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 4月19日 周三
晚上8.40坐長榮航空由東京飛台北,聽著周圍軟糯的台灣腔,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到達桃園機場已是淩晨,一早又要從機場趕大巴到台中,所以幹脆直接住在機場內的草居,也就是膠囊旅店,34英鎊一晚,雖然就一張床,倒也幹淨和安靜。從到香港就失眠,人都快被熬幹了,依靠日本藥妝店買的助眠藥居然在草居裏一夜黑甜。
(桃園機場好萌)
清晨醒來,神清氣爽,先在機場換40英鎊的台幣(後再在711換480英鎊=1萬8台幣),又在機場中華通訊那裏買手機卡,500台幣10天無限流量,溫柔美麗的中華小姐還負責安上並激活。我順便問她:“你們這裏有賣悠遊卡嗎?” “有”中華小姐從櫃台裏拿出一張白色的圖案樸素的卡,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們這裏隻有這一種圖案設計哦,機場外麵的店圖案選擇會更多些呢。你,你還要嗎?”我有點愣住,有種暖暖的感覺湧上心頭,我怎麽可能介意呢?當即拍錢買下。
我的台灣趴趴走始於一張小小的藍白色車票,上麵寫著:統聯客運,桃園機場第二航廈到台中,乘車時間是民國112年4月19日10點10分,正中蓋有藍色的戳:3號月台候車。很喜歡台灣那些保留著的民國的稱呼,比如把站台叫月台,聽著就有一種離愁別緒。比如把衣服叫洋裝,一次一個朋友衣服落在酒店,酒店來電說:“小姐,你的洋裝落在酒店了,需不需要…”朋友說:“那個衣服本來我不想要了,但一聽她說洋裝,那種大小姐的感覺就出來了,必須要啊。”
(台中第二市場和老賴紅茶)
坐大巴到達台中已經中午時分,放下行李便去傳說中的台中第二市場吃午飯,該市場建立於1917年,在一棟灰撲撲的日治時期的百年老建築裏,除了賣肉類蔬菜水果雜貨外還有各種地道的台中美食。然而,當我一踏入第二市場,一股鮮明而生動的人間煙火氣撲麵而來,那是一種混合了泥土味、魚腥味、豬肉味、菜葉味、地板潮濕味,油炸糕點味兒等菜場特有的味道……古龍曾有論斷:“世上也許有許多不想活的人,但絕沒有人會在菜場自殺,絕對沒有!” 菜場絕對不是個自殺的好地方,而且似乎也不像一個吃飯的好地方啊,我打消了在這裏吃午飯的念頭,買了一杯老賴豆漿奶茶便匆匆撤離。
為什麽買老賴豆漿而不是買老賴台灣奶茶呢?因為我準備移師去珍珠奶茶發源地春水堂吃飯喝珍珠奶茶。
“阿嫲,春水堂怎麽走?”向一個阿嫲問路,老人家正弓著腰掃自家門前,她抬起頭看著我,搖搖花白淩亂的頭發,我道謝離開,剛走幾步,阿嫲喊住我,本土口音很重地說“你說的那個是在什麽路上嘛?”我胡亂看了穀歌地圖一眼,隨便說了個路,阿嫲馬上得意地說:“從女中那裏過馬路…”,講了好半天,我隻聽懂了從女中那裏過馬路,但是我還是虛心地頻頻點頭,阿嫲最後語重心長地說“你以後問路,要說路名,不要說店名,我們在這裏住了好幾十年了,不知道那些店的,我們隻知道路。”,哦,哦,鐵打的街道,流水的店。
由於我隻聽懂了某某女中過馬路,所以就在女中附近的斑馬線旁用手機穀歌地圖,背後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你想去哪裏?”謔,是非常標準的國語! 我回頭一看,從天而降一個染著金色長胡子的潮爺。我喜出望外地回答說“春水堂。”想起剛才阿嫲的叮囑“要說路名,不要說店名。”就瞄了一眼穀歌地圖胡亂報了一個路名。潮爺指著遠方說:“春水堂這麽走....”十分清晰說完後,一字一頓地說“是在四維路上,是四維路!”我臉有些紅,我先前報的路名是錯的。
春水堂很有點民國味道,黑底招牌上“春水堂”三個金字都是從左往右。我點了珍珠奶茶,招牌鹵味豆幹米血,古早味地瓜菜,這“世界第一杯”珍珠奶茶嚐起來和大陸的區別不大,菜的味道是中規中矩的鹵味。
晚上去逢甲夜市,因為下雨,夜市冷冷清清,隻有官芝霖大腸包小腸的攤位依然火爆,“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我嚐了一根,烤過的糯米腸外酥內糯包著烤過的肉腸,再撒上花生粉,台式酸菜等各式各樣的小料,各種香味爆炸在口腔裏,人生必嚐,大腸包小腸。
在日本,公交站牌非常清晰,我認字認半邊的連猜帶蒙,從來就沒坐錯過;而在台灣南部,靠近公交會變得“人生無常”,公交車站牌循環著寫,方向也標得不按常理出牌,結果就是個個字我都認識,但我幾乎沒有坐對過車。我有時請附近的當地人幫我看看車牌,然而本地人一般開機車,幫我看時,也對車牌的謎一樣的邏輯困惑不已。今天從酒店去逢甲夜市,更是在車站站了半天,連反向的巴士都不來,最後幹脆打車(260台幣)。從夜市回酒店,更不幸了,坐反了,越坐越荒涼,一個多小時後到了一個天荒地老兔子不拉屎的終點站下車!等司機師傅抽了半小時煙後,又坐同一趟車原路返回。我還覺得台灣分為台灣人和台灣司機,台灣人是有著濃濃的人情味的,但好像當了公交司機後就‘脫台’了,態度愛答不理,連回答問題都是冷冷淡淡。
DAY2 4月20日 周四
在台中的客運公司,見同時有去日月潭和鹿港的車,問售票先生建議去哪個好?售票先生說“哪個都不要去,都是戶外,今天大雨,你還是就近去個台中博物館,呆在室內,不要亂跑。”
這點風雨哪裏能嚇住長期被英倫淒風楚雨毒打慣了的人呢,我決定去鹿港,因為成都有個台式餐廳叫“鹿港小鎮”,而這個名字來源於羅大佑的一首《鹿港小鎮》。鹿港號稱小泉州,當地居民的祖先多是明清時期從泉州過來做生意和定居的,因為經過比較少的市區改建,所以鹿港的閩南式古建築保存得比較原汁原味,很多房子繼續發揮功能或者是原住民在經營。
台中離鹿港三十多公裏,因為要饒彰化,所以需要坐一個多小時的車。果然我出事了,不是因為下雨,而是因為不知道台灣上車下車都要刷悠遊卡,所以昨天某次下車忘了刷,我的悠遊卡被鎖了!身上的現金又太大,咋辦?一位好心彰化老伯掏出錢,放到司機那裏,幫我買了票!!他說:“一個出門在外難免有困難,祝你在台灣玩的愉快!”
彰化上來幾個大姐,問我去哪裏,我說去鹿港老街。大姐們便七嘴八舌給我介紹鹿港的好吃的好玩的,司機對我吆喝說:“你可以下車了。”大姐們不幹了,嘰嘰喳喳說:“你這裏就把她放下了?還沒到老街哦。”司機說:“下一站是公所,就離老街更遠了。”大姐們才放過了他,在大姐們的叮鈴和囑咐中,我下了車。
到了鹿港老街,一片劫後餘生的狼藉,街道橫七豎八散著雜物,店裏水深沒腳踝,一打聽才知道今天早上六點半,八點半兩次大雨滂沱,把老街淹了!真的像羅大佑的《鹿港小鎮》的歌詞:“再度我唱起這首歌, 我的歌中和有風雨聲”。
店家們都在忙著抽幹自家的積水,無心經營,隻有家地勢高的炒麵挫冰店照常營業。我進去點了麵茶挫冰。麵茶就是炒麵,是很多年前鹿港生活比較貧困的時候,小朋友下課回家泡一碗炒麵當零食。我錢少人還傻,一呼一吸,炒麵被吸進鼻腔,引得破口大咳,把老板都驚動了,出來道歉說“哎呀,被嗆到了!對不起啊!”老板非常健談,給我展示他做的各種麵人,跟我說:“我祖上是泉州過來的,我本業是做麵人的,阿扁總統的時候,我還去法國參過展,我有時也搞古建築,你看這個古屋的裝修就是我和一個大學的教授一起做的。我也做廟裏的紙裝飾,你看這個視頻…”老板就是那種鄉土藝術家,做麵人,賣麵茶,逢年過節給媽祖廟糊個紙人紙馬紙皇帝,偶爾整修古建築,過得其樂無窮。
鹿港三步一個媽祖廟,也到處是“媽祖廟裏燒香的人們”,不要看鹿港現在斑駁老舊,當年可是出了很多大家族和有錢人的,比如辜振甫的辜家。
本地吃的很傳統,基本是炒麵,包子,肉丸,餅子等。我點了份蚵仔煎,與福建的蚵仔煎比,這裏的海蠣子和青菜更多,粉比較少,但我感覺我吃蚵仔煎就是為了吃那個糯嘰嘰的粉。
鹿港之行的結束點是鎮政府的洗手間,一進大門,政府接待小姐以為我是來辦事的鄉民,迎上來問我需要辦什麽事情,我尷尬地問:“請問洗手間在哪裏?”她熱情指明方向,我就穿過了很多人埋頭辦公的大辦公室去廁所。
從鹿港回到台中,經曆了狂風暴雨,我脫胎換骨有了回到那個充滿菜場氣息的第二市場吃飯的勇氣,下午四點,山河鹵肉飯關板兒了,對麵的李海鹵肉飯開始營業了,一碗鹵肉飯70台幣(人民幣16),肉臊飯45台幣(人民幣10.5)。“老板,來碗鹵肉飯!”。一會鹵肉飯和湯上來,哎呀,巨大一坨鹵肉泰山壓頂般壓在飯上,幾乎找不到配飯了!這裏的飯是用來下鹵肉的,而我在福建和成都吃的鹵肉是用來下飯的!我問拚桌的胖乎乎的小哥:“這個是鹵肉飯啊!這麽大一坨啊,我以為是小塊小塊肉。”小哥說:“這個是鹵肉飯哦,小塊小塊的叫肉臊飯。台南的跟我們台中鹵肉飯又有區別呢。你明天去台南?台南有很多好吃的哦。” 。
晚上逛一中夜市,回酒店路上找了一家台灣火鍋吃了小伍火鍋,味道一般。
Day3 4月21日 星期五
早起乘坐自強號從台中去台南,300多台幣,12點到達台南,入住成功大學會館。當年白先勇曾經在成功大學讀書,並且和男友王祥國在附近的崇誨眷村租房。可惜,我問了酒店前台,說崇誨眷村早就拆了。
如果不提台南的公共交通,台南真是一個迷人的城市,從成功大學會館到安平古堡一小時才有一趟公車,好在公車停在安平古堡的橋頭,橋頭有家阿美餐館。點一隻張牙舞爪的活螃蟹加上粥和小菜一共390台幣(人民幣97塊錢),阿美老板娘把活螃蟹捉入旁邊的開放廚房,一頓收拾清洗後把螃蟹入鍋和粥一起煮,親眼看著螃蟹活生生得由青轉紅…端上來一嚐,那簡直是一種想掏空大海給你全部的鮮甜。
在台南,不能辜負美食,也不能辜負曆史,吃完螃蟹粥,心滿意足地就進入安平城堡,該堡為1624年荷蘭人占領台灣後修建的軍事中心和總督所在,是台灣近代史的起點。也是38年後,1661年鄭成功和荷蘭人決戰的地方。
安平城堡旁邊的安平老街是荷蘭人修的台灣第一條路,老街沒有什麽特色,倒是一處看似建築工地的地方很有意思,原來是成功大學正忙著挖掘荷蘭時期‘原大員市’的遺跡,據說希望能重現400年前大員市鎮麵貌,探索大航海時代的台灣。工地旁邊一位台灣導遊在一對荷蘭遊客指著工地,用英文說“你們的祖先400年前來到這裏,把台南帶入了世界經濟…”
老街附近有個周氏蝦卷店,我點了魚鬆肉臊飯,炸蝦卷,虱目魚魚肚湯等銅板小吃,吃下來235台幣(58人民幣)。雖然最能代表台南早餐的美食是肉臊飯和虱目魚魚肚湯,但是這裏的絕活是炸蝦卷,有點類似KFC雞米花,但是金黃酥脆鱗片外皮裏麵加了蔥花,吃在嘴裏有股蔥香,裏麵的蝦肉更是新鮮嫩香,味道絕對吊打KFC雞米花。
台南號稱台灣的京都,絕對是個呼吸曆史,品嚐美食的好地方,參觀完安平城堡,我順著曆史的脈絡繼續趕往荷蘭人1655年修成的赤坎樓,這是荷治時期的統治和商業中心。完工6年後,鄭成功先攻下這個赤坎樓,取得島上漢人支持後,與其它兩路鄭家軍夾攻安平古堡,幾天後,荷蘭人投降,台灣進入明鄭時代。
赤坎城附近也食鋪林立,有土魠魚羹,棺材板等等,阿輝炒鱔魚幾個毛筆字讓我覺得有趣,一個菜名要隆隆重重地用毛筆書寫並裝裱裝框倒是新鮮,我好奇地點了一盤,最後上來的是一盤洋蔥炒鱔魚,底下是很鹹的醬油汁兒,和四川色澤紅亮,皮脆肉嫩,鮮香微辣的幹煸鱔魚很不相同。
本來晚上想去夜市,但已經撐的不行,幹脆買杯芭樂汁回酒店。成功大學會館附近有個夜間小車攤,攤主老伯做的芭樂汁是台南最好喝的,若有若無的清香甜甘,秒殺所有我喝過的所有的芭樂汁。
Day 4 4月22日 星期六
今天一早去台南天公壇,就是當年鄭成功祭天的地方,這次沒見到白先勇先生提到的崇誨眷村,但如果能見到他在《父親與民國》中提到的白崇禧將軍在天公祠題寫的“仰不愧天”匾,也算是遂了心願。
到了天公壇,看見很多人抬著裝飾有紅花和綠葉的轎子在門口吹吹打打,又有好多人抬著紅紅黃黃的轎子,喜慶非凡。請教一個維持秩序的交警小姐姐這是在做什麽法事?這個又美又颯的交警小姐說是從別的廟裏請了神到天壇,現在送神隊伍準備啟程回本廟了。她邊耐心給我講解,邊給我推薦其它台南景點,眼睛還邊盯著現場秩序。忽然,交警小姐消失了,我想她肯定忙去了,就準備離開。突然,她拿著一瓶冰水呼嘯而來喊住我,把水塞到我手裏,說“給你喝,這是檸檬蜂蜜水。”說完又慌忙維持秩序去了。天啊,這一路我欠了台灣人好多好多的感謝 ,餘生我可怎麽還啊!!!!
台灣旅行胃得先行,吃完館子吃夜市,吃完鹹的吃甜的,而不吃土托魚羹就不好意思說來過台南,然而,當我咬了口泡在勾了芡的米線湯裏的的炸土托魚塊,一陣悲涼湧上心頭,這怎麽那麽像英國的FISH AND CHIPS 裏的裹麵炸魚條啊!我怎麽天涯海角都逃不掉英國料理啊!我把注意力轉向了虱目魚魚皮湯,昨天吃了虱目魚魚肚湯,今天換了個魚皮湯,但是好像魚皮還不如魚肚呢。拚桌的小姐姐是從馬來西亞回台南度假的,我看她點的肉臊飯看起來不錯,才20多台幣,就跟老板說:“老板,加個肉臊飯。”老板娘出山了,拍拍我肩膀說:“這些夠你吃啦!你這麽瘦,吃不下了,不要點啦!”
在另一個小吃館內,我嚐了碗粿,據說是將米漿以小火加熱並不停攪拌以防焦黏,至三分糊化的時候倒在碗裏,加入作料,再清蒸而成。我隻嚐了一口,沒有勇氣再吃第二口了,而且想盡快忘掉那個味道。
昨天出租汽車司機推薦康樂街牛肉湯,說好吃的很。據說牛肉湯據說是90年代以後炒作起來的台南美食,台南牛肉湯的牛肉來源95%是奶牛,粗養而已,口感不如精細養殖的安格斯和日本和牛,但台南有地理優勢啊,附近善化是全台灣最大的屠宰場,牛屍骨未寒就被迅速到了台南餐館,所謂‘溫體牛’,薄片汆燙,又容易營造出鮮嫩口感。我到處去找這個店,沒想到名氣很大的店,鋪麵很簡單,店門口擺著切生牛肉的案板和大刀,我幾次經過都以為是賣生牛肉的肉店,沒想到是餐館。餐館裏散發著淡淡的肉攤子那種血腥味,想想刀下餘溫尚存的“溫體牛”,我背過身,不忍再看案板和大刀。湯上來,清清淡淡,裏麵是大片的牛肉,沒有作料,而且商家的小黑板的食用指南上也不建議加任何作料和蘸醬。我吃了幾片,不難吃,但是也困惑名氣為什麽那麽大,心裏想:如果唯一的烹飪技術就是開水燙,又沒特製的蘸料,那我回英國切幾片超市隨處可見的安格斯牛肉,汆燙一下不就行了。
吃完牛肉湯去台南花園夜市,熱鬧極了。最好吃的是石頭烤玉米。
Day 5 4 月23日 星期天
今天早上從台南南下高雄,高雄火車站今天聚集了很多穆斯林婦女,據說今天是開齋日,她們出來慶祝。
高雄是泡眷村的一天,高雄曾經擁有全台最大的海軍眷村群,今天參觀的明德新村是將軍村,如今成了眷村博物館,叫再見捌捌陸,因為全台過去有886個眷村,絕大多數要拆除了,隻留下13個作為文化保存區來致敬那段歲月。
11點講解員周先生是退休空軍發言人,本身也是眷村子弟,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對軍中各種八卦大瓜如數家珍。他說:“明德新村最早是日本修建的海軍將官村,國軍撤台後,這裏用作海軍高階軍官住宿,一號樓住過海軍總司令桂永清,你們前麵的二號樓裏住過日本前首相中曾根康弘,他自己也有來看過這個房子,下周他的孫子中曾根康榮還要來二號樓懷舊。門口兩棵雨豆樹是日本人思鄉時種下。黎明柔在這個眷村長大,因為她爺爺是四星上將黎玉璽…蔡琴住附近另一個眷村,我請蔡琴回眷村辦個演唱會回饋鄉裏,蔡琴都沉默,不過,我擔心萬一哪天蔡琴同意回饋鄉裏了,我該到哪個能容納十裏八鄉的露天球場辦演唱會呢…”
我站在明德新村屋內一幅忠勤勳章證書前發呆良久,我外公48年也獲得過忠勤勳章,但證書和勳章作為“罪證”早就灰飛煙滅了,隻能摘網上查到當年的總統令。
前空軍發言人說:“我們在眷村長大,張媽湖南話,李媽四川話,天南海北的話我們都聽得懂,眷村小孩子打架形成了幫派文化,現在竹聯幫幫主白狼張安樂的副手也可能是未來的幫主就是果貿新村的。”我於是就趕往果貿新村。果貿新村一帶住的是下級海軍官兵,有個弧形大樓很有名,修成弧形據說是因為可以從各個角度防止住高層的低級軍官看到高雄港口的軍情。我在弧形大廈下等了半天,也沒看到竹聯幫,隻看到孩子們在滑梯上無憂無慮地玩耍。
前空軍發言人還說:“眷村菜好吃,因為天南地北的融合,也因為偏鹹,偏油,偏辣。”找不到竹聯幫,我就在果貿新村沿路找眷村菜,一路倒是有看起像眷村菜的餐廳,尤其有一家就叫克難餐廳,但基本都是餅子,餃子啥的“克難”食品。好容易找到一家叫豫湘美食的,牆上掛著2019高雄眷村美食大賽傳奇美食獎的獎狀,獎狀上赫然寫著當年市長韓國瑜的名字,想必這就是偏鹹,偏油,偏辣的眷村菜了,大概率還有湘菜扛把子-剁椒魚頭呢。結果還是麵條,牛肉麵,一碗隻見牛肉不見麵的牛肉麵!!
晚上去六合夜市,鄭老牌木瓜牛奶很香濃,用的是牧場送來的鮮奶加新鮮木瓜。在蔡家烏魚子攤,我問攤主老哥:“能不能隻買一個?”老哥說:“當然,為什麽不可以?”我說:“因為你會嫌太少。”老哥說:“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我怎麽可能不賣給你呢?”老哥特能侃,還跟我聊陳曉卿《舌尖上的中國》。
我又試了蚵仔煎,還是蛋多,海蠣子多,醬多,唯獨我愛吃的糯嘰嘰的粉不多
Day6 4 月24日 星期一
花蓮縣城內可逛不多,閑著無聊便竄訪了一遍當年王楨和帶張愛玲在花蓮走過的地方:花蓮城隍廟,金茂照相館,張愛玲曾經住過的王楨和的家(巨匠集團的三樓)。
花蓮的炸彈小黃車蔥油餅(旁邊還有一個小藍車,各有各的粉絲)永遠長隊,一口下去,嘴裏哢吱作響,那是帶有蔥香味兒的蓬鬆酥脆的皮,再來一口,嘴裏就開始炸開流心蛋的爆漿,那滋味欲仙欲死,美的很!其它有名的五霸焦糖包心粉團公正包子等就一般了。
夜市的燒烤都甜滋滋的,還是習慣緬甸,雲南,東北,新疆那種加孜然的偏鹹偏辣的燒烤一些。
Day7 4 月25日 星期二
包半天的車去斷水清崖和太魯閣。台東海景很美,在台灣範圍內也算得驚豔,還有很宜人的步行路線,但如果你已經去過世界上很多的海景,礁石,那麽你可以不必專程來一次,對於時間緊湊的我來說倒寧可去看看鳳山孫立人的黃埔陸軍眷村或桃園慈湖蔣公暫厝陵寢或大溪經國先生暫厝陵寢。
司機師傅姓巴,原住民,排灣族人,屏東農家,人非常好。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問:“有傳言台灣一個農民(社會最底層嘛)跟馬英九的退休金是一樣的,是真的嗎?”
巴師傅說:“這話不是那麽簡單啦,台灣退休金分幾個部分,國家部分的退休金是根據工作年限,這個部分馬英九和大家是一樣的。還有一部分退休金是每個月自己交,工資高就多交,退休時多拿,這部分馬英九就和別人不一定一樣啦!我們農民是農協給交,退休後,我們最低的拿2,3萬台幣一個月(4500-6800人民幣)。”
我說:“啊,農民自己種了吃,花銷小,這個錢花不完的。”
他說:“所以我爸爸媽媽老去參加老年旅行團到處跑。”
嗯,這地兒沒有皇恩浩蕩,卻有雨露均沾。
我提早一點結束台東包車(付的包車費是一樣的),以為拿一樣的錢,早一點結束巴師傅可以提前開始下一單,他該高興才是。然而,為家鄉自豪的巴師傅為此有些沮喪,覺得我怠慢了台東美景,有點不是滋味地說:“你真是迫不及待要去台北啊,迫不及待啊!”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指天發誓說:“台東很漂亮,真的,我隻是怕誤了火車,真的。”說完紅著臉,坐中午12點07的車從花蓮趕往往台北。
2點40到達台北,入住園山飯店。園山飯店本身就是個曆史景點,每天一樓都是絡繹不絕的旅行團。
晚上在園山飯店吃江浙菜,當年撤台的大佬包括老蔣多為江浙係,作為他們的“夥食團”的園山飯店,江浙菜必須做的地道啊。今天我點的一道是宋美齡愛吃的紅豆鬆糕(200台幣=50人民幣)蓬鬆柔軟,粉粉糯糯,甜而不膩,紅豆香味十足。還點了一道老蔣最愛吃的西湖醋魚(580台幣=145人民幣),西湖醋魚應該是將草魚入沸水汆熟,這點就很考魚的品質和去腥的功夫了,我在成都綠茶餐廳也吃過一次,那魚不是沸水汆熟的,而是裹著著厚厚的麵被炸得透透的,硬硬的,魚的紋理,香味和品質完全被掩蓋,到底是什麽品種的魚,新鮮不新鮮根本看不出來,上麵再澆上濃濃的黑糊糊的汁兒,甜甜膩膩,一口下去,也分不清咬的是臘肉還是魚肉,我當時就尋思:“老蔣口味重啊,居然愛吃這個?!”而今天園山飯店的西湖醋魚徹底解開了我對老蔣愛吃西湖醋魚的謎團,魚皮紋理清晰,沒炸卻一點沒有魚腥味,魚肉嫩的像豆腐一樣,稍微夾重就碎在筷子上了,入口中既化。醬汁酸甜鮮香,就連上麵細長的爆薑絲也火候正好,微微甜,很香而不辛辣。這食材的品質,這去腥的功夫,這火候,這醬汁兒,這爆薑絲兒,這才是當年老蔣心心念念的那一口啊!有個電影演老蔣撤台前專門吃了西湖醋魚,覺得到了台灣就再吃不到正宗的了,所以,去台前猛吃一通!我跟電影裏老蔣正好逆行,覺得離開台灣園山就吃不到正宗的了,所以,離台前猛吃一通!
晚上去西門町,也是各種美食如潮,可惜已經在園山吃的過飽,再也胡吃海塞不下去了。
Day8 4月26日 星期三
一早去中正紀念堂,9點才開門,一群泰國人在門口照相,中山紀念堂與園山飯店是一個設計師,紀念堂很像中山陵,都是藍白的中式建築,意味著青天白日。9點大門一開便是衛兵換崗,甚是好看。
台北和台南溫差很大,挺冷,哆哆嗦嗦地看完中正紀念堂,趕回園山飯店加“洋裝”,園山捷運站和園山飯店還得坐接駁車,十分不方便。
穿上“洋裝”趕往國父紀念堂,國父紀念堂和故宮博物院是同一個王大閎設計師設計的,紅磚黃瓦很美,很優雅,很中國,但正麵正門的屋簷抬高向上掀起,打破了中國建築傳統線條穩定感,隱喻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是“掀起革命的一角”。
中午去龍山寺吃兩喜號,我遍嚐了台中,台南,台北的肉臊飯,隻有台北的肉臊飯契合了我對台灣肉臊飯的所有理解,香極了。魷魚羹也是鮮香,用料豐富,還有一碗燙青菜上也撒著幹蝦,一共才140台幣,合31人民幣。台灣南部的美食更傾向於明清帶過去的閩南飲食,台北美食比台南的更傾向於我想中的台灣美食, 1949年,大江大海大離亂,富人們帶著廚子,帶著一張張吃刁了的嘴來到台灣,東南西北酸甜鹹辣在這裏一通大融合,最後形成了豐富多彩的香噴噴的台灣美食。
下午重頭戲是台北故宮,很遺憾台北故宮三網紅之一的翡翠白菜被弄到嘉義所謂故宮南館了,不過毛公鼎和肉形石還在。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見一次光一次,折一次壽,所以難得看到,不過能欣賞到唐寅,董其昌,文征明的書畫也很開心。
館內有個碧玉屏風很有意思,是汪精衛作為禮物送給日本天皇的,而且他致死都以為送的是產於緬甸密支那的稀少的輝玉,也就是翡翠屏風。二戰後天皇將屏風歸還給國民政府, 2010年被鑒定為是等級低一些的閃玉,於是改名為碧玉屏風。
傍晚經過二二八公園去總統府,下午6點正逢總統府換崗,軍樂儀仗隊吹吹打打很是神氣。今天,我早上9點在前任總統的中正堂看第一班換崗迎來朝陽,晚上6點在現任的總統府看最後一班換崗目送夕陽,在中華民國的這一天終生難忘。
晚上去饒河夜市,陳董藥燉排骨湯絕了,湯有淡淡的清甜回甘的藥香,恰到好處。排骨酥爛,蘸點他家的特製豆醬,巴適極了。
門口的胡椒餅攤子大排長龍,除了餅皮起層層,味道卻是一般般。
Day9 4月27日 星期四
我住的園山飯店都能望得到忠烈祠,很近,但是這段路交通很複雜,所以我還是轉了幾次車。9點忠烈祠開始三軍換崗,這裏的儀式比中正堂和總統府正式和複雜很多。遊客多為泰國人日本人和西方人,嘻嘻哈哈看完便散去了,隻有我進入祠堂仔細看看。
忠烈祠與經國先生的七海寓所不遠,七海寓所興建於50年代,最初為提供協防台灣海峽的美國第七艦隊司令官的度假用招待所,因鄰近日據時代的人工水池「七海潭」而取名七海。1969年蔣經國先生舊寓所的路段需要建設拆遷,為了給釘子戶做個表率,經國先生全家就搬到這裏並居住了19年,直至1988年去世,其遺孀蔣方良仍居住於此直至04年去世。
寓所如預料中一般簡樸,寒素,經國先生的部分工資用來支助孤兒讀書或學子海外留學。這些孩子如今也都老了,退休了,又來這個館裏當誌工,我們的講解員就是當年受了經國先生鼓勵和幫助後貸款去美國留學學電子的大學生。這些誌工老伯人都超級好,我參觀完經國先生小小寓所後,他們上來圍著我,有的老伯問我:“要不要灌水?”我困惑:“灌水?”老伯說:“給礦泉水瓶子灌水啊,我們這裏有涼開水,不要花錢買水嘛。”哦,哦,可愛的老伯們總是想著替我省錢!另一個老伯總是要帶我去看院子裏的樹,並慫恿說:“你給樹拍個照。”我看著樹很像在日本看到的盆景,想都沒想就問:“這樹是日本的?”老伯臉色都有點不好了;“不,樹是台灣的。”我,我怎麽總是這麽說話不著調!
我好容易告別了一眾熱情老伯,問門口一個誌工老伯:“車站是不是在那邊?”結果,又被該老伯揪著問:“你坐車是想去哪裏玩?”說完就給我介紹各種台北景點,聽說我近的都去過了,就給我介紹很遠的陽明山裏的,還拿出筆紙給我畫地圖,足足講了一個小時陽明山裏某個溫泉,某個山穀,木製圖書館,尤其重點介紹免費的溫泉。原來老伯退休前是華航質量控製工程師,難怪細的不得了。最後老伯說:“你吃飯了沒有?不要在這兒吃飯,這兒貴,出去吃。”
我最崇拜經國先生的一句話,就是他被詢問如果開放黨禁報禁,國民黨可能會下台怎麽辦?他說:“沒有永遠的政黨,隻有永遠的人民。”一路都遇到多麽好的台灣人民啊,人民萬歲!
參觀完經國七海,先去三重一村,這是一個空軍眷村,但幾無一人,門開著,隨便參觀。
隨後去基隆廟口。下午三點,並非飯點,然而廟口居然人氣十足,吃貨們來來往往,熱氣騰騰,四五點鍾後,更多攤位開始擺出來,人浪愈發洶湧。
我在黃昏中的基隆港坐了一會,望著平靜的水麵和天空微微的紅霞,腦海裏浮現出1945年10月17日衣衫襤褸的七十軍拿著雨傘背著鍋子趕著豬子上岸接收台灣的畫麵。1946年,有個二十三歲的青年學生乘坐美軍貨輪從日本來到基隆,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國軍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士兵看起來裝備破舊,軍容軍姿一塌糊塗。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為了我們的國家,”二十三歲的青年學生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我至今都無法相信說這樣話的年輕人是李登輝! 1949年,山河變色,死生契闊,撤退的部隊和難民更像潰堤的洪水一般從一艘艘的大船湧向了我眼前的這個碼頭,奔向了不可預測的未來…
從基隆回到台北市區已經八點了,雖然吃了一肚子的基隆廟口美食,但一想到明天就要離開台灣了,心和胃都是一陣陣難受,決定最後吃一次園山飯店的江浙菜,於是又下樓去點了無錫脆鱔,宋嫂魚羹(一共好像是980台幣)。不過,本身就飽得想吐,吃什麽都味如嚼蠟,實在是辜負了美食。
Day10 4月28日 星期五
台灣最後一站是士林官邸,結果早早趕去,9點30才開門。在外麵的花園等待了許久,並且拍死一隻蚊子後,進去了。
士林官邸比寒素的七海精致,考究,有情調一些,但並不奢華。因為沒有開放大陸行,所以官邸一共隻有五個人參觀,我,一對上海旅美華人母女,兩個美籍華人男性朋友。上海旅美華人母女對我感慨地說:“感謝蔣先生為中國民族留下了這麽一塊美好的淨土。”這塊土地的確有著民國時代的溫良儒雅。
因為趕下午4點40的飛機,匆匆忙忙參觀完士林官邸,趕回園山取行李,打車190台幣(47.5人民幣)到達機場快線並乘坐快線到了桃園機場。在機場,想想這次隻吃了眷村牛肉麵,還沒來得及嚐嚐台灣紅燒牛肉麵呢,於是要了一碗紅燒牛肉麵(230 台幣=57.5人民幣)。想再吃一次台灣鹵肉飯呢,又點了一份鹵肉飯套餐330台幣(82.5人民幣)。味道嘛,機場的東西就那麽回事兒,隻是想記住台灣的味道。
邊吃邊看電視,屏幕上提醒台灣市民去領取政府發放的每人6000台幣,這是2022年政府財政收入和支出的結餘,這個也提醒了我對台灣最大的困惑:作為人均GDP三萬多美金的地方,百姓也安居樂業,按理說不差錢,但為什麽基建和交通似乎還停留在兩蔣和李登輝時代,有很大進步空間?而且為什麽舊建築和街麵道路的清潔維護保養也不及日本,似乎也不做審美考量,總給人一種“能用就行”的感覺?算了,快吃鹵肉飯吧,要涼了,真是吃著鹵肉的命,操著魯迅的心,把這些問題留給即將到來的大選吧。
時間不多,隻在台北呆了幾天。老街的騎樓很像廣州的街景,幹淨,詳和。市民待人親切,熱情,有禮貌。
去銀行換台幣,職員竟介紹我去另一間銀行,因為他所在銀行有額外費用,我雖然不在意,但很感謝他的好意。
看到自助餐廳有人不收拾自己用過的餐具,我幫餐廳清理員抱不平,她沒有對那些食客生氣,反倒說了很多好話稱讚我, 令我小小得意。 :)
到台北一行更加體會到你對台灣行的細心的描繪。希望看到你更多的旅行紀事。
緬甸遊我也很喜歡,相信你還有很多遊記沒發出來。很期待。
寫得好,很好!喜歡你的竄訪。我過些天也要去台北了。 :)
N多年前走過一次環島遊,記憶猶新,印象深刻。
台灣美食總體還行,但並非樣樣美味,很多都是徒有虛名。
圖片裏的那道鱔魚洋蔥,黑呼呼醬油湯,看著倒胃,肯定沒有你家鄉的鱔魚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