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荊《一張錯誤的節目單》

一張錯誤的節目單

文/穆紫荊（德國）

 

深秋的小城，一個周日的傍晚，教堂裏正在舉行著一場由巴鬆管，小提琴，中提琴以及大提琴組成的四人室內樂。四個樂師之中又以居中那把中提琴的演奏者最引人注目。隻見那從他弓下所流出來的音色，一會和右麵的小提琴共鳴，一會又和左麵的大提琴押韻，樂師陶醉地搖頭晃腦，左右逢源。他的眼神除了看樂譜，也還不時的和左右兩位琴師交流著。他的臉上，自始至終呈現了一股沉浸於樂章中的自由和快樂。而他的這種陶醉和快樂的樣子，隨著樂曲的深入，也猶如湧向岸邊的潮水，很快地鋪展感染了在台下聽著的蓮。美妙的音符和樂師所創造的氣氛象空氣裏的氧細胞，浸潤了蓮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她感覺自己似乎身處遠古，又似乎身處將來，她的靈她的心，都隨著樂曲隨著樂師在升騰在旋轉。以至當中場休息的時候，蓮站起身來說，要出去再看一眼藍天紅葉，再感受一次自己所生活的這個世界是多麽的美好。

　　音樂會結束時，聽眾們都握著手中的節目單，對四個樂師的名字念念不忘。然而這時，卻見吹巴鬆管的樂師走到話筒前對大家說：“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我要對大家說，對不起，你們手裏所握的，是一張錯誤的節目單。半年之前，我們便更換了室內樂的中提琴手。而在這張節目單上所印的卻還是以 前那位樂手的名字。現在，在我們中間的中提琴手是某某某，而不是某某某。”

　　誰能想到，那個在四人中表現得最投入，最快樂的琴師，竟然是個連名字都沒有在節目單上的。他一直是在頂著別人的名字上場。照理說他在更正前罷演都不能算是過分的。然而，他不僅參與了演出，而且比別人都演出得更陶醉和更享受。由此，不僅讓蓮想到世上的人們對自己的名譽和所應得的榮耀，往往都是太過於認真了。換做了別人，可能會天經地義地要求承辦人在開場前便予以澄清。或者，更以賠償名譽損失來作為參加演出的籌碼。因為，把個人的名譽看得很重，是這個社會的習俗。也似乎是成了人在這個社會中的生存之道。然而這位樂師，明明看到了自己被人忽略，卻象不識字看不懂的白癡一樣，不管不顧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他自己份內所應該做的事上。

　　這是一場音樂會嗎？不，蓮感到對她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場音樂會，而更是一次對人生態度的照鏡。一張錯誤的節目單，讓蓮從此學會並懂得即便是自己發現被生活錯放，即便是失去了原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要永遠的保持一個人對錯誤的接受和對錯誤所帶來的負麵影響的絕緣。因為真正對社會具有感染力和生命力的是一個人對生活所持有熱情和投入，熱情和投入，是一個人麵對生活時所需要和更重要的東西，而不是他個人的名字和那名字上麵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