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下)71~81

來源: 薑爺 2013-04-02 14:57:16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69573 bytes)
本文內容已被 [ 薑爺 ] 在 2013-10-10 14:40:21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回答: 苗疆風情畫薑爺2013-01-05 07:19:04

(苗疆風情畫,下)71~80

71。第七十一章 高寧的信

72。第七十二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一)

73。第七十三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二)

74。第七十四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三)

75。第七十五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四)

76。第七十六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五)

77。第七十七章 那一瞬間,昆侖

78。第七十八章 那就找吧

79。第七十九章 元希的怒火

80。第八十章   未來

81。第八十一章 都消失了

 

第七十一章 高寧的信

 

我接過承清哥手裏的東西,有些迷茫的說到:“或許是?”

這由不得我不迷茫,因為在手裏的這個盒子太過精致了,上麵有八卦圖,還有一些我道家特有的花紋,怎麽看也不像一封信啊?

這段時間因為太過悲傷,心中壓抑的事情太多,我都忘記了這件事,承清哥也忘了,這下一拿出來,大家都對這個東西比較好奇又感興趣了,特別是承心哥,他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承一,你說這是一封信?一個線索?你肯定不是你在潘家園買的假古玩,忘記拿了,然後別人給你拿來了?”

我:......

我想說其實我沒錢買什麽古玩,可我沒說,因為忽然想起慧根兒這小子以後就是我的責任了,而且離開師父,我也要考慮養活自己的問題了,這個時候不能提沒錢啊,咳,不能提。

所以,我沒有理會承心哥的調侃,隻是拿著盒子翻來覆去的看著,看了好一會兒,我總算看出了一些名堂,這個盒子怎麽說呢,不像是一般的盒子,是那種從中間打開,邊緣有連接的那種。

倒想是一個盒蓋完全的蓋住裏麵的小盒子,所以顯得嚴絲合縫,而它是有鎖的,鎖就是接近盒子底下那個圖案,那個圖案我們道家之人都不陌生,是一個九宮格。

這麽一個神奇的東西,我不能肯定是高寧給我留下的信 ,但是除了高寧,又有誰會給我在北京的住址送東西呢?總之,猜測沒譜,隻有打開它再說。

想到這裏,我指著九宮格說到:“這個是鎖,我們先把它打開吧。”

不要以為道家之人是一群神棍,其實道家之人是很精通數學的,特別是命卜二脈之人,因為推算的過程中是涉及到嚴格的數學理論的,另外道家的布陣什麽的,也暗含了數學之理,或者應該叫數獨。

九宮格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一種陣法,或是陣法基礎,是我國古代就有的一種結構方案,也有儒家之人把它引入書法之中發揚光大。

但師父曾說,一個小小的九宮格包含了天地至理,隱隱對應了一部分天道,當真是妙不可言,在小時候,也曾悉心的教導過玩過這九宮格的遊戲。

師父說,這是陣法的入門,不單單隻是遊戲,讓我認真的去體會。

別人以為的道家陣法就是亂畫一通,或許也是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有誰知道道家陣法其實一件嚴肅的事情,中間的科學道理或許現代科學解讀不出來,但絕對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就如你不能否定九宮格中包含的各種合理性,往往會沉淪其中,喊一聲妙不可言。

如果這個鎖是其它古代的機關鎖,或許我們還要頭疼一陣,畢竟古人的智慧不可揣測,他們的機關鎖就連現代的開鎖大師都不敢輕言破解,何況我們?

但九宮格嗎?我拿起盒子開始研究起來,承清哥更是當仁不讓的說到我來。

我們必須老老實實的解鎖,不敢妄動,因為加上了這種鎖,也就是暗示你,如果用強的話,裏麵會有小機關毀掉盒子裏的事物。

畢竟是我們熟悉的九宮格,在我和承清哥的努力下,我們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解開這個鎖。

隨著‘啪嗒’一聲脆響,盒子被打開了,我小心翼翼的揭開了盒蓋,發現這個蓋子很厚,裏麵的盒子空間也就小小的一部分,當我看見這一部分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因為裏麵放著的正是厚厚的幾頁紙。

在那邊承心哥好奇的拿起盒子蓋和盒子底開始看了又看,沒看出什麽名堂,又左拍拍,右拍拍,結果盒子蓋和盒子底竟然開始燃燒起來。

嚇得承心哥趕緊扔了,也嚇得我一頭冷汗,要是我們選擇暴力打開盒子,這盒子裏的信不就給燒沒了?

承清拿水澆滅了火,盒子已經燒得不成樣子,他仔細看了一眼,說到:“這裏有石蠟的殘留,還有石蠟裏封有白磷,真是好費心機的機關,我開始好奇你手裏的信了,這樣做小心的嚴防死守,看來是為了確保信到你的手裏,而且算準了我們會解九宮格。”

我拿起這封厚厚的信,隻看了幾眼,就對承心哥說到:“承心哥,你完了,這盒子是師祖留下的東西,當年因為一定的原因到了高寧奶奶手中。裏麵的白磷是高寧根據盒子裏的機關放進去的,以前裝的是用特殊方法保存的腐蝕性很強的一種液體。”

承心哥一臉黑線的抬起頭來說到:“你蒙我!你就隨便吹吧。”

我揚了揚手中的信,說到:“信裏已經寫清楚了,我才懶得蒙你。”

我的話無疑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畢竟那位神秘的,神奇的師祖快成我們的心病了,這信裏一開篇就講到了師祖,當然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大家都圍繞了過來。

我不熟悉高寧的筆跡,但從信的內容來看,這封信的讓我一看,就知道這就是高寧給我的留信了。

陳承一: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恐怕也就是我失敗身死的時候,不要介意那個盒子,就是一個小玩意兒,說起來還是你師祖的東西,當年他用這個盒子裝了一顆逆天的蟲卵,給了我的奶奶,別人打不開,因為一打開,盒子裏帶腐蝕性的毒藥就會毀了蟲卵,隻有我那知道開盒方法的奶奶才能得到那顆蟲卵,我研究過這個盒子,所以在盒子的機關裏弄上了一點兒白磷,我必須得這麽做,因為這封信是一個驚世駭俗的秘密,看到的人最好就是你吧。

我想既然是你師祖留下來的小玩意兒,你一定是有辦法弄開的,對嗎?如果你讀到了這段文字,說明我的判斷是沒有錯的。

我高寧自負,也自認聰明一世,雖然我已經估計到我最終的結局和我計劃的可能會相去甚遠,但你能看到信,我一定不會估計錯誤。

這封信是我要出發之前寫的,為了一些原因,就如它過早的到你手裏,我又恰好擺脫了這一切,所以我設了一個簡單的局,總之在我出發以後的半個月,它就會開始輾轉在很多人的手中,大概會輾轉一個月多吧,然後才到你手裏。

我算過,在這種時間裏,我不是成功就是身死了,信到你手裏,也就無所謂了。否則,我會收回這封信的。

唔,蟲子的預感讓我覺得定下一切的時間就在今年的1月,1月以後,我還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呢?鬼知道!

信讀到這裏,大家都有一些吃驚,吃驚於高寧的智慧,對於一封信的設計都那麽滴水不漏,還給自己留了退路,考慮到了各個方麵。怎麽能讓人不吃驚。

隻有我最平靜,因為我比大家都熟悉高寧,他那運籌帷幄的本事,我是早見過了,他或許應該是一個天才吧,但也許就是因為他是一個天才,才不會甘心於平凡的命運,才會有了瘋子一般的追求吧。

信很長,講了一個讓我們震驚的故事,另外也沒讓我們失望,信中果然說起了昆侖,說起了我的師祖,感謝他成功的讓我們把所有的線索都竄連了起來。

——————————————分割線——————————————

1908年的早春,全國除了極少數的南方地區,都還處於一片寒冷之中,就如在那時積弱的祖國一般,四處都是寒風刺骨。

早春雖然寒冷,可總是離春天近了。

那個時候的祖國,春的消息又在哪裏?

世事紛亂,民眾的生活水生火熱,在亂世中誰的命運不是浮萍?

可這一切都與黑岩苗寨無關,這是一個生苗的寨子,遠離塵世,甚至遠離人群,他們在自我的世界裏過著生活,隻有寨子裏的大巫偶爾會算計一下,亂吧,亂吧,總之無論是誰掌江山,總是要把我黑岩苗寨需要的,給留下來。

就是這麽一個早春,就是這麽一個早春中普通的一天上午,出生了一個女嬰,她就是高寧的奶奶——補花。

 

第七十二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一)

 

補花的出生是如此的波瀾不驚,就算在她那個小小的家庭也沒引起多大的震動,因為在補花的上麵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再多一個孩子實在不是什麽值得特別關注的大事兒。

甚至補花在家裏是有點兒被嫌棄的,因為從她的額頭正中一直到眉心,有一塊大大的胎記,呈詭異的淡黑色,總讓人看起來不是那麽舒服。

但不管好看還是醜,補花總歸是自己的女兒,父母終究還是沒有拋棄她,或把她過繼給寨子裏無子的老人,還是這樣把她養大了。

雖說,帶著那麽一點兒嫌棄。

歲月流逝,一轉眼補花就5歲了,而在她5歲這年發生了兩件大事,這兩件事改變了補花的命運,也讓補花從一個平凡不過的小姑娘變成整個寨子的‘明珠’。

第一件,是這一年,補花的哥哥姐姐都莫名其妙的去世了,一個是因為大病,一個是因為意外。寨子裏的人都傳說是因為補花的命太硬,克死了哥姐。

這樣的流言,就像於一把匕首,在原本心中就充滿傷痛的補花父母心裏又插了一刀,越發的有些嫌棄補花,在那個時候,如果不是因為補花已是家裏唯一的女兒,父親差點就把她趕出家門。

補花的遭遇並沒有讓寨子裏亂嚼舌根兒的人消停,本來與世隔絕的日子就無聊,家裏長家裏短倒成了他們的最好消遣,他們本就沒人言如刀的覺悟,巴不得多看一些熱鬧,讓自己的日子精彩點兒才好,哪裏明白沉默和善言的可貴。

流言越傳越烈,到最後演變成補花的母親不能再生孩子了,生幾個被克死幾個。

這些流言無疑給補花的家庭帶來了巨大的風暴,給小補花原本就不怎麽溫暖的日子,多添了很多的陰霾。

卻也因為這些流言,讓補花的命運發生了巨大的轉折。

是的,補花的父母再也坐不住,去請來了寨子裏的大巫,想讓大巫看一看補花是否妖孽附身。

大巫在補花父母的懇求下,依言而來了,畢竟補花一家是黑岩苗寨的人,是黑苗人,是他的高貴的族人。再加上補花家的流言在這人數不算多的寨子裏傳得那麽開,大巫也想看看是否真如人們所說,這個小姑娘是順應詛咒而生的妖孽。

小小的補花被牽到了院子中間,可大巫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這個小丫頭,莫非她真的是妖孽?大巫不敢肯定,但結合發生的事情來看,大巫還是宣布了補花就是妖孽的宣言。

他不會承認自己看不透一個小丫頭,那就如同這個小丫頭挑釁了自己的尊嚴。

既然大巫都已經宣布她是妖孽,那就算她是黑苗人,也挽救不了自己了,她被宣判了死罪,會被拿去祭獻聖蟲。

在黑岩苗寨,沒有任何殘酷的死刑,哪怕是真的罪該萬死的罪人也不會麵對死刑,生命可是不允許浪費的,他們的命運隻有一個,那就是被祭獻給聖蟲。

補花是黑岩苗寨的人,還是幼童,那多少有一些不同,她不用祭獻給成熟的聖蟲,她會被祭獻給一隻新進化的,還比較幼小的聖蟲。

但是必須當著全寨人的麵,那是傳統,為的是讓寨子裏的人看見這一幕,完全屈服於大巫的統治,不敢生出二心。

那一天,又是一個早春,天空中徐徐的小著雨夾雪,分外的寒冷。

補花的父母把一無所知的補花牽到了廣場,小補花還帶著微笑,因為父母是不怎麽愛帶她出門的,因為她長的醜,今天可真是好,父母都同時牽著自己,所以她帶著微笑。

或許是這陰霾的天氣讓人傷感,或許是補花的微笑讓父母觸動,或許不管再怎麽嫌棄,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補花的母親放開補花手的那一刻,終究還是流淚了。

父親也是一聲歎息,可也隻是歎息而已,他輕輕的拍了拍小補花的背,說到:“去吧,去大巫那裏。”

補花不明就裏,有些怯怯的睜著天眼的大眼,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挪向了大巫。

當她走到大巫麵前時,大巫一把逮住了她的手,下一刻,一隻怪異的紫色蟲子就從大巫的手上,沿著補花的手臂,爬上了補花的肩頭。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經過了幾次進化的聖蟲,就算還是幼蟲,也有了特別的能力,它會在爬到人的後腦以後,就伸出一根吸管,然後憑借那根神奇的吸管,吸淨一個人的生機。

而不是像真正的蟲卵和幼蟲,需要在人的身上溫養很多年,才能慢慢吸取完一個人的生機。

很多人帶著狂熱的眼神看著這一切,聖蟲是如此的不可思議,被它吸取過的人都會神奇的變為一堆焦炭,然後化作飛灰,這一幕很多人百看不厭,覺得是神跡。

但也有很多人於心不忍,默默的低頭,補花隻是一個小姑娘,何罪之有?很多人心知肚明,她是毀在了流言之下,有人甚至有些後悔,明明隻是口舌之快,怎麽會把一個孩子置於這個地步?早知道,少說兩句又何妨?

可是,沒人敢挑釁大巫,更別提挑釁聖蟲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隻蟲子在補花的肩頭轉悠,眼看就要爬到補花的後腦。

奇跡也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補花忽然就嗬嗬嗬的笑了,伸出雙手,開始說話:“小蟲蟲,你到這裏來吧,讓我捧著你。”

這是多麽天真的舉動,有些人不忍的閉上了眼睛,雖說這紫色發光的蟲子是寨子裏的聖蟲,可哪個成年人不知道,這蟲子最是無情?殺人的時刻無比的殘酷冷血?

有些修行巫術,天生靈覺比普通人強大的人還能感覺到這蟲子對人類的不屑,這蟲子怎麽可能依照補花天真的語言,爬到補花的手裏去?

但事實讓所有人都震驚了,這隻蟲子真的就乖乖的爬到了補花的手裏去,在補花的手心裏,用觸須觸碰著補花的指頭,仿佛是在示好。

補花笑得更加燦爛了,她竟然伸出一隻手去,輕輕的撫摸聖蟲的後背,喃喃的說到:“你很想家嗎?”

“你真好,還有那麽多兄弟姐妹,我哥哥姐姐都死掉了,但是他們還在的時候,也不和我玩。”

有人想拿回補花手裏的聖蟲,畢竟每一隻能進化到這種程度的蟲子都是黑岩苗寨的寶貝,幾百年來,黑岩苗寨根本就沒有幾隻經過了如此轉化的聖蟲。

大多數聖蟲是在普通人身上培育成幼蟲以後,再用特殊的方法吸取其中的生機之後,就死掉了。

隻有少數能不死掉的,才能進化為真正的聖蟲,聖蟲怎麽能任由一個孩子把玩?

可是大巫卻阻止了這個人,他帶著鄭重的表情走到了補花身後,然後換上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問到:“補花,你是在和聖蟲說話?”

補花捧著聖蟲,帶著天真的微笑,點點頭,又開始自言自語,而那蟲子觸須不停的碰著補花,真的像是一人一蟲在說話一般。

大巫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寨子裏蠱苗不少,對蟲子癡迷,了解的不少,但是每一個蠱苗能控製聖蟲,他們這些大巫也是通過一些特殊的辦法,才能做到勉強控製聖蟲為自己所利用,這個小姑娘真是太神奇了。

他思考了片刻,然後忽然對眾人說到:“補花身上的謎團差點蒙蔽了我的雙眼,畢竟蟲神的靈魂容易和狡猾的妖孽混淆,我需要一些時間去證明一些事情,大家等待吧。”

補花被大巫帶到了地下,帶到了蟲室,也讓這些大巫們見證了真正的奇跡,她和每一隻聖蟲都能交流。

偏偏普通的蟲子乃至蠱蟲,她卻沒有任何感覺。

可以說,這個小姑娘是專為聖蟲而生的!

接下來,補花的命運就因為這兩件看似毫無關聯,卻因為人言而竄連起來的事件發生了急劇改變,她不再是那個不起眼的醜丫頭,她不再是那個在家裏都受到嫌棄的不起眼的存在。

她更不再是什麽詛咒纏身的妖孽,她成了蟲神附身的聖女,她是整個寨子最接近聖蟲的人,是整個寨子除了那些不怎麽見人的老祖宗之外,地位最高的人。

補花,是黑岩苗寨的聖女!比白苗寨子裏的蠱女高貴一百倍。

——————————————分割線———————————————

時光流逝,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

1928年,中國大地扔在水深火熱之中,但黑岩苗寨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沒有了當權者為他們提供人口,可戰亂卻給他們帶來了最大的便利,圍繞著他們寨子的那些‘牲口’村,村子裏的飼料比前幾百年都要豐富。

補花在這一年二十五歲了,額頭上的胎記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變淡了,化為了一個類似於黑痣的存在,小時候的缺點到了大時倒變成了別有一番風韻的存在,補花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美,但自也有一番苗女火辣辣的風情在其中。

可是她依然未嫁,這在寨子裏是不可思議的,卻也在情理之中,是誰都知道,補花是寨子裏最冷漠,最無情的人。

隻是她身為聖女,誰敢對她議論半分?人命,在補花的眼裏,屁都不是!

因為此時,她已經長大了,小時候的遭遇她哪能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

 

第七十三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二)

 

在寨子裏補花是最不在意人命的一個人,對‘牲口’村的人如是,對寨子裏的人也沒多半分仁慈。

她一個人獨居,多數的時候,她更願意和聖蟲呆在一起,特別是小時候她認為救過她一命的聖蟲,那隻蟲子受到了她精心的照料,在不惜人命的代價下,成長進化的分外順利,在補花25歲的時候,已經是一隻接近成熟母蟲的存在。

如果沒有意外,補花也是有資格享受聖蟲‘反哺’的一個人,她也會成為寨子裏和老祖宗一樣崇高的存在。

寨子裏的人都怕補花,在他們心裏,與其說補花是一個人,不如說她是一隻人型的聖蟲,她對人沒有感情,所有的感情全部傾注在了蟲子的身上,隻是寨子裏的人對於這個想法是萬萬不敢議論,隻能在心裏想想的,誰都知道,補花最忌諱的就是人們議論她。

其實寨子裏也有少數人理解補花,小小年紀,因為流言就被父母親手牽著去送死,她的內心能有多溫暖?她對人能有多少感情?如此冷漠是意料之中,她沒對她那年邁的父母下狠手就已經算很仁慈了。

寨子裏的日子相對平靜,補花以為自己的生活也就一直這樣過下去了,按照預定中的軌跡,一直陪著‘紫紫’,和它同生共死,如果順利的話就和‘紫紫’一起回家,回‘紫紫’的故鄉。

‘紫紫’是誰?就是補花5歲那年接觸的那隻聖蟲,也是補花感情最深的一隻蟲子,所以補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紫紫,至於它的故鄉在哪裏,紫紫自己也說不清楚,在它和補花神奇的交流中,它隻是‘告訴’補花,自己從蘇醒開始,就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裏,它心裏有一種召喚一直都在,那就是故鄉在召喚自己,或者說自己能一直感應著故鄉的存在。

紫紫還通過特殊的交流方式告訴補花,它的故鄉是一個神聖的存在,而這一片土地是如此的低等,這裏的生物也是如此的低能,粗鄙,它不喜歡也不屑這裏的一切,除了補花。

麵對紫紫的這番言論,補花沒有多大的感覺,因為她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冷漠,她隻在意紫紫,紫紫能如此在乎她,她很感動。

能和紫紫相伴,在哪裏都無所謂,哪怕是紫紫那個她完全陌生,雲裏霧裏的故鄉。

這就是補花給自己預定的人生軌跡,她覺得她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可是,世事是無常的,而人也不會是沒有改變的,隻要他還有一顆人心能感受周圍,他總會被觸動,補花的改變就出現在她25歲這一年,或者說,在這一年,她心中那堅硬的冰層忽然裂開了一絲縫隙。

那是平常的一天,而對於補花來說,也是平常的一件事。

在那一天,寨子裏的老妖怪忽然蘇醒了一個,然後告訴補花,通過他和他所屬那隻聖蟲的特殊感應,他感覺到‘牲口’村裏,有蟲子已經成功的孵化成了幼蟲,並且已經進化到了幼蟲的最後一步,讓補花去把那蟲子取回來。

在‘牲口’村,除了一些年紀未到的小孩子,每個人身上都有一顆蟲卵,或者幼蟲,在這些蟲卵裏麵,能孵化為幼蟲的蟲卵有十分之一,而成為幼蟲以後,還要經過三次進化,能完全經曆完三次進化的幼蟲又有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都是培育失敗。

那最後剩下的幼蟲會交給寨子裏指定的人延壽,一隻蟲子如果延壽能成功的話,可以給那個人非常穩妥的增加二十年的壽命,在這一過程中,會出現三個情況。

延壽不成功,蟲人皆亡。

延壽成功,人得壽命蟲子死掉。

最後一種情況,就是最理想的情況,人得壽命,蟲子也撐了過來,那樣的蟲子就有資格成為母蟲,享受專門的人給它當飼料,這也就是蟲人的由來。

而如果它還能闖過幾次進化關,就可以成為母蟲了,母蟲就能穩定的給人提供壽命,理論上,母蟲不死,人就不會死,但事實上,這中間還需要一個關鍵的東西,沒有那關鍵的東西,母蟲隻能保證人可以活到兩百五十歲到三百歲之間。

由此可見,黑岩苗寨的‘長生’也有很大的局限性,能進化到最後一步的幼蟲是多麽的珍貴。

由於補花和蟲子有一種特殊的感應,他們之間能交流,所以在寨子裏取幼蟲的工作一般都是交給補花負責的。

進化到最後一步的幼蟲雖然珍貴,但補花每一年總會遇見一兩次的,所以這一次補花也覺得沒有什麽特別。

來到了其中一個‘牲口’村,幼蟲就寄生在一個婦人的身上,由於幼蟲的存在,這個婦人不過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蒼老的像七,八十歲,補花的情緒沒有任何的一絲波動,她知道,幼蟲取出來的時候,也就是這婦人身死的時候。

由於和蟲子能有特殊的感應和交流,補花取幼蟲可不像寨子裏其它人,要預先用巫術做很多手腳,要提前做很多防備,她唯一需要的就是交流,然後就能順利的讓蟲子破體而出,飛到她的手上,然後才交回去,由那些老妖怪做一些處理,控製住蟲子就行了。

婦人身體裏寄生的紫色蟲子被成功的取了出來,就一如以前很多次,補花隻有看到蟲子的時候,臉上才會有一絲表情變化,她輕柔的摸了摸蟲子,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對那個倒地而亡的婦人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取到了蟲子,按說補花就應該離開‘牲口’村了,可是走到村子口的時候,她卻被一陣喝罵嘈雜的聲音給吸引了注意力,但所謂的吸引注意力也隻是稍微轉了一下目光,補花就要離開。

可也就在這時,‘牲口’村的那些人卻出人意料的都朝著那個地方圍了過去,寨子裏的苗人當然是認得補花的,於是有人喊到:“聖女,這些牲口要造反了,請你幫忙。”

補花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朝著人群走去了,她不在乎這些人在爭吵什麽,也不在乎他們圍過去是為了什麽,甚至連所謂的造反補花也不在乎,她隻是想到了一點,這些人是培育蟲子的,如果沒有了他們,蟲子會沒有了‘口糧’,這一點就是她回去幫忙的全部原因。

補花是相當有地位的,這個地位不止是在寨子,‘牲口’村的人也知道這個女人是寨子裏最大的人物,這些人並不知道老妖怪的存在。

補花走進人群時,沒人敢說話,這個村子裏的人都被下了蠱,他們的命脈掌握在這些苗人手裏,剛才那樣的大聲喧嘩,已經是他們的全部勇氣,隻因為他們身體裏有重要的蟲子,這些苗人或許不敢用那可惡的蠱處死他們,可是這個冷漠的所謂聖女卻是毫無心理壓力的。

人們自動讓開了一條路,補花走到了人群中間,在人群的中間斷斷續續的有哭泣聲傳來,可補花看也沒看一眼,她隻是朝著人群說了一句話:“各自散開,否則就死。”

人們望著補花,欲言又止,但卻在這時,一雙手抓住了補花的腿,一個哀婉的女子聲音傳到了補花的耳朵裏:“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可以為我兒子承擔那個蟲子的,不要在他身上這樣。”

補花沒有表態,這時有寨子裏的苗人驚恐的拉開了那個人抓住補花雙腿的女人,並且驚慌的說到:“這些人是才被弄進村子的,不懂規矩,聖女大人見諒。”

他們知道補花的性格,一有不愉快,是毫不留情的,也許不會殺人,可是遷怒啊,懲罰啊卻是不少的。

可罕有的,補花打量了一番那個女子,又看了看她口中那個兒子,然後忽然開口問到:“你不怕我?”

 

第七十四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三)

 

麵對補花的問題,那個女子竟然真的沒有絲毫畏懼,她哭著說到:“為了我兒子我什麽都不怕,我隻希望他能正常的活下去。”

“你要承受兩顆蟲卵,你會活不過5年的。”補花認真的對那個女子說到。

那女子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畏懼,不再說話了,隻是轉身不停的撫摸著自己兒子的頭發。

這一瞬間,補花眼神一冷,一抹冷笑浮現在她臉上,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有一個跟隨補花而來,平日裏負責照顧補花生活的苗女,嚇得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太熟悉補花這個表情了,一副果然如此,如我所想的樣子,而她露出這個表情,這對母子斷然就不可能有活路了。

那個苗女其實有些同情這對母子,雖然他們是漢人,可是與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苗女,不奢望長生,也不奢望權力,隻求一生安穩幸福罷了。

氣氛凝固在了這一刻,誰也不知道沉默的補花會做什麽決定,可這時,那個女子再度開口說話了,她說到:“我算了一下,5年,我兒子也13歲了,我想13歲他能獨立做一點兒事情了,沒有了我也是可以的。”

這一下,補花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一樣的變化,她忽然轉身就走,然後說到:“就按照她說的辦,把以後要放在他兒子身上的蟲卵都放在她身上。”

連補花自己也不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的心堅硬的冰層出現了一絲裂縫。

從此以後,補花有了些許的變化,她會控製不住自己,常常去那個‘牲口’村查看那倆母子的生活,有時是直接去問負責那片村子的苗人,有時是自己站的遠遠的看著。

在‘牲口’村的日子很苦,每個人的口糧有限,而且無所事事且沒有自由,物質上的貧乏,精神上的空虛,就如同兩把巨錘,可以活生生的錘挎一個堅強的漢子。

但是這倆母子不一樣,那母親的臉上沒有什麽絕望的神色,常常是安寧的,補花不止一次看見,每當這個母親的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時,都會有一種異樣的滿足。

補花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喜歡遠遠的去觀察他們,仿佛他們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自己喜愛窺探的秘密。

日子就在這樣細微的變化下又過去了一年,很快又到了早春的時節。

這一天是補花的生日,一個她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排斥的日子,雖然她說不上是為什麽排斥,在這一天的一大早,她以為她會像以前每一年那樣度過,那就是什麽也不做,和平常一樣,陪著紫紫。

可是,到了黃昏的時分,她總是想起那對母子,想起他們吃飯時,母親會努力的讓兒子多吃點兒,自己一副吃飽了的樣子,其實他們的口糧有多‘可憐’,補花心裏一清二楚。

她也總是會想起在一個晚上看見的場景,那個母親安靜的在微弱的燈光下,為自己的兒子縫補一件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衫,她那個時候就站在院子的圍欄外,忽然就流淚了,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哭。

想起這些,她總覺得自己心裏有些煩躁,終於她走出了蟲洞,在夜裏十點,整個寨子都很安靜的時候,走到了寨子裏。

補花原以為自己會回自己的屋子,也以為自己頂多就是心裏煩悶,想走走而已,可是她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己以前的家。

她的父母當然還在,但由於她的態度,自然寨子裏的人也不敢過多的親近他們,他們在寨子裏活得就像邊緣人,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沒有再要孩子。

出人意料的,她家裏燈光還亮著,她聽見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是那個她應該叫父親的人,然後她也聽見了那個她該叫母親的女人說話:“怎麽又咳嗽的厲害了?你老了,打不動獵了,我們還要上繳給寨子口糧,去養那些村子裏的人,給你找巫醫大人拿藥就靠那幾個雞蛋了,你硬要留下...”

那邊,男人的咳嗽好像平息了一些,他喘息著說到:“平日裏也就罷了,但今天是補花的生日,我總想著煮幾個雞蛋給她,她小時候就盼望著生日的時候,一天可以吃兩個雞蛋,哎....”

男人深深的歎息了一聲,那女人說到:“每年我們都讓人幫忙送去,可是每年總是動也不動的就退回來,她是不會原諒我們了,說不定以為我們是巴結她,這樣堅持也彌補不了什麽啦...”

聽到這裏,補花忽然覺得自己聽不下去了,整顆心就像被手帕包著,然後又有一雙手在使勁的擰著那手帕,疼得慌,她是不敢聽下去了。

那時的她沒有思考過很深沉的問題,就是本能的逃避,因為任何人的世界觀被顛覆時,首先麵對的就是自我否定的痛苦,想努力證明自己是對的,不然就是逃避。

補花陷入了迷茫,陪紫紫時,也開始有很多時間發呆,紫紫仿佛對於一切的感情都不屑一顧,有一次補花嚐試著對它訴說內心迷茫的時候,換來的隻是紫紫的一個思想表達,螻蟻的感情都是可笑的,他們的生命連目的都沒有,眼光也很狹窄,他們有什麽值得討論的?

換成以前,補花一定會深以為然,可是這一次,她卻久久的不願意回應,是真的沒有目的,且可笑的嗎?那那個母親是為了什麽,會有那樣滿足的目光?

迷茫的時間是痛苦的,補花再次變了,她以前隻是冷漠,沒有感情,到了現在,卻是變得孤僻,愛一個人發呆起來。

沒人敢去詢問什麽,敢去詢問的人,就比如那些老祖宗,卻對這個漠不關心,在有了長生的追求後,除了關於聖蟲的一切,沒有任何事情是值得關心的。

補花想不出答案,也不甘心,不敢就自我否定自己的世界觀,她想著,再一次,再一次去看看那倆母子,或許她能知道一些什麽。

或者,這隻是借口,她隻是單純的想再去看看那倆母子。

於是,補花走出了寨子,再一次下山了,依然沒有人敢詢問或者阻止她的行蹤,她再次到了那個小村,徑直走到了那倆母子居住的地方。

和往常一樣,她喜歡站在離那倆母子院子不遠的一棵樹下,透過那稀稀疏疏的柵欄,遠遠的看著他們,但這一次,她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因為她沒有看見那倆母子,卻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院子裏。

那個男人看上去很普通,普通的身材,普通的樣子,甚至有一些像一個中老年的農民,他穿一件漿洗的發白的衣裳,就那麽隨意的站在那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灑脫,讓人感覺他站也站得那麽自然,讓人眼光移不開。

過了好半晌,補花才回過神來,怎麽是一個男人站在那裏?那倆母子呢?補花覺得自己很憤怒,很慌亂,就像一個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的人一樣,在失去以後,才發現,那個東西已經種進了她的心裏,一旦失去,仿佛整個心靈都空出了一大塊。

她不自覺朝前走了兩步,想詢問那個男人,那倆母子呢?又覺得應該把管理這個村的苗人拉出來問問,那倆母子到哪裏去了,可就在這時,那個小孩從屋裏跑了出來,然後微笑著對那個男人說了一句什麽,接著那個女人也出現了,隻是微笑的看著這一幕。

補花疑惑了,卻不想那個男人的目光陡然轉向了自己,忽然用很大的聲音喊到:“你站在那裏半天了,其實你可以進來坐坐的。”

在這個村子裏,誰都知道補花的身份,沒有敢這麽隨意的對補花說話,加上這個村子的人畏懼苗人,他們哪裏又敢邀請苗人到自己的屋子裏來?

補花心裏湧出一種不知道是什麽感覺的奇特滋味,一時間有些猶豫,她倒是沒有思考什麽身份的問題,隻是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遠遠的‘偷窺’的人,忽然要近距離的走進別人真實的生活,她又有些不敢了。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補花有些吃驚的看著那個男人,他是這麽過來的,怎麽那麽快?

下一刻,那個男人就張口說話了:“我聽小鵬說,常常看見你站在這裏,我想你是在看他們吧?那你何不接近一點兒去了解,你在害怕什麽呢?”

這個男人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滄桑,那是歲月的沉澱,可是眼眸卻清亮幹淨的如同一個孩子,讓人覺得很不一般。

補花下意識的問到:“你是誰?”

“我?”那男人微微一笑,說到:“我是老李,前幾天才支開幾個徒弟,到你們這裏來看看的老李。”

 

第七十五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四)

 

這個男人的自我介紹很奇怪,讓補花滿腹的疑問,‘牲口’村是什麽地方?進來就出不去的地方,竟然還有人來這裏看看?他說他有徒弟,莫非是個民間的武師?

補花在寨子裏地位頗高,從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而且也去過好幾次外麵的世界,也算是有見識的人了,很快她在心底就開始暗暗猜測老李的身份。

老李卻不以為意,對著補花說到:“你真不進去?”說完,轉身就走。

麵對這樣一個怪人,好奇心從來就不大的補花,第一次產生了巨大的好奇,加上那屋中母子的生活,原本就是她向往而不敢接近的所在,這一次仿佛這個怪人給了她一個‘明目張膽’的借口,不自覺的,補花的腳步就跟隨著那個怪人,慢慢的走進了那對母子的家裏。

那一天,是補花生命中從沒有過的溫暖體驗,她發現最簡單的飯菜,最貧乏的生活,原來可以那麽的幸福而充實,她有些驚惶的覺得,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微妙感覺,不是她和蟲子,包括紫紫相處能帶來的,難道自己錯了?

當一彎明月淺淺掛在天空的時候,補花覺得自己應該告辭了,她覺得自己的內心好像有了一點兒答案,也有了一點兒嫉妒,為什麽如此好的親情,自己不能擁有?

這種嫉妒的情緒是補花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因為在以前,她並不在乎自己是否擁有。

經過了一天的相處,那對母子對補花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畏懼,那個小孩子甚至舍不得補花,纏著要她多留一會兒,這對於平常人來說,在普通不過的事情,卻讓補花心裏湧動出一股暖流。

被人真誠的叫著,多留一會兒?那是一種被需要的感覺,在踏出房門的時候,補花臉上有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那個叫老李的人跟隨著補花走出了屋子,在這一天裏他幾乎沒說多少話,補花也隻是從那對母子口中得知了一點兒他的來曆,說是忽然就出現在村子裏,原來就一直睡在這倆母子的屋外,這善良的母親到底不忍,就讓這人住了進來。

在這村子裏,沒人說什麽閑言碎語,因為沒人在意。生活的絕望,讓大多數人都是瘋狂而隨意的,隻要不觸犯苗人的定下的規矩,隨便這些人做什麽。

所以,這也是那位母親有勇氣收留老李的原因。

不過,這個老李也很規矩,沒有半點逾越的舉動,甚至也不消耗他們的口糧,反倒是常常帶回一些獵物什麽的,與這對母子分享,在空閑的時刻,還會教這家的孩子識字。

這對母子很是喜歡這個老李。

月光下,老李就走在補花的身後,補花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在安靜的夜裏,就隻聽見‘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氣氛有些怪異。

補花終究是耐不過老李的,她停下了腳步,望著老李問到:“你不是普通人吧?或者你是一個處心積慮要來報仇的武師?”

補花雖然冷漠,孤僻,但不代表著她笨,對於老李她有諸多的猜測,其中她認為最合理的猜測就是,這個人有什麽親人死在了牲口村,然後這人通過千辛萬苦的調查,找來了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悄悄觀察了一陣子,決定通過那對母子來接近自己,接著展開自己的報仇計劃。

在補花眼裏,普通人的力量,就算是武師的力量也是可笑的,在絕對實力的對比下,她幹脆選擇了一種直接的方式來戳破老李。

這個人要做什麽與她無關,她也不想摻和,她甚至不會動手去解決這個人,因為這個人要挑戰寨子,終究會付出代價,因為在寨子裏的曆史裏不是沒有這樣的故事。

麵對補花的直接,老李笑了,他說到:“我不是武師,我是一個道士,我來這個寨子不是為了報仇,是我終於查到了一件事情,那些蟲子在你們寨子,所以我就來看看,看看它們進化到了什麽程度,在以後我的徒弟能不能消滅它們。”

這一次換成是補花愣住了,她當然明白老李口中所說的蟲子指得是什麽,因為在這寨子裏隻有一種特殊的蟲子,那就是聖蟲,這個人開口說自己是道士,追查蟲子,他說的總不可能是蚊子,蒼蠅什麽的蟲子。

這個時候的補花心境雖然有了一絲變化,但與她感情最深的無疑還是蟲子,老李的話簡直是在挑釁她的底線,她笑了,隻不過是不屑的冷笑,她開口說到:“為什麽是你的徒弟,而不是你親自動手?是要匡扶正義,就不該假手他人啊。”

與此同時,補花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回答以後,無論他回答的是什麽,自己都會殺了他。

補花在寨子裏的地位雖然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能和聖蟲溝通,但事實上,她也是一個巫術的天才,對蠱術也有涉獵,殺一個不知所謂的道士,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麵對補花的問題,老李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的說到:“我很想親自動手的,遺落在這世間的一切,我都想親自動手去清除,無奈天意不可揣測,我和某些東西都來自一個地方,出於某種原因,我不能親自去動手收了它們,它們也不能對我有任何作用,或者是傷害我,你說怎麽辦?所以就隻能叫我徒弟動手了,不屬於這個世間的東西,就該消失,不論是何種消失,總之是不能存在的。”

聽聞老李的話,補花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震驚,因為他說不屬於世間,他說來自同一個地方,這些話蘊含了太多的內情,而偏偏是整個寨子裏唯一知道這些內情的人,就比如紫紫說的故鄉隻有她一個知道。

下意識的,補花就問到:“你們來自什麽地方?”

老李很直接對補花說到:“昆侖!”

“昆侖?”補花不由得倒退了幾步,巫族的曆史源遠流長,傳承到現在,寨子裏也有很多神秘事情的曆史記載,補花無聊時也會翻開這些書,她是知道昆侖的,那個最神秘的,可又是最接近普通人的所在。

她的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她很想說這個道士是胡編亂造的,可是她辯駁不了,因為紫紫不也曾說過,它的故鄉是高尚的存在,不是這片大地能比較的。

“我知道你想殺我,但是我勸你不要動手,你殺不了我,反而會讓我們的談話不順利。”老李這樣對補花說到。

補花望著老李,一時間有千言萬語,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老李卻背著雙手,對補花認真的說到:“其實蟲子無所謂惡,也無所謂善,昆侖也不一定代表高貴,那隻是..你可以理解為隻是一種適合更高生命形式生存的地方。人要吃飯,人要吃肉,這是為了生存,而獅子,老虎在饑餓的時候,也會吃人,那也是為了生存,你說這是誰對?誰錯?沒有對錯,這隻是天道的法則,也隻是自然之道,暗含平衡。那麽那蟲子呢?那蟲子需要人的生命力來進化,成長也是為了生存,所以我也說它無所謂惡,無所謂善。”

補花有些無力了,麵對老李,她是第一次對別人有種看不透的無力感,他一邊說和蟲子來自同一個地方,一邊又說要讓徒弟殺了這些蟲子,可接著他又說著根本不是一個人類該說出來的離經叛道的話,說吃人的蟲子也無所謂惡,無所謂善,他究竟是想表達什麽?

麵對補花的無力,老李卻不以為意,跳上了一塊大青石,舉止間說不出的瀟灑,他繼續說到:“可是這蟲子不屬於這世間,它的出現是對平衡的一種破壞,這世間的法則也就不會容下它,所以它必須消失,或者回去。”說到這裏,老李頓了一下,望著補花說到:“就如人,可以為肚子餓而吃肉,可以為自身必須的需要而獵殺,但如果因為自身的欲望而無止盡的索取,這平衡也終究會被打破,天道法則不會因為誰聰明強大就偏向誰,希望自身有靈的人,已經受盡上天寵愛的人也會醒悟。”

補花有些不能完全理解這個男人的話,隻是覺得他在月光下,青石上的身影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而他的話也不自覺的讓人信服。

“帶我去看一看蟲子,僅此而已。在接下來的歲月,你要做出一個選擇,選擇蟲子,還是選擇人。如果你選擇的是人,我們在以後還會再見的。”老李望著補花說到。

 

第七十六章 補花與老李的故事(五)

 

補花最終鬼使神差的帶著老李去到了蟲室,見到那些蟲子。

就如老李所說,他隻是見了見這些蟲子,並沒有動手做什麽,在臨走前,老李交給了補花一個瓶子,他對補花說到:“這瓶子裏是一種特殊的東西,喂給蟲子以後,可以讓蟲子在以後的進化成長裏,能力變得相對衰弱,唔...大概會衰弱六成左右吧。你若選擇了蟲子,扔了它就是,你若選擇了人,就給蟲子喝下,隻需要一滴,放入一盆清水裏,就足夠給一隻蟲子喝了,這瓶子裏的分量剛好夠蟲室裏的幾隻母蟲,並且它們喝下以後,產下的蟲卵不會再具備進化為母蟲的能力。”

補花很想扔了這瓶子,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又抓緊了瓶子,用力到指關節發白。她又湧起了那種感覺,麵對這個人無力的感覺,總是會聽他的話,依照他所說的做,仿佛他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奇特的魔力,讓你不惜冒險帶他進蟲室,讓你明明很想扔掉這會害了蟲子,害了寨子的藥,卻又覺得不該扔。

偏偏,你可以清楚的感覺,他不會對你說一句謊話,甚至是一句蠱惑鼓動的話,他是那麽直接的提出要求,也非常尊重你,給你選擇。

就在補花沉思的時候,老李已經轉身欲走了,隻是補花聽見他歎息了一聲,說了一句:“這個藥,也會讓蟲子因為虛弱少吃掉一些人。雖然無所謂惡,無所謂善,雖然時候未到,雖然那也是那些人的緣法,可我畢竟還是人,有時,我也不能太講究個緣法,太講究個道。”

補花望著老李的背影問到:“你不是說,不能對同一個地方的存在動手嗎?”

老李頭也不回,身形已經漸行漸遠,他說到:“我沒有動手,我交了一把刀給一個人,說清楚了刀會傷人,要殺或者不殺,是那個人的選擇,不是我。”

“你不怕我扔了這瓶子?”

“那隻是你的選擇而已。”

“你是不是算透了我?你是不是用了什麽方法蠱惑我?”

“哈哈哈....”老李隻留下了一竄笑聲,整個身影卻隨著距離,已經完全融入了夜色,看不見了。

————————————————分割線————————————————

信看到這裏,我們師兄妹幾個已經非常的激動,原來師祖竟然是真的來自昆侖,原來師祖在很久以前就布了一個局,削弱了蟲子,我就說,在明朝大能盡出的年代,都沒能消滅了這惡魔蟲,怎麽到了現代,我們卻能消滅了它們。

原來,它們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我師祖不知不覺的削弱了六成。

可是,還有很多謎題盤旋在我們的腦子裏,就如我們從來不認為師祖會是昆侖上的仙人,高寧所做的一切又是怎麽回事?

要知道這一切的答案,隻有繼續把信看下去。

信很長,整整十多頁紙,高寧仿佛把一生憋著的,沒說的話都傾注在信上了。

但接下來的內容,雖然冗長,但不是太關緊要,主要訴說的是補花,也就是高寧奶奶心境的轉變,在這其中她經曆了那對母子中,母親的死,來不及挽救,陷入自責,經曆了和父母冰釋前嫌,經曆和寨子裏一些善良的人成為朋友,總之,她在幼年時,體會到了人性的惡,到成年時,卻也意外或者是必然的體會到了人性中的善。

她是一個特殊的人,因為人們往往都是先體會善,然後才會在生存生活的跌跌撞撞中體會惡,她是把這個過程反了過來,但無論如何,也說明了一件事,這世間沒有絕對的惡,也沒有絕對的善,一路走來,你總會體會到一些人性的本身,剩下的,就如高寧奶奶補花所做的事情一樣,一個選擇罷了,選擇你的心要走向何方。

總之人的溫暖,蟲子越來越明顯的無情,讓補花終於選擇了人,她用了那瓶子藥,然後那一天,蟲子都集體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甚至出現了一種奇特的影響,母蟲陷入虛弱之後,開始吸取幼蟲的力量,那一天死去了很多幼蟲,甚至還有好一些是有潛力的幼蟲。

這麽大的變故發生,寨子裏當然陷入了一團亂,開始追查,補花無奈,隻能順著那個機關洞,逃出了寨子。

在這其中,發生了兩件事,第一是補花的父母已經去世,她也算無牽無掛,不連累任何人逃出了寨子。

第二件,就比較神奇,補花是選擇從紫紫那個蟲室逃出的,在那一瞬間,紫紫溝通了補花,傳遞了很多信息給補花,才有了後來高寧的一切。

補花和蟲子的交流,不同於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更具體一點兒形容這種交流,就是直接的心靈交流,所以才能在一瞬間傳遞大量的信息給補花。

而這一些信息,我們看信以後推斷,補花連我們的師祖都沒有告訴。

但我們師祖老李又是什麽人?身兼五脈,而且每一脈的修為都到了很高的程度,就如他會算到,補花有了心靈的漏洞,是消滅蟲子的一個契機,就如他會算到,補花會選擇人,就如他會算到,補花的後人會步入歧途,留下一張金色的,封印了天雷的符籙。

這就是我們的師祖——老李!

那補花又從紫紫身上得到了什麽訊息呢?高寧在信中記載的一清二楚,那就是紫紫讓補花不要忘記承諾,要和它一起回故鄉,它告訴補花由於受到了削弱,它自己已經進化不到某種能回故鄉的程度了,就算他們每八十年,母蟲進化之時,找來充滿靈氣的鮮血也不行,它必須要和補花進入一種神秘的共生模式,才能突破桎梏,回到故鄉。

它告訴補花,回到故鄉後,會有很多神奇的方法,又把它和補花分開,最後,它請補花一定不要忘記承諾。

補花順利的逃了出來,把紫紫告訴她的一切埋藏在了心底,當成了最深的秘密,從某種角度來說,補花是和紫紫一起長大的,他們之間的感情到了很難衡量的地步。

補花就算最後選擇了人,那也不代表她對紫紫的感情就吃磨滅了,我無法去揣測補花一生的心靈軌跡,隻能說她心裏一定懷有對紫紫的內疚,和某種遺憾,所以她沒有把這個秘密給我師祖說,所以當極有巫術天分的高寧出生時,她將死之時,她告訴了高寧這一切。

在信中,高寧提到,奶奶曾說,紫紫雖然是一隻聖蟲,可是紫紫從來沒有騙過她,也一直庇護著她,她讓紫紫失去了回故鄉的機會,心裏是難過的。

她不曾要求我去和紫紫融合,隻是掛念讓她要求我答應,一定要去探望紫紫,並且盡可能的幫助它進化,由於我是巫術的天才,我的精血也是有靈之血。

但到現在,我融合了蟲卵以後,越來越覺得紫紫可能騙了我奶奶,沒有什麽共生吧?有的隻是墊腳石!該死的蟲子,幸好我對它沒什麽感情。

跳過中間這一段高寧的自述,高寧又在信上寫了一段往事,因為老李再次出現了。

這一次,已經是上次見麵以後十五年了,那一年中國解放了,那一年高寧的奶奶已經化身成了一個普通的漢人女子,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

那一年,仍然是老李一個人找到了補花,和上一次的見麵不同,這一次的老李顯得分外的虛弱,但他並不憔悴,那虛弱是他骨子裏流露出來的一種感覺。

這一次,老李交給了補花一個盒子,這個盒子就是高寧用來放給我的信的盒子。

 

第七十七章 那一瞬間,昆侖

 

那盒子裏不用說,裝的是一顆神秘的蟲卵,可和我們一開始預想的不一樣,並不是那什麽惡魔蟲的卵,而是另外一種神奇蟲子的蟲卵。

看到這裏,我們長舒了一口氣,因為一開始我們就百思不得其解,師祖為什麽會帶著惡魔蟲卵來找補花,難道師祖也和惡魔蟲有什麽牽扯?事實證明,原來不是,是我們想岔了。

補花再一次看見師祖,心裏是震驚的,她不是震驚能和師祖再次見麵,而是震驚怎麽師祖那樣的人也會虛弱?

師祖沒有給補花解釋什麽,隻是直接遞給了補花那個盒子,他說到:“溫養靈魂最是不易,就如人被傷神,隻是傷到了靈魂力量的其中一種,也很難溫補。知道你為什麽能和蟲子溝通嗎?是因為你的靈魂力中的感應力特別的強大,你能進行更高一個層次的交流,精神交流。和普通人不行,因為陽身鎖住了普通人的感應場,和普通的動物什麽的更不行,它們的靈魂比起人類,都弱小了很多倍,更別提和你交流。隻有那蟲子,來自更高等的村子,所以你才能和它交流,因為它也夠強大。”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補花很奇怪,她不太相信,老李那麽多年以後再見她,並且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她,就是為了來告訴她這個。

“你的能力來得很特別,但其實是一種澤涸而魚的能力。也就是說,你的靈魂並不強大,隻是普通,但由於某些原因被刺激到,然後集中靈魂的力量發揮出了這種特別的能力,就像一個人在某段時間耗光了他一生能賺的錢,你懂嗎?靈魂經過生生世世的輪回,其實是在不停積蓄力量的,老靈魂總比新生的靈魂來得強大,我不能與你說明那麽多,唯一能說明的就是,這個能力讓你靈魂受損,入輪回都難,太過虛弱也就難免魂飛魄散。你幫我下藥,是我種的因,我和我的後輩也得到了由你產生的善果,所以,我必須來報答你。”老李很直接的就告訴了補花一切。

補花拿著那個盒子,有些疑惑的說到:“這個盒子裏的東西能幫助我的靈魂?”在這一過程中,補花根本就沒有懷疑過真假,老李說出的每一句話,她都直覺是真的,這或許也是補花靈魂感應力的一種表現。

“是的,那裏麵有一顆蟲卵,同樣不屬於這個世界,你來自苗疆,當然也就知道種本命蠱的辦法。把它當成你的本命蠱吧,和你共生,自然就能滋補你的靈魂,不說完全恢複,但至少也能恢複九層。在你死後,這個蟲子會自動回它該去的地方,這也了了我和你的因果。”老李說完轉身就走。

補花忽然就叫住了老李,她問到:“你不是來自昆侖嗎?昆侖可是神仙的地方,我的經曆讓我不相信那是傳說,我隻是想問你,你是神仙,你怎麽會虛弱成這個樣子?”

罕有的,老李轉身了,他望著補花說到:“誰告訴你我是神仙了?我來自昆侖,是因為昆侖成就了我,可我是人,一樣的是人。”

“昆侖是什麽樣的所在?紫紫能回去嗎?”補花追問到。

“昆侖不是什麽樣的所在,我的答案隻有一個,它或許與我們同在,而我們看得見或許也看不見它。”老李答非所問的回答了一句,就要走。

但在這時,補花攔住了老李,她堅定的說到:“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你不幫我,我不會算你我的因果已了。因為我一直欠著紫紫的,我此生已經不能回黑岩苗寨,我想我的子孫有一天能回去。可是聖蟲暴躁,我想你能想一個辦法,讓它認得我的子孫。”

老李深深的望著補花,沉默了很久,才說到:“你確定?”

補花點頭說到:“我確定。”

老李歎息了一聲,說到:“這是你的選擇,以後也會成為你子孫的選擇,如果你此番做,他選擇錯誤,害了他呢?”

補花堅定的說到:“我隻知道我這一條命是紫紫救的,如果不是因為它,我五歲那年就會死。欠著的,就要還。你讓我欠下了紫紫,不也是你種的因?”

這就是苗女火辣辣而恩怨分明的性格,她的話第一次讓老李也無從辯駁。

老李終歸是答應了,他說到:“我不提,你也不見得也避過這一劫,你以前為助那蟲子,欠下的孽太多,報在子孫身上也是必然,看來,很多事情不是我有心幫你,就能避過的。”

“我會教育好的子孫,我隻知道欠下的,就必須還。”補花是如此的堅定。

這一次,是補花第二次與老李見麵,也是最後一次和老李見麵,我師祖和補花的糾葛就到此為止。

我們都同時陷入了疑惑,什麽叫來自昆侖,是因為昆侖成就了我?我不會相信師祖是什麽神仙的,就如他自己不也否定這一件事情嗎?

信到這裏還沒有結束,在信的後麵,高寧講述了他自己的經曆,總之他一開始是不相信奶奶那麽神奇的故事的,也不想冒險去看什麽聖蟲。

盡管奶奶拿出了老李留下的陰器,用於收集她的靈魂意誌,還有另外的一些證據,高寧對這件事情都是不感興趣的。

直到他奶奶死去的那一天,他在信裏是這樣寫的:“我沒想到,我奶奶一去世,從她的身體裏就飛出了一隻異常美麗的蟲子,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怎麽飛出來的,就那麽憑空的出現,而我奶奶的身體沒有任何傷口。

這一切,是不足以讓我震驚的,真正讓我震驚的是,那蟲子從我們這個空間消失了,就是這樣飛舞著,讓我憑空就消失了。

奶奶說我是天才的巫師,說我的靈魂特別的強大,我可以跟你訴說嗎?陳承一,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昆侖。

是的,我看見了昆侖,也就從那一刻起,我開始不甘心也不甘願自己的人生就這樣平凡的結束,金錢,權力什麽東西都吸引不了我,因為有什麽比昆侖,比永生更讓人向往?

所以,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謀劃,然後開始了行動。

接下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但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高寧在某種方麵繼承了他奶奶的能力,雖說弱了很多,可也比那些大巫們強很多,加上他在巫術上的天賦,他得以留在了黑岩苗寨。

至於我被盯上,很可笑,因為我被那個組織賣給了黑岩苗寨,他們知道了我的精血有靈,蟲子每八十年的進化就需要我的鮮血。

說起來,那隻消失的小怪物和我還頗有淵源,因為那齊收取了那麽多天我的鮮血,都是去喂那隻小怪物去了。

在信的最後,高寧是這樣寫的,我越來越強烈的感覺到了召喚,就在那個寨子的附近,我感覺到我有去到昆侖的機會,或者說,不是我的感覺,是紫紫,它感覺到了故鄉的氣息。

我要出發去那裏了,就在那裏等待著,或者紫紫沒有騙我奶奶,我和它去到了那裏,我們就能被分離。

我感覺時間也近了,不會太久了。

可是,陳承一,我能告訴你我很害怕嗎?我能感覺到有去昆侖的機會,卻也感覺我可能不會成功,甚至我覺得自己會死嗎?誰不怕死?可能有人是不怕的,但是我怕。

也許,你不把我當成是朋友,但此刻我竟然有一種想和你喝兩杯,然後傾訴心事的衝動,或許這樣,我就不那麽害怕了。

你是討厭我的吧,我算計了你那麽多,但我真的不討厭你,因為...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可能是你這人比我傻,對我沒有威脅吧,哈哈。

好了,該說的一切我也已經說了,我就要出發了,你會祝我好運嗎?陳承一?

嗬,我也開始說廢話了,你能看到這信,說明我已經消失了,不管是去了昆侖,還是死了,總之也輪不到你來祝我好運了。

可是,你看完以後,能在心裏說一聲,祝我好運嗎?

高寧

信到這裏就結束了,我默默的疊好信紙,在同時,我在心裏說了一句,祝你好運,高寧。祝你能珍惜這一次靈魂逃過被吞噬的幸運,下一輩子,可以聰明,但有底線。

 

第七十八章 那就找吧

 

這一封長長的信徹底的震撼了我們。

竹林小築,長廊前空地的長桌旁,茶水都已經微涼,可我們幾個還坐在這裏發呆。

過了許久,承真師妹才第一個發言,說到:“承一哥,那個高寧最後是怎麽死的?他的結局好嗎?”

顯然,高寧的這封信從某種程度感動了承真,畢竟是最後的一封留信,是內心最本質的東西,當然會顯出一個人的善,而善良的人總是讓人同情的,不是嗎?

我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水,腦中又想起了高寧赴死那一天的情形,心中難免有些唏噓,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才對承真師妹說到:“那一天,是我動用中茅術請師祖上身,動用金色雷符,親自了結的高寧。他就坐在那裏,一直坐在那裏看著夕陽,當第一道天雷快落下時,我記得他回頭看了我們一眼,你知道的,天雷落下的速度很快,三道過後,他就...總之,至始至終,除了回頭看我們那一眼,他沒有動過,是很坦然也很決絕的要赴死。”

承心哥接口說到:“聰明的人到最後一刻都是聰明的,如果我是他,也會選擇在那個時候去死,變成那種狀態,怕是找到一個能殺死他的人都難。如果不死,靈魂就會完全和蟲子融合,到時候他還是他嗎?如果死了,靈魂得到釋放,至少在某種程度上,高寧還是高寧。他聰明,但是也驕傲,可能他到最後也明白,如果能和蟲子完全融合,是有可能到昆侖的吧。他不能接受的是,把自己的靈魂都交付,然後最終去到了昆侖,當他已經不是他的時候,去到了昆侖又有什麽意義?”

“那那個叫紫紫的蟲子到底是不是騙了補花?”如月單手托腮,眨著大眼睛問到。

是啊,她和如雪都是蠱苗,對於蟲子的感情是我們常人不能理解的,她會如此問,是因為從內心深處來說,她不想蟲子欺騙了補花,而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欺騙,從高寧的信上我們看不出來。

承清哥沉吟了很久,才說到:“也許是欺騙了吧,但也隻能說也許,因為到了所謂的昆侖,一蟲一人能不能分開,還是未知之數。不過以高寧的聰明,到最後一刻要有希望,到最後一刻要是他判斷不是欺騙,可能他不會選擇死亡這種逃避的方式。”

“可這也是你的揣測啊,萬一高寧隻是覺得他快失去自我,又對去到昆侖會分開沒有信心呢?”如月有些堅持的說到。

“你知道理由嗎?當年補花最終選擇了人,對蟲子下了藥,你以為那些蟲子是沒有智慧的嗎?它們隻是被黑岩苗寨用特殊的方法控製了而已。可藥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已經喝下,一個會當場發作,那麽不傻的呢?自然就會想到自己以後怎麽辦,自然會..會用另外一個方式報複吧。打感情牌,也不是人類的專利,有智慧的生物都可以那麽做。那個紫紫完全有理由騙補花,它可能是賭補花放不下它們的感情,它可能也是賭補花的後人會經不起昆侖的誘惑,賭,就不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但至少可以賭到一個可能,不是嗎?這是蟲子的智慧。”承清哥如此說到。

如月沉默了。

其實,放在我們麵前的還有很多解釋不了的問題,為什麽高寧和那個大巫的形態不一樣,高寧是人蟲合一,而大巫徹底就是踏腳石。

那大巫又和蟲子有著什麽樣的故事,黑岩苗寨控製蟲子的辦法又是什麽?是誰教他們的?

但這是他們特有的秘密吧,畢竟隨著蟲子的全部死亡,這一切都會消亡,蟲子是不是騙了高寧,我們討論了也無意義,說悲哀一點兒,看了這封信,我們已經意識到我們距離某種層次差了很遠,這根本就不是現在的我們討論的出來的。

又是一陣沉默,慧根兒已經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沒有人說話,畢竟聯想到太驚世駭俗的事情,說出來怕自己都不能接受。

就如我相信有靈體,有帶著負麵能量太大,就成為了所謂惡鬼的靈體,可我沒見過所謂的陰曹地府,我就很難去肯定的對別人說,嗯,有輪回。

因為以上的問題,不是有靈體就能證明的問題,因為誰也不知道,靈體會以一種什麽形勢重生?萬一是分解成新的能量,組合,再生呢?

這就是因為層次低了,所以眼光局限,自己就不能解釋的問題。

所以自己不能接受,就是很難以去相信所謂的昆侖,鋪開世界地圖,它在哪裏?

麵對我們一眾人的沉默,沁淮這小子摸了摸下巴,說到:“不管再怎麽神奇到讓人難以接受,你們也不能老坐著發呆對吧?承一說信上可能會有線索,那線索也出來了,至少高寧的信證明了昆侖的存在,這是你們師祖親口承認的,高寧也沒必要再這些地方騙你們。現在答案很明顯啊,薑爺他們很有可能是去找你們師祖了啊,你們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判斷的嗎?各種線索,各種不對勁兒,指向的都是你們師祖和昆侖,那你們呆著幹什麽?總得想想接下來怎麽做啊?”

承清哥一邊敲著桌子一邊說到:“我師父已經死了,可這是他畢生的願望,在這件事情上,不要以為我不積極,如果真的能找到昆侖,找到師祖,我也好點燃三柱清香,在我師父麵前告之,讓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但問題是,昆侖我們要如何找起?連如何找起,都不知道,我們以後又該如何去做?”

承清哥的話正是我們的擔心,師父他們如果去找昆侖,一定是有了某種線索或者某種把握,而且他們是自小跟著師父長大的,知道的一定比我們多的多,不像我們一頭抓瞎不說,還需要花費時間去接受這個所謂的昆侖。

從內心接受了,才能全情的投入吧,再說師父他們去了昆侖,也隻是我們的判斷。

我不得不承認,到了這一刻,我還是不太接受有所謂的神仙,然後在天上有個仙境的說法,也就注定了不太接受昆侖的存在。

沁淮說到:“哥兒我沒啥學問,可架不住哥兒我人脈廣啊,我認識好多的所謂高科技人才,院士。我聽過一個說法,就是咱們的眼睛,也常常會欺騙咱們,具體的,我表達不好,就是說咱們的眼睛就那個程度了,還沒有一些昆蟲,動物的眼睛來得厲害,也就是說,誰能肯定我們看到的世界就是最真實的世界呢?我從少年時就和承一一起長大吧,就像我,一直相信鬼啊,風水啊,然後有個哥們就跟我碰瓷兒,說有個屁的鬼,咋相機沒有拍到過一張,沒啥證據呢?嗨,一說這個,我還真沒啥詞兒了,但當時有個特有學問的哥們兒就在我旁邊,他說到,你不能因此就否定的,為啥?因為相機是模仿人的眼睛做出來的,到現在吧,也遠遠達不到人眼的精細程度,一張照片,絕對不能還原人眼看到的真實,就如山啊,水啊哪有人眼看到的那麽生動,你說人的眼睛都看不到的事情,相機都拍到?扯淡吧!然後,你們懂我的意思了吧?”

我很無辜的問到:“啥意思?”

沁淮氣得翻了個白眼,說到:“就是說人們沒有看到昆侖,也不能證明昆侖不存在啊!然後存在的話,就去找唄!你師祖還能撒謊啊。”

不得不說,沁淮的話給了我們很大的鼓勵,這簡單直白的人,思維也是相當的簡單直白,倒讓我們一群想太多的人,顯得有些可笑了。

既然這樣,就如沁淮說的,我們就開始找吧,師父們能做到的事情,我不相信我們就不能找出一個線索!

 

第七十九章 元希的怒火

 

尋找昆侖注定是一件很大的工程,也許要窮盡一生。如果師父他們真的是去找昆侖,找師祖了,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我師祖這個人也充滿了謎團,就連他到底是不是存在在這世界上的人,我都不敢肯定了。

麵對我這種糾結的想法,承心哥說了一句:“師祖是哪裏的,都不重要。你忘記高寧在信裏寫的了嗎?他說過他是人,我們這些徒子徒孫可不能懷疑老祖說的話啊。”

是啊,無論師祖是什麽,都無法掩飾他的光輝,從小師祖就是我們幾個的偶像,到現在也不曾變過。

我會中茅術,不是什麽秘密,在我們在竹林小築生活的日子裏,承真不止一次要我動用中茅術,把我王師叔變出來,她想師父了。

我不知道怎麽給承真解釋,雖說我們是同門,但一樣隔行如隔山,如果真有那麽簡單,我早就把師父請回來千百次了。

我告訴承真:“其實中茅術請到的是一股意誌,什麽是意誌?就是這個人的性格,習慣等等各方麵組成的一種東西,但畢竟不是那個人,知道嗎?或許特定的人物出現,會刺激某一部分的記憶片段,也就好像是人物介紹,就比如,承真,生於多少年,是誰,和我什麽關係。但不涉及到具體的事兒。而且,我也觸碰不到那些記憶碎片,這是因為功力深淺的原因,知道嗎?”

承真說到:“也就是說,你用中茅術可以變出一個師父給我說話,但這個師父不是真的師父,就好比是一個跟師父性格什麽的一模一樣的人,帶著師父的部分力量,和一些零散的,既定的簡短記憶而已。是不可能和我正常對話,說現在在幹什麽,為什麽走之類,對嗎?”

“是啊!”我疲憊的揉了揉眉頭,其實很多次,我都想擺個錄像機在那兒,然後用中茅之術請到師父,然後給錄下來,雖說那是我的樣子,雖說那不是真的師父,但也可以緩解一些我的思念。

師父尚有師祖的畫像,而我有什麽?我連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承真有些失望的靠在了我身旁的欄杆上,一雙眼睛裏全是悲傷,我的心也跟著扯著痛了一下,但我是師兄,我說過我帶著大家一起找師父,我隻能盡量表現的平靜。

所以,我刮了一下承真的鼻子,然後說到:“以後也總是會請來看看的,至少要確定一下師父們的生死。可你也知道他們這一次去,說是危險的,我如果動用中茅術,會連累到他們的,你也知道被請之人會陷入虛弱的。所以,以後請也一定得選個小心翼翼的時間,而且不能請我師父這種戰鬥型的。”

“戰鬥型的?哈哈...”承真被我逗樂了,可是下一刻她忽然就不笑了,因為我們同時看到一個怒氣衝衝的人站在我們竹林小築的門口。

是元希!

她為什麽那麽憤怒?我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元希卻‘蹬蹬蹬’的跑上了長廊,直奔我的麵前,然後逮著我的衣領就吼到:“陳承一,按說你應該是大師兄,對不對?”

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元希這丫頭怎麽了?

可是還不容我說話,元希又憤怒的罵到:“陳承一,你這個大師兄我不服,你違背了師門規矩,你該受罰。”

“我..我怎麽了?”已經扯到師門規矩上了,那麽嚴重?我微微有些皺眉。

元希那麽激動的一鬧,所有人都出來了,承真和承心趕緊規勸著把元希拉開了,勸慰著有話慢慢說,如月拖著下巴坐在欄杆上,兩隻腳蕩啊蕩的,就如小時候一般,一副看好戲的調皮勁兒。

承真哥咳嗽了一聲,背著雙手,輕輕慢慢的走過來,戲謔的說到:“不然,承一啊,你就把這個大師兄讓給我吧?”

慧根兒一看是元希,不由得大吼到:“元希姐,張海燕怎麽樣?”

這他媽張海燕是誰?怎麽又冒出來一個張海燕?!我心裏略微有些怒氣,畢竟元希衝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衝我一通罵,元希估計也沒消氣,我們倆同時對慧根兒吼到:“閉嘴。”

慧根兒一下子委屈的瞥著嘴,眨巴著大眼睛,委屈之極,承心哥拉開元希之後,已經悠然的靠在長廊的欄杆上,雙手插袋,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說到:“13歲的男孩子了,裝什麽可愛,邊兒去昂!”

慧根兒更是委屈的無以複加,如月‘咯咯’的笑著,一把把慧根兒拉過去,說到:“別理他們,如月姐姐疼你啊。”

如雪還是那一副平靜的樣子,隻是走過來慢慢幫我理順被元希剛才扯亂的衣領,一言不發,末了,才說了三個字:“好好說。”

這一地雞毛的樣子啊!我頭皮都在發麻!發覺真不愧是某一群的後人,插科打諢,不正經的樣子我們也成功的繼承了下來。

那邊沁淮還在虎著臉,逼問著慧根兒:“老實給哥兒我交代昂,張海燕是誰?”

“安靜。”我終於忍不住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然後所有人都愣住了,維持了不到一秒鍾,然後大家很有默契的又不理我了,依然是各幹各事兒,精彩紛呈,我這大師兄還真失敗。

我隻得拉過元希,說到:“你能不能有事兒好好跟我說,一上來扯啥衣領啊?下次你不得直接扒衣服了?”

元希被我氣得無語,咬牙說了一句:“你就跟沁淮學得流氓了,誰扒你衣服了?”

那邊沁淮聽見了,已經在吼到:“元希,你說話可得負責昂!誰不知道哥兒我當年是出了名了清純可愛天真小郎君,自從跟了陳承一,哥兒我就算是一朵蓮花,也...”

無言了,我和元希再次很默契的扭過頭,對沁淮吼了一句:“閉嘴!”

沁淮縮了縮脖子,不說話,元希那邊則說到:“師父們都不見了,你們都來了,都在。為什麽沒人跟我說,為什麽?陳承一,當年是你親自帶我進門,每個師父也悉心教導了我,難道你不認我是你小師妹?師父們不在了,就跟我沒有關係?師門中規定,同門必須友愛,不得拉幫結派,排斥他人。你說你是不是犯了門規?”

我一下子啞口無言,大家都也聽到了這番話,跟著啞口無言,說實話,我們真沒有想到通知元希,這其中的原因,我卻清楚,絕對不是把她排斥在外了,第一,是因為我們太傷心,也就沒有考慮到這些事情。第二,元希是要照顧元懿的,而這事兒顯然是...

其實我也不想找借口,老實說,我們確實是沒有想到,畢竟元希是後來入門,和我們自小跟著師父長大不一樣,她沒有明確的師父,我們也就...

我有些愧疚,想說點兒什麽,元希卻已經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不管你們咋想,我就是這一脈的人,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每個師父都跟了那麽長的時間,他們也都悉心教導我,對我很好。你們不能什麽事兒都把我排斥在外,我就是送我爸爸回一次老家,就錯過了那麽多事兒,大師父死了,其他師父全部失蹤了,你們這些師兄師姐,竟然...”

元希已經哭得說不下去了,我心裏內疚,一下子拉起了元希,嚴肅的說到:“不許哭,哭什麽?我們從來沒有不當你是師妹,我們隻是太過傷心,根本就沒想到那麽多。我也承認,畢竟你入門晚,不像我們跟著各自的師父一起長大,所以我們也就想當然的認為,這事兒那麽麻煩,就不用把你扯進來了。既然你都那麽說了,以後我保證,我們不管去哪裏,任何事,都會帶著你。”

承清哥和元希相處的時間最長,他此刻走過來,輕輕為元希擦幹了眼淚,說到:“是的,都帶著你。而且不會讓你和小師姑一樣,隻存在了幾年,就沒了。我們也會保護你的!”

承真也走過去抱住了元希,承心哥歎息一聲,說到:“其實我師父和李師叔還商量著給元希一個承字輩的,可惜他們又那麽匆忙的走了,哎,承一,你是大師兄,這事兒,你來辦吧。”

我望著元希,元希一把抹了眼淚,說到:“我一定是要一個帶字輩的名字的,不管我祖爺爺是誰,我爸爸又是誰,我入了門,這是這一脈的人,我爸爸也是這樣說的。”

我默然了一會兒,然後說到:“也是,我帶你入門,我給你字,這真的是因果啊。那以後就叫承願吧,承載師父他們的一個帶著遺憾的願望,期望小師妹沒有死,也承載我們這一輩的願望,找到師父。就承願吧。”

“好。”元希很幹脆的答應了,然後說到:“有了字,我得去拜拜師祖。”

那邊,沁淮的聲音又傳來了:“還想跑,跑得掉嗎?說,張海燕是誰?”

 

第八十章 未來

 

最後慧根兒打死也沒說張海燕是誰,倒是從承願的口中我得知,張海燕是院子裏的一個小丫頭,而慧根兒和承願是一個院子的。

這讓我隱隱有些擔心,慧大爺的願望是期望慧根兒能成為一個超級大和尚,但是超級大和尚能動凡心嗎?我見過和尚喝酒,和尚吃肉,獨獨就是沒有見過和尚能談戀愛什麽的。

雖說慧根兒還小,還不算是懂什麽男女之情,如果有,最多也是好感,但這樣下去?

師父走後,我發現沒有依賴的感覺真的糟糕,一切都要靠自己去解決,這也就是成長的代價吧。你總要失去一些什麽,然後被這些失去的東西一步一步逼到去成長,去承擔,最終成熟。

怪不得我活到27歲,都還是不成熟,原來從心裏我就從來沒有擺脫過對師父的依賴。

點上一支煙,我有些煩悶的倚著長廊,望著長廊外的夜色,總覺得自己的未來也如同這夜色一般,黑沉沉的看不清楚,一點方向也沒有。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如雪站在了我的旁邊,輕聲問到:“是為慧根兒的事情心煩?”

我點頭,我和如雪之間的默契與了解是不需要訴說的,我的一個眼神,她或許就能知道我在想什麽。

“不破不立,不經曆也就談不上是看破和放下,承一,有些事情不是逃避了,就算勝利了,而是經過了,承受住了,才算是真正的悟了。”如雪隻是這樣對我說了一段,然後就沉默了。

而我的心卻一下子開朗了起來,是啊,如果慧根兒從來沒有經曆過男女之愛,就說他是看破,放下了男女之愛,那肯定是不成立的,如果慧根兒真有慧根,那麽他自己總會走上正途的,不管中途他經曆了怎麽樣的分岔。

道家講究無為而治,其實這個無為的意思我這時才有些明了,就是你永遠不要去刻意規避一些事情,然後決定某種方向,這就是無為的一層淺淺的解讀。

隻有無為,也才能不破不立!

我很想擁抱如雪一下,她總是那麽適時的就能解開我的心事,一語道破我的糾結,可一想起我們的情況,我隻能對如雪微笑了一下,然後轉頭不再說話。

而如雪已經默默的轉身走開了。

這人生啊,到底是要多無奈,才能把一顆心最終練得通透?

我們在竹林小築裏呆了快一個月,這一個月,我們幾乎每一天都在商量從何找起的師父們的事情。

最終,我們確定了要怎麽做之後,麵臨的就是各自分開。

就如師父們為昆侖投入一生,我們注定也會投入一生,也就意味著這件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一年兩年能完成的。

在這段長長的時間裏,我們要收集大量的線索,而且需要一些金錢,養活自己,不斷修行,也是為了以後或許要走遍大江南北做準備。

另外,我們還背負了一些責任,和師父他們那一輩大多是孤兒不同,我們這一輩都是有父母親人的,我們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責任。

所以,我們還要承擔一些責任,才能放開的遠行。

師父是在81歲才離開,我們是等不了那麽久,我們約定了一個時間,總之在那個時間之後,我們也會如師父他們一般聚攏,然後無怨無悔的踏上這段征程。

但這中間,如果有了重大的線索,我們也必須一起去探知。

這就是我們的約定。

也就在這時,我才忽然想起,師父老是一段一段的消失,是不是就是在尋找線索,確定答案呢?特別是那一個三年!而那時師父在慧大爺手上寫得字又是什麽呢?我猜想可能就是昆侖吧。

當然,這線索也不是莫名其妙的找,我們商量了一個月,當然也商量了找尋線索的方法,隻不過這個工作量太大,涉及到各式各樣的人,大量的秘密文獻,還有一些危險的地方,飯要一口一口吃,我們隻能慢慢來。

首先,是要給自己弄一個能養活自己的工作吧,我還負擔著慧根兒,我們每個人都依靠師父,這一次,除了大師兄以外,每個人都要獨立了。

大師兄是一開始,李師叔就決定了,要繼承他在相關部門的工作,這也是這一脈的規矩,命卜二脈的傳人,一定要為大勢所服務,所貢獻。

我不解其中的緣由,就如我不解曆史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命卜二脈的人呆在皇帝身邊,相反其它脈的人倒是喜歡在人間,悠遊自在,可是那畢竟是別的脈的事情,我也不願意去追根究底,總之,師祖定下的規矩,照做就好。

至於我們,其實是可以進入相關部門的,但是考慮了之後,我們都不願意,承真是和王師叔在一起自由慣了,而承心覺得醫字脈的高手自在民間,民間有很多方子值得研究,他一路走,也能一路收集線索。

而我的想法和承心哥差不多,找尋線索,也就不想要什麽束縛,再說相關部門的頂梁柱是老的一輩,我是年輕一輩的人,其實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我是已經在相關部門記錄備案的人,如果需要我,當然我也義不容辭,會站出來的。

未來的方向基本上就這樣確定了,隻是我要幹什麽?我還有一些迷茫,直到收拾行李的時候,我翻出了一本珍藏的好好的小冊子的時候,我才一下子有了方向。

這本小冊子是一個筆記本,是那一年我離開王師叔的時候,他給我的,上麵記錄著他的一些客戶,他也特地帶著我建立了一定的人脈,這不是就在為我以後安排嗎?

其實,我不是不能做別的,可是我跟隨師父那麽多年,我內心認為我該做這個,我的心裏一下子也就有了方向。

我想我的幾個師兄妹也會做自己的本職吧。

竹林小築被我上了鎖,就如在我心底最珍貴的一段回憶被我上了鎖,我想我是有很長的時間不能回這裏來了,或者我也不敢回這裏來,怕觸碰到一些記憶,會傷感。

李師叔的墓在這裏,可是我們道家人反而不太注重每年的拜祭,我回來拜祭李師叔,但我想可能不會每一年都來了,因為這個竹林小築越是親切,我也就越不能觸碰。

我們是在鎮上的車站分別的,再一次就要天南地北,我沒有特意去和如雪告別,在我的人生中,我已經厭倦了一切的告別,也就更不想麵對和如雪的告別。

我們都很淡然,一個簡單的擁抱,就各自離開,隻是這份淡然下藏著的是何種的傷感,我們卻都不願意細想。

我和承願,沁淮,慧根兒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慧根兒還要上學,我得送他去!在假期時,我會帶著他找到覺遠師傅,到時候再決定要不要轉學什麽的。

沁淮自然是要回北京的。

至於承願她告訴我,她想趕緊把大學修完,另外元懿大哥不願意再呆在北京,他現在生活自理已經沒有問題,何況相關部門還安排了專門的保姆給元懿大哥,這樣承願會放心很多。

送了慧根兒去北京以後,我下一步該去哪裏呢?我有些清晰,卻又迷茫,我不能和家人常常呆在一起,也就注定了我得漂泊,沒有愛人,也沒有師父的我,隻能確定去了北京以後,我會陪著爸爸媽媽住一段時間,接下來的隻能歎一聲隨緣。

我以為北京的事情我會很快的辦完,卻沒想到在這裏,我遇見了一個我根本就沒有想到的人。

他的出現讓我吃驚,可是現在想來,他也是必然會出現的。

 

第八十一章 都消失了

 

在北京的四合院因為師父的離去已經被收回,我在北京一直是帶著慧根兒借住在沁淮的家裏,由於這一次慧根兒耽誤了比較長的學習時間,而慧根兒自身又不願意留級,所以需要辦的瑣事也就比較多。

我也特別留意了一下張海燕,挺可愛的一個小丫頭,相信她和慧根兒現在的感情是非常純潔的,至於以後會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我聽了如雪的,也選擇不幹涉的態度,所以也隻是特別留意了一下,僅此而已。

忙碌完了一些北京的瑣事,我整個人也閑了下來,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未來如何開始的意味,沁淮極力挽留我多在北京留幾天,想著自己現在還有些迷茫的狀態,我答應了沁淮。

這一天晚上,我和沁淮又是喝得半醉,走在回家的路上,沁淮對我說到:“承一啊,要不你就留在北京發展唄,哥兒我不是吹牛,在北京我別的沒有,人脈還是有的,你覺得怎麽樣?”

留在北京?我搖了搖頭,以後的我注定是要四處漂泊的,而且能閑下來的時候,我都想盡量離父母家人近一點兒,我是肯定不會留在北京的,但北京也不是沒讓我留戀的地方。

想到這個,我忽然對沁淮說到:“走,陪我去一個地方,咱們翻牆進去看看。”

“什麽地方啊?”

“就是我和師父住過的四合院。”我向前走著,頭也不回的說到。

“我X,在外麵看看得了,萬一已經分配有新的人住了呢?”沁淮在我身後吼到。

“你怕啊?”

“去,哥兒我怕過誰啊?”

就這樣,我和沁淮一路笑笑鬧鬧走到了以前那個四合院,走進了那熟悉的巷子,這裏的一切很難有什麽改變,就連老鄰居都沒有什麽變動,可我心裏明白,我是再也不可能推開門,就看見師父坐在院子裏等我的身影了。

我隻是想走到這裏懷念一下。

可是,就當我和沁淮快走到那座四合院的時候,沁淮和我同時看見了,在那四合院前站著一個人,由於距離的原因也看不清楚是誰。

同時,那人也看見了我們,接著,他就顯得有些激動的,大踏步的朝著我們走來。

沁淮看見這一幕,吼了一句:“這他媽誰啊?大晚上的還戴一副墨鏡!裝大尾巴狼啊?”

想當年,我在北京打那麽多架,惹那麽多事兒,有一多半都是拜沁淮這張嘴所賜,到現在這小子也改不了這毛病,可我卻沒有阻止沁淮,因為這個人是我認識的人,並且我也對他沒啥好印象。

轉眼,這人就走到了我們麵前,然後取下了墨鏡,露出一雙非常憔悴的眼睛,他望著沁淮說到:“你是高官的孩子,我知道你。可你還不是什麽貴族,你根本也就不知道一臉憔悴讓別人看見是不禮貌的事兒。”

沁淮無語的看了一眼來人,然後掏了掏耳朵,攬著我的肩膀對我說到:“承一,這人是不是神經病啊?”

我沒有理沁淮,隻是望著眼前的人說到:“肖承乾,你又來找我宣揚你的道,你的貴族理論嗎?如果是這樣,我沒興趣聽。”

是的,眼前這人就是肖承乾,和我有過兩次交集,我沒想到我的一個無心之舉,竟然能讓我在這裏遇見他。

沁淮見是我認識的人,也就不說話擠兌他了,肖承乾好像也無意和沁淮扯淡,他重新戴上墨鏡,對我說到:“陳承一,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

“要去什麽酒吧的話,我沒興趣,另外,你要在我麵前炫耀你的優越性,我也沒興趣。”我雙手插袋,確實,我沒什麽心情和肖承乾扯淡,他們組織就算要逆天,我也不想管,隻要不惹到我麵前。

就如師父一樣,除非惹到麵前,不然任隨他們去。

“你師父的事情,你也沒興趣嗎?”肖承乾這樣對我說到。

我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說到:“你知道我師父的事?”

“是啊,你有沒有興趣彈一彈?”肖承乾的臉大半隱藏在墨鏡下,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提到師父的事,就如抓住了我的軟肋,我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答應了,也懶得去管有沒有陷阱,有沒有危險。

——————————————分割線——————————————

因為我提出過我不去什麽酒吧,我和肖承乾談話的地點是某高級酒店,他定的高級套房,沁淮自然也是跟著來了,但肖承乾也不介意。

在寬闊的客廳內,肖承乾終於舍得取下了他的墨鏡,換上了一件稍微舒適的衣服,他坐下後,就拿起一瓶洋酒,猛灌了幾口,然後對我和沁淮說到:“酒櫃裏有酒,你們自己挑著喝,我也就不招呼你們了。”

他的神情很頹廢,在燈光下,那一臉的憔悴更加掩飾不住。

沁淮倒是很自然的就去拿酒了,而我心急著師父的消息,根本沒有心情喝酒,開門見山的就問到:“你不是說有我師父的消息嗎?我跟你來了,你是不是可以說了?”

肖承乾意味不明的望著我,然後又灌了一口酒才說到:“我在這裏等了你很久了,一個多月吧!我找不到你,就在你北京的住址等你,沒想到被我等到了。”

“你等我幹嘛?不是你要告訴我,我師父的消息嗎?”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因為我見過你師父,就在一個多月以前,他找來了我們組織的總部,然後見了我外公,接著我外公,我的幾位伯伯都失蹤了。”肖承乾沒有賣關子,很直接的對我說到。

我一下子有些難以消化這個消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問到:“你外公是誰?”

“你不知道我外公是誰?”肖承乾笑了幾聲,然後才望著我,認真的說到:“我外公是吳立宇,現在想起來了嗎?我們這一脈原本在組織裏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次還帶回了蟲卵,可是你師父一來,就讓我們這一脈的中流砥柱,就是我師祖的正式傳人全部都消失了,帶著蟲卵消失了。這下,我們這一脈算是在組織裏失勢了,連我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嗬,你師父可真厲害...”

我冷笑了一聲,原來這小子更加關心的是他的地位啊,不過我想起了一個問題,於是問到肖承乾:“那個組織不是你們這一脈建立的嗎?你還會失勢?”

這一句話仿佛勾起了肖承乾的心事,他又猛灌了幾口酒,然後說到:“一開始是,但早在上百年前,組織裏就有了很多的其它勢力,為了發展,這也是必然的。隻不過我們這一脈還能保持優勢罷了,這下好了,都走了,什麽都沒了...”

我搶過他的酒,也給自己灌了一口,我忽然想起了師父曾經說過,對於搶走的蟲卵他也有辦法,他說一起,大不了一起,原來一起是這個意思?帶著吳立宇他們那邊的一脈人一起走?

我很直接,說到:“你有什麽線索?你找我談的目的又是什麽?”

其實到這個時候,我的心裏已經隱隱有些明了了肖承乾找我是要做什麽。

“我要和你合作,我這邊有你沒有的財力和物資優勢,但你們那一脈卻也有我沒有的優勢,至少在傳承上比我們優秀,得知的秘密也應該比我們多。我必須要找到我的外公,或者現在我在組織的地位岌岌可危,我需要一個外在的支持。你要和我合作嗎?”肖承乾望著我說到。

我看了肖承乾幾眼,說真的,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肖承乾所在的組織到底是個什麽性質,而我們這一脈有相當多的底線,至少我們不會做出危害社會,損害國家和普通老百姓的事情,可他們就會。

我對肖承乾搖了搖頭,對他說到:“我們可以合作的,永遠隻有一件事情,就是關於他們下落的。你們組織的事情我沒興趣,期望你們不要惹到我就行了,我雖然沒資格和你們鬥,但總也能咬下你們兩塊肉。條件就是如此,你答應就行,不答應也就算了。”

肖承乾又灌了一大口酒,說到:“以你師父留下的人脈,隻要被你發掘了,你當然有資格和我們鬥。好吧,那就這件事情上合作,你會知道財力和物資有多麽重要的!**的林辰,我是不會讓他上位的,但我需要找到師父,至少知道他們在哪裏,我才有那個本錢,該死的!”

肖承乾有些癲狂了,而我卻陷入了沉思,這是師父離開以後,屬於我的,不一樣的未來開始了嗎?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