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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春天遠去——生離死別(2)

(2007-03-28 00:28:17) 下一個
雖然爸爸已經被宣布為腦死亡,雖然幾經多方專家會診確定了最致命的原因是滲透性顱內出血,雖然每看到無知無覺躺在那裏受盡磨難的爸爸一次就忍不住悲痛欲絕……我們還是每天要求醫院給爸爸最好的支撐以維持血壓心跳,還是懷有不甘和渺茫等待著最後的確認……

這期間,趕來探望爸爸的人很多,親戚,同事,朋友,學生……到後來,我都勸他們不要再進去了,因為徒增傷心,因為還會驚擾ICU裏其他的病人。“我爸爸是一個一生都不希望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人……請大家就記住以前爸爸留給你們的那個形象吧!”有了哥哥和Zing堅實的依靠,我開始學會平靜,開始考慮讓爸爸平靜、有尊嚴地走完他的最後幾步人生之路。

3月8日下午4點半,腦電圖顯示爸爸的大腦毫無能量,完全停止活動……而這之前的彩超顯示爸爸的胸腔腹腔都出現積水,而我看到的爸爸依然是鼻腔口腔都在出血,護士清洗都來不及……

同一時刻,爸爸的好友平叔叔還有當年最好的同事譚叔叔夫婦以及我的高中同學方宇、厚平、紅波、建紅還有把爸爸當著父親一樣的爸爸的同事、我當年的英語老師王老師和美國朋友Geogre都趕到醫院,和我們站在一起。平叔叔眼眶紅紅的,告訴哥哥:我會去通知在成都的爸爸媽媽的好友們……我的同學厚平說:人、車我來聯係統籌,你們隻管告訴我,我們承擔哪些工作……Geogre本身就是華盛頓大學的醫學教授,本來還希望通過組織更強大的醫術來幫我挽回爸爸,但看到省醫院的會診和最後結果,Geogre默默地擁抱了我。

3月9日上午9點,我們按照醫院的要求趕到醫生辦公室,淩晨3點才趕到成都的大舅家的長子大表哥隨我們一起去最後看看當年把他從老家帶到爸爸當初工作的學校念高中的姑父。特護已經特別給爸爸清洗了麵容,胡子理得幹幹淨淨,充血的眼睛被一塊紗布暫時蒙了起來。

爸爸,您終於就要解脫了,您可以不再遭受這些機器管子病痛的折磨了……

握住爸爸依然溫暖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撫摸過去,輕輕按摩手臂上那些針孔留下的青紫腫脹……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就會再也握不到這雙曾經撫過我抱過我為了遮風擋雨的手了……在爸爸冰涼的額頭上貼了又貼親了又親,我多麽希望我能永遠實實在在地留住爸爸的味道爸爸的感覺啊!

醫生護士都來了。給爸爸準備的衣物也送進來了。

要把手從爸爸的臉上拿下來需要多大的勇氣啊,因為這一拿開,我就再也初觸不到真真切切實實在在的爸爸了啊!語言無法表達我的心情,我還有的一點理智一直在提醒自己:堅強一點!再堅強一點!不要給病房添亂,不要讓爸爸心煩,讓爸爸有尊嚴地離開……

爸爸,您安心走吧!家裏還有哥哥和我照顧媽媽,您放心吧!我們一家人,一定還會相聚的……現在,請您以您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吧!您這一輩子,為自己活的太少太少了……爸爸,您一路走好!

跟爸爸告完別,再深深地一鞠躬,我和嫂子退到門邊,靜靜地見證著爸爸的最後時刻。隔著5米遠,隻能看到護士們的背影,知道她們正有條不紊地逐一取下爸爸身上的各種管子、關掉機器……我能清楚地看到監護儀的顯示屏,清楚地看到爸爸的血壓一直跌到零,爸爸的心跳在49徘徊了一小會兒後,歸零,變成一條長長的直線……

善良的護士長走過來摟著我的肩說:記住!爸爸走的時間是10點35分!

我看到特護揭開被子,開始給爸爸全身作最後的清洗,然後打開文殊院那家殯儀服務公司送來的那些衣物,開始為爸爸換上……爸爸雖然老了,但在我這個女兒心中,他永遠都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一個有尊嚴的慈父……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爸爸的身體,我想爸爸也從來不希望這樣地麵對我……所以,直到特護給爸爸清洗完畢換好下裝開始穿衣的時候,我才趕過去,跟他一起為爸爸更衣。特護已經見多了,非常專業平和地叮囑我:來,把老人家稍稍扶起一點……輕輕把手拉出來……壽衣共三層,特護說所有紐襻都必須係活扣,我說這由我一個人來完成,特護同意了,於是我開始給爸爸係上所有的衣紐,最靠近脖子的那個,我給打了個蝴蝶結,護工說:很漂亮,爸爸會喜歡……

一切都安靜地、迅速地、有條不紊地打理好了,從頭到腳,從裏到外,爸爸安詳地躺在床上,不再是一臉痛苦;隻是第一次穿了唐裝,變得有點陌生的模樣。殯儀館的人也到了,居然是一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 我跟他說你們千萬動作要輕點,別弄痛了我爸爸……他說:請節哀保重!我們會平安地把老人家送走的……

拉鏈拉上了。電梯門關上了。把我們留在門外,特別地孤單……

一瞬間,陰陽之隔,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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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酒 回複 悄悄話


當年我送媽媽走了之後
說要不悲傷但還是抑製不住

天天噩夢一直做了4年之久
那種夢醒過來後的感覺每每讓我心悸

你能這麽冷靜能想得開也是一件好事
畢竟生死離別都是人生的必經之痛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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