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跟荒唐歲月告別
1,
第二天早上,美娟來上洗手間。
大哥學文發出嗯哼二字,表示他正在占著茅坑。
美娟隻好退下。
五個人在一個屋簷下,連上廁所都要暗搶。
在去客廳等著之前,美娟往廚房裏瞅了一眼,學武在廚房專心做早餐。
所謂的早餐就是煮麵條子。每個人都會煮麵條,而學武煮的麵條是最像他父親李老頭了。他一定要把荷包蛋整整齊齊的打好再放麵條,一定放味精和醬油,一定要在尾聲放一點韭菜沫提鮮。
但是這天早上,冰箱裏沒有韭菜了。
李老太去世前的那天早上,學武來給母親煮麵條,從家裏帶來了一把韭菜。學武預計還剩了一小把在冰箱裏。但是他翻遍了冰箱,翻不出一根韭菜來。
明知冰箱裏沒有,但他就是一遍遍找。他是個強迫症的廚子,不放那點韭菜花,廚子滿心痛苦。
沈玲從大臥室出來,問他找什麽。
學武:韭菜。
沈玲:都爛成泥了,扔垃圾桶了。
學武忽然把冰箱的門重重一關,對著老婆劈頭蓋臉說:你手咋那麽賤呢,你不知道現在非常時期,有錢都買不到韭菜…
沈玲愛收拾家,有輕微的潔癖。昨晚她洗收拾廚房,順便把冰箱清理了一下,她以為那把爛韭菜是老太太生前留下,就隨手扔了。
沈玲一大早吃了一肚子氣,心裏不痛快,但依舊忍著:用蔥花代替吧,咱媽留了一大捆蔥,韭菜都爛成泥了。
學武:爛成泥也能找出幾根能用的吧,韭菜和蔥花能一個味兒嗎?豬肉和羊肉都是肉,你怎麽不吃羊肉隻吃豬肉呢?
沈玲的確不吃羊肉。
學武不依不饒,沈玲聽了,一下把垃圾桶從水池下的空裏拖出來,一手套了個塑料袋,扒拉幾下,找出一把爛韭菜,往台子上一放,對學武說:好好好,你的寶貝來了。
說完,匆匆洗了把手,離開了廚房。又一頭紮進臥室去了。
那把爛韭菜,本來就爛,在垃圾桶裏悶了一夜,更爛了。
學武在爛韭菜裏找了幾根身段完好的,細細的洗了,想了想,又把洗好的韭菜扔到垃圾桶了。
房間小,美娟耳朵長,她覺得沈玲是個不吃虧的人,但是對學武,忍功了得。
2,
沈玲對學武的抗議,就是沒有吃他煮的麵條子。
她躲進臥室。
雪上加霜的是,兒媳婦娜娜昨晚和李成男女混合雙打,並沒有床頭打架床尾和。娜娜給婆婆發來微信,說等隔離結束後,她就和李成離婚。
沈玲隻得假裝好脾氣勸了娜娜幾句。
娜娜說這次是真的。
娜娜跟她的聊天裏,一個媽都沒叫。沈玲覺得這回是嚴重的。
但哪一回小兩口鬧,沈玲也覺得挺嚴重的。因為兒媳婦喜歡把她拉進來,要她觀戰,她的責任在於為什麽生了一個那麽多毛病的兒子,她應該深刻反思,自己根上出了毛病。
沈玲是讓自己的麵子給害了。兒子結婚前娜娜就住進了自己家,沈玲就把這個漂亮女孩子的脾氣摸透了。懶饞脾氣大。李成出了幾次事後,沈玲心裏很自卑,不但家底空了,兒子的名聲也經不起別人打聽,娜娜再鬧,也沒有鬧散。且普通人家的親事,是要計算成本的。要是兩人吹了,給女方的錢和物,估計是要不回來的,娜娜有個不好惹的媽。沈玲也不好惹,但她就是嘴快,兩個媽真火拚了,她先一頭氣死了。後來,李成和娜娜如期結婚,沈玲暗自鬆了口氣。結婚也預示著李成跟荒唐歲月的告別。
李成在結婚那天給父母敬茶,跪在父母麵前說,結婚後他就是一個新李成,孝敬父母,愛老婆,好好掙錢,好好過日子。
沈玲忍不住掉淚了,學武心裏也濕漉漉的。父母對於回頭的浪子,總是無條件接納。
從前,沈玲覺得太難了。如今還是難。
她看見五鬥櫥上婆婆和公公的那張合影,兩人笑得像倆老小孩。如果婆婆活著,她很想向她請教一下,如何在婚姻裏活得像個女王,讓丈夫聽話兒子們都乖。
如今,丈夫和兒子以及兒媳婦,都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她連想死都找不到窗台,一樓太矮了。
她透過窗戶看見外麵的院子裏。有穿白大褂的進來了。好像農村奔喪的。
誰死了?
3,
這天早上,每個人碗裏的麵條子都沒有吃完,家裏來了大白。
大白為什麽來呢。
因為居委會得到消息,有人匯報,李家有人發燒,疑似陽了。
學智發燒的事,一家子是藏著掖著的,怎麽居委會會知道呢?且學智已經退燒了,其他人也沒有出現發燒症狀。
一家人被捅了嗓子。要等下午才能知道結果。
但是,大白上門,不能白來,還有一個人背著消毒設備,要給李家消殺。
李家上下籠罩著白色煙霧,五個人的心裏,籠罩著未知的恐懼。
消殺尾聲,學武跟大白吵起來了。
消殺的那人,對著五鬥櫥上那張父母合影,一頓猛噴。李老太和老老頭本來是笑著的,好像在大哭。
學武後悔沒有把照片藏起來,問大白,照片難道會傳染嗎。
大白:這個房間的所有的東西,包括你,都有毒。
學武:我是東西?
大白:你不是東西。
學武:你才不是東西。
在我的地盤上這麽囂張,學武揚起巴掌。
大白的N95口罩被撕下來了。
露出一張恐怖的臉。沒有口罩,等於進入了生化武器的現場。
那人沒有躲過學武的巴掌。
弟兄四個,隻有學武的名字裏有個武。
其他大白趕來,學文也上前製止三弟。
被打的大白找到口罩慌忙戴上。他們中間領頭的扔下一句話:你們等著,一個個來收拾。
大白走了。
4,
學文又組織開會。
學文問學武:你幾歲了。
學武:忘了。
學武知道大哥要批評他跟大白動拳頭。又來了句:揍輕了,早知道再打一拳。
學文:那等著吧,得罪了人,可沒有好果子吃。
眾人不作聲。
比檢測結果更令人忐忑的是,因為得罪了這些人,學文擔心會被報複。檢測結果在他們手裏,造假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學武開腔:怪了,學智發燒的事兒,就咱幾個知道,怎麽驚動了社區呢。
美娟忽然想起來,昨晚學智爬到小房頂,沈玲在院子裏喊他下來,貌似提到發燒二字。會不會是被隔壁聽了去呢?
左鄰老胡右舍老張。
現在,隔壁住著一個發燒的,猶如有顆地雷,讓人膽戰心驚。
學智也想起這事,說:我三嫂嗓門挺大的。
沈玲聽罷,忽然說:是我蠢,我給大家帶來麻煩,我要是不喊小四下來,也就沒這事,但學智一個人,老婆孩子不在身邊,爹媽都沒了,嫂子不疼,誰疼?怪我嗓門大,對不住大家了...
美娟知道自己衝在前麵探究真相又捅了簍子,趕緊解釋:不是針對你,咱不是找原因嗎,找出原因心裏就敞亮了。
沈玲:二嫂,我做事沒你想得周到,直筒子,想到啥說哈,同樣是嫂子,我對學智關心太多了,我在他們兩口子那裏都沒落個好,我檢討自己。
當沈玲受傷的時候,就會把幾百年的幺蛾子都放出來給你看,讓你招架不住。
這次,美娟也不慣著她,說:大家準備好,等著被拉走吧,正好不用在一個屋簷下鬥心眼子,說話小心翼翼的。大哥,還有啥事沒解決的,趕緊解決吧。
學文:那咱們正好投個票,把保險的事兒說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