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101章：破天大斬(1)
苗曆太紅十年三月三，這天是武陵山區一年一度的苗鄉英雄節。武陵山區各苗寨的青年俊傑齊聚武陵山主峰鳳凰山下的梧桐鎮，通過擂台比武選出當年的苗鄉英雄，又稱為擂王。
苗鄉英雄節已有上千年的曆史。苗族祖先蚩尤當年使用的兵器《蚩尤斬》一直保存在武陵山苗鄉，由每年的擂王輪流持有。
能持有先袓蚩尤的兵器是苗族人的最高榮譽，所以各寨都把這英雄節看得甚重。那些多年沒有出過擂王的寨子在別人麵前都抬不起頭來，都盼望那一天寨裏也出一個擂王，為全寨人揚眉吐氣。
今天梧桐鎮熱鬧非凡，家家張燈結彩，男女老少都穿著節日盛裝舉家而出。那些年輕女孩子們更是精心打扮，希望得到參加比武的小夥子們的注意。孩童們上竄下跳，到處玩鬧。街邊擺攤的、賣小吃的、走街串巷賣糖果子的，各種小販高聲吆喝叫賣。茶館、酒肆、飯店高朋滿座，各寨參加此武的年青小夥和捧場的人在一起吃酒猜拳，高聲暄華，好不熱鬧。
鎮子邊上有個大壩子，是開廟會的地方，擂台就搭在這裏。擂台上設有一個香案，上麵供著蚩尤的神兵器《蚩尤斬》。
蚩尤斬其實是一個開山大斧。隻是這斧子看起來很奇特，斧頭很大，是個半圓，直徑二尺，斧背有半尺厚，斧柄也隻有二尺長，是一隻短柄大頭斧。
正午時分，各寨參加比武的選手齊聚在擂台上，由五位主持比賽的寨主帶領向祖宗蚩尤進香跪拜。
祭拜儀式結束後比武正式開始。
擂台下已是人山人海，按照習俗，首先上台的是上屆擂王。擂王上台後先持蚩尤斬揮舞演示一番，再說幾句感謝各位鄉親厚愛的話，比武才正式開始。
當比武的銅鑼敲響，現任擂王胸戴大紅花，昂首挺胸，神采奕奕的大步走向擂台。擂王穿過圍觀的人群時，眾人歡呼，向他致意。擂王也頻頻與人打招呼，抱拳回禮，甚是自得。
擂王來到擂台前，正要一躍而上，忽見紅影一閃，擂台上冒出了一個紅衣女子，眾人都沒看清楚她是怎麽上去的。
這妙齡女子麵如桃花，媚眼如絲，嘴唇嫣紅，一身鮮豔的紅衫，身材苗條，婷婷玉立，美豔無比。
台下的人都看直了眼了，半天沒人出聲，他們以前還從未見過這麽妖豔的女人，苗疆女子可不興這麽妖豔的妝扮。
紅衣女子美目掃視眾人，姸然一笑：“怎麽？女子不能參加比武嗎？”
這一笑，傾國傾城，當下就有人傻乎乎的回應：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怎麽都行！
紅衣女子一聽，更是咯咯的笑出聲來。
直到這時，幾個主持擂台賽的寨主們才回過神來。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寨主問：“姑娘，你是誰？”
“老人家你又是誰？” 紅衣女子反問。
“我是鳳凰山石鷹寨寨主，今天比武的主持。”
“老寨主有禮了，我是苗嶺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寨的總寨主赤鳳。” 原來是紅葉擾局來了。
台下眾人嘩然，什麽，這女娃娃就是苗嶺紅寨主？
紅寨主近來名頭可大了，老寨主有些不敢相信。台下的眾人也不信大名鼎鼎的紅寨主就是這麽一個嬌嫡嫡的女子。紅寨主成為苗嶺盟主，苗疆人人都知道，但怎麽也不會與這個妖豔的紅衣女子聯想到一起。
老寨主問：“如果你是紅寨主，你來武陵山幹什麽？”
“來打擂，來奪蚩尤斬。” 紅葉也不隱瞞來意。
擂台下一陣喧嚷騷動。
老寨主有些不可置信的問：“擂台比武是我們武陵山的事，蚩尤斬也是我們武陵山所擁有，你不是武陵人，憑什麽來爭奪蚩尤斬？”
紅葉反問：“老人家，我們苗嶺人也是蚩尤的後人，蚩尤是我們共同的袓先，先袓的兵器憑什麽隻能由你們擁有？這是祖宗的那一條規矩？”
老寨主說：“蚩尤斬在我們武陵山很久了，當年先輩們分手時就說好蚩尤斬由我們保管。”
這時擂台下有人說話了：“寨主，這個女人是逞心來搗亂的，我們怎麽知道她是什麽紅寨主？她可能根本就不是我們苗人。”
說話的就是那個戴大紅花的擂王，此人自視甚高，以為在擂台賽上打敗了所有對手，自己就是苗疆第一人了，把誰都不放在眼裏。剛才他被這女子搶了先，奪了他的風頭，心中很是不忿。
老寨主一聽也對，便問紅葉：“姑娘，我們怎麽知道你是誰？你能證明你是紅寨主嗎？”
紅葉抽出一把短劍，在空中舞了一下，畫出一個紫色光圈。台下的人不認識此劍，隻是覺得這柄烏紫的短劍很詭異。
但人群中卻有三位老人覺得此劍眼熟。三位老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位老人開口問道：“姑娘手中的短劍難道是《軒轅血》嗎？”
一聽老人這麽一說，所有人都把目光聚向老人。原來是他們，這三位在武陵苗鄉可是神一級的人物。
這三個老人身份尊貴，尋常人不敢發問，還是老寨主問道：“敢問法師識得此劍？”
三位法師沒有回答老寨主，為首一人對紅葉說：“姑娘，我們三人是守護蚩尤斬的護斬法師，老朽恭為首座大法師，如果老朽沒看錯，你手中的短劍可是軒轅血？就是俗稱的老祖血刀。”
紅葉雙手抱拳說：“法師好眼力，沒錯，此短劍正是老祖血刀。”
原來這就是老祖血刀，先祖的另一件兵器。人們頓時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大家都聽說過先祖有一把短劍留在了苗嶺，隻是此劍失蹤了幾千年，直到最近才重新現世。
擂王說：“你糊弄誰？這不就是一把普通的短劍嗎？這能說明什麽？”
老寨主也問：“法師，這是怎麽回事？聽說此劍早就失蹤了，幾千年沒人見過，法師怎識得此劍？”
大法師說：“此劍由於飲血太多，血沉劍底，薄薄的劍刃逐漸變成了紅色，然後由紅而紫，由紫而烏，由烏變黑洞，你看此劍是不是空洞洞的？十分怪異。”
“法師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又是那擂王在問。
大法師對擂王的口氣不滿，瞪了他一眼，訓斥說：“你無知不等於別人無知，作為先祖神兵器守護人，我們當然知道有關先祖兵器的一切，包括這把短劍的來曆和特性。”
“誰知道這短劍是不是真的，萬一是假的冒充呢？” 擂王被大法師訓斥，心中有氣，心說我就是要問個清楚。
聽這麽一問，紅葉轉身朝擂台上的香案走去，伸手拿起蚩尤斬。
你幹什麽？把斬放下！她要搶走蚩尤斬… 眾人一起嚷嚷起來。
“不要嚷！不要怕！這女人還沒有那個能耐。” 說話的還是那擂王，“要想搶奪蚩尤斬，那還得問我這雙拳頭同意不同意，哼！” 他儼然以主事人自居，口氣十分自負。
紅葉輕輕的撫摸蚩尤斬，這就是先祖的破天大斧，聽說此斧劃破蒼穹，曾經把天劈開了一條口子。
蚩尤斬兩側刻著密密麻麻的篆文，紅葉看不懂，但覺得好像與古碑天書的文字有些相似。想起古碑天書，記得大祭司說過那是喚醒蚩尤斬的秘咒和七招斧法，她不自覺的輕聲念起七殺訣。但剛念個開頭，就覺得手中的蚩尤斬一震，嚇得她趕緊住口。我的天，蚩尤斬真的對咒語有感應！
紅葉壓住心情的激動，提著蚩尤斬走回台前。
蚩尤斬很重，別人不知道蚩尤斬的重量，但三位法師卻十分清楚。尋常的漢子別說單手提，就是雙手也不一定能夠把這斧拿起來，這位紅衣姑娘一隻手就輕鬆提起蚩尤斬，三位法師都心中一驚。
紅葉把老祖血刀往蚩尤斬上碰了一下，隻聽鐧鏘一聲，聲音極其刺耳，破空而出，直穿雲霄，天上似乎有隱隱的雷鳴閃電相應。
我的天！這是什麽魔幻，全場人心驚肉跳。
“真的是老祖血刀！” 大法師自言自語， “有這麽個說法，蚩尤斬和其他兵器相碰，發出的是尋常金屬撞擊聲。但蚩尤斬和軒轅血相碰，發出的聲音驚心動魄，穿雲裂石。”
“法師說得對，我家祖上也是這麽說的。” 紅葉說， “蚩尤斬和軒轅血是上古神器，吸日月之光彩，聚天地之精華，斬妖除魔，連神仙也殺得了。兩者碰撞發出的是天嘯，尋常人會被嚇得肝膽具破，魂也被掠去了。”
“敢問姑娘是如何得到這把老祖血刀的？” 大法師問道。
紅葉對這三位終身守護先袓聖物的法師很是敬重，如實答道：“此劍一直藏在我家。本族是蚩尤嫡係，而我祖上又是嫡係長門，正宗蚩尤傳人，老祖血刀由我家世代相傳。但此劍噬血成性，己有魔性，不能駕馭它的人往往被其反噬，我家祖上就有人傷在此劍下。既然無法駕馭此劍，我家祖上就決定把此劍藏起來，劍的藏處隻有族長和此劍的守護者才知道。到了我爹爹這一代，隻有我一個孩子，無兄無弟，我爹爹臨去前要我記住一首兒歌，尋找此劍的祕密就在這首兒歌裏。我小時候並不知道兒歌真正的意思，直到幾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明白了兒歌的祕密，找到了先祖的神劍。沒想到今天又見到先祖的大斧，這兩件兵器在分離了幾千年後終於相逢了，真是天意。”
紅葉把老祖血刀輕輕地磨蹭蚩尤斬，發出的聲音如歌如泣，如歡如悲，讓人心神激蕩。紅葉目光神聖溫柔，久久地凝視著這千年重逢的雌雄雙煞。
“姑娘，我們能看看老祖血刀嗎？” 大法師見紅葉沒有反應，又道：“隻看看，一定會歸還給姑娘的。”
紅葉這才從沉思中回過來，“法師說哪裏話，赤鳳豈有信不過法師的為人？” 說罷手一揚，短劍飛向法師。
大法師接住短劍，雙手發抖，激動不已。
老祖血刀薄如蟬翼，劍刃在陽光下發出森森的紫光，幽幽的深不見底，大法師覺得有劍中一隻眼睛在盯著他，他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天呀！這就是老祖的神兵器軒轅血，就是那把傳奇的血刀，詭異、神秘、讓人敬畏，沒想到我還能見到此劍，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大法師用手輕輕的撫摸著老祖血刀，突然覺得劍身一抖，手被劍劃出一道小口，鮮血滴在劍刃上。
更讓法師毛發豎立的是這血漫漫地被劍吸了進去，他心驚膽戰，看來此劍真有靈性，噬血，認主，不是我等能隨意擺弄的。
大法師凝視著老祖血刀，十分肯定的說：“這就是軒轅血，錯不了，隻有老祖的這把血刀才有此邪性。”
老寨主見大法師手上流血，便提醒他：“大法師，你的手…”
大法師點頭說，“我知道，這把劍裏麵印封著一個妖孽，他一直在看我，見我不是他的主子，就咬了我一口。”
老寨主頭皮發麻，大法師解釋：“這把劍原名《虎魄》，用隕鐵做的，但據傳是由一條天外異妖煉製而成。此妖凶殘無比，食人為生，嗜血成性，被先祖擒殺後煉成此劍。但由於此妖殺孽太重，積聚太多怨毒，甚為邪氣，它不但傷敵，更能傷主，是世間第一凶器。”
他轉身對紅葉說：“姑娘，你說你祖輩曾被此劍反噬，邪氣入體，此話我信。我剛才一不注意就被其噬血，望姑娘千萬慎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用此劍，此劍太陰毒，用多了有損陽壽。”
“多謝法師指教，赤鳳定當謹記。” 麻婆當年曾告訴過她這把老祖血刀的來曆，不過那時麻婆已處於彌留之際，沒有說太多，聽大法師這麽說，紅葉還是嚇了一跳。
法師把劍交給另外一個法師，咐囑：“小心！”
二個法師接過短劍，雖然小心翼翼，手還是被割傷。二人雖然心中駭然，但卻沒有驚慌的仍掉短劍，而是表情肅穆的看著手上的血被吸入劍中，能給先祖的聖器喂血，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殊榮。
三個法師看完以後，大法師也沒有讓寨主們和那擂王看，手一揚劍又飛回到了紅衣姑娘的手上。法師這樣做也是為他們好，他們三個法師都被這神物所傷，其他人更是不能碰。
眼見老祖血刀重回到紅衣姑娘手上，老寨主有些失落，他問紅葉：“紅寨主，既然你己有了老祖血刀，為何又來搶奪我們的蚩尤斬。” 老寨主己改了稱呼，承認了紅葉的身份。
紅葉說：“先袓的兩件兵器已分離數千年，今天重逢，這是先袓顯靈，上天之意，寨主難道又要讓這兩件兵器分開不成？你去問問法師，看他們願不願意讓先祖的大斧和短劍再次分開。”
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三位護斬法師，但法師們卻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擂王搶著說：“不錯，先祖的神兵器不能再分開，今天這兩件兵器相聚於武陵山，那是天意讓它們留在武陵山，這位姑娘，把短劍留下吧！” 擂王看不起這個苗嶺來的女人，不稱呼她紅寨主。
聽擂王這麽一說，下麵的人都跟著起哄：
“對！對！把老祖血刀留下。”
“說得不錯，蚩尤先祖的兩件兵器，一件也不能離開武陵。”
“這太好了，還是咱們的苗家英雄有見識。” …
聽到眾人的稱讚，擂王很得意，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出人意料的是紅衣姑娘居然沒有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