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

 

          那一年，要高考，一天又一天，從早到晚，都在學校度過。
          學校的教學樓頂層，是一層筒子樓，住著一些老師和員工  好友敏的家也有一間房在頂層，敏常常讓我中午去休息，筒子樓大都住的單身的年輕老師，但敏的隔壁兩間卻住著一家人，王老師和太太還有一兒一女。 
          王老師五十歲左右，戴著一幅近視眼鏡，五官端正，但個子不高，見到人時，總是禮貌的點頭微笑，也常常看見他在樓道裏做飯。王太太跟王老師一樣高，五官精致小巧，總是抹著紅紅的口紅，神態楚楚可憐，見到人時，總是嬌羞的一笑，讓人覺得甜美溫柔。
          每天傍晚，都看見王太太挽著王老師的手臂在學校操場散步，王太太小鳥依人的依偎著王老師，一圈又一圈地走，靜靜的，甜蜜的，讓人心生羨慕。
        一天，我去敏那裏休息，看見王老師在做午飯，王太太站在邊上，自信自語，往日的嬌羞甜美被停滯的目光取代，王老師像平常一樣平靜的繼續做飯。
       一進敏的房間，就問敏：王太太怎麽了？敏小聲告訴我：王老師說，他們結婚時，王太太就有精神病，幾乎每年都要發病，現在又發病了。聽了敏的話，心裏除了吃驚還有深深的惋惜。後來知道，王太太發病，就是自言自語和哭，而王老師會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她。一年又一年，這樣重複的過著。
          王老師有一兒一女，大的兒子那時上初中，女兒上小學。兒子長得像王老師，五管端正，但皮膚像王太太雪白，讓他看上去多了一份清秀文雅。女兒吸收了父母的優點，水靈靈的大眼、精致的五官、燦爛的笑容，十分聰明伶俐 ，讓人喜歡想多看幾眼。
          雖然王太太有病，但王老師非常愛她，屋子裏經常有小女兒百靈鳥般的笑聲和歌聲，一家人也平平安安 、幸福的生活著。
         後來，兒子開始發病，兒子發病時，也不大吵大鬧，就是自言自語和離家出走，出走過幾次，王老師都通過派出所和公安局把他找回家了，為了不讓他出走，很多時候，隻好把他關在房裏。高中畢業兩年後，再看到他時，白皙文靜的他已是目光呆滯的病人。 當我注視他時，他迅速的低下頭，讓我不忍再看。
         家裏有兩個病人，但王老師還是平靜的做飯，平靜的陪王太太散步，平靜的與人點頭微笑。
         多年以後，我問起王老師一家，敏，告訴了我結局。
         有一天，大兒子留下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我要去長征了。這一次，王老師沒去找，他也再沒回家。
         再過了幾年，王老師得了肺癌，他留下遺言給女兒：盡你最大努力，把媽媽照顧好。 
         女兒一切正常，從未發病，結婚生了一個女兒，她把媽媽送進了養老院，經常去探望。 

        結婚前，王老師就知道王太太有病，他仍然選擇了結婚。兒子再次出走，要去長征，他最終選擇了放棄尋找，他的一生，都在平靜中應對著，平靜下麵，究竟是風平浪靜，還是波濤洶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