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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標》第二章:盛典出能臣(1)-小吏擔大任

(2022-10-28 17:44:47) 下一個

       這幾日賀虛禮心緒頗為不寧,主持武林大會這樣難辦的差事本來就很棘手,偏在這個時候手下兩員幹將——禮部左和右侍郎——又先後因事離開。左侍郎父親大人亡故需要回家守孝,百善孝為先,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哪個能出來阻攔?但賀虛禮記得該侍郎的爹去年什麽時候已經死了一回,這次死的不知是不是繼父?似賀虛禮這等機靈何嚐不知故事編得荒唐,可左侍郎的嶽父是當朝太師,任憑他怎麽胡謅賀虛禮也拿他沒辦法;右侍郎請假則是因為督查禮樂演奏時不慎震斷了耳骨,這瞎話編的更是離譜,奈何右侍郎的舅父是當朝樞密院史,同樣得罪不起。

       以賀虛禮的聰明才智,即便沒有左、右侍郎也不愁辦不成盛會,但他的確需要這兩個人,不是為別的,隻因他們有辦法搞到銀子。萬貫賞銀到現在還沒著了,戶部尚書婁大人那個老油條一文錢也不肯出,找出一萬個理由推三阻四。賀虛禮心裏明鏡一樣,這位婁大人的心思他太了解了,擺明了是想要好處,特別是惦記著自己新納的小妾。賀虛禮前些日子剛剛納了個西域女子為妾,與中原女子不同,小妾皮膚又白又嫩,一雙大大的綠眼猶如寶石,身材火辣並能歌善舞,特別是抖臀的絕活,耍將起來酷似大草原上發情的母馬讓人神魂顛倒。賀虛禮原本是為達目的什麽都能豁出去的,即便是賠了老婆和親生女兒都不在話下,可這個西域小娘們卻讓他怎麽也舍不得。

       “一個個比猴還精,白白讀了許多年的聖賢書,全不知禮義廉恥,遇事隻曉得腳底抹油,丟盡讀書人的臉。”賀虛禮正憤憤地嘟囔著,這時候有人叩門,賀虛禮讓來人進門。門開了,一個身材瘦小、麵黃發稀的男人走進來。此人乃禮部私密抄寫,名叫莫須有。

       本朝六部皆設私密抄寫一職,工作無非是幫各部尚書抄抄公文,寫寫奏章什麽的,有官職卻沒官品,屬職位很低的小吏。

       莫須有遞上一疊公文,對賀虛禮說:“大人,按您的吩咐都寫完了。”

       賀虛禮望著莫須有,忽然眼前一亮,心裏有了主意,何不讓此人出去張羅武林大會之事,這樣最好,事成,功勞歸自己;事敗,把他拉出去擋箭。

       賀虛禮離了座位來到莫須有近前,拉過把座椅,“先不忙談公事,來,莫兄請坐。”

       平日裏賀虛禮對手下的小吏正眼都不瞧一下,反常的舉動讓莫須有摸不著頭腦,也不敢多問,隻得戰戰兢兢地坐下。

       賀虛禮問:“我來禮部時便聞莫兄是禮部元老,但不知莫兄在此供職多久了?”

       莫須有答:“慚愧,這私密抄寫一職在下已經做了二十年。”

       賀虛禮臉上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說:“二十年!做了二十年的私密抄寫? 以莫兄的才學早該是尚書才是,真真的屈才了!馮唐易老,李廣難封,自古才俊難逃之宿命呀!”

       莫須有聽了這番話,也不知賀虛禮是同情還是嘲笑自己,臉上紅一陣百一陣,隻好說:“莫某才疏學淺,做個私密抄寫已經很知足了。”

       賀虛禮仍舊是一副氣不過的樣子,抱怨禮部這個地方遭人誤解太多,在別人眼裏禮部做的都是些諸如朝貢、禮儀、歌舞、慶典之類的虛事,所以在這裏做事的人不容易出頭。現在好了,聖上要辦武林大會,這正是個讓禮部中人揚名立萬的好機會。有這等好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莫須有,利用這個機會好好表現一下,積累些政績,事情辦好了,得個二品大員的官銜是輕而易舉的事。

       賀虛禮說得字字誠懇,莫須有聽得句句暖心,差一點被感動得暈厥過去,二十年了,第一次有上司把權力交到他手上,雖然沒來得及細想該如何去辦差,但指使別人幹活的那種快感已經讓他有點欲仙了。

       從衙門出來,莫須有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到街上繞了一圈,打了一壺酒,買上一斤牛肉,打了包拎著一路哼著小曲回到家裏。一進門,莫須有便看見自己的婆娘迎上來,衝著他劈頭就問:“這都幾時了?怎麽才回來!”

       莫妻嚴氏是這條街上出了名的母老虎,對莫須有從沒有過好臉色,那副凶樣鄰裏們看了都覺得過分。莫須有娶了惡妻實屬不幸,可究其原因還是要怪他自己。當初嚴氏嫁給莫須有時,聽說他在部裏做事,還以為從此便可榮華富貴,誰成想莫須有隻是個小不丁點的小吏,那種受騙上當的感覺讓她連上吊的心思都有。後來嚴氏想開了,嫁雞隨雞,好歹相公是在部裏做事,總會有升官的一天,大房子、闊轎子、大把銀錢終歸會有的。可莫須有終是個沒用的家夥,混了二十年還是個私密抄寫。如此一來,嚴氏覺得對莫須有凶悍是理所應當,試想,如果一個對相公絕望到極點的婆娘還要天天給他好臉色,那才真叫怪事。

       看著惡妻氣勢洶洶,莫須有也不睬她,徑直走進屋裏來到桌前坐下,打開裝牛肉的紙包,放下酒杯斟了酒自飲起來。

       看著莫須有吊兒郎當的樣子,嚴氏的臉都被氣歪了,從打她嫁過來的那天起,莫須有從沒敢這樣放肆過。她衝到莫須有跟前,指著他的鼻子說:“反了你呀!不年不節喝什麽酒?這日子不過啦?說,錢從哪來的,是不是又背著我私藏了餉銀。”

       莫須有實在冤枉,天地良心,自從嚴氏過門以後,他的所有餉銀一個銅子不差全數上交,給他十個膽也不敢私藏,口袋裏的銅錢是大哥看著他可憐,偷偷塞給他的。

       嚴氏高聲喊著,莫須有仍舊不理她,一口口咂著酒。嚴氏被他的樣子激怒了,幹脆拍起了桌子。

       在衙門裏,莫須有是個可以被任何人招來使去的小走卒,在家裏是個隨時被拉過來罵的出氣筒,從沒得到過應有的尊重,活的這叫個憋屈。隨著幾杯酒下肚,莫須有的膽氣慢慢升了起來,新仇舊恨一股腦湧上心頭。他猛地站起來,手裏的酒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老子今天就是要反了,怎樣?”

       嚴氏從沒見過莫須有如此發怒,一時間被震懾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嚴氏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平日裏一副吵吵鬧鬧的樣子完全都是在表演,無非是用這種辦法驅著莫須有努力向上爬。嚴氏心裏想:以前無論怎樣虐待莫須有都不敢發聲,今天居然敢衝著自己高聲喊,這其中一定有故事,於是臉色一轉,換了副委屈的麵孔,說:“幹嗎嘛,奴家看著官人行為蹊蹺,問上一句,便受官人如此訓斥,真個好命苦!” 嚴氏說著竟嚶嚶嘰嘰地哭起來。

       莫須有是個天生的賤骨頭,被嚴氏欺負的時候恨得咬牙切齒,腦子裏演繹過無數次翻身後如何報複的情景,當真的看到嚴氏的一副可憐相時心裏又覺不忍,趕忙扶著嚴氏坐下並向她解釋事情的緣由。嚴氏聽說莫須有做了武林大會的總管事,欣喜得眼睛都亮了好幾度,趕忙跑到廚房裏特意為莫須有炒了兩個他平時愛吃的小菜,然後陪著莫須有又是添酒又是布菜。受如此禮遇,莫須有真是美得上了天,由衷地感歎:做個成功男人真好!夫妻二人舉杯對飲不勝開懷,雙雙沉浸在升官發財的憧憬之中。莫須有微微醉了,嚴氏倒是比他清醒,忽然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她問莫須有是否加了餉銀,回答說沒有,又問有沒有提高官品,回答還是沒有。最後嚴氏終於弄明白了,所謂武林大會的總管事隻是個臨時的差事,等大會一完,莫須有還得回到禮部原來幹嗎還幹嗎去。

       嚴氏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喝道:“原以為得了個什麽大官,竟是個虛職,就憑這還敢在老娘麵前吹胡子瞪眼,真個反了你了。”說著衝過來在莫須有頭上便是一通亂打。

       莫須有抱著頭逃出家門,跑出好遠後才敢回過頭看,心裏恨恨地罵道:好個狠娘們,愛錢,愛權,就是不愛相公,沒人性!

       莫須有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樣趕出家門,他像以往一樣在街上慢吞吞地溜達,心裏盤算著到什麽地方過夜?不願再去大哥家,每次去都遇上嫂子的一副白眼,讓大哥太為難自己心裏也過不去,可當下身上沒有半文錢,哪家客棧都不是讓人白住的,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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