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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蝸居瓜田
六月的皖南，天氣已經很熱。
這天還不到中午，夏家的大鐵門就被曬得發燙。
“夏天，你是豬呀，就知道睡。”從外麵剛回家的幹翠花看著在臥室隻穿著內褲睡覺的丈夫，氣不打一處來。他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開直播，每天除了看手機，就是睡覺。
“兩個孩子暑假輔導班又得不少錢，加上咱爸和屈叔的治療費和護理費，你看看，到處都得花錢，你不做直播，咋行啊？”幹翠花見夏天一動沒動，伸手撤掉他身上的花床單，不過語氣放軟，像是在哀求。
“我給你說過，我是不會再做直播了。”夏天坐起來，一臉憤怒。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劍眉上楊，虎目圓睜。他的下唇之下的皮膚中心有一顆芝麻大小的黑痣，像是特意畫出來的。自從上次那位給他打賞過兩萬元的粉絲提出過分要求之後，他就決定不再做直播。
“不做直播，你會幹啥？”幹翠花聽他這麽說，又怒起來，她那畫過妝像白紙一樣的臉十分恐怖。
“屈叔病了，現在又招不來人，我得去照看我們的農場。”
“你拉倒吧，你會幹農活，笑話。”
“我怎麽不會，我小時候就幹過，這幾天也一直在網上學習種田的知識。”
“我保準你幹不了兩天就煩了。再說了，那農場一年能掙多少錢，那能比得上直播賺錢快。”
“我又不是你的掙錢工具，我說了不想再做直播和視頻了，就是不做了，你不要再逼我。”夏天說著起身下床，頎長的身材擦過像水桶一樣的幹翠花，拿起床邊的黑色短褲穿上。
“唉，夏天，你不為這個家想，也得考慮考慮你的好幾萬粉絲吧，她們可天天盼著見你呢。”幹翠花語氣又軟了下來。
“你不要再說了，說什麽都沒用。”夏天手裏拿著一件白色的T恤出了臥室。
“你去哪裏？”幹翠花見夏天去開車，追過來問。
“我去我們在赤窪的西瓜園，我晚上也住在那裏。”
“現在住那裏幹啥？西瓜還沒有結呢。”
“那裏野狼野兔很多，我在那裏看著，不讓它們破壞。”
“胡說，哪有野狼，你就是想找個地方清淨。我不準你去。”幹翠花說著，叉開手站在車前。
夏天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回屋拿了一大包衣服和日用品，任由幹翠花哭著罵著，開車走了。
夏天先開車一個多小時，到行山市的一家超市，買了一大袋子東西。他確實想清淨一下，離開令他生厭的夜叉老婆、不願理他的青春期的兒女、戲精一樣的母親和曾經無數次暴打過他現在癱瘓的父親，忘掉他現在做的令他感到羞辱的工作。
離開行山市，往相反方向開了兩個小時，經過七八道山嶺，夏天來到赤窪他們家承包的農田。這裏四麵環山，早晚都有雲霧環繞，景色宜人。
夏天一來到這裏，就能很快放鬆下來。
自從他父親七年前中風偏癱之後，他們家這裏承包的農田就一直由他的表叔屈叔照看。屈叔粗黑矮壯，像個牤牛一樣，渾身都是力氣，他平時很少說話，除了幹活，就是抽自己做的旱煙。他一直單身，無兒無女，為了表達對屈叔的謝意，夏天在這裏為他建了一棟兩層小樓房，和一個小院子。
夏天把車在房前停好， 把東西搬進屋裏，給院子裏一棵大香樟樹下雞籠裏的三隻母雞撒了一碗玉米，然後來到二樓涼台上，看著房前的一大片西瓜園——瓜穰已經一臂多長，他需要施肥，打頭，再有一周不下雨，他還得澆水。
他下樓找到一把剪刀和一個鏟子，便出門忙活起來。
下午的陽光十分毒辣，夏天帶著一頂草帽，很快便渾身是汗。不過他感覺很開心，他覺著這才是男人應該幹的活，他再也不想化著妝，穿著華麗衣服對著一群色迷迷的老女人賣弄風騷。
看著是非常簡單的活兒，但重複做了上百次之後，夏天感到胳膊發酸，腰腿也非常累。他回屋，脫掉衣服，用井裏抽出的冰涼的水洗了個澡，吃了一碗方便麵和兩個煮雞蛋。他知道，幹翠花肯定會不斷打電話來催他回去，於是他關了手機，拿出一瓶啤酒，打開電視看了起來。
因為這裏海拔高，入夜氣溫便降了下來，十分涼爽。
夏天躺在電視前的破舊的長沙發上，看著電視，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夏天突然被淒厲的雞叫聲驚醒，除了雞叫，還有野獸低吼和撕扯雞籠的聲音。
夏天隨手抄起一個拖把，打開門。四隻黑乎乎的像狼一樣的動物正拚命撕咬著雞籠，牆上還站著兩隻，呲牙咧嘴，瞪著夏天。
夏天感覺自己難敵這麽多狼，趕緊關住門，從裏麵鎖上。屈叔曾經給他說過有野狼襲擊的經曆，不過屈叔說得輕描淡寫，他當時也沒有太在意，沒有想到，現在遇到了，竟然有些恐懼。
想起屈叔說過的曾經遭遇十幾隻狼，最後用煙花把它們嚇跑的往事，夏天立即翻箱倒櫃地找起來。
在客廳門口的儲藏室裏，夏天找到了一箱煙花，他拿出兩個，來到二樓涼台，點著一個後扔向野狼，隻聽砰的一聲，一個大火球升上了天空，那六隻野狼嚎叫著，一溜煙跑了。
“嚇死你們這些鬼雜種。”夏天一邊罵著，一邊笑起來。
夏天下樓，看到牆上的鍾表顯示著淩晨二點鍾，他有點渴，從水壺裏倒了一杯白開水，坐在一把破椅子上，很快喝完。去了一趟廁所，小便後準備去臥室睡覺。臥室的門關著，他推開門，不經意間向對著的窗戶看了一眼：一張人臉，煞白煞白，貼在窗戶外麵的透明玻璃上！
夏天驚慌之中不由得往後退了一下，沒有站好，摔在地上。
他揉了揉眼，又看過去，什麽也沒有，他想著肯定是自己看花了眼，自嘲地笑了。
夏天自小就膽大，不信鬼神，他站起身來到窗邊，向外看去，在昏黃的夜色中，他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他的院牆上跳了出去。這一刻，夏天確信，那張白臉是真的。
他一時大怒，衝出門，隨手抓住一把鐵鍬追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