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

        我們一起走出那家餐館，昏暗的路燈下，我們看著他們離去。
        夜色中，望著他們的背影，我在心中讚歎，好年輕啊！身材勻稱、步伐矯健，怎麽可能已是70歲的老人。
       A是名校某領域世界著名的教授，B是他的第三任妻子，同年同歲。（都是白人）
        二十多年前，滑雪場酒店裏的酒吧裏，A的學生和實驗室工作人員以及係裏的教授們，圍坐在一起喝酒交談，音樂在昏暗的燈光下彌漫，輕鬆祥和，我插不上嘴，就默默的觀察不同的人，A的麵部輪廓和線條就像他祖國的雕塑，冷峻分明，他幾乎不怎麽說話，偶爾說一句，大部分時侯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他俊美、深邃沉思的臉和由這張臉呈獻出來的神色氣質，我那時就知道，A有一個自已的精神世界，他活在自己想要建構的世界裏，孤獨執著，這個他的世界，也因為他的智慧和深沉思索為科技進步的曆史寫下了他的篇章，那一年他還不到50歲。
         後來感恩節，A邀請學生們去他家慶祝。我認識了A的第二任妻子C。C特別崇拜A，但A結束第一段婚姻後（有一個兒子），隻想追求他的世界，專注事業，不想再要小孩。C如果想要孩子，A就沒有意願和C結婚，C非常愛A，承諾不要小孩，換來了和A的婚姻。C的生活圍著A轉，兩人工作之餘，運動、看畫展、聽音樂會，C照顧著A的日常生活，每年暑假去航海。但平靜有序的生活，因為C得乳腺癌去世而憂傷停止。
         B是C的朋友，C的離去，除了讓她惋惜傷感，但同時也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她的人生。C去世後，B時常打電話安慰A，關心A，後來她就和A住在一起了。
         第一次見到B，是我們帶著孩子去參加在A家裏的小型聚會，當她打開門，迎接我們時，我驚呆了，我們穿了Dolce&Gabbana 的同款dress，隻是在配飾上不同，盡管歲月的痕跡寫在臉上，但仍然擋不住她的美麗，她很高，身材苗條，五官古典、精致、洋氣，站在那裏，依然閃耀著美人的氣勢和風韻。就是這次聚會，讓對時裝有追求的我們成為了朋友，我也慢慢了解了美麗外表後麵的人生。
         年輕時，B曾經向往過當演員，但高中時就和前夫戀愛了，在二十歲時，就生下了兒子，日常生活的瑣碎和平淡讓她慢慢開始不能忍受，終於在兒子10歲時離婚，重新進入大學讀學位，尋找生活的各種可能性。離婚後，重新進入大學並拿到學位，的確拓寬了她的視野，但同時也種下了苦果，她的兒子深受刺激，心靈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整個人生坍塌了、毀掉了！
         她在我麵前掉過兩次眼淚，兩次都是為兒子。
          第一次掉眼淚，是三年前，她要著手幫助兒子搬去別洲，處理兒子的東西。兒子10歲時，麵對父母離婚，麵對媽媽搬離去追求自已的夢想，沒有得到很好的幫助和照顧，導致對人沒有信任，對生活沒有熱情，不戀愛、也不結婚，沉浸在自己憂鬱的世界裏，終於在幾年前精神崩潰了。當她告訴我這些時，是她快要送兒子去政府給各種殘章（包括精神有問題的人）人士的收養中心，聽著她流淚講訴，我也流下了眼淚。
          第二次掉眼淚，是疫情之間，我們約好一起走路，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天。她告訴我，和A生活並不容易，A很多時侯是處在個人的沉思孤獨狀態，我很理解她，我知道A心中有自己的一個世界和一種在事業上、精神上追求極致的精神，那是他骨子裏的東西，她走不進去，也不需要走進去。又談到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最希望做的事情是什麽？她告訴我，人生如果重來，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在兒子10歲時不離婚，因為離婚後的尋找，讓她意識到，沒有完美的人，也不會有完美的婚姻，離婚後的十幾年，她也並沒找到合適的，可兒子卻毀掉了，說這些的時侯，她又紅了眼眶，淚水止不住往外流。我安慰她說道：你老年運氣好，找到了A。她也承認她的結局還是幸運的，她和A現在已經生活了十三年，互相照顧、互相取暖。她也加了一句，第二次婚姻再也沒有第一次婚姻時的激情，第二次婚姻更多的像Partner。

        她的生活，她的兒子，隻是個案，並不代表普遍性。但我一直記得她一邊流淚，一邊說的一句話：

Once you are a mother, you are never not a mother.it's for lif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