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雪

你可曾見過春天的雪,從嚴酷的冬天走過來,遇見暖,就化成淚...
正文

如歌(31)

(2006-02-04 17:24:53) 下一個

幾天後,新學期開學,小歌以為脫離了餐館打工的她自此都會生活在校園的豔陽之下,沒想到她還沒注冊課程,大明就兜頭給她澆了一盆冷水,他們倆為了小歌注課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小歌想先摸摸底,第一學期注三門課,反正還要當TA,她覺得自己要適應適應語言和她所不熟悉的教學方式,探一探深淺。沒想到大明一聽就急了:

“什麽?你隻注三門課?這磨蹭到什麽時候才能畢業啊?人家誰不是每學期盡量多修課程,能早畢業絕不趕晚,搶著上課的!你還把修課當逛公園呢!”

小歌一聽,也不知道他說的“人家”是哪個人,哪一家,她驚叫了一聲:“啊?五門?不要活了?誰知道哪些課容易哪些難啊?萬一一個HANDLE不住,我還不慘了?我還做TA哪!”

大明翻翻白眼說“誰不是做TA,RA的,TA比RA還不動腦子,糊弄一幫本科的小P孩兒還不容易。”

“那也不行啊,第一個學期,我又不是學CS科班出身的,剛開始念書,還不定摸不著北哪。”小歌心裏打著鼓。

大明有些不耐煩地說:“還摸不著北?你都讀了那麽多年了,國內還研究生呢,都白讀了?!”

小歌有些不服氣,國內和國外讀書又不見得是一碼事兒,再說她讀的又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專業。不過她看大明不屑一顧的樣子,把話咽下去了,小聲嘟囔說:“反正我不去注五門,急什麽,不就晚一學期畢業嗎?我還想多學點東西呢。。。”

沒想到大明聽了小歌的話,像突然爆發了似的,提高嗓門指著她鼻子說:“你就是這樣一個人!什麽都要準備得好好的,不懂得去TAKE RISK!不懂得要跳起來去爭取,永遠這麽被動,你去吧,等你準備好的時候,機遇早就溜走了!現在工作機會這麽好,誰不是瘋了似的衝上去盡早把坑填上,就你,還要多學點東西。。。你,怎麽這麽沒--用啊?”

小歌睜大了眼睛,一時間都被大明的話打暈了,等她明白過來大明說出的每一個字,淚水像開閘的洪水噴瀉下來,她知道自己是個“永遠被動”的人,也許也是“沒有用”,可是,她萬萬想不到這些話會從大明的嘴裏說出來,一個她還愛的人,也以為至少還能夠“欣賞”她的人。。。她那一點可憐的自尊心,像在暴風雨中的花一樣立時就被打的七零八落。小歌用手捂住臉,嚎啕大哭。

大明大概見勢不妙,過來要拉開小歌捂臉的胳膊,小歌隻是努力地推開他,兩個人推推搡搡,小歌使出渾身力氣甩開大明,然後衝向門口,拉開門,離開了家。

外麵天已經黑了,她被風吹一下,似乎感覺有點冷,也有點清醒,她站在門口,有一個瞬間,似乎還指望大明也許會跟出來,把她拉回家。她站住,等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幾分鍾還是多長,身後的門並再拉開。

小歌絕望地走到街上,嗚嗚地哭著,一會兒用胳膊擦一下眼睛,換一換氣,要不她覺得自己連哭帶抽,幾乎要窒息了。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夏天的晚上,路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走走停停,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裏。在這一刻她覺得好悲哀,似乎偌大一個美國,除了那個自己稱之為家的地方,她竟然無處可去。也沒有人認識她或者可以暫時收留她一下嗎?

小歌揀了一個人行道,坐下來。仔細回想她還有什麽地方可以暫時躲避,最後想起了一起在餐館打工的老楊。老楊好歹住得和她很近,步行就可以到達。小歌像想起了一根救命稻草,向老楊家走去。

等她滿臉淚痕出現在老楊門口的時候,老楊嚇了一大跳:“小歌,你怎麽了,怎麽跑這兒來了?”

小歌很鬱悶又很不好意思地說:“老楊,我。。。剛跟大明吵架了,能上你這兒坐坐嗎?”

老楊熱情地把她讓進去,小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經過講了一遍,垂頭耷腦地等著老楊來安慰安慰她。老楊畢竟比她年長好幾歲,又有了孩子,還是“見多識廣”一點。她說:“嗨!你也不能就認為你們家大明不欣賞你。”

“男人說話,經常是不過大腦的。”

“他讓你早點畢業,是可以理解的,誰不想快點過上好日子啊。。。”

“他讓你去修五門課,那是他認為你能幹,覺得你可以應付的來呀。他要是真是認為你是個麻繩提不起來的豆腐,恐怕你就是選了三門課,他還會說,以你的熊樣,能HANDLE嗎?”

“他隻不過用了一種不中聽的說法表達出來了,你就受不了了。。。”

小歌聽著簡直震驚壞了,大明的話居然還可以這麽理解,真是匪夷所思。她疑惑地看著老楊,問:“你真認為他是這麽想的?”

老楊似乎很有把握地說:“嗯,不能有其他的解釋啊!你這麽聰明能幹。。。他不過是,想激你一下罷了。”

小歌仍然是將信將疑,“大明說話實在是太難聽了,再說我也轉不過這個彎兒來,幹嗎我非要修五門課,還是第一個學期。”

老楊說:“你們倆其實都有道理,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應該讓你自己決定。”

小歌老老實實地說:“他逼我也沒用,回頭我PROJECT做不出完了,還能指望他?!”

不管怎樣,聽了老楊的解釋,小歌算是止住哭,心裏好受些了。

她看見老楊才兩個月的小寶寶,嘴裏銜個奶嘴,眼睛亮亮的,滴溜滴溜轉,好像在朝小歌看,小歌心裏一動,把他抱起來,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說:“我聽過你好多故事哩,在娘胎裏就不老實的小家夥。。。”老楊的兒子聽見居然衝小歌傻樂,好像很得意的樣子,小歌也被逗笑了,說:“你這個兒子好活泛哪,聰明蛋子,是不是像他爸爸?”

老楊笑著說:“長的像,不過脾氣千萬別像他,他小時候那麽調皮,兒子要長他那樣兒,到時候還不把我折騰死了?” 她看見小歌還是抱著胖小子不放,企圖去摸他的臉蛋蛋,就笑著說:“你這麽喜歡孩子,趕明兒念完書了自己也趕快要一個,生孩子是趕早不趕晚哪。”

小歌聽見這話,又想起了大明,輕輕呼出一口氣,把孩子放回了它的小床,沒有說話。

老楊見她不搭腔,說:“你們倆別鬧了,你說你們兩個人都在一塊兒,還都有資助念書了,幸福生活就在前頭,叫多少人都羨慕哪,聽我的,回去和他好好談談,然後踏踏實實過日子,兩口子,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

小歌想了一會兒,然後一邊梳理著自己紛亂的想法,一邊有些困難地說出一句:“我,覺得我們...好像不大MATCH似的,就會相處起來...彼此傷害...也許是, 我, 太--敏感了.而大明,又是男生當中,嗯,比較酷的那一種?”

老楊說:“兩口子,哪有那麽MATCH的啊?男的也都是,很粗心的,說話不知道輕重。我回想自己剛結婚那會兒,老公也把我氣哭過好多次,後來好像就皮實了,他說什麽我都知道他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好。”

小歌抬眼看看快樂平靜的老楊,還有她的寶貝兒子,想象著她多年前像自己一樣被老公氣哭的樣子,問:“那,你們什麽時候才開始--嗯,漸入佳境?”

老楊說:“總得有個一兩年的樣子吧,我們倆還是人家介紹的哪,戀愛的時候就分在兩地,寫信那都是談工作談生活,沒談多少感情,後來就結婚了,突然之間住一塊兒還真不習慣,沒少鬧別扭,...這麽些年,還不也就過來了?”

她看看小歌,話題一轉,說:“你也是的,別看平時裏麵麵乎乎,是個大麵包,其實啊,大小姐的脾氣也不小!哪兒有這麽一生氣就跑出來了?還是大晚上的,萬一。。。他找不著你。。。”

小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有點,晤,衝動。”不過她還是為自己狡辯了兩句:“我其實,也沒想真的,離家出走什麽的,還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可是,他並沒有。。。追出來呀?他根本就,不CARE我嘛。”

老楊歎了一口氣,說:“他也確實,不會哄人。誰叫你們年齡相仿來著?二十五歲的男孩子。。。天知道他們還在想啥呢!”

小歌笑了一下,這麽讓老楊一說,她也覺得他們倆就像在過家家,成天為誰說了什麽話來生氣,準確地說,是小歌自己為了大明說出的話生氣。大明呢,好像從來就沒氣過,似乎對什麽都不CARE一樣,當然,小歌覺得他這種對外部世界和小歌“置若罔聞”的樣子也叫人生氣。

小歌最後用這些亂七八糟的邏輯把自己都弄糊塗了,“難道我就是個小氣包兒嗎?”她心裏問,可惜她的大腦還在攪漿糊,保持了完全沉默,自然沒有回答。

小歌又和老楊聊了一些家常,一直賴到快十二點,才告辭出來。她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有點害怕,也有點後悔,“大明會不會出來找我呢?”她想,“應該不會吧”。

“那,他會不會正在擔心,到處打電話呢?”小歌猜著,“應該會吧”,不過大明並沒有老楊家的電話,所以才沒有打過來。

“大明沒準兒,現在正在家裏呆坐等著她回來呢”,小歌想到這個的時候,覺得家有了盼望,而且,經過老楊的開導,她好像已經氣消了似的,她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幾乎有點小跑地,回到家。

她一開門,就覺得家中有一股冷冷的氣息,客廳沒有燈,也沒有人。小歌猶豫地走進臥室,黑乎乎的,她隱約看見床上的人形。“難道大明已經睡了?”她幾乎不敢相信,在她“離家出走”之後,大明竟然。。。可以這樣淡然地睡去了?!

她摸到床上,聽見大明睡熟後均勻而有節奏的呼吸,真的睡著了。小歌立時覺得剛才讓老楊MASAGE過的心又有一塊碎了下去。“原來就是這樣的,”她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湧出眼眶,“他原來竟然可以這樣不惦記我。”好像種種出門前的憤懣和絕望又重新回到了心裏。

小歌想起以前他們拌點小嘴的時候,一直會把不說話的狀態延伸到上床時間,兩個人冷冷地躺在一起,小歌又覺得很尷尬,就會忍不住去找大明再“論理論理”,企圖想把分歧解決了,在睡覺之前和好,來HUG HUG一下入睡。

但是大明是個睡覺質量不很高的人,如果不在每天規定的時間內睡著,就很難再入睡了。所以大明對這種睡前要和好的願望一點也不迫切,也不覺得有再討論的必要。說“你別再羅嗦了,明天再說不行嗎?一會兒過了睡覺時間我得翻燒餅了,你倒好,可以隨時都睡得呼呼的。”最後經常是大明遂了他雷打不動的睡眠,而小歌還在床上鬱悶地想心思。不過即使想,她也不敢亂翻身,萬一把大明翻醒了,他又會不高興。

小歌覺得大明一定是也遵從了“妻大理大都大不過眠”的原則,肯定到點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床去了。可是,小歌畢竟是離開家好幾個小時,到快十二點才回來啊,難道他真的就這麽冷酷無情嗎?小歌實在太想不通了,不過一會兒又嘲笑自己說:“連你走出家門他都不肯上心追一下,你還指望個什麽?”

小歌坐在床邊流了一會兒眼淚,也沒有力氣再洗臉刷牙,就和衣躺下來。不知道為什麽她一躺下來就覺得天旋地轉,屋頂的模模糊糊的天花板好像是個強大的渦流,要把她卷進去吞掉,她似乎在渦流的席卷之下把握不住自己的身體一樣。

小歌又閉上了眼睛,想不去看那個會吞噬了她的天花板,可是沒有用,她覺得自己要跌到床下麵去了。“我怎麽了?”小歌問自己,“我怎麽會氣成這樣?--還是大明會散發出一股強烈排斥她的磁場?我怎麽連這張床都呆不住了呢?”她想著,逐漸覺得那個看不見的的渦流已經開始攪動她渾身的血液,所到之處都是暈眩和混沌。

小歌睜眼坐起來,看看睡的不省人事的的大明,想了一會兒,“難不成真的是大明磁場作怪?”她抱了被子走到客廳的沙發,蜷縮著躺下,這一次,感覺好得多,小歌又困又累,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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