在那時,出寺入寺這種事情我已經是自由的了。”路山低聲的說到。

那一夜...是一個美好的天氣,雖然不像今晚一樣,有著漫天的星辰,但是卻有一輪美好的圓月。

而高原上的月亮,若是晴好之日,總是那麽的大...仿佛隻有這樣的大,才能照出人月兩團圓的意境。

路山和白瑪沉默的站在拉崗寺所在的山巔,月下的剪影,山風吹動的他們衣襟飄動...路山曾經以為這是夢,一個他一生所期盼的美夢而已...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眼前的白瑪,不過三米不到的距離,穿著的不再是聖女那隆重的服飾,而是恢複了非常簡樸的裝扮,一如初見...眉眼間熟悉的笑意,眼中的仁慈也一如當年那樣,光芒耀眼...即便一切都一如當年,可是在那個時候路山的心裏,卻是隔著天塹一般的距離。

這種距離讓他無力的以為,這一切真的隻是夢。

“當年,我最沒有想到的事情就是你真的找到了拉崗寺,找到了我。”輕輕的白瑪開口了...月光朦朧的照在她身上,在那一刻,路山甚至恍惚的覺得,很快她就會離開山巔,然後朝著月亮飄然遠去...多年,沒有近距離的接觸,她更加的神聖了。

即便在那個時候,路山也是一個修者,見慣了各種神奇...也是花費了很大的心力,才平息下來自己內心這種不敢褻瀆的波動,開口說到:“可是,我找了又是如何?我們的距離並沒有因為見到了而拉近,反而隨著歲月越發的遠了。”

“並沒有遠的...隻是我是拉崗寺的聖女,你是拉崗寺的修者...你難道還不明白,和我走近,會給你帶來災難?”白瑪輕聲的說到。

路山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麵...有的隻是不解,但他是個聰明人,隨著對拉崗寺的了解,心裏細細一想,可能真的會如此...原來白瑪是在關心自己?

有些誤會,並不是因為人聰明,就一定能夠解決...沾染上了感情,什麽都是沒有道理的...再聰明的人也會當局者迷,除非他所深愛牽掛的那個人,親自來說,否則內心的情緒總是酸澀的,而這種酸澀卻並不是恨。

“可是我不怕什麽災難...在天國一日,就比在地獄無數年幸福了...如果可以走近你,災難又算的了什麽?”路山的心中有著莫大的安慰,在激動之下,也忍不住再一次表白了自己的感情。

“但我在乎,你明白嗎?”白瑪忽然轉頭,深深的看著路山,說了這樣一句話。

話很簡單...但背後的情誼已經呼之欲出,這是白瑪第一次對路山說這樣曖昧不清的話,在月光下的路山看著白瑪真誠的雙眼,忍不住呆了...就像美夢真的實現了,人的第一反應不是狂喜,而是根本就不敢相信。

可是,白瑪卻衝著他笑了...這一笑並不是充滿了那種聖潔的光芒,而是像笑他是呆子一般...白瑪完美無瑕,但是這是路山第一次覺得她如此的充滿了人的‘趣味’,如此的接近自己。

路山忍不住上前了一步,而白瑪也朝著路山走了一步...在月光之下,是白瑪主動靠在了路山的懷裏:“年少初見,五年無猜...那個時候的心思純潔,卻也並非不懂情...你聰明,高大,俊朗,勇敢,最重要的是有一顆堅韌的心...當你再一次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長久以來的掛念是為什麽?我也才明白,我雖為聖女,但並不是真正的神佛,心中也總是看不破情之一字的...即便有著更想要的追求,卻也不想否認你走近了我的心裏。”

兩行熱淚從路山的眼中落下...這一輩子他就不曾想過白瑪會對他說這些話...她在他的懷中,他卻不敢用手去抱緊,怕一抱住,她就如夢一般消散,繼而不見...那他會從天堂跌落到地獄。

“人的一生不管怎麽樣,總有難兩全,遺憾的事情...但選擇的,還是要繼續。我欠你一段最美好的感情開始,在今夜就彌補...接著,你的生活還要繼續,聽人說了,你是一個有前途的修者...我期望你有榮光的一天,那個時候就幫我照顧一下陶柏吧。”

白瑪並沒有離開路山的懷抱,而是靠著他,幽幽的說了這麽一句話,讓路山的心一下子收緊了。


第一百六十章 最後的真相


路山聰明,且從小失去父母的經曆讓他有些敏感,白瑪如此的表現,路山怎麽可能不心生疑惑?

但是白瑪很平靜,仿佛猜透了路山的心思,隻是說到:“我修行並不限於在拉崗寺,也許要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你我相處了5年,在我的生命中覺得最能夠托付的人就是你。陶柏年幼,雖然在拉崗寺呆著也會被照顧的很周全,也總還是希望你能看著一點兒的。其實,最大的問題是在於當他感情的寄托...因為在他的生命裏,除了我,也就是你對他來說最為親切了。”

“白瑪不會騙人,但不代表她不會輕描淡寫的訴說一切...她以為被做成活器,又是她的一場修行,而我在以為她不會騙人的情況下,竟然輕而易舉的相信了她...沒能阻止這一切。我在當時還隻是感慨,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又要遠行...而許我這一夜的相會,便已經是我生命裏最大的恩惠了,至少我知道了她對我有情誼,隻要有這份情誼,哪怕天涯兩相思又有何不可?畢竟我們修者能看的透一些...也知道兩個人相愛相知,也不一定非要長相廝守...更何況,她讓我照顧陶柏。”路山這個時候的情緒也平靜了一些。

的確,站在路山的角度,如果白瑪有心要隱瞞,他怎麽可能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

而在那一夜,他也終於擁抱了白瑪,甚至在白瑪的要求下,輕輕的吻了她...這就是他們生命裏的愛情唯一綻放的時刻,如煙花,消散雖快,但那一刻的絢爛卻是永留心間。

也是在這一個夜裏,白瑪告訴了路山她的身世,其實她和陶柏並不是純粹的藏人子女,他們的父親是漢人...而且是一個不是一般人的漢人。

“對於父親我了解的不多...媽媽告訴我和弟弟,其實我和弟弟都是一般的,特別是弟弟,身上更有著驚人的秘密...但是爸爸一心想我和弟弟過普通的生活,所以毅然選擇離開了這裏,回到了他工作的部門...到現在也沒有消息。”白瑪如是對路山說到。

“那你媽媽呢?”路山忍不住問了一句,其實他雖然是孤兒,到底還有親人,可他從來沒有見過白瑪和陶柏的任何親人。

“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很離奇的過世了,也是說要去尋找一個神奇的所在...她把我們交付給一個可親的鄰居奶奶帶著,卻沒有遠走多久,又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她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連話都說不出來,感覺好像是全憑一股意誌支撐到了我們姐弟麵前...那個時候,弟弟才兩個月,她好像想對我們說什麽,也無力說出,就這樣過世了。”白瑪帶著傷感的回憶這樣對路山說到。

“那...後來呢?”

“後來,在媽媽去世的第二天,拉崗寺的僧人就出現了,接走了我和弟弟...畢竟,這是一個神聖的寺廟,雖然封寺已久,但是它慈悲的光芒還留在人們的心中,看管我和弟弟的老奶奶也就放心的讓我們去了...在這裏的僧人認為我和弟弟是出類拔萃有著出色天賦的修者,所以我成了聖女,弟弟成為了聖子...再後來,也就遇見了你。”白瑪靠在了路山的肩頭。

“原來我和白瑪都是一樣的苦命人,而且我的父母和她的母親好像有著驚人的相似,都是去尋找什麽神秘的存在...不同的是,她的母親回來了,而我的父母再也回來。曾經,我在想,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上天才讓我們這苦命的孩子相遇在一起,相互溫暖...而我還知道了,陶柏之所以不用藏人的名字,是因為他們父母的約定,一個跟隨著母親用藏名,一個跟隨著父親用漢人的名字。”路山對我說到。

總之...在那一夜,是他們最親密的一夜,幾乎是無話不談...直到月亮漸漸的落下,東方泛白了...白瑪才戀戀不舍的離去,在離去之前依舊給了路山一個擁抱,沒有任何離別的語言...隻是,在下山的時候,白瑪好像心有所感一般,忽然回頭看了路山一眼,含著淚光,朝著路山笑了一下...然後才真的離去了。

而那一眼,就是白瑪和路山最後的相望。

“在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成為了部門的路山?還帶著陶柏?”我忍不住開始追問了。

“那是一段我不願意回想的回憶...承一,我是七天以後知道真相的,那個時候聖器已成,被拿出來要全部的人集中力量加持開光,而我做為寺裏重要的弟子,曼人巴無意中給我透露了這個秘密...他見我好奇忽然出現的聖器,忍不住得意的告訴我,那是通往上天的鑰匙...在徹底被激發之前,有著無上的法力...而在徹底被煉化激發以後,結合某種東西,就能真正的打開天國...我那個時候很奇怪,這麽厲害的聖器是怎麽突然出現的,曼人巴卻毫不在意的告訴我,那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寺廟培養了很多年...才煉化而成的聖器。”路山說到這裏,情緒再次的激動起來,手又開始顫抖...

“別說了,我猜的到答案...”其實之後的對話不用細說,我大概也能猜到,這種傷口真的不用撕開它,因為真的太過殘忍了。

“嗯...我隻是想告訴你,承一,我當時藏在袖子裏的雙手滿手都是鮮血,因為太過沉痛...拳頭捏的太緊,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劃破了我的手掌...你知道那種痛苦嗎?幾乎讓人瞬間就崩潰了...就是這樣的克製,才讓我沒有當場的發作...在那個時候,我其實已經隱約知道拉崗寺的僧人行為不端,不像其它寺廟藏傳佛教的高僧那樣神聖而充滿慈悲,甚至他們的修行都不完全是藏傳佛教的範疇了...有一種隱隱的邪氣,隻不過我被洗腦的厲害,也因為白瑪那麽完美的神女在這個寺廟為聖女,我不願意去相信什麽,或者我覺得我太過於注重形式...到那個時候,我隻是覺得白瑪被騙了,因為曼人巴的語氣那麽的輕鬆,白瑪這個傻姑娘被騙了。”說到這裏,路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連喉結都在不斷的抖動。

他說過,不要為白瑪掉眼淚...在這個時候,絕對是在非常痛苦的強忍,換成是再堅強的男人,心愛的女人這樣殘酷的被殺死,做成活器,還是被騙的,內心的憤怒之火都可以燃燒到上天,路山能克製到這個地步已經不錯了。

我趕緊的從他身上摸出了那壺酒,遞給了路山,勸慰到:“先別說,來,喝幾口。”

其實,我的內心也非常的沉痛,在遞給路山之前,也狠狠的喝了幾口...而路山接過酒壺,幾乎是一口喝幹了裏麵所有的酒,一種異樣的潮紅出現在他的臉上,而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被他強忍了回去。

“承一,在那個時候我就做出了決定,我要查出事實的真相,我要帶著白瑪和陶柏走...你不知道,在那一刻我是以怎麽樣的勇氣去麵對那件聖器,又是以怎麽樣的勇氣讓自己不崩潰的...承一,可是我每一天都像活在煉獄...知道嗎?為了這些目的,我開始越發努力的修行,越發的展現自己的天賦....然後,在你麵前的我,路山,為了這個目的,也故意的和那些僧人同流合汙...我隻能保證我身上沒有一個無辜者的性命,雙手還沒有染上他們的鮮血..可是視而不見的事情發生了太多,甚至要理解或者鼓掌叫好,見死不救...這些我不能和你一一的說了,我隻希望你理解我隱忍到了什麽程度...其實,我是一個罪人,叫澤仁...我改了名字叫路山,也洗刷不清我身上的罪孽。那些被做成活器的人們...那些以修行和各種名義被沾汙,甚至失去生命的姑娘...好多,好多...”酒意上湧,路山的情緒開始有些崩潰。

而我的內心也沉痛無比,同樣是男人,如果我是路山,我又要怎麽做?在那種時候,除了隱忍,我又能做什麽?其實是沒得選擇的...

但我還是強行的扶起了路山,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對他說到:“不,路山...我不否認你有過罪孽,就是那些強行要視而不見的罪孽..可是,我不承認你是一個罪人...因為世間的事情皆是因果循環,種下了惡因,也可以種下善因,來了惡報,也有善報....在因果循環中,它們是可以相互抵消的...隻不過要以一顆純善的心去做!而不是為了逃避惡果去做...天道設下因果,錘煉的隻是人心...重要的是,你有一顆什麽樣的人心!你們佛家,不也曾說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這是一顆心的力量...你的聲明還有那麽多,不管是為了什麽,你都可以用生命的時間去行善,去洗清罪孽的...這樣的人不是罪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句話就是這個意思,因為最難以挽回的,從古至今都不過是一顆人心罷了。”

“承一,好兄弟!”路山重重的把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後望著天空說到:“我以為你會看不起我的,可是你都比我懂...總之,沒有那些年的隱忍,我怎麽可能帶著陶柏和聖器逃出拉崗寺?那是一個長長的故事,精心的布局,最後鋌而走險的成功...可是,逃出去之後,卻發現天下之大,無處可去!拉崗寺的人自然是要追殺我的...你問我為什麽成了部門的人,那就是我帶著陶柏找他的父親去了...也希望得到部門的庇護,你聽明白了嗎?”

“原來,是這樣?”在此刻,所有的線索終於被串聯起來了....

 

 

 

 

 

 

 

 

 

 

所有跟帖: 

多謝轉貼,製作合集辛苦了。 -SDLX2Kids- 給 SDLX2Kids 發送悄悄話 SDLX2Kids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0/19/2014 postreply 05:49:30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