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性戀女人的愛情故事

主要連載三本小說:《婷婷,你也喜歡女人嗎?》《皮裙子的誘惑》《愛在哥本哈根》,其中各有一名叫婷婷的雙性戀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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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的細節(1)史上最強轉帖

(2025-06-23 06:54:52) 下一個

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這詩是無名氏作,施耐庵在第十六回“智取生辰綱”中引用,按當今說法,屬轉帖;它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強悍的轉帖。

 

詩很通俗,描述了大熱天的自然和社會現象;結尾將農夫和公子王孫的處境相對照,說它凸顯了階級衝突,也無可厚非。有人認為這詩是水滸的主旨,說水滸沒有深刻的思想,隻是技術棒,所以人們愛讀(陳獨秀1920年說過這類話,現今也有人信)。這是庸夫之見。別的不說,一首絕句若能概括百二十回的小說,施耐庵是為了網文掙錢才寫那麽長的嗎?

 

這首詩不是《水滸》的主旨。它是細節,一個驚豔的細節。它描述了背景,不僅關乎“智取生辰綱”的情節——天熱,押運生辰綱的那幫人又累又渴,才容易上當——也關乎全書。它展示了好漢聚義、鳥盡弓藏是在什麽狀況下發生的,好漢們又是憑什麽自占道德高岸的。“赤日炎炎似火燒”是寫實,也是象征。

 

我書架上的版本,現代人寫的前言說《水滸》“深刻地反映了北宋末年農民起義軍成長、壯大,以及失敗的過程”。我不敢苟同“農民起義”這個標識。《水滸》的主角是好漢們(包括三位女將)再差也是西門慶、潘金蓮等市井人物。農民,或者說莊漢、村夫、小嘍囉(良民落草以後的稱呼)能分到的筆墨,跟他們在山寨裏分到的金銀一樣有限。好漢們看不起底層人(比如柴進對林衝說:教頭怎麽被村夫羞辱);他們劫財或者鬥毆,傷及平民,作者也沒有格外同情(參見魯智深火燒瓦罐寺那段幾個老和尚的遭遇)。是的,魯智深為金翠蓮打抱不平。但主角是魯智深,不是金翠蓮。農民,或者被淩辱的男人、女人,在《水滸》裏是一種背景式的存在。

 

仿佛一道強光射過來,這個背景在“智取生辰綱”裏,因為“赤日炎炎似火燒”這首詩,突然變得清晰、耀眼、不可回避。白勝挑著兩桶酒,唱著歌走上山崗;隨著“智取”的情節走向高潮,那些在現實中被官府、豪強壓迫,在書中也沒有存在感的農民忽然活過來了,也走上了高處。順著他們的視線,我們看見了幹枯的禾苗,感受到了烈日的炙烤;我們的心情也跟他們一樣,“如湯煮”,哪怕隻是讀到緊要處,興奮了。我們以現代人的目光,以為作者無視底層人的辛酸,生發的種種苛責,也隨著歌聲消融了。

 

把一個描述背景、寫實中帶象征意味的細節在關鍵處安放,讓整個畫麵驟然充實、細致、充滿層次感,是一部頂尖作品的特色。《水滸》的作者尤其顯能。有趣的是,天熱難行,我們從楊誌等人的視角已有領略。天熱、幹旱,詩中農夫和公子的反應,也容易想象,哪怕是在幾百年後;白勝挑酒上山,可以不唱歌,也可以唱別的(喝了咱的酒哇,上下通氣……)這首詩看似是不必提的廢話;它甚至不是原創。然而沒有它,智取生辰綱乃至整部小說都像缺了什麽,就像上課前沒有敲鈴、庭審前眾人沒有起立一樣。因為這詩處在一個畫龍點睛的位置,被誤以為是主旨,也情有可原;小覷作者,則是有眼無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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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阿裏克斯Y格雷 回複 悄悄話 寫小說之餘讀讀名著,寫點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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