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2〗小人書的年代

六歲多的時候，因為父親的一句“ 北京的教學質量比承德的好”，母親硬是把我從承德接回北京去讀小學。姥姥舍不得，還和父親別扭了一陣子。

姥姥對我溺愛有加，隻是姥姥稟性粗心大意。從前住在承德的老房子裏，是睡炕的。炕沿要比床高出許多。大抵自己小時睡覺也不老實，有幾次竟然從炕上滾到紅磚地上去了，姥姥似乎是從未察覺過，而自己也隻能識趣的爬上去接著睡。這件事情到我長大了，母親還會常常拿出來念叨：你姥姥不會帶孩子。三四歲的孩子，萬一把腦子摔壞了可怎麽好。姥姥帶孩子的方式是“放養”的。小小年紀，我就被放之四海，上房爬樹鑽地窖，無所不為。掉到冰窟窿裏那一回，能被過路的好心叔叔救上來，該算是我命大吧。

回到北京，我就立刻從被放養改成了被圈養。小野丫頭也隻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扮成一個小淑女了。

母親那時在某外院做英文老師，也應該稱得上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了。眼見自己的女兒學齡前的教育算是都交給百草園裏的蟋蟀和蟈蟈了。學齡後的教育，總是得管一管。 

自此，我的小人書時代終於來臨了。這裏說的小人書，是泛指的。大約應該包括所有小時候看過的兒童讀物和父母書櫃裏的書。我和弟弟在識字方麵，仿佛是有 一些天分的，翻開了書頁，見了字，也就認識了。一二年級，小人也可以讀磚頭厚的大書了。

印象中母親是從未教過我們識字，甚至也很少陪我們讀。大約是見我們自己已經讀的好端端的了，憑空的就省了心。母親唯一陪我讀過的書，隻有兩本。一本是〖安徒生童話選〗，藍白底，封麵上用鋼筆勾勒著一幅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畫像。想起來母親陪我讀的也不過是第一篇故事〖小克勞斯和大克勞斯〗，此後這個故事的印象，倒是比皇帝新裝，拇指姑娘，海的女兒印象還要深；另一本是淺藍色封麵的〖天安門詩抄〗，那應該是最早的關於詩的啟蒙教育。陳毅的那首“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 的五言絕句，現在依舊是可以朗朗上口。

童年時最喜歡的一本書，應該算是葉永烈的〖小靈通漫遊未來〗，這本書是和另外一本〖小布頭奇遇記〗一塊買來的。自己跪在床邊上讀得著迷，一口氣便讀完了。後來這本書到底重讀了多少遍，自己也是記不清。大腦袋，拿著紅蘿卜般粗的鋼筆的小靈通，未來城裏可愛的小虎子和小燕兄妹倆，聰明的機器人鐵蛋，透明晶瑩如大水滴的飄行車，未來醫院，人造糧食工廠。。。至於書中提到的半導體電視電話（帶攝像頭的手機〕，電視手表（電子表〕，帶在眼睛裏的近視眼鏡（隱型眼鏡〕，環幕立體電影，現在大都已經有了。以後在美國的一家公立圖書館裏，竟然意外的發現了這本書。於是興衝衝的借回了家，在房間裏抱著書轉來轉去，一時間，過去，現在，未來仿佛都霎時集會在一起了。

可惜這類科幻性質的書籍，一直在中國不受重視。葉永烈編寫的〖十萬個為什麽 〗應該是另一本受歡迎的兒童讀物。以後長大了再讀葉永烈的作品，已經是諸如〖江青傳〗一類的曆史性紀傳體文學了。

另外一個 知名的兒童科普作家應該是高士其爺爺。對於他的那些書，似乎自己已經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唯一記得的倒是他的個人經曆：因為做實驗不慎被細菌感染，導致全身癱瘓。加上初中時俺的化學老師在班上做實驗，大約是什麽元素配 over 了， 一時不慎，險些爆炸。此後對於化學這個學科，俺一直是避之不及的。

德國作家畢爾格的〖吹牛大王曆險記〗，是另外一本有趣的書。講的是一個叫敏豪森的男爵，在一連串的旅行，狩獵途中的奇遇。能夠記得的大約是他在森林裏打獵，碰見了一隻梅花鹿，而獵槍裏的子彈又恰好用完了，於是隨手在子彈膛裏放了一隻櫻桃，射了出去。過了一段時間，他在森林裏又遇見了這隻鹿，卻見到它的鹿角間長出了一棵櫻桃樹。。。 想想，這是一種多麽浪漫的寫法。

或者，你還能同時記起〖小飛人三部曲〗裏住在屋頂，大煙囪後麵的那個叫卡爾鬆的小男孩吧。

寫到這裏，似乎發現遺漏了一些最早期的小人書。

〖高玉寶〗裏，可記得那個叫周扒皮學半夜雞叫的地主？（沒記錯的話，曾經有過一係列鬥地主和打倒孔老二的小人書；還有一批歌頌〖董存瑞〗，黃繼光〗的英雄誌，以我的價值觀來看，他們死的實在不值。。〕。

老舍的〖寶船〗裏，那個善良的王小二，在老爺爺，仙鶴，白貓，螞蟻，蜂王的幫助下，戰勝財主的兒子張不三。

〖寶葫蘆的秘密〗裏，那個不費力氣就能想變什麽就變什麽的神奇寶葫蘆。

或者，〖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哪吒傳奇〗，〖曹衝稱象〗，〖神筆馬良〗，〖木偶奇遇記〗，〖小紅帽〗，〖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

或者，那些曾經摞得高高的期刊雜誌。〖小朋友〗，〖少年科學畫報〗，〖智力世界〗。。（後來大約是都論斤賣給樓下收破爛的老頭了〕

記憶中，仍是和弟弟一起去住在五樓的紫薇家畫畫，一套〖三國演義〗的小人書，可以用蠟筆從頭塗到尾。

兒時的陽光仿佛依舊暖暖的高照著。那些在街角五分錢租一本的小人書攤，依稀又在眼前。

 
後記：早晨起來，沒洗臉，沒刷牙，匆匆的打的，沒有任何文字的價值，隻是 mention 了一些小人書的書名。記憶的雨打在臉上。或者哪一天會好好的重寫一篇，或者永遠不了。任由日子衝岸，如潮水洶湧，無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