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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標》第一章:禍起廟堂(2)-金鑾殿議事

(2022-10-12 22:01:10) 下一個

    那一日,金鑾殿內正在早朝,朝臣們一個接一個地輪番奏報,龍椅上當今皇上危襟但不能正坐,一個時辰過去,屁股坐得酸疼,可下麵那些蠢材還是沒完沒了地嘮叨個沒完。時值四月天,殿外是一片溫風撫柳、花香四溢的景致,本該是和嬪妃們遊湖賞花的好時節,卻要悶在大殿裏聽這些人重複了一千遍的陳詞,皇上實在很惱火。若在他朝,遇上這番情況,國君早喝令刀斧手把那個繞舌頭的拉出去砍了。礙得仁君的名號,當今皇上心裏無論多不高興,也不會隨隨便便要人性命。不能發作砍人,又不能委屈了自己,因此皇上想出一套移神大法來對付眼前這幫臣子,憑臣子們怎麽嘮叨都如風過耳邊,身在殿中,神卻是遊到了千裏之外。

    兵部尚書正在讀奏本,內容無非是些北方遼人犯境劫掠、西部黨項人虎視眈眈、境內前朝遺孽蠢蠢欲動並時有強悍刁民屢屢生事…… 

    在諸多朝臣中,皇上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兵部尚書,別的尚書所奏的是些街市繁榮、社稷安定、百姓知禮好學、商賈腰纏萬貫…… 例如有奏章雲:天朝繁榮,震驚四海,曾有外國使者來到本朝,為眼前的盛景折服,連呼:天下第一!市井昌盛!社稷繁榮!他們眼裏看到的天國子民,並不像他們本國的臣民那樣粗鄙,總想著拿著刀劍到別國搶掠,然後用搶來的錢打造更厲害的兵器再去搶更多的錢財;在天朝,豪宅深院林立,臣民們各個錦衣雕車,囊中銀子裝的滿滿的,生活悠然,普通百姓善飲好吃,各個滋潤得肝裏都能流油,有品位的則在閑暇時倒騰些字畫古玩,轉手就是大把的銀子,更有品位的則花重金用珊瑚在後院堆砌成假山以供玩耍。即便有不好奏報的也無傷大雅,例如有奏章雲:天朝和氣,臣民溫順,偶有市井間為小利而廝打,雞鳴狗盜乃至殺人越貨之事發生,但已不似先前那樣粗魯,吵架時會征求對方說:我要給你一記耳光好不啦?撕票時會對被害人說聲:對不起!取了閣下性命實屬無奈。泱泱禮儀之邦,即便是刁民,其素質之高也在他國之上。

    別人所奏都是歌舞升平,唯獨這個兵部尚書的奏章總是很逆耳。皇上聽得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打斷兵部尚書,說:“卿所奏朕似乎聽了無數次,都是些陳舊議題,還是按先前的方略行事,對遼人再多給些銀兩、織錦,黨項人嘛,不妨割些土地與之,境內之毛賊則舉重兵彈壓之。”

    皇上的意思在明白不過,若是其他臣子,聽到這樣的聖訓便會馬上閉嘴,唯獨這個兵部尚書仰仗著自己侍奉過先皇,竟然倚老賣老,致聖上點撥於不顧繼續嘮叨。

    皇上麵現不悅之色,這一切都被禮部尚書賀虛禮看得真切,心裏想:兵部尚書這老家夥不知天高地厚,這樣下去必會自取其辱,待會瞅準個時機給他使個絆子,讓這老兒在眾人麵前沒的顏麵。

    兵部尚書平時為人傲慢,行事也很跋扈,整個朝堂之上幾乎沒人喜歡他,但別的官員也隻是普通嫉恨罷了,隻有賀虛禮卻是真想著去之而後快。

    賀虛禮如何會對兵部尚書如此痛恨?事情還要從賀虛禮沒做尚書時說起。剛入仕時,他先是在兵部當差,憑著一手好字以及為人乖巧,很快坐上兵部右侍郎的位置。賀虛禮早就聽說兵部尚書出身寒門,憑借不懈努力坐到今天的位置,自己也同樣是寒門出身,同命人惺惺相惜,由此推論尚書肯定會對自己重點栽培。事實證明這樣的推論不錯,他的升遷速度確實快過其他同僚。

    少年得誌,賀虛禮對尚書感激涕零,真恨不得認了尚書當爹。恰在此時聽聞尚書家中有一小女年方二八,知書達理而且生得花容月貌,有些飄飄然的賀虛禮居然作起成為尚書東床快婿的美夢,在尚書麵前倍加殷勤,用盡各種辦法顯示自己的才能。

    古人說得不錯,英才總遭小人妒。不知是誰在尚書耳邊吹了什麽讒言,尚書忽然間對賀虛禮冷淡起來。這種變化賀虛禮自然是看得明白,但當時還年輕,城府不夠深,對未來還是存著一分幻想,直到有一次議事時兵部尚書當著眾人的麵讓他顏麵掃地,由此他對尚書由愛生恨。

    那日議事堂上,賀虛禮引經據典地一陣長篇大論之後正在洋洋自得,卻聽得尚書說:“右侍郎所論辭藻華麗,卻無半字可用。”賀虛禮本也是持才傲物之人,怎經得起如此奚落,於是又搬出一堆經典來與自己辯解。尚書聽完後隻是淡淡地說:老夫不才,可讀過的書足以把閣下焚了,後生,還是少些賣弄為好。

    賀虛禮平生最痛恨兩樣事:一是貧窮;二是被人看不起,如果有人在這兩樣事上惹著他,他定會把那人置於死地。

    賀虛禮自幼家貧,祖上八代都是目不識丁的漁民,從記事起便飽嚐欺壓,心裏的恨伴著年齡一起增長,若不是賀母頗賢德,省吃儉用供他讀書,他很可能落草成了強盜。讀書讓賀虛禮看到一線光明,因此格外用功,其刻苦之程度遠勝古人千倍,曾經兩天兩夜不合眼伏案苦讀的經曆。有了兩大恨的鞭策,再經過十數年苦讀,賀虛禮終考取了功名。

    入仕之初,賀虛禮的心境少許平和了些,終於擺脫了貧窮成為上等人,此等感覺奇佳,猶如脫胎換骨。可這樣的好心情並沒持續太久,上司欺壓,同僚嘲弄讓他終於明白上等人裏還分三六九等,在同僚的眼裏,他始終是一個脫不了糙底的窮酸胚子。恨是殺人的心魔,賀虛禮從此痛恨身邊所有的人,他費盡心思要坐到更高的位置,隻有這樣才能反過頭來去欺壓別人,唯有這樣才能解去心頭大恨。

    賀虛禮沒顯貴身世,也沒大把銀子,想出頭隻能靠出眾的才能,現而今尚書把他的才能說得一錢不值,士可殺不可辱,讀書人的麵子堪比自己的腦袋,如此羞辱比殺了他還惡毒,此等大仇不共戴天,從此賀虛禮把原本要當成親爹的人劃成頭號敵人。

    機會終於等來了,今日兵部尚書惹聖上很是不悅,正是個報仇的好時機,看情形還稍稍欠了些火候,需及時在火上再填些柴草。心裏這樣想著,賀虛禮急忙拱手奏道:“啟稟聖上,兵部尚書方才所言甚謬,北方遼人之事並非如他所言那般險惡,臣近日剛剛與遼國大將軍耶律掠會麵,隻要我國拿出比去年多一倍的貢銀,他保證今年不再南侵。”

    聽到有人插話進來,皇上龍顏大悅,正好借機轉移話題。

    皇上問:“賀卿,遼國之事你已經辦妥了?”

    賀虛禮答:“正是,遼人雖然凶悍,但沒什麽頭腦,隻需花些銀兩,遼事可平。”

    兵部尚書在一旁聽著胡子都氣得翹起來,高聲說到:“聖上,禮部尚書此法是在賣國,萬萬使不得。”

    賀虛禮道:“散財以息兵是聖上欽定的國策,下官隻是按旨行事,兵部尚書大人口口聲聲說下官賣國,聖上,臣以為,兵部尚書大人所言明指微臣實則意在質疑聖上。”

    兵部尚書快被氣暈了,指著賀虛禮罵道:“卑鄙小人,素聞禮部尚書大人為人陰險,今日老夫果然領教。”

    別看賀虛禮在和遼人談判時是個軟骨頭,可和自己人對罵卻從沒怕過。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索性也什麽都不顧了,於是兩位尚書大人你來我往地對罵起來,辯論最終演變成了人身攻擊。

    二人相互罵得狗血噴頭,坐在一旁的皇上卻看得津津有味,其實他很樂於看到大臣們爭執的場麵,一來可以活躍氣氛,讓死氣沉沉的朝議增些趣味;二來可以看到這些臣子們裹在朝服裏的到底是些什麽德行。

    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大臣過來勸解,可沒人能勸得住,到後來幹脆誰也不說話了。

    過了一陣,皇上看到二人吵得差不多了,開口道:“二卿一心為國,朕心甚慰,隻是議事需靜氣,不要傷了彼此和氣。好了,此題無需再議,換一個議題,朕近聞時下流行一句話叫做‘汴梁紙貴’,那位愛卿解釋一下是怎麽回事?”

    賀虛禮聽問趕忙答道:“臣奉旨推行泛文墨運動,蒙皇上隆恩,此運動現已卓有成效,民間讀書之風日盛,一歲小兒便可背誦詩文百首者多不勝數,學子們更是用心苦讀,為了科舉考試,每人都不惜把道德文章反複抄寫千百餘遍,因此紙張需求甚大,以致商鋪存貨銷售一空,這便有了‘汴梁紙貴’之說。”

    皇上大悅,說:“文化昌盛,苦學成風,我朝之大幸,如此盛景離不開賀卿盡心竭力,實在是功不可沒。”

    賀虛禮看到龍顏大悅,趕忙順勢推舟,詩文字畫、雜技戲曲、奇聞軼事…… 皇上喜歡什麽他就跟著應承什麽,虧的他知識廣博有問必答,一時間金鑾大殿成了君臣二人聊天的茶軒。

    大臣們見到聖上如此高興,也就跟著一起隨聲附和,朝議的內容被賀虛禮引領著忽東忽西。賀虛禮也充分發揮出他善於營造氣氛的能耐,把個朝議弄成趕廟會一般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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