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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簷下的冤家3

(2023-12-29 15:06:56) 下一個

第三集:驚天動地的屁

1,

這是封控在老房子裏的第一次晚餐。

白酒度數高,學智酒量不好,半杯下去就滿臉通紅。

兩個嫂子都問他,小四,還行吧。

以前嫂子們都是稱呼他名字,這次張口叫學智小四,好像婆婆附體。李老太從來不叫兒子的名字,都是叫老大老二三兒小四的叫自己的孩子。

學文開玩笑說:學智,你今年升了個官,酒量也跟者提升了吧。

學智提了個辦公室主任的小官,在龐大的國企,辦公室主任唯一的好處就是多幹活。

學智:大哥,我這個官跟當年你那個官相比,就是個芝麻…

官還沒出口,臉憋的通紅。學智趕緊起身,要往洗手間跑。

但形勢很急,沒到洗手間,學智就把官吐出來。稀裏嘩啦吐了一腳一地,連褲子上都有。

兩個嫂子衝在前麵,幫忙收拾殘局。

沈玲抱怨道:老大,你知道老四不能喝酒,還勸他酒,自家兄弟,你安的啥心,咱媽可是剛走,欺負沒人護著他是吧。

老大沒理會,端來一杯清水給老四。

學智把被官汙染的褲子鞋子脫了,喝了大哥遞來的水,硬撐著跟嫂子說自己收拾,但他渾身鬆軟,隻得去小臥室臥倒了。

大哥三哥跑去安撫。

客廳裏,沈玲和美娟收拾殘局。

美娟把學智的拖鞋扔到衛生間,褲子也要放洗衣機。洗褲子之前先掏口袋,畢竟是別人的口袋,美娟掏口袋的時候喊著沈玲說:小四的錢包,車鑰匙,家裏的鑰匙,一大團衛生紙,這麽多衛生紙幹嘛,還能當飯吃...

美娟又掏了褲子後口袋。

摸出三張卡。

喊了沈玲一嗓子:沈玲,你看,卡。

三張超市購物卡。

沈玲:小四剛發的卡嗎?單位效益真好。

美娟:現在不過年不過節,單位憑什麽發卡。是不是大哥把老卡還給他了。

沈玲:小四當小官,俗話說先官不如現管,多少有點油水,卡是人家送禮的吧。

美娟:小四和咱爸一個脾氣,都是不拿群眾一陣一線的。當年咱爸給局裏一個大官開車,人家工程隊搬家,剩了鍋碗瓢盆,讓他拿他都不拿,回來說起來,被老太太大罵一頓。

沈玲:我去問問小四不就得了。

沈玲拿了卡,推門進了學智的房間。

2.

學智不僅不勝酒量,好像發低燒了。

學文要學武去找溫度計。沈玲讓了讓,學智出去了。

家裏哪裏都擠,都得讓著點。

沈玲看學智臉色蒼白,看起來病了。當嫂子的心疼小叔子,就問學智感覺怎麽樣。

學智眼睛沒睜開,哼了哼:我沒事,你們快去吃飯。

沈玲:一會兒給你煮點大米粥,補充水分。

學智:別,啥也不想吃。

學文:你嫂子心細,有經驗,聽你嫂子的。

一抬頭看見了沈玲手裏的卡。

學文說:學智的購物卡,咱媽沒了還給他,我給他悄沒聲掖在褲子褲兜裏了,他老婆孩子不在家,跟打光棍差不多,自己買點好吃的。

學智抬了抬眼皮,說:給我幹嘛,你們誰想要拿去,不行就去超市買點啥存著。

沈玲一聽,心裏倒是鬆了口氣,多虧沒檢舉揭發大哥。原來是大哥怕小四不要,偷著把卡還了,若不是洗褲子翻出來,自己就要鬧笑話了。

但她轉而說:小四,你是喝多了吧,家家戶戶封在家裏,超市也關門了,你的卡上哪花去。

學智:反正別給我,你們分了吧。

卡是五百麵額一張的。正好三家各一張。但是沈玲留了個心眼,因為婆婆活著的時候,不定花了那張卡,所以每一張餘額不同。

她說:什麽分不分,都是一家人,先把卡放起來,以後再說。

說著,她出門把卡放在電視機上。

美娟忙著為小叔子洗衣服,沈玲忙著在廚房裏煮粥。老大老三又回到餐桌前,匆匆吃了點飯,結束了酒局。

3,

睡前,開了個小型家庭會議,學智缺席。

定了五個人睡覺的窩。

老房子雖小,也是兩室一廳。院子裏還搭了兩個小房,一間放了一張床,另一間盛著雜物。

會議決定,老大和老四睡小臥室。老三兩口子睡大臥室。美娟睡院子裏的小房。

安排完畢,美娟說:多虧孩子們回了家,要不,住都是問題,連被子都不夠。

沈玲不高興了,說:二嫂你啥意思,你是不是怪我拖累了你們,變相表揚你催促他們回家。

美娟知道沈玲常常炸毛炸翅,都是小心翼翼不激發妯娌矛盾,這次被沈玲嗆了,她也不客氣了:你這話說的,我有哪個字批評了你表揚了我,你給我找出來啊。你找不出來,我可不客氣的說出來了。

沈玲一聽沒了脾氣,她也擔心美娟把自己肚裏那個算計卡的蛔蟲曝光,趕緊說:二嫂,我也擔心這風控不知道何時是個頭,五口子大活人,這點米麵不夠,蔬菜也不夠。愛操心的人,命不濟。

學武:我啥都聽你的,你是家裏的一把手,還命不好?

沈玲:我錯了,你是丈夫行業裏的前三名。

學武:一般一般,全國第三。

美娟和學文都有些尬,覺得這兩口子的打情罵俏有點不合時宜。

4,

睡前,哥嫂們關心老四的感冒,紛紛探望。

學智燒到38.5.

怕是再燒。家裏沒找到一粒退燒藥。李老太火化前,兒女們簡單收拾了家,首先把老太太的藥都扔了。

學文:還有酒,打待會兒燒起來,我拿酒給老四搓搓。

美娟忽然說:大哥,小四會不會是陽了。

此話一出,大家心湖裏落了塊石頭。

學智若是陽了,他們做為密接一個跑不了,他們的子女一個跑不了。子女們的密接者,甚至火葬場燒爐子的,大數據時代都無處可逃。

死亡是最大的恐懼,未知排名第二吧。

學文:不一定,說不定搓搓一會兒就下去了,哪能運氣這麽差呢。

沈玲:老人沒了,子女三年不走運。

美娟:老太太活著的時候那麽護犢子,如今沒了,要是知道兒孫們因為她不走運,還不得氣的活了?

沈玲:就是就是,我打自己嘴,咱家老太太尤其疼小兒,肯定沒事。

說著沒事,其實心裏都惴惴不安。

5,

學智的身體像架在火上,柴火越燒越旺,他的燒起來了。 

學文用剩下的那點五糧液給弟弟搓身體,額頭手心腳心前胸後背,很快彈盡糧絕。

酒瓶子徹底空了。

當時員工送了兩瓶五糧液,老爺子走後,他拿走了一瓶。李老太嘴上不說,心裏不悅,認為老大貪財。事後告訴了學武,學武嘴巴不嚴,告訴了老婆沈玲。沈玲對老大的意見更大了。

學文拿了那酒,不是自己喝了,孝敬了他在農村的嶽父。 

要是那瓶酒不拿走多好,可以給老四搓一夜,天亮後他就好了。

沒有酒的下半夜,學智成了火炭子,體溫快四十度了。

學文沉不住氣了,實在不行打120,又一想,就是打了120,救護車能來嗎?現在出小區進醫院比登天難。

這是個一個怎樣魔幻的時代啊。他守著高燒的弟弟無能為力。

長兄如父。李老頭從年輕時代起就是甩手掌櫃,學文挑起爹的擔子。特別是對對這個最小的弟弟。學智打上小學到高中,都是學文給他開家長會,自己的爹都不知道小兒的學校大門朝哪個方向開。

學智永遠記不住自己爹娘的生日。他才不操心呢,有事問大哥。 

天塌下來有大哥頂著呢。 

所以他才說出撲大哥這樣的話。 

學智燒到了四十度,額頭蓋著濕毛巾。

火炭子在迷糊中叫了一聲:媽。

學文回了一個:嗯。 

他眼窩一熱。

他們都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了。人就是活到七老八十,也希望有個娘啊,有娘,就有家。

學文撲通跪在地上,對著窗口的方向給母親磕頭,他心裏對母親說話:媽,你真是自私,把自己的事弄得妥妥的走了,留個難題讓我們解。我沒辦法了,你幫幫我。你不是偏心老四嗎,那你就別附在他身上,讓他發燒難受,你離他遠遠的,好好的看著他,你本事若是不夠大,就向本事大的去求,求你讓老四的燒退下去,家裏沒有一粒退燒藥,你小兒要是燒傻了,我可不管。媽,你看著辦吧。

學武起夜,隔著門問:大哥,老四好點了吧?你睡了嗎?

房子小,人多,連悲傷都無處安放。

學文趕緊回答:沒事兒,燒退了,我也要睡了。

他靠不住,迷糊了一會兒。

天亮時分,學文被一個驚天動地的屁震醒了。

他以為地球爆炸了。

睜開眼,看見身邊的火炭子對著他笑。學智臉上有抹小孩子的神情。

學文一摸他的額頭,居然退燒了。

學文一捂鼻子:真臭,黃鼠狼子來了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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