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年寄語

 

在所有對動物的認識和想象裏麵，我一直比較奇怪龍這個東西。 在所有的描述和傳說中，它的腳或者說爪是不對稱的。九個。具有呼風喚雨的功能 。它有鱗有尾有須，算是海裏的生物，可是又能在天上飛，甚至還可以變幻了身形變成一匹白馬。它的眼睛像兩隻燈籠，嘴則象蚌殼一樣，含著一顆夜明珠。世上沒人敢說龍是曾經存在過的動物。然而在我們的民族情結裏，龍似乎一直是真正存在著的。因此中國人愛龍，愛到十二生肖裏有龍，愛到認為自己是龍的傳人。由此，在中國人的眼裏，龍似乎又完全不僅僅是屬於動物了。

眾所周知，中國人喜歡吃動物。當我初到海外的時候，看見鴿子典著肥肥的肚子慢吞吞地走在人的腳邊時，很是不解為何它們如此大膽竟敢在人前行走？難道它們不知道是有人會來抓它們回去煮鴿子肉喝鴿子湯吃鴿子蛋的嗎？當看到河裏的野鴨，鴛鴦，甚至天鵝們也若無其事，旁若無人地劃動著雙腳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的時候，幾乎產生出為何沒有人去抓個野鴨來嚐鮮的念頭。至今還能記得當我把這種想法說出來的時候，我身邊的德國朋友看著我的那種詫異表情。很多年後才知道在德國連屠宰都不可以隨意在家中進行的。誰敢像中國人那樣拿了刀在廚房裏卡擦一下把雞鴨鵝的頭斬下來？如果有獵人打了獵物，在德國是必須到屠宰房的。而屠宰房裏必須擁有四個互相隔開的房間，即屠宰房，淨血房，褪毛房和冷凍分割房。活著的動物和人的關係在德國是很少會和吃聯係在一起的。這對我當時來說，還真是個新鮮事。如果龍是真正存在的話，中國人肯定也會去圈養並且從麟到筋吃個遍吧。

當中國人一年四季，從青蛙吃到螳螂，從駝掌（熊掌珍貴難得改為駝掌）吃到蠶蛹的時候 。我在德國所看到的是警察堵住高速公路，僅僅是為了讓消防隊員把一隻鴿子從高壓線上營救下來，而上千輛正在趕路的車子都聽話地停下來等待救援的成功。而開發商呢，也會被迫放棄曾（在德國美茵茲市）看中的一塊土地。因為有人發現那塊土地裏有很多的鼴鼠。於是動物保護機構就打報告，要求將這些鼴鼠遷移到另外的地方。而經過計算，這筆遷移費用不僅要以百萬元計。況且時間也至少得在半年以上，才可能完成。所以麵對抗議的人群和這些鼴鼠，開發商最後隻好做出了一個聰明的選擇，那就是放棄此地，另擇他方。類似的離譜事件，在我當時看來，猶如匪夷所思。然而，這卻都是事實。

黃昏之際，坐園遐想，如果變成動物，那麽什麽動物最好？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做龍最好。因為它並不出現在現實當中，所以便沒有被中國人吃掉的危險。何況我們還是龍的傳人嘛，所以如果要變成動物，還是變龍比較理想。當然，龍也有變色和不變色之分，所以在變之時還需小心。

（選自穆紫荊中短篇小說集《情事》布拉格文藝書局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