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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尚,定居美國。打工養家糊口之餘,喜愛搬弄幾千中英文字,聊解歲月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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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夢不覺曉 (一)

(2020-08-18 07:25:44) 下一個

春夢不覺曉

    李公尚

    一

    柳影的父親喜歡稱呼自己的獨生女兒為“影兒”。他比我年長十多歲,曾與我同事,是我尊敬的前輩。因工作原因,他結婚較晚,妻子是一位高個兒模特兒,年輕貌美,心高氣盛。影兒出生後,她讓影兒的父親給她安排個輕閑工作,影兒的父親權衡再三,應邀去了北京的一所大學做教授,那所大學同意將影兒的母親隨丈夫調入大學的圖書館工作。

     影兒的父親調走後,仍住在我隔壁。那時我還單身,住一套單室一廳的房子。影兒的父親經常在妻子和他吵架之時躲到我的住處悶坐,久久不置一言。然而隔壁仍隱約傳來:”看看人家老齊,又出書了,還拿了不少稿費,你有什麽!再看看老吳,學曆資曆都不如你,人家當了處長,分了新房子,你還住在原單位。我當時讓你給我安排個穩定工作,你有權不用,卻跑到學校來教書,誰象你這麽沒用!” 接著就傳來影兒的哭喊聲,影兒的父親雙手顫抖,悲憤地說:“這是她媽又掐她的大腿!孩子的腿經常是紅一塊青一塊的。”

    有時影兒在她媽媽吵鬧得昏天暗地時,也常悄悄推開我的房門,躲進我的住處,默默爬臥在地板上,悄無聲息地抽噎,後背一抖一抖的。一次影兒在班裏考了個第二名,她媽恨她輸給了她所在大學裏的一位老師的女兒,就罰影兒站在樓道裏高聲背誦一百遍《木蘭詞》,影兒背著背著睡著了,她爸爸悄悄把她抱進我的住處,讓她睡在沙發上。還在家裏吵鬧的影兒媽發覺走廊裏聽不到影兒聲音了,扭著剛回屋的影兒爸爸來砸我的門,進屋後,她上前扯著影兒的耳朵把她拖到走廊裏。後來十多天,我見影兒的耳朵處一直發青。有一年期末考試,影兒的功課差一門全優,她母親罵了一晚上,不讓她吃晚飯,後來越罵越氣,抓起個茶杯朝她扔去,砸得她頭破血流。她父親慌忙叫我開車和他一起送影兒去醫院,麵對醫生的詢問,影兒父親敷衍說是被不明物體砸的,結果縫了好幾針。

    影兒高考時我已經離開了,她家也喬遷了新居。但聽說影兒沒考上她媽喜歡的北京電影學院和北京廣播電視學院,她媽鬧得天翻地覆。幸好稍後她考上了外貿大學,別人都說上外貿大學更好,將來有機會出國,她媽才轉悲為喜。影兒畢業後在國家貿促會工作,經常出國洽談商務,每次都給父母帶回一些稀缺的外國商品,她母親笑逐顏開,常拿到學校向同事們顯擺。

    後來影兒父母的學校有一位女生嫁了一位外教出了國,影兒的母親非常羨慕,從此開始為影兒張羅著嫁老外。幾年下來,影兒和學校裏的幾位外教都有過交往,但一個也沒談成。她母親急了,罵她:“人家都能嫁老外出國,你又不比別人少什麽,怎麽就嫁不出去?隻要你能豁得出去,男人沒有不動心的!”

    影兒的爸爸對影兒媽說:“學校裏那幾個外嫁的,出國後生活都不太理想。我不反對讓孩子出國,但要讓她考學出國深造,才是正路。”影兒的母親終於接受了一次丈夫的意見,從此天天督促影兒考托福,學GRE。影兒有一位大學的男同學一直在追求她,她媽知道了,跑到人家單位堵著門大鬧。影兒考托福一次次失敗,她媽天天罵她無能,說學校很多老師的子女都出國留學,影兒不出國,讓她在學校裏抬不起頭來。影兒委屈地對父親說:“我媽總說我長得像她,可能我真得像她,不是讀書的料。我年齡已經不小了,這幾年為了考托福,影響工作,在單位我都快待不下去了。如果哪天我要真出了國,就一輩子也不會來!”

    不久,影兒隨團赴美洽談商務,遇到了一位美籍華人“吳總“,委托影兒幫他在中國注冊投資, 影兒見此,趁機提出讓吳總幫她辦理來美國的工作簽證,吳總說他正和他妻子離婚,如果影兒願意嫁給他,來美國不成問題。影兒想起了她媽說的“要豁得出去”的話,於是奮不顧身了一次,結果亭亭玉立的影兒成了瘦小禿頭的吳總的情人。

    吳總本打算讓影兒在中國幫他開展業務,他在中國安個家,將來中美兩頭跑。可是影兒回國後發現自己懷孕了。吳總聽說懷的是個兒子,事不遲疑,趕緊為影兒辦理來美國的簽證。這些年他與妻子不睦,是因為她妻子生了幾個女兒,沒生兒子。但他在美國經營的公司,是他妻子的家產,他不敢和妻子離婚,隻想悄悄為影兒租個房子,讓她來美國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影兒將自己在美國結識吳總,又意外懷孕的事,悄悄告訴了父親,影兒的父親聽了歎口氣說:“事已至此,隻有辭職出國一途了。隻是不要告訴你媽,免得她知道了又鬧起來。“

    影兒在辦理辭職和出國手續期間,不幸騎車摔了一跤,致使她流了產。影兒的父親囑咐影兒說,無論如何先不要告訴吳總,要等見到他後,當麵向他解釋流產的事。去美國的日子越來越近,影兒卻越來越覺得對不起“未婚夫”,糾結了多日,終於在上飛機前,她把流產的事告訴了未婚夫。未婚夫聽了,默哀良久,淡淡地說了一句:“先來了再說吧。“

    影兒離開中國時,她父親去機場送她,總覺得不放心,就對她說:還記得和我們住隔壁的李叔叔嗎,我托人找到了他在美國的電話號碼,萬一有什麽事,給他打電話,他會幫忙的。他愛人我也認識,是我看著長大的。

    影兒一路輕鬆地來到美國,抵達紐約順利出關。見了未婚夫,如蒙大赦,激動不已。吳總不陰不陽地把她接到位於紐約法拉盛的一處公寓,先顛鸞倒鳳地痛快淋漓一番。稍一熄火,影兒就痛哭流涕地向“丈夫”懺悔流產的事對不住他。丈夫未置可否,扳過影兒報複性地又一陣翻雲覆雨,影兒竭盡溫柔。如此再而衰,三而竭,待心滿意足後,問影兒想吃什麽,他為她訂餐。影兒說還不餓。丈夫說“那好,先睡一會兒。”

    這一覺睡到天黑,影兒醒來後不見了丈夫。她肚子餓了,盼丈夫回來帶她出去吃飯,可等到後半夜不見人歸。她惶恐起來,想起該給他打電話。可電話打到天亮,一直不通。慌亂中她注意到桌上有個信封,起初她不敢動,怕侵犯別人的隱私。後來忍不住打開來看,裏麵的白紙上印有幾行字:我幫你來到了美國,咱倆兩清了。誰也不欠誰。出於過去的友誼,隨信留下五百美元。房租我幫你預付了兩個星期。兩星期後如果你還想繼續住在這裏,就和房東聯係,由你自己續租。”沒有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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