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煤氣燈下沉默的羔羊（職場霸淩受害者日記）（七）瑞子何期應太平

我把自己的事跟父母做了說明。我爸當時沒吭氣，他就靜靜的聽我一直說，聽我一直哭。

第二天，他微信給我一副他寫的字：

我老爸送我的新春寄語。這首詩也是我少年時要離開縣城邊緣三線廠的家去另外一個較大的省級市裏念重點中學寄宿學校時，他抄錄了一本古詩集送給我其中的一首。因為其中有我名字的來源，他特別指出來給我解釋，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小時候，我印象中，父親因為工作原因，總是不在家，那時候，我因為他在我們成長中的缺席而造成的內心極其敏感多多少少是有些怨他的。他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用自己的方式"補償"著我--他是個理工男，在他的科研領域曾取得了國家級獎章，也許我應該稱他為一個科學家。但是同時，他又是一個極其喜歡讀"閑書"的人，尤其喜歡正史之外雜七雜八的"野史，縣誌"一類。他會專門跑到臨縣去拜訪像梁漱溟這樣大儒的關門弟子。過年放假他會帶著我跟弟弟上塬去村子裏看人家門上，窯洞口貼的對聯，碰到字寫的特別好的，或者是對聯寫的特別別出心裁的，他往往會敲開人家的門，借口討口水喝跟人家攀談點評。總之，他跟我母親不大一樣，他從不限製我讀"雜書"，有時對我閱讀範圍的寬容放到現在也會是有些"驚悚"的。他的觀點是"身教大於言傳"，他大約是對自己有著超強的自信才敢對我跟弟弟"放任自流"的。我身上那些平時還算嚴謹，但時不時"匪夷所思不著調"的性格特點大概都來自於我老爸。

 

那本古詩集是他一筆一劃的寫在一個筆記本上送給我的，大約收錄了三百六十首詩，他取"六六大順"的意思給我祝福。他的科研工作並不輕鬆，我很難想象他在完成白天的工作之後，在出差出任務的空餘怎樣擠出來時間一筆一劃沒有任何塗抹的抄錄完成的。

 

年輕的時候他寫一手小正楷，特別注意細節，排列，雖是鋼筆寫的，但是非常類似毛筆的'"簪花小楷"。厚厚的一個筆記本，從頭到尾竟然沒有一處塗抹。可見他的嚴謹與用心。他老了我反倒發現他的筆跡變了，全都改成了行書，也不那麽注意排列工整之類的細節了，但是整體看反倒更顯"風骨"我曾經問過他原因，老爺子說:我這把年紀了，也該是"隨心所欲不欲拒"了。

 

我是寫的一手"爛字"，心浮氣躁的從未真正的"臨過萜"。因為是女兒，他沒有像要求弟弟那樣苛責過我。以至於我寫信從來都隻敢寫給我的母親。因為特別害怕我那一手爛字怎麽"傷害他的眼睛"，想象中他蹙起眉毛的樣子。

 

父親當年送給我的那本詩集我帶著進入大學，進入社會，進入婚姻，漂洋過海。最後一次見到大約是七八年前搬家打包的時候。我很肯定應該還在就是不知道被我擱到哪兒去了。今天突然特別特別的想要找到它，翻看以前無數次洗完手才小心翼翼的翻開的筆記本，朗誦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