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真的,又是你啊。
真的,又是我。
你幹嘛去新疆啊?她很興奮地驚訝。
我回家探親啊,我是新疆人……
啊?!她突然百感交集,卻是一個字也不知從何說起。
見她發怔,他也很奇怪地問:你呢?你這是去……新疆?!
嗯。
你去新疆幹嘛啊?他的興奮同樣明顯。
我……我出差啊……話都到了嘴邊,她卻改了方向,哎,女人的小心思啊。
那,“姐夫”不跟你一起去嗎?
姐夫?!她很奇怪地看著他,突然想起咚咚那一出,忍不住笑了:你還蠻關心你姐夫嘛!他去北京辦點事,然後我們在北京碰頭……
哦,那也挺好啊……
看來他好象是對“姐夫”已經深信不疑了。這樣也好啊,躲在別人的後麵更踏實更主動有安全感。
忽然兩人就變得至少是表麵上的自然了,登機的時候,他主動幫她拎電腦包等隨身行李,她就這麽空著兩手跟著,這些年一直獨來獨往沒被照顧過的人還挺不習慣這待遇的。
上了飛機發現有三分之一的空座位,於是他倆換到後麵坐在一排,中間還有意無意留了個空位,兩人就一直隔著空位上的電腦包聊天,不間斷的,淡淡的,仿佛他倆也是多年同學一直同行似的。
5個多小時的航程,多麽彌足珍貴的一段同行啊——這穿越了十幾年的同行,要等多少次擦肩而過、又要祈禱多少次心靈之約呢?
他們彼此隨意地聊著自己的經曆。
她隨口道:昨晚你居然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他的回答簡單、幹脆:對於我來說,你從沒變過。
還也能一眼認出那是你姐夫?!她又開始玩女人的小心思。
他的回答更簡單,更不容置疑:沒有覺得。從來也沒有覺得,將來也不會覺得。
他不知道,他的這個“從不覺得”讓她嘩地一下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原形畢露,讓她幾欲熱淚盈眶,讓她對他的信賴立即就回到過去並以成人的默契超越了少年時代單純的惺惺相惜……
是的,她沒看錯,當年那個白衣少年,從未走進過她的生活裏的男孩,他和她都有各自獨特的對對方的直覺。
他說,昨晚看到她和他打情罵俏的樣子居然心裏挺別扭的;
她在心裏說,其實我也挺別扭的。
他說,看到這一幕他覺得有點尷尬;
她在心裏說,其實我更覺得是在犯罪,人家咚咚都有童養媳的人……
雖然她真的好開心好感動他能明白地說出來“從不覺得”,因為她覺得,能毫不猶豫這樣判斷的人,一定是真正懂她,並,喜歡或者珍惜她的人——很可惜,在十多年前的那些日子裏,沒有一個這樣的聲音,也沒有一個這樣對她的愛惜。
隻有他,毫不猶豫地,就站在她的身後,並非狹義的妒忌;而是,深深的,對她的知根知底,讓她感覺到被人愛惜。
但她到底還是忍住,沒有將自己合盤托出,反正現在這樣就好,他願意覺得咚咚或者阿土是她的現任男友也好、老公也罷,他怎樣去想她的現在都不重要,她不關心,她相信他知道她這樣的性格,就算當初青春寂寞,也不會輕易把自己的手交給不喜歡的人握著,這就夠了。
“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她跟自己說,又像跟他說;但是,跟他在一起,她從來沒覺得什麽是隨便!她怎麽就覺得那麽自然而然呢?
是的,就算他和她都各自成家,有自己選擇的生活——那有啥關係呢?我會對此構成威脅嗎?我有什麽企圖嗎?我要搶走一部分什麽嗎?
沒有。
那你要什麽呢?
我要……我不要那份最美好的情感消逝!
你怎樣才能永遠擁有著這美好的情感呢?
我……我希望他一切都好……他的家人同樣都好……
那現在他的一切不好嗎?他對家人不好嗎?
應該很好吧。
那不就行了嗎傻丫頭,你沒啥做錯的。
就像有心電感應,她這邊腦海裏翻滾不休思想沸騰不已,身邊的他也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我覺得咱們是一生一世的交情……
是的,不僅僅是隻有十多年前美好的過去更不是一夜情!
嗬嗬,她終於釋然了,頓時就輕鬆了很多。
她變得輕佻起來:喂,你還欠我一樣東西呢。
不可能。明明是你欠我一本書的呀……
我說……你欠我一場演唱會……
憑什麽啊?
憑我免費幫你保管了這麽多年的《革命史》!
那,好吧!說,你現在喜歡看誰的演出?
你不也在東京嗎?我要看SMAP的現場!
啊?!這個啊,行,就這麽定了。
她笑了,笑自己聊發少年狂,笑自己還這麽不靠譜,也笑他說啥都這麽一板一眼,理科生的浪漫。
他說:對了,你也還欠我一樣東西呢,除了我的書。
瞎掰吧,我會欠你什麽啊?
一支舞。
什麽?!
我說你欠我-一-支-舞——一支從頭跳到尾、有始有終的舞……他看著她,一本正經。
哈哈哈,她忽然想起來,這過往的一切,她和他的交集,不過就是一場山寨版的演唱視頻會,兩支開了頭卻沒有結尾的舞……
好啊,一言為定!她伸出手去。
時間?地點?他看著她伸過來的手,若有所思地說。
哎呀理科生死腦筋,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你同意還是不同意?!
他遲疑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握了一下,盯著她的手忽然笑了:嗬嗬,我還不算太晚……
嗯?什麽意思啊你?
沒什麽意思,他已經調整好自己,把手藏回去了。
她的右手中指上,有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