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百萬年薪,大廠人跳到國企後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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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互聯網行業的高速發展告一段落,不少大廠人主動或被迫地離開了“高速公路”,轉而投奔更穩定的國企。

他們也管這叫做“上岸”。在這個時代,人們似乎有上不完的岸,幼升小、小升初、中考、高考、考研、卷實習……好不容易才進了大廠。如今,他們再一次放棄了舊岸,把目光投向了新岸。

然而,當兩種工作塑造出的印跡、思維、生活方式相碰撞,人們要經曆怎樣的轉變,又會獲得哪些好處?在岸的轉換中,失去的又是否隻是高薪?最後,他們是會慶幸,還是後悔?針對這些問題,每日人物訪談了多位上岸國企的前大廠人。而他們的故事,最後都關乎一個核心命題——

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

浪潮與岸

趙夏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麽美的夕陽了,金色的光芒在遠方炸開,毫無顧忌地塗抹了整片天空,太陽的餘溫照得身心都暖洋洋,越往遠看,光亮越盛,天際線處已經紅得發紫。

“紅得發紫,這可真是個好兆頭。”那是趙夏從一家短視頻大廠離職的第一天,工作的重擔卸下,渾身輕快得像是要飛起來,29歲的女孩忽然恢複了小學生心性,迎著夕陽一路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然而,接下來的半年,趙夏再也沒有如此輕鬆過。為了找到一份國企的工作,她投出了七十多封簡曆,參與了十多場筆試、麵試。失業的恐慌、30歲即將到來的焦慮,讓她瘦了二十多斤,原本飽滿的臉頰凹陷下去,肋骨在胸腔處凸起,根根清晰。

2021年,因為工作壓力過大,身心難以承受,趙夏在衝動之下辭掉了工作。盡管擁有985碩士學曆和還算漂亮的工作履曆,但環顧四周,留給她的選擇也並不多。

“去其它大廠,還是一樣的用命換錢;去小公司,薪資降級,還不穩定;考公務員,競爭激烈,年齡和專業都不占優勢;創業又還沒攢夠本錢,找好賽道。”思來想去,趙夏覺得到國企工作可能是為數不多的好出路,“雖然薪資肯定不如以前高,但勝在穩定,還有什麽比穩定更重要的呢?更何況,朝九晚五,雙休俱全的生活更是誘人。”

趙夏的選擇不是個例,最近幾年,越來越多的大廠職員選擇跳槽國企,他們大多在過去十幾年間,被互聯網的高薪、開放、自由、機遇等優勢吸引,一頭紮身更新潮、更具想象力的職業之中。

然而,當財富的浪潮不再風雲湧動,留給普通人的生存空間也越發逼仄,收獲與付出的時間、精力不成正比,無休止地加班與內卷卻看不到上升的希望,甚至在降本增效的刀口下,連保住工作都成了殘酷的大逃殺。

▲ 圖 / 視覺中國

在浪裏撲騰久了的人,會更向往岸的安逸。這時相對穩定,對職場人士更加友好的國企,成了不少大廠人新的奶與蜜之地。劉思哲就發現,最近兩年,身邊準備跳槽國企的大廠人越來越多。

2013年畢業進入互聯網工作的劉思哲,經曆了整個行業從野蠻生長,到繁花似錦,再到江河日下的完整周期。行業的高速發展,給她帶來過許多成長與紅利,例如曾經開放的工作氛圍,一段從0到1搭建新興業務的經曆,一個中層管理者的體麵職位,更實際些的,是一套北京市區無貸的房子。

但當浪潮不再能激蕩出新的水花,而是向從業者頭頂淹去,她漸漸有了溺水的感覺。領導的壓力、工作的辛勞與評價體係的嚴苛,讓她患上了抑鬱症,最嚴重時,隻有幾歲的女兒都能看出她的異樣,“媽媽,你的眼神怎麽總是直愣愣的”。

為了將自己從水中撈起,獲得喘息,劉思哲也開始向岸邊遊去,四處尋找國企的工作。隻是投了半年簡曆,她隻收獲了一個工作機會,薪資還低到她難以接受。

很久之後,她才從朋友處了解到,盡管不少國企也希望吸納互聯網人才,為企業注入新的思維與活力,但由於湧入的人過多等原因,上岸的難度也在不斷提高,“有些地方會要求學曆,比如和我同時入職的,都是碩士,年齡門檻也有隱形標準,大多卡在35歲”。

最終,又投了半年簡曆,劉思哲終於找到了一份相對滿意的國企工作,盡管薪資隻有原來的40%,但這份工作足夠穩定,下班和雙休時間還幾乎不會被打擾,放在以前,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眼看身邊許多同行朋友,工作合同到期後,都沒有被續簽,不知將被浪潮衝至何地,劉思哲覺得,自己還算是比較“幸運”。

掙紮

之所以對離職那天的夕陽印象深刻,是因為在大廠工作那三年,趙夏幾乎沒見過夕陽。無論外界陽光普照,還是淒風苦雨,她都如同一根釘子般,紮在恒溫的辦公樓工位前,有時偏頭看看窗外的光線變化,有種“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恍惚感。

最開始,加班是自願的,甚至是榮耀的。剛入職那一年,她也的確會被一些瞬間擊中,例如一次做用戶活動時,接觸到一位22歲的女性卡車司機,會叫他們哥哥姐姐,“很認真地發來一大段話,說感謝哥哥姐姐,讓她有機會通過直播多賺一點生活費”。

可當最初的新鮮感褪去,工作露出了瑣碎、繁重的本質。2019年公司年會時,CEO正式提出了“追求極致”的企業文化,而這句話落到普通打工人身上,變成了“一個方案反反複複修改無數次,一周要開N個複盤會議,有時半夜兩點,突然被拉進工作群,對齊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有段時間,她連續兩個月,每晚十一點才能從公司離開,在後廠村明如白晝的加班燈光中,夢遊般地回到家中,“累到生理性地大哭”。

▲ 圖 / 視覺中國

趙夏曾經告訴自己不要想那麽長遠的事情了,“什麽理想、情懷,都太奢侈了,先熬今天的工資,不想明天的掙紮”,直到病曆單上“胃潰瘍,三尖瓣中度返流,重度焦慮”的文字提醒她,“真的不能再熬下去了”。

她恍然明白,為什麽很注重口腔清潔,嘴裏還常出現奇怪的味道;為什麽失眠時,總能聽到心髒裏像是有水流動的聲音;為什麽總是控製不住地煩躁,坐立難安,想摔碎手邊的東西。

而當外部增速減緩,帶給大廠人內部的不隻是內卷式加班,還有越發嚴苛的評價體係,日漸收縮的上升渠道和由此帶來的自我懷疑,這時人的掙紮就會更加激烈卻徒勞無功。

2015年,劉思哲入職了一家大廠的新業務部門,“快車道那幾年,能趕上從0到1的大項目是很難得的,也比較好拿結果,所以我每一年都會晉升,速度非常快”。

但等到2018年,經曆了結婚生子,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的劉思哲,卻剛好趕上了轉折點,“行業逐漸飽和了,用戶增長沒那麽快了,創造性的事情基本也都做完了,藍海變成了紅海”。

有些難以適應工作節奏的劉思哲,一度懷疑是生育讓她趕不上周圍人的成長速度,“給自己的壓力很大,因為一件事做不好,領導會歸結為你不行,而不是他的策略不行,這件事不行”。

在大廠的最後時光,劉思哲一個人承擔了兩個模塊的業務,經常沒時間吃飯導致身體暴瘦,巨大的工作壓力也造成了她的抑鬱症複發。

“我是那種越說我不行,我就越要證明給你看的性格,這就很容易被PUA,領導對我的反饋,永遠是你沒做到我滿意的程度,也不會給我更高的績效。”一位大廠資深HR對此邏輯深感熟悉,“其實越是踏實肯幹的員工,越會得到中等評價,因為這樣既不會讓你晉升太快,又會激發你更加賣力地工作”。

而大廠外包員工陳勇,是在一場慘烈的裁員之後,才猛然發覺,自己甚至都沒資格進入這套評價體係之中。

2021年,陳勇以外包身份入職某大廠後,很長時間甚至沒有得到一個工位,“總部人太多了,領導說坐不下,讓我們拎著電腦,挨個兒樓層看看,哪裏有空位就先坐下辦公”。

臨時的日子過了小半年,到了2022年初,陳勇忽然發現,辦公區的空位變多了,“經常一下子空出一排”,後來他才知道是因為裁員。一次找工位的過程中,陳勇看見了一個詭異的景象,“前一天那層樓還坐得滿滿當當,第二天再過去,隻有燈光亮著,座位上空空蕩蕩”。

自己所在的業務線也在不斷裁撤,“而且是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滅掉”,那種不知鐮刀何時落下的恐慌籠罩著陳勇,他開始在工作時止不住地冒冷汗,手滑到捏不住鼠標。最後,也沒有人專門向他解釋是為何被裁員,接到業務線解散的消息後,他需要做的,隻是和其他人一樣,從這座大廠中消失。

▲ 圖 / 視覺中國

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曆經7個月的尋覓,最終趙夏在老同學的內推下,進入了青島的一家國企。她匆忙收拾行李,離開北京,回到老家。父母對她的選擇十分滿意,找工作時每天一遍的“關心”結束了,盡管薪資隻有此前的五分之一,但看起來更加穩定靠譜的工作,讓她第一次得到“出息了”的評價。

隻是入職國企的第一場飯局上,趙夏心中五味雜陳。那時她剛剛辦完入職手續,還沒弄清楚具體工作內容,就被領導通知,“晚上聚餐”,並且特意強調,“上麵的大領導也來,你們好好準備一下”。

趙夏思索了一個下午,沒搞清楚究竟要準備什麽,最後偷偷溜到便利店,買了兩瓶解酒飲料,塞進包裏。

晚上聚餐時,吃飯的桌子大到看不清對麵的人臉,這和她過去的經驗相去甚遠,以前在大廠和同事吃飯,大家最常去的是小酒館和燒烤店,七八個人挨在一起,最適合低聲交流,吐槽八卦。

而等到大領導入座,所有人都像根彈簧一樣,蹭地一下站起來彎腰、點頭、微笑,趙夏才恍然意識到,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要從此刻開始了。

▲ 圖 / 視覺中國

那場飯局尷尬到趙夏不敢仔細回憶,卻又始終縈繞在她腦海裏,先是部門領導引用李白和蘇軾的詩句,起身致辭,緊接著,又是讓趙夏和另外兩名新人做自我介紹。

這時趙夏才明白“準備一下”的含義,前麵的大哥是另一地區調來的同事,先是讚美了領導的文采,再是謙遜地講起自己的經曆,最後幹了一小杯白酒,感謝大家的款待。

輪到趙夏時,她隻感到一陣莫名的尷尬,幹巴巴地講了兩句過去的工作,又學著大哥的樣子,喝掉了麵前的酒。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坐在她旁邊的應屆研究生,也和她一樣不善言辭,這讓她顯得沒那麽突兀,兩人紅著臉,捱過了整場飯局。

和趙夏一樣,周潔語剛從大廠跳槽到國企時,也有些難以適應。那是她入職第二周,因為連日陰雨,為了方便,她光腳穿了一雙勃肯鞋來到單位,卻發現走到哪裏,大家都會特意抬頭看她一眼。

最後,是旁邊工位的姐姐提醒她,“以後不要穿拖鞋來上班,太不正式了,領導看見會不高興”。

“以前在互聯網公司上班,看到穿JK製服,穿超短裙的,都見怪不怪,但在國企,完全是另一種生態。”為此,周潔語特意更新了一遍衣櫃,裙子要過膝,鞋子不能露腳趾,以前常背的LV和CELINE包也裝進了防塵袋,換成看不出品牌的黑色皮包,“不想太張揚了”。

而等到入職第四周,周潔語已經摸清了周圍同事的家庭成員,及其工作單位、性格愛好,“甚至誰家房子是漲是跌,孩子學習成績上升還是下降,我都知道了”。

那是一種過於緊密、透明的同事關係,“因為大家常年在一起工作,幾乎沒什麽個人隱私”,而在大廠,同事們頂著花名來來往往,連組建個微信群,都在嚴密的監控之下,有時知曉真名,“已經是夠鐵的關係了”。

每個從大廠進入國企的人,幾乎都會經曆一段適應期,不僅包括工作內容的轉換,更包括工作對個人生活、思維,乃至價值觀的塑造。

剛入職國企時,劉思哲還不太理解,為何申請電腦,開通賬號權限等手續要花費一周時間,“互聯網公司會在一天之內把所有流程辦完,方便人第二天就開始工作”。

在工作一個月後,她逐漸體會到,國企更多的是追求質量第一,不要出錯,而不是速度第一,“例如在互聯網公司,快速上線一個產品有bug,那就改唄,也不影響什麽,但在保險或者銀行領域,一個係統有bug,可能導致很嚴重的後果,所以有時遵循規則,是很必要的。”

“互聯網讓所有事情都加速了,總希望在一周內做完一個月的事情,像是直播帶貨,就是縮短消費路徑,刺激人快速下單,而實際人的工作與生活,真的需要這麽快嗎?仔細想想,其實也不一定。”

隱痛

帶著大廠的工作烙印進入國企,在最初的適應期後,一些藏匿更深,甚至讓人難以預料的問題,也在慢慢展露出來。

35歲年齡危機是一個門檻。因為在最高點買了房子,麵對每月一萬多的房貸,與不知何時就會被裁員的動蕩,在大廠的34歲的李文華患上了抑鬱症,最嚴重時,甚至控製不住地,在許多人麵前痛哭。

為了結束這種狀態,他將目光投向了國企,招聘的領導希望他的大廠背景,能給一潭死水的團隊帶來些改變,可等他入職後,周圍的同事卻明裏暗裏地提醒他,“不要太卷”,“他們會直接過來,問我打算什麽時候下班,因為聽說大廠下班很晚,怕我影響了他們穩定的生活”。

另一方麵,領導卻天真地認為,招一個大廠人,就能支撐起一個項目,“他沒意識到,這個項目最起碼需要十幾個人來做,隻有想法,又對具體的工作沒什麽認知”。一通折騰之下,李文華發現,自己的狀態已經從極度焦慮,轉變成了迷茫空虛,“人生都沒有什麽意義了”。

▲ 圖 / 視覺中國

而在如願進入國企後,陳勇也才發現,有時麵對一個巨大的體係,個人的價值是不重要,甚至畸形的。

他曾有著一段堪稱神奇的工作軌跡。大專畢業後,他在一家洗車店做車輛保養工作,偶然結識了一位地產公司的小領導,看他處事成熟,能說會道,將他招進部門做招商工作,從此他才擁有了“一份體麵的白領工作”。

但在進入國企後,他發現自己的能說會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直到同事在一場“交心酒”後提點他,“我們是甲方,合作對象十幾年沒換過,不需要你打點關係”,要想有發展,更要緊的是取得領導的信任,例如“你知道你的領導在飯局上愛喝什麽酒?能喝多少?喝完是想趕緊回家睡覺,還是組織下一場活動嗎?”

而周潔語是在入職國企一年後,才認識到,工作不僅與薪資、個人發展、生活狀態掛鉤,還會緩慢地影響一個人在社會關係中的處境。

她是因為同在大廠的丈夫開始創業,才決定從大廠離職的,“那時候覺得,一個家庭,總是需要有人用更多的時間經營,用穩定的收入托底”。

但薪資降為原來的三分之一後,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失去了金錢支配的自由,“以前過得還是挺瀟灑的,五千塊錢的美甲卡說付就付了,剪頭發寧願等兩個月,也要花600塊錢,預約明星發型師。但那天晚上,我想給家裏買個1000塊錢的櫃子,想到這占了我工資的10%,居然下意識地想跟老公商量一下”。

一次和大廠的三位好友聚會,大家選了遠郊的度假山莊,想想吃飯、住宿要均攤七八百元,她覺得有些不值。最後抱著聽聽行業最新動態的心思去了,卻發現自己根本參與不進話題,“那種狀態還是挺痛苦的,原本我和她們一樣,每天聊的都是股票、期權和套現,現在這些東西離我都很遙遠”。

更細碎、折磨的變化出現在親密關係之中,因為原本在大廠的人力部門,她可以在工作過程中第一時間了解到丈夫部門的情況,為他提供一些消息,但現在“我的價值好像消失了”。

她和丈夫有關工作的討論也越來越少,“你會發現在不同的環境下,大家是很難相互理解的,我不理解他為什麽對公司每天的支出憂心忡忡,隻覺得創業肯定要付出成本啊,他也不理解我為什麽每天都在想怎麽和領導匯報工作,隻說這和你以前做的不都一樣嗎?”

一次閑聊中,丈夫不經意地提起,現在時間寬裕了,或許可以考慮要個孩子了,這讓周潔語感到恐慌,“我的時間是寬裕了,那你呢?”一陣爭吵過後,她開始用“等你公司穩定下來”,和“今天太累了,想喝點啤酒”為借口,暫時拖延了備孕計劃。

離開的,留下的

工作帶給人的印跡,是會緩慢變化的。這是趙夏在入職國企兩年後的感悟,她開始習慣於下班就走的日常,“最開始5點下班會覺得恐怖,夜晚還那麽漫長,我怎麽能不工作?這樣是不是就被別人落下了”。

但現在她學會了慢一點享受生活,“去看一看大海,探一探店,陪父母聊聊家常,剩下的時間還足夠學一陣英語,有時人的成長,不一定都在工作之中”。

略顯傳統的職場環境也逐漸適應了,“其實隻要提出不能喝酒,不會有人硬勸,也不會有人批評我不合群”。一次母親肺部查出有些異常,她需要請假帶母親去複查,領導二話沒說批了假期,同事知道了,還主動給她介紹了熟悉的醫生。

以前請病假,她都會有愧疚感,覺得自己耽誤了工作,發燒了還要盯著電腦,看有沒有緊急需求,“最誇張的是,聽說有個同事,回家參加親人葬禮還要帶著電腦,隨時待命,現在想想,那種環境是不是已經有些病態了?”

劉思哲也是在入職國企半年後,感受到了工作與生活邊界感的重要性,她終於有時間全心全意地陪女兒練鋼琴、學跳舞,計劃家人出遊,而不用不時查看工作消息,“有時間做瑜伽、健身,現在我的體型是大學畢業之後保持得最好的,就連皮膚都變好了”。

▲ 圖 / 視覺中國

在進入國企前,她也曾對陌生的環境有過許多擔憂,“會不會說錯話?會不會讓領導有成見?”但在真正經曆了之後,她才發現許多困難都存在於想象之中。

“其實技術條線的人都比較單純,基本沒什麽應酬,同事的學曆素質都很高”,而那些不能改變的事情,例如職級關係的嚴苛,“其實在哪裏都一樣”,她對一個帖子記憶深刻,“一個3-2(職級)的人吐槽說,我一個3-2的人,要聽你一個2-2的人說我產品策略有問題嗎?”

“但凡是職場,都會存在這樣的特征,就像阿裏也有被吐槽了很久破冰文化,重要的是,人要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麽東西、有什麽底線。”

陳勇則是在一場場酒局,一次次揣測領導究竟喜歡吃什麽菜係、唱什麽歌曲之後,逐漸明晰了自己的底線。他開始懷疑自己被破格招進國企的原因,不是過去的職業經曆豐富,能夠勝任工作崗位,而是自己看起來在社會上混了很久,“太油了,適合伺候領導”。

因為學曆原因,他始終被隔絕在“體係”之外,“在大廠,是外包員工,在國企,是合同工,明明我們做的都是一樣的工作,但薪資待遇、未來發展,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這一次,他決定跳出外界定義的“體係”,他籌劃著等到3年合同到期,自己攢下些本錢和資源,或許可以創業做點事情,“哪怕是學個手藝、擺個小攤呢,如果要用尊嚴換體麵,那我覺得體麵也沒那麽重要”。

而在一次次內心掙紮之後,周潔語也開始向朋友打聽,最近大廠還有哪些機會,“這一趟走下來,才發現一份工作對人的影響,到底能有多大”。

隻是如今,大廠不再像6年前她畢業時那樣,敞開大門,對所有欲欲躍試的人呐喊歡迎光臨,問了一圈下來,“連職級最低的崗位,都所剩無幾”。

但這一次,她已經不再會魯莽地更換工作,畢竟從岸上跳入海裏,“需要更大的勇氣”。

▲ 圖 / 視覺中國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