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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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背影】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2005-06-03 16:50:20) 下一個

鄉間的炊煙,小房子,河流,老牛,油菜花地,唱晚的杏花牧童,。。。村莊是鑲在四季的山山水水風風雨雨裏的一卷田園小畫。小時候的我,常常幻想能夠赤腳踩在青苗田埂上,吹著柳葉兒的口哨,象是童年的歌謠裏唱過的一樣:“荷把鋤頭在肩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哼一曲鄉居小唱,任思緒在晚風中飛揚,多少落寞惆悵,都隨晚風飄散,遺忘在鄉間的小路上。。。”

十四,五歲的時候,第一次和弟弟去河北尊化的鄉下。尊化是山區,下了長途汽車,還有一段黃土路要走,路沿上散散漫漫的蔓延著一大片的黃色野菊花,青喇喇的狗尾巴草一蓬蓬的搖曳在熱燥的風裏。隨手丟顆碎石子,草叢裏就會冒冒失失的飛出幾隻蝴蝶來。那兒的陽光熱烈蓬勃,一丁點兒也不扭捏自私,天空高遠的象是在披著白雲的被子睡大覺,完全沾不到半點人間的事兒。

鄉下真是遼闊。海角天涯仿佛都是和自己連在一起的。這種遼闊又多麽令人安心,天地連一點私心都沒有的。       

老姨家是在村北。紅房頂的青磚房,蓋在一片綠濤蕩漾的玉米地邊上,大敞院裏閑閑的點綴著一些紅花綠葉,隔壁人家的喇叭花藤,歡喜翠綠的鋪蓋了半邊門扉。說起來,老姨並不算是母親的親姐妹,母親是蘆溝橋事變那年出生的,童年正當抗日烽煙四起。於是小小年紀跟著姥爺姥姥四處輾轉,遊擊抗日。金蘭結義大約是上輩子的事,到了母親這輩,自然就多出個姐妹來。而我和弟弟,也歡喜多了一個好玩的去處。

老姨家真是熱鬧。大清早的在集市上買了幾斤肉,已經在灶台的大鍋上燉得噴噴香,老姨拉風箱,用力搖蒲扇。那時小表弟才半歲吧,大咧咧的給扔在炕上,外麵的知了在樹上叫得猛,小表弟用小被子裹著,熱的哇哇的哭,沒人睬。周遭的鄰居,大概是早就知道老姨家城裏來客人了,三個五個的擠在門口瞧新鮮。老姨那邊就放下大蒲扇,一個一個的讓我和弟弟叫過去:“這個是你二姥姥,。。。那個你得叫表舅,可不是嗎,算是和你小表舅劉成是一輩兒的嗎。。。”親親熱熱的一聲聲叫過去,也就和一村子的人都結了親。

尊化是山區,家家在山上種果樹,蘋果樹,梨樹,杏樹。。。想想蘋果花,梨花,杏花都開了,小村莊掩映在花海裏該是多麽的美。隻可惜我是錯落了月份,花季是過了,連秋天家家到山上打栗子的熱鬧景象也是趕不上。

除了種果樹,就是一大片的玉米地。三三兩兩紅房頂的鄉居,就閑散在綠濤似的玉米地邊上。窄芭蕉葉狀的玉米葉芯裏,都抽出了一顆顆小玉米,鮮嫩清香。玉米還沒有長熟,可是嘴巴早就饞的要命,和村子裏的小孩兒鑽到玉米地裏摘了一大包青玉米,放在火上烤一烤,真是人間美味。

縱橫在玉米地間,有兩三條河套,灌溉莊稼,淘米洗菜,搓洗衣服,。。這條河算是嚐盡人間煙火事了。晚暮時家家的炊煙就起了,和老姨拎條藍花裙子去河邊洗,這水透亮的機靈,城裏的水是木訥的比不得的。靜靜的小河流,晚霞裏山林的倒影和微酥的雲朵,母親在黃昏裏喚著歸家的孩子的小名,老牛臥在幹草垛上呼呼的喘著熱氣。。。這時候的鄉村是一卷香醇的小畫,淡淡的炊煙裏散發著豆角幹飯和燒肉的味道。

村子裏有個小雜貨鋪,賣些煙酒油鹽。唯一算得上零食的大約隻有傻瓜瓜子。火辣的天氣,在村子裏轉了幾圈,弟弟手裏的零錢糅皺成了一團,竟連一瓶北冰洋汽水也買不到。村子裏更沒有自來水,常年喝的是井水。那口大井掘了多少年,沒有人知道。倒是表舅舅講,文革的時候,有個人不堪受辱投井自盡了。如今烽煙往事都已過去,這口井還是在養活著這一村子的人。從表舅舅的木桶裏舀了一瓢井水咕咚咚的下肚。這半生喝過最冰洌甘甜的水,大概就算是這井水了。那種清甜的味道沁人心脾,久久不散,仿佛是整個春天的桂花和雨水都釀盡的芳醇。

井水清甜,瓜果也香。家家園子裏都種滿青蔬瓜果,碧色縈繞滿園。尊化的黃瓜算是最清爽可口的。家家的園子裏都能看見開著黃花的黃瓜秧。這黃瓜比平常的黃瓜要粗一倍,入口清脆響亮,又鮮嫩多汁的如幼筍。臨走的時候老姨裝了一尼龍網兜的黃瓜讓我帶回去。隻說城裏也是吃不上這麽好吃的黃瓜的。

鄉居的日子,采菊東籬下的悠然。雖然是層層疊疊喧鬧的綠環繞歡呼著,心裏卻是古井水般的恬淡溫柔。
我愛無憂的鄉居歲月。我愛走在鄉間小路上的微微歡喜。此生不為奢華而生,無華的土地與河流,鋤禾日當午裏汗流如雨的農人,永遠唯我一生所敬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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