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實驗大樓裏的歡樂時刻)
基於布萊德那篇生物化學雜誌的文章,MOKE可以增加酪氨酸蛋白激酶的活性,因為酪氨酸蛋白激酶在淋巴細胞的生長和分化中起非常關鍵的作用,MOKE的異常表達可能對淋巴細胞的生長分化造成很大的影響。
屠兵在培養的淋巴細胞中,通過轉染細胞提高MOKE的表達,卻沒有看到細胞的生物功能有任何異常。
他用了好幾種方法測細胞生長率,包括最基本的細胞計數,和敏感的同位素標記堿基及熒光標記堿基,然後通過同位素檢測儀和流式細胞儀測整合率。
布萊德剛開始總懷疑屠兵實驗有誤,他讓屠兵重複了好多次,並用了不同的細胞係,結果都一樣。
布萊德又讓屠兵用不同的載體和電休克法把MOKE導入細胞,增加表達,依然沒有發現有任何影響。
根據他們實驗室以前實驗的初步結果,增高的MOKE表達應該對許多信號傳導的通路都有影響。布萊德又讓屠兵開始做信號傳導的實驗。
屠兵開始不斷地重複做著類似的實驗:培養細胞,轉染,刺激,裂解細胞,跑膠,轉膜,雜交,曝片。
屠兵最先測的是淋巴生長因子的信號傳導通路。因為屠兵要用幾種不同的生長因子刺激細胞,然後分別收獲這些細胞,並完成那一係列的隨後的實驗,他常常忙得吃不上午飯。
好在水又紅一畢業,便順利地找到了工作,就是她實習過的摩根斯坦利。屠兵不用再去餐館打工,他經常吃過晚飯後回到實驗室繼續做他的實驗。
盡管每天都忙得像蜜蜂一樣,幾個星期過去了,屠兵依然一無所獲。
屠兵記得自己做碩士課題時,植物血球凝聚素(PHA)有很強的促進淋巴細胞分裂生長的作用。他又用PHA刺激細胞,重複同樣的實驗。
當他看到PHA刺激的實驗結果時,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經PHA刺激後,MOKE高表達的細胞的淋巴因子受體下遊蛋白激酶磷酸化的激活產物,顯著高於對照組。
屠兵又重複了兩次,結果一致,他欣喜若狂。他把這個結果投到免疫學年會,這就是他在聖地亞哥會議上板展的那個。
但很快接下來的實驗又讓他陷入了迷茫。
這個有差異的結果隻是在刺激5分鍾後一個時間點,他又增加了刺激後10分鍾和15分鍾的兩個時間點,結果都沒有差異,好像下遊蛋白激酶磷酸化的程度還降低了。
屠兵百思不得其解,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天下午,屠兵把無法解釋的新一輪兒的實驗結果撩在桌子上,垂頭喪氣地來得午飯休息室。他看到一位年輕黑頭發的女子坐在靠牆的一把椅子上,麵向玻璃牆外看著。屠兵以前沒有見過此人,有些好奇,問候了一聲你好。
那女子一回頭,屠兵心裏不禁打了一顫, 隻見兩道綠光從她那雙眸裏射了出來。屠兵心想,這難道是隻狐狸精,在用鉤魂大法。
那女子站起來,向屠兵走去,屠兵不由得往後退了一下。
那女子很熱情地和屠兵握了握手,說自己叫真由美,剛從日本來的,是曾教授的博士後。
屠兵這才看出,那綠光發自她的綠色的美瞳隱形眼鏡。
真由美中等個,身材苗條,除了東方美女的外型,她一點也沒有日本女子的羞澀和謙卑。她那美麗的閃著綠光的雙眼熱辣辣的,嫵媚又蠱惑。
“你是接替居烈的吧?”屠兵想起居烈剛回了荷蘭。
“是的。”
聽著真由美那一口純正的美語,屠兵覺著有點奇怪。他們聊了一小會兒,各自散去。
和布萊德討論了實驗結果之後,布萊德又讓屠兵用原代培養的淋巴細胞做實驗。他的理論依據是,細胞係都是不正常或改造過的細胞,也許就是因為本身就不正常的信號傳遞係統,所以才沒有發現差異。
屠兵覺得他說的也有些道理,就積極準備起來。
屠兵在上海做碩士課題時做過很多這樣的實驗,他非常熟悉這個實驗流程,所以很快便準備就緒。
第一次用的是布萊德的血細胞,是他自告奮勇要捐獻的。布萊德的細胞培養得很順利,長得也很好,屠兵重複了同樣的實驗,沒有發現MOKE對布萊德的細胞生長有任何影響。
他又用布萊德的細胞做了一些分子信號傳導的實驗,除了在PHA刺激5分鍾後稍微有些差異外,其他時間點都沒有差別。
布萊德知道屠兵以前用流式細胞儀分過淋巴細胞,他又建議屠兵把淋巴細胞分成不同的亞型,再逐一檢查,看有沒有影響。
屠兵在上海時,有兩名很有經驗的技術員幫他做細胞分離實驗,他隻做分離之後的部分,但這裏很少有人用流式細胞儀分細胞,所有技術全得靠屠兵自己摸索。屠兵花了兩個多星期的時間,才購得了所需試劑,並熟悉了那台機器的操作。
他用自己的血標本,失敗了兩次後,終於分細胞成功。因為要分出T細胞、B細胞、NK細胞及T/B細胞亞型,他每次都至少得抽自己25毫升的血。水又紅知道後,很是心疼,說下次用她的。可屠兵怎麽也不忍心用她的。
花了幾周的時間,屠兵失去了100多毫升的血,依舊沒有什麽結果。
屠兵開始想是不是自己的課題走錯了方向。
這天因實驗不順鬱悶著的屠兵來到午飯休息室,發現那裏的飯友們聊得熱火朝天,這種興奮和歡樂在這裏實屬少有。
屠兵聽了一會兒,才知道他們都在聊新來的博士後真由美。
真由美的到來,就像是一隻不停舞動的天鵝落進了平靜的湖麵,一下子給他們這個死寂的高端科研機構掀起了層層漣漪,也給午飯休息室那兩張靠近玻璃牆的中國人的飯桌上增添了無限快樂。
“哎呀,真由美一來,不到一周,發碧眼就和他談了兩年多的女朋友分手了。”齊齊楚頗為驚歎地說。
“我前幾周經常看到發碧眼和他前女友手拉手在東河邊散步,恩恩愛愛的樣子。”斯小芳說著,歎了一聲,“唉,這些男人真薄情。”
“我們實驗室的三觀金石也被真由美迷得整天像掉了魂兒一樣。”張愛玲也笑著補了一句。
“我前天在熒光顯微鏡室看到三觀金石拉著真由美的手,他說是在教真由美怎麽使用那台顯微鏡,我看像是兩人在相互調情。” 宋美齡笑著說。
聽宋美齡這麽一說,屠兵也想起來幾天前在細胞培養室內,他看到三觀金石那長著粗黑毛發的大手拉著真由美那纖細白皙的手臂,真由美半推半就,兩人說著日文,好像在爭吵,又好像在調情。
三觀金石是布魯斯實驗室的一名從日本來到博士後,30出頭,身材魁梧,方麵大耳,麵如美玉,標準的東方古典美男子。
“我們實驗室的那名美國的醫學生也很喜歡真由美。”一向不愛聊天的霑鬆艾也禁不住加入了這場緋聞娛樂盛會。
霑鬆艾說的是查理(Charlie),他是該校二年級的醫學生,好像是中東裔,高個兒,典型的高鼻梁,大眼睛,發須濃黑發亮,一身的肌肉好像要把那緊身的襯衣和褲子脹破。查理最近幾天一有空就去曾教授實驗室那兒轉,但好像還沒有得到美人的芳心。
“發碧眼和三觀金石都很帥,不過我覺得論長相,發碧眼更好看些。”由齊齊楚開了個頭,大家開始對已得到真由美芳心的兩名男子比較起來。
“論家庭,三觀金石完勝,”宋美齡用牙簽紮起一塊香瓜,放進嘴裏吃著,有滋有味地說,“三觀金石的父親是名富商,母親是日本著名的作家,而發碧眼父母都是普通工人。”
“聽說真由美家裏很有錢,父母都是日本醫學界知名的專家,她未必那麽看中錢。”張愛玲說。
“宋美齡,你說的也太不對了。”從中國來這裏進修的訪問學者張傑也禁不住加入了評論,“三觀金石是條老狗,家裏已經有了一條母狗,還有兩隻狗崽子,發碧眼好賴也是一條新狗,論家庭,發碧眼有明顯優勢。”
大家一聽,都大笑起來。
“一條母狗?兩條呢!”齊齊楚補充說,“他小姨子一直跟他們一起住,我看他小姨子和他也不幹淨。”
大家又一陣大笑。這時,三觀金石正好來吃飯,看大家笑得開心,他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跟張愛玲學的中文“我—愛—你們!”,也跟著笑了。
看著一次又一次沒有一點進展的實驗,在這棟實驗大樓裏,屠兵感到非常失望和壓抑,現在唯一能給他一點輕鬆和快樂的,就是午飯時那些中國女人對真由美的緋聞追蹤報道會了。
屠兵發現霑鬆艾為了趕上這個“娛樂盛典”,也有意把自己的午飯時間往後拖了20分鍾。
這天中午,屠兵趕到午飯休息室,緋聞追蹤報道已經開始,但屠兵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
原來是真由美失蹤了。據她實驗室協調員黛比(Debra)說,真由美已經有兩天沒有露麵。沒有人知道她在哪兒。
斯小芳說,她前天還看到真由美和發碧眼一起進了發碧眼的公寓樓,但發碧眼對黛比說他不知道真由美在哪兒。
“我說我昨天就覺得發碧眼不對勁,他見人就臉色慌張。”卜先力說了一句很讓人懷疑的話。
“我也注意到,發碧眼經常穿的白色體恤衫領口的扣子不見了,”齊齊楚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難道是和人打鬥時被拽掉了?”
“發碧眼看著不像那樣的人。”張愛玲說。
“知人知麵不知心,人麵獸心的人多的是。”霑鬆艾歎了一聲說。
“三觀金石這兩天也怪怪的,他這麽個愛說話的人這兩天見人就躲,”宋美齡閉上她那塗著淡紫色眼影的眼睛說,“我還看到他臉上有一道細小的抓痕,” 宋美齡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看像是被女人抓的。”
斯小芳啊了一聲。
這些中國女人對這位紅顏禍水的妒恨和群嘲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對她“紅顏薄命”的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