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思考
反者，動之道
紐約卸任的市長Bill DeBlasso的老婆據說是個同性戀，但是因為一不小心“愛上了Bill”，所以屈就跟異性結婚了。看看：同性戀這個標簽不像眼睛鼻子，長在臉上不能換，可以與勢俱進啊！以前共和黨的非裔醫生政治家Ben Carson就說過（某些人）“entered the jail straight，but came out as a gay”，來表明對同性戀的“identity politics”的疑惑。不管是市長夫人，還是經過一些經曆變成的，都說明了，其實“直”和“彎”可能不是絕對的。
作為一個靠研究基因和神經科學為生的，我對報紙上總是“誰誰出櫃了”感到很疑惑，好像同性戀的標簽隻能加不能去掉似的。本文從基因的角度，正本清源，科普一下同性戀基因，它們的演化，和在現實生活中扮演的角色。
在社會上普遍接受同性戀之前，學術界就開始研究同性戀基因了。隨便網上搜一下，就會發現很多這方麵的研究。早在1993年，就有文獻在《科學》發表，用連鎖分析（linkage study）找男同性戀的基因。不過他們的結果主要是統計的假設檢驗，不是生物學實驗。大家如果問一問：這個基因型改一改，是不是性取向就改了呢？他們是沒有答案的：因為不能拿人做實驗。不過果蠅，老鼠都是可以做的。在courtship實驗中，某個基因敲進去後，雄果蠅就不再“追”雌果蠅了，改為追同性。這事兒在已發表的文獻中其實很常見。
OK，跟智商，身高一樣，性取向也有基因決定的成分囉。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世界上“應該”有多少同性戀呢？答案是可能不會太多。為啥？蓋因人類基因的進化，靠的是選擇：適者生存。這個“適”（fitness）的數學定義就是留下多少兒女。比方說智商高的人生存能力強些，成功生養的兒女多些，人類就越來越聰明了。反麵的例子是糖尿病和肥胖症的這些“壞”基因，就非常普遍，因為在食物很稀少的遠古，它們能幫助存儲能量，是“好基因”。沒有這些基因的多數都餓死了，有這些基因的就更多的生存下來了。那麽根據這個邏輯，同性戀基因的fitness是多少呢？很簡單，零：根本不生小孩，你夠聰明，能存儲脂肪，也白搭。也就是說，一代人的功夫，就沒了。那麽同性戀基因靠什麽維持呢？難道是新突變嗎？也就是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每一代人還會有新的突變產生，從而再次讓這樣的突變在人群中被發現。那麽這個突變有多快呢？特別慢，平均而言大約10的 -9次方每一代每一個堿基。而且隨機的突變不一定正好給出需要的功能。
那麽這個fitness是零的基因，現在在人群中的普遍程度（prevalence），明顯是高出純數學的計算所估計的數量了。咋回事？秘密在於同性戀肯定不是一個絕對的性狀。有一定同性戀傾向的人，也可能有更多的異性戀傾向，可以跟異性結婚，以繁衍後代。一個基因突變對於某個性狀的決定程度，可以用外顯度（Penetrance）來刻畫。也就是說，雖然有這個基因，在不同環境下，不一定要表達出來。另一方麵，這也是個數量性狀，而不是簡單的yes or no的問題。就像“胖子”，是個大致的概念，沒有固定的定義：有些人用BMI定義，有些人（特別是亞裔）主要得看腰圍和身高比。另外，通過鍛煉也能瘦一些。從各個發表的學術論文來看，沒有一個同性戀基因是簡單的Yes/No，或者外顯度是100%的。
一個悖論是，越多的人“出櫃”，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們留下的兒女就越少，這樣的基因在人群中的比例就越少。假設一半的人公開出櫃，那麽同性戀基因就會每一代減半的速度消亡。這麽多代過去了，還有如此之多的同性戀，隻能說明隱藏的基因攜帶者太多，社會上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以前沒有試管嬰兒，所以基本不用計算同性戀結婚生孩子的比例。）那麽這些隱藏基因又是如何從遠古保留下來的呢？大概隻能說是外顯度其實非常低吧？
總結一下：同性戀本身是正常的；合理的。但是不一定是100%的標簽化的東西。現在各種統計數據裏麵的同性戀，似乎在人為貼標簽的衝動下比理論值高了不少。是不是把有一點點同性戀傾向的都算進去了呢？是不是有點宣傳過度，讓少量同性戀傾向的人以為自己就是毫無爭議的同性戀呢（=100% Yes）？以前看過一個采訪，保守派州長John Kasich被記者問：“如果你的女兒告訴你她是同性戀，你是否支持？”Kasich州長為了強調自己的溫和立場，說：“當然啦，我會一樣愛她。”。其實為了不得罪保守派的支持者，Kasich正確的回答是：“同性戀是個複雜的性狀，不能腦子一熱就給自己貼標簽。我會讓我女兒去看看深度思考的博文，去查查基因型，好好研究一下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有多少比例是。”
回到本係列的主題：標簽與歧視。這個世界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沒事喜歡給別人貼標簽。現在的“潮流”好像是同性戀應該勇敢的告訴這個世界自己的傾向，但是很少有人提醒大家“性取向”不一定是簡單的Yes/No，而是一個複雜的，立體的東西。大家沒事不要給別人貼，如果被別人貼標簽，也別著急接受。事緩則圓，好好分析一下前因後果，才能認識自己和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