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花隨風
舞起
纖弱的芳華
輕盈如飛雪
漫天飄過
零落盡
一縷暗香如故
第一章 （他鄉的楝花）
這是一個位於美國中部的小鎮，在高高低低的山腳下，稀稀落落地分散著一些獨院住宅。住房都是些城堡樣式的兩層樓房，不過各家在顏色和格調上都有所不同，看起來也五花八門。
小鎮的四周群山環繞，山上草木繁茂，奇石縱生，最高峰山頂的積雪四季不絕。
這裏住的人基本都是本地人，他們之間都相當熟絡。
這裏的住戶基本都沒有院牆，院子裏除了草地，就是低矮的花木，門前的一切盡收眼底。
唯一一家和周邊格格不入的是在一個高坡上的一個住宅，院子四周是一圈有著繁密枝葉的鬆樹，像是一堵厚牆把裏麵和外界嚴嚴實實地分隔開來。
從遠處眺望，可以看到這家院子正中是一棟乳白色的樓房，院中樹木眾多。
經常有好奇的鄰居牽著狗走近這個宅院觀望。
冬天的這個地方，常常像是一片純美的童話世界，滿山的白雪映著藍天，綠鬆和黃白色的白樺樹的枝幹，如詩如畫。好奇的鄰居透過細小的鬆樹之間的縫隙發現，這家麵向南方的日光浴室內，有許多株長勢旺盛的茉莉花，枝頭鮮花盛開。
待冬雪消融，天氣轉暖，鄰居就會發現，這家院子裏的鮮花開始了接力馬拉鬆，絢爛著直到大雪再次降臨。迎春花，杏花，梨花，紫荊花，櫻花，海棠，蘋果花，四照花，桃花，丁香，杜鵑花，槐花，木槿花... 都趕著自己的點準時地展現著自己的風采。地上的風信子，水仙花，鬱金香，百合花，太陽花，石竹，玫瑰，菊花，和水池裏的荷花和睡蓮，更是一團一簇，或璀璨地一閃而過或持久地綻放著。
在這些眾多的花木中，有一棵樹鄰居們都沒有見過。
這棵樹高大粗壯，但有些彎，好像被人在頸部打壓過一樣。樹幹灰褐色泛著藍光，樹枝分枝廣展，樹葉初生時似嫩綠的羽毛，然後變為深綠，掉落時成為淺黃。晚春時節，細小的粉白淡紫的花朵在枝頭密密麻麻，團團簇簇，煞是壯觀！那有著特殊味道的花香更是沁人心脾。
待花兒凋謝，一陣清風拂過，細小的花瓣如漫天飛雪，輕盈得找不到蹤跡。
夏天這棵樹上結滿了一串串象瑪瑙珠子一樣圓潤的綠果實。寒冬臘月，這些綠果實又變成月白或鵝黃色，在白雪的映襯下，十分亮眼。
這家的主人很少與人說話，他唯一與周圍人的交流是把他季節成熟的水果放在門口，讓鄰居路過時拿去享用。
盡管鄰居們對這家人充滿了好奇，但看到主人的有意回避，沒有人造次地進過這家宅院。鳥兒卻毫不客氣，紛紛爭搶著來這家築巢。從玫瑰叢裏的鵪鶉，低矮灌木上的蜂鳥，金翅鳥，到高一點樹上的紅雀，鴝雀，斑鳩，藍鵲，啄木鳥... 這裏簡直是鳥的王國。
這家宅院的主人叫屠兵，他來自中國，是一位放射科醫生和教授，那一棵鄰居們沒有見過的樹是他托人從中國帶過來的楝樹。
他十五年前帶著妻子水又紅的骨灰搬到這裏，不再與任何人交往。他整天在院子裏忙碌著，侍弄著他的花花草草，樹木和池榭。他也經常坐在門口那棵楝樹下，有時自言自語，有時還會自己發笑。
這是個初夏的夜晚，天空繁星點點。
屠兵掛斷兒子的電話，推開麵向後院的門, 清涼的風吹動他已斑白的頭發, 簌簌飄落的楝花落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
剛才兒子的電話打破了他多年來內心的平靜，往事如紛繁的落花一般，一片一片地飄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