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一章(11-12)
第十一節:
黃文剛素來酒量不大,但喝點酒確實對進食大有裨益,又特別交代張姨買回的他最喜歡吃的粉腸。獨自喝酒基本沒吃飯,兩根粉腸足有一斤,都吃了進去。最後又灌進去了二兩多酒,就早早上床睡下了。
黃文剛本想多喝點,也能好好的睡上一覺,能不再去想那些讓他心煩直到頭疼腦裂的事情。初次領略到連夢都撈不著做的痛苦,除了懊惱自責,也有高度戒備的原因。照片的出現和索普的相遇,都是極端不可能的偏偏還趕在一塊出現。真就不敢確定,這屋子裏什麽時候再闖進來一群抓捕的人。當務之急是調整和恢複作息時間,充分恢複了體力,才能從嚴密封堵中,順利的闖出去。
可剛睡下不到兩個小時,黃文剛的肚子突然擰勁的疼,疼醒的迷糊間,來不及爬起身,就吐在了臥室的地上。張效鳳剛把屋子收拾完,自己清洗後正把衛生間的地再拖幹淨,聽見黃文剛的嘔吐聲,慌忙扔下了拖把,就跑了過來。推開昱燦房間虛掩著的屋門,探頭向裏麵張望了一眼。
轉身先到衛生間拿來了剛才洗腳用過的銅盆,放在了黃文剛的床前,打開了小氣窗散發著屋裏難聞的味道,又去拿來掃把和撮子,把黃文剛的嘔吐物收拾幹淨,最後又用拖布拖擦了兩遍。
在衛生間裏清洗掃把和撮子上的醃臢汙穢時,張效鳳終於忍無可忍,搶步到了坐便器前,掀開扣蓋的同時,便把肚子裏的晚飯,未經消化的排泄了出去。怕被黃文剛聽到,竭力的壓抑著嘔吐的衝力,還被嗆了一下,眼淚都跟了出來。平抑了片刻,趕緊把殘留的都收拾幹淨。
張效鳳拎著清洗幹淨的銅盆,回到了昱燦的房間,唯恐黃文剛著涼再感冒,趕忙又去把小氣窗關上了。再回到了廚房,燒了小半壺開水,重新給黃文剛泡了一壺茶,放到了床頭櫃上。
到客廳拿過了一個板凳,放在黃文剛的床前,把銅盆放在了板凳上。製止了很難為情的黃文剛起身下地,端起了茶杯遞給黃文剛:起來漱漱嘴,再喝點也能解酒,你就是火大,好幾天不正經吃飯睡覺。粉腸冰涼的你又不讓熱,都是粉麵子不好消化。用酒在肚子裏一燒,不吐才怪呢。
黃文剛靠在床頭上接過了茶杯,含到嘴裏一口漱著嘴,把漱過口的茶水,探頭吐到銅盆裏。很歉意的說道:沒事了,我就這樣,肚子裏存不住酒,吐出去就好了。看著滿臉都是關切的張效鳳,很是過意不去的掩飾道:不知道怎麽今天貪酒了,這連起身都沒來得及,就。
看出滿臉通紅的黃文剛在掩飾,不知道是喝酒上臉還是生病了,張效鳳探手在黃文剛的額頭上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對比著說道:不像是正經熱,就是火大,我給你捏捏吧。。
張效鳳穿著花細布的睡衣睡褲,披了件棉襖的凍得身體有些發抖。黃文剛既有不忍,也希望有人陪他一會,身體向裏麵挪動了一下,將被子掀了起來:你把腿放進來,別凍著。
張效鳳來到程家做傭人,一晃都已經十多年了。剛到程家的時候,成功才上初中,妹妹程彧和弟弟程昱燦都在上小學。她一直都拿程家的三個子女,當孩子對待。成功帶著母親和弟弟回南京後的那段時間,她便獨自回到了伊正的家裏。但還一直很牽掛著程家,特別是程彧一人在家,終讓她有些放心不下:這個閨女膽大妄為不計後果,可別再不知深淺的鬧出點啥花花事。
成功從南方再回到了江城,按照黃文剛的要求,又把張效鳳請了回來。她也覺得對程家牽掛的一片好心,到了還是有了回報,臨行前還對家人說:好人好報。誰都不傻,將心比心沒壞處。
成功在去溫林赴任前,又特意囑咐張姨:表哥隨時回來都要照顧好,他各屋轉轉或者動家裏的什麽東西,就隨他不要限製,讓他像回家一樣,千萬不能讓他有寄人籬下或者仰人鼻息的不舒服。
黃文剛倒沒那麽討厭,去到各個房間亂竄的東翻西撥,但也能進出自如的毫不受拘束。其實黃文剛也隻去成功和昱燦的房間,他的重要東西,除了活動必須攜帶的兩把手槍,其他都在昱燦鎖著的抽屜裏。在廠區附近三十六棚租的棚廈住人倒沒問題,東西卻不能存在那。鄰裏之間根本就沒有秘密和戒備,白天上班都不鎖門,院子裏也不斷有人進出,隔壁夫妻倆人晚上搞點事,呼哧氣喘的都能飄過來。
張效鳳在程家這麽多年,沒做過越格的事,和周圍鄰居相處也很好,大家很少拿他當保姆看待。程家的這些情況黃文剛也都掌握,每次來成功家,張效鳳也從來不拿他當外人一樣戒備。
黃文剛比成功大三歲,但麵相卻年輕很多,看上去至少不比成功顯老,張效鳳從認識他,就和成功一樣,覺得也是晚輩,沒什麽避諱。屋內剛才開著氣窗,冷氣往裏灌的確實有點冷。擠頭(在額頭上擠出紅點,敗火解熱)也需要點時間,下身一條單睡褲,凍得有點哆嗦了。
張效鳳盡量靠外搭著床邊,還有小半拉屁股留還在床外,坐進了被窩。黃文剛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晚飯時就喝了四兩酒,不算太過量。生怕遇到什麽情況還在酣睡渾然不知,也怕心情不好,再喝吐了丟人,隻想好好的睡一覺,早晨起來就該能消掉酒氣,可一覺醒來張口就來。
竭力的平抑著自己窘迫的情緒,但無論如何今天看著張效鳳,都不是以前的那種長輩和保姆的感覺,而是一個女人。黃文剛一慣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定力極強,當年受訓的時候,麵對豐滿的白俄姑娘也沒失態,教官對他的定力也是肯定的。在與那邊沈泉棟師弟的寡婦妹妹相好時,倆人相處了兩個多月,再不上床都會讓對方懷疑家夥有毛病或者沒有誠意了,黃文剛才勉為其難,絲毫沒有無法把持的急迫。
酒精在體內繼續揮發著,無法抗拒的導致黃文剛麵紅耳赤雙目充血,特別是隱藏在內衣裏麵的身體,更是在燥熱中躁動。在男人堅強和勇敢的包裹下,身心緊張和惶恐特別是自責的忐忑,似一頭焦狂的困獸不甘束手待斃,脆弱中高度警惕被傷害。而此刻來自母性的寬慰和安撫猶如從另一扇窗戶投射到他晦暗內心的一束光亮,讓他意外有了一段卸下煩惱的安寧感。
張效鳳的穿戴,都是成功母親給的,倆人身材高矮胖瘦差不太多,這些衣服原來還有點肥。這兩年張效鳳明顯胖了些,睡衣睡褲也就緊緊的裹著,豐韻的體態根本不像煎熬著的寡婦。
上身裏麵好在還有件緞麵的兜胸,高隆輪廓有些朦朧的波動著;下身緊裹著的褲衩也是細布的,外麵的睡褲被撐起,仍然是溝壑輪廓非常清晰。哈腰給黃文剛擠頭,張效鳳巍巍顫顫的乳房,就斜著垂在黃文剛的臉上,隨著身體的動作,也在小幅的抖動著。眼前鼓鼓的隆起,讓黃文剛眼花繚亂,更添情緒不安。
張效鳳抻著腰也很累,剛在額頭正中間擠出一個帶有紫黑的大紅點,便下地活動活動直直腰,摸了下茶壺,已經不燙手了。又給黃文剛倒了杯茶水:暖瓶裏新灌的,當水趁熱喝,發發汗也能輕快一些。一會我坐到裏麵去,這樣太別扭。轉身去了客廳,把暖瓶拿進屋來。把茶壺裏發溫的水倒進了地上的銅盆,又往茶壺裏加上滾燙的開水,倒了大半碗,遞給黃文剛:大口往下咽,隻要別燙著,喝兩口順過勁,再喝一碗,蓋好被就能拱出汗來了
看著張效鳳窩著很別勁,黃文剛又不想讓她離開,便沒客套勸阻張效鳳,接過茶碗很順從的按照她說的喝下兩碗。張效鳳把茶壺水和暖瓶擺放好後,黃文剛也主動的放下了手中茶杯,不待她回過身,就坐了起來,把屁股往下挪了挪,在床頭讓出個空檔,虛位以待著張效鳳上來。
黃文剛睡在昱燦的單人床上,張效鳳橫坐在了床頭,腰靠在牆上坐好後,比劃著示意讓黃文剛躺在了她的大腿上:剛才腿抻的都快哈不下腰了。又催促著黃文剛:把被蓋嚴了。
兩隻腳都露在外麵,一會就得凍得冰涼。你就坐到床頭,那樣也舒服,手也能使上勁了,腿還都進到了被窩裏。黃文剛說著將一個枕頭拿起,替張效鳳墊在了床頭上。見她下意識的猶豫著,像是催促的勸說著:你再弄感冒了,我在這飯都沒得吃了,想藏都藏不住了。
張效鳳很順從的就按著黃文剛說的坐了過去,黃文剛躺在她兩條大腿之間,枕著她的左腿,把被蓋好,閉上了眼睛。躺在女人柔軟的大腿上,裂脹著腦袋的腦門頭皮被擠捏著,黃文剛感覺舒服許多:大剛子,你自己住的地兒,有沒有啥要收拾的,警察也不能總守著,你寫個條,過幾天我替你過去一趟。張效鳳一直叫成功小光,黃文剛剛住進來的時候,為了不讓鄰裏看出生分,成功不讓她叫徐先生,張效鳳見他也是人高馬大的,就一直稱呼他大剛子了。
絕對不行,你沒看抓我的架勢,我弄傷的是日本憲兵,可能傷得不輕。過幾天就是都撤了,我住的地兒都撤不了,去了就自投羅網了。黃文剛微微的睜了下閉著的眼睛,輕描淡寫的應付著:我要緊的東西都在這呢,那麵隻是些用的東西,連錢都沒有,就擱在那讓他們給看著吧。
張效鳳昨天試探著提過給成功打個電話:我一句都不提你的事,就催他回家歇兩天。黃文剛搖頭:你就是打電話問問他,一旦我的事漏了,即便他也沒回來,都得跟著吃瓜落兒。黃文剛解釋著:過幾天我跑,都不用他摻和,他回來還能咋地?我打憲兵給人家看病賠錢就能了結?!
張效鳳覺得黃文剛說的有理,不講理的年頭,再遇到不講理的憲兵,滿身是嘴都說不清楚。出於好心怕引起黃文剛的誤會,所以張效鳳先是自告奮勇,讓他明確感覺到:盡心在幫助!
張效鳳的話讓黃文剛又想起了寡婦的相好。在此之前做好了撤離的準備,之前也都隱晦的打過了招呼。沒來及告訴房東一聲倒還好說,同事有住在跟前的會轉告他。自己剛交了二年的房費,屋裏除了行李和衣服,日常生活用品沒什麽重要的。自己長時間不回來,別耽誤人家往外租房就好。
如果那天不是心緒不寧,就直接回三十六棚,哪怕是在秋林公司買了東西,都不該會和索普走個對麵。晚上如果有警察設崗,過兩天再過來都沒問題。這一切都好像是躲無可躲的命中注定。
隻能等到沈陽把一切安排好,在臨離開時再給相好的寫封信,明確告知她自己牽連上了反滿抗日,三年五載未必敢回來,兵荒馬亂也不敢保證還能回來,若遇到有好人家就別等他,再成個家好好過日子吧。
三、兩個月後沒有什麽動靜,也讓她找時間去他的住處,把有用的東西收拾一下,順便轉告房東再招新戶吧。和房東說自己惹點小麻煩就好,說不清道不明倒也正好,男人做事哪有都告訴相好的?!
畢竟要做好兩三年再回來的準備。一旦回來了,如果環境允許的話,也還是該過去看看。一走一過留個好名聲,大家最後能得出個他是趕上倒黴的結論,那才是最好的:為幫忙或者為賺錢,踩到滿洲國的尾巴上了,害怕被不問青紅皂白扔進笆籬子才溜了。
回來要是躲躲閃閃在街上撞到,總會有負麵的影響和可能。莫如大大方方,去那個棚戶區串門。人口密集成分複雜的貧民窟,最容易藏身躲避搜查,是危難的時候短時間藏身的最佳選擇。
黃文剛看著和自己麵對麵的張效鳳,感受著她雙手在額頭的動作帶給他舒緩神經的刺激。未滿40歲的張效鳳,倒沒比以往漂亮,但是女性的溫柔此時驟然強烈許多,柔媚的徐娘半老,仍能看到她年輕時的豐韻,體溫傳導到黃文剛的身上,讓他的體內不知不覺已經有一種強烈的衝動。
張效鳳邊給黃文剛捏著頭,邊又忍不住的很小心勸慰道:這年頭幹什麽都不易,有不順心的事,回家了就叨咕出來,心裏也能順溜點,說著沒準自己就想明白了。大男人都不願意說自己難,受屈也自己扛著一個人憋悶,憋悶不住就免不了要惹禍。能一直憋悶最後把自己窩囊死的,也就不是男人了。
不知道黃文剛的禍,惹得有多大,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讓給成功打電話。這是不想牽連小光,可臨跑路前總不能啥事沒有,以後自己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再栽進去,那也把大家都給連累了:難受就和姨嘮叨嘮叨,都一個人擱在心裏就太累了。看這架勢明天街頭的崗哨就能都撤了,你這幾天出不去,不管有啥事,張姨都能替你出去跑。早年在家也遇到過土匪,張姨比一般老爺們膽子大。可不敢逞強自己跑出去,讓人給堵住後悔都來不及了。
黃文剛這幾天一直被焦慮壓得喘不過氣來,張效鳳這般出於長輩的嗬護,瞬間被黃文剛給化作了女人的體貼,讓他連日來的沮喪都被柔化成委屈:他煞費苦心用生命栽種和用心血澆灌的灌木叢,霎時間就要被一把大火席卷,遠遠滾來的火球,已然似曆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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