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地書柬

兩位曾經為上海戲劇學院戲劇文學係的同班同學通過疫情重新找到彼此,以兩地書信的方式記錄下她們這個時代的人生碎片。
正文

第四十六封

(2022-04-27 08:20:02) 下一個

Helen:

2022年4月6日 懷揣希望

1998年的今天,我的兩個朋友捧著99朵玫瑰花來到我的住處。我把花插滿了房間的花瓶,然後興衝衝地去和他們吃晚飯、看電影。什麽電影?《泰坦尼克號》。

那是我過的很滿足的一個生日,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為自己狹隘的感情生活忽而喜忽而悲,傻乎乎地以為一輩子就是可以這麽過的。那一天想沒想過未來我忘記了,但即便想過,也絕不會想到24年後的生日,我會被封控在家裏,足不能出戶。

 

日子過得有點糊塗了。我不記得是哪天淩晨,就前兩三天吧!我和鄰居們都睡不好覺,因為頭頂上一直有飛機的轟鳴聲,大家紛紛爬起來仰望星空卻一無所獲。等到迷迷糊糊睡過去,清晨的上海,陡然從各種花式的防疫手勢,變成了鏗鏘有力的兩個字:清零。

我不知道那些聲音異樣的飛機的來頭,也不懂飛機來了和上海清零之間有什麽關聯。

總之,上海之前的各種花式防疫手勢形同虛設了。什麽整切14天,厚切7+7,薄切2+12以及2+2+2的循環切絲都沒了。浦江兩岸全域封控,隻有滔滔江水獨自奔騰。

當然,據說黃浦江上的船還在日夜穿梭。

但又據說,其實船隻也靜默了,港口也堵塞了。不過,又據說辟謠了。

各種信息鋪天蓋地,民間不停有音頻視頻流出,官方隨即辟謠。而一旦官宣出來,民間又一定要進行曲徑通幽的解讀。

這一天,我們小區的別墅區被封控了三戶人家。雖然大家都被要求足不出戶,但這三棟別墅的門口還是分別坐了三個大白值守,他們不僅不能出戶,也不能參加我們的集體核酸采樣。他們應該是密接了羊。

這一天的天氣無比春天,甚至有花香在春風的攪動下默默地浮遊在空氣中。下樓做核酸的鄰居們自覺保持了人均兩米的距離,人影在陽光下默默地移動。每個人走到醫生麵前,迅速地張開嘴巴,然後快速地離開,一切井然。

我避開人流,來到一個相對空闊的地方違規享受日光、惡意曬太陽。當做完核酸的人們紛紛回家後我終於被一個誌願者發現,他說你做好了核酸嗎?我點點頭,他說那你回去呀!誰叫你站在這裏的啊?

這一天,我們樓上的一家六口因為在3月28日那天的核酸檢測中出現異常,比我們更早地禁足家中。他們也沒有資格和我們一起下樓做核酸,可好消息是,這一天大白上門為他們一家六口複測,結果是全家陰性。群裏善良的鄰居們都為他們全家平安而感到慶幸。

這一天,以及早在這一天之前的許久,我,以及和我一樣的不少人就都知道奧密克戎早已不是2020年初武漢的那個病毒了。它瘋狂的傳播率會導致清零的代價奇高或者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它的低致死率和導致重症的比率又顯示出兩年來它已經變得溫和起來。

溫和是為什麽?是為了長治久安。

如果奧密克戎還是一個暴君,那它害死宿主的同時,也會加速自己壽終正寢的時刻的到來。

這是一個常識,也是一個生物體的本能。

 

這一天,冰箱存貨在減少,因為當時把上海分成鴛鴦鍋封控的時候,白紙黑字告訴我們浦西將於4月5日淩晨解封,我雖然未雨綢繆地多囤了一些東西,但也沒有想到從浦東的情形來看,解封遙遙無期。這導致我有些焦慮,好在小區業主群裏已經出現了大量的團購群和團長,看得我眼花繚亂。我按照自己的需求去群裏接龍,希望明天能夠有物資的補給。

睡覺前還是照例刷了手機。上海的羊群越來越多,方艙管理混亂,有一些倉促建成的方艙條件之差,令人瞠目結舌。我和八十多歲的父母達成共識:這段時間我們的最高目標和最低目標都是不能被拉去方艙。

當然,再就是不停有人因為新冠以外的急、慢性病由於醫院的封控而得不到救治,這樣的人究竟有多少?這樣的人中死去了的人究竟又有多少?沒有統計。我隻看到各種求救的信息滾動在手機屏幕上。這一切並不陌生,兩年前的武漢,也有過幾乎一樣的經曆。

我有兩個困惑:第一,明明病毒已經變化了,而上海在防控措施上為什麽突然要和當年的武漢一樣?為什麽一定要用同樣的武器對付不同的敵人?這裏究竟有何深意?第二,我相信一個決策剛開始執行的時候會出現許多混亂,而混亂一定會逐步走向有序。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有的人命就沒了。等一切有序,那些人就再也回不來了。這個賬又應該怎麽算呢?

不過我仍舊懷有希望,我不太相信這麽一個閃耀的上海會踩遍過去兩年防疫中所有的坑。

畢竟,這裏是迪士尼閉園全體遊客核酸采樣時,天空中依舊綻放美麗煙花的地方;畢竟,這裏曾經出現過全球最小的中風險地區——一家小小的奶茶店;畢竟,這裏的老阿姨要去隔離的時候,是可以帶上她心愛的狗狗被許多人羨慕的;畢竟,在去年寒冷的日子裏,這裏可以有一個聖誕集市閃耀著愛和溫暖的光……

我懷著希望,犯困了。

原創圖片Cynthia

2022年4月7、8兩日的“敵後工作”

淩晨1點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是接龍小程序服務的通知,心中一喜。心想這些團很靠譜,如果白天這些物資可以紛紛到貨,那我和小兒子又有了持續一周左右的基本生活保障。但是我想多了,紛至遝來的通知是退款通知,也就是說我昨天團購的物資不是因為未能成團就是因為運力不足而被迫取消了。

我開始焦慮起來,深更半夜忘記了家國情懷開始到處覓食,未果。

一看時間淩晨2點30分,爬起來吃了一片助眠的藥,睡了。

清晨六點半醒了,藥勁兒還沒有過去,人有些昏昏沉沉。但是大腦已經飛速旋轉。叮咚、盒馬、美團以我的手速早就放棄了,之前跟著小區團購群訂過兩單物資感覺還好。但最近幾日管控越來越嚴、運力越來越不足,團購的東西什麽時候能到手越來越沒底。打開手機刷微信聯係人,突然被一個叫“簡簡單單”的微信名吸引,看頭像是一個穿著圍裙的胖胖的大叔。猛然想起這就是我們小區底商那家菜場的老板!我在被花式封控2+2+2期間加過他的微信,他給我送過一次菜到小區門口。對,那就找他!

七點鍾我就撥通了胖老板的微信電話,他說肉他有,菜他也有,有通行證的人還是會去他那裏買了進行配送。但是他無證,不可以送到任何小區門口,我也無證,不可以走出家門更別說去他的菜店買菜買肉。我說我去找物業問問有什麽辦法沒有,他說不會有辦法,就把電話掛了。

我於是洗漱給小兒子做早飯,打掃衛生洗衣服,這期間不停地刷手機。到處都是團不到菜囤不到物資的信息,當然也有不少政府發放物資的消息,可是指望發放物資吃救濟這個事情總是不踏實。想想不甘心,開始不停地給菜老板發微信語音。

“你有肉,我有錢,我們近在咫尺,你就不能想個辦法賣我點肉和菜嗎?”

“要是隻有我一個大人也就算了,家裏還有個孩子啊,孩子沒吃的多可憐啊。”

“你反正每天要賣給那些配送的肉和菜,順便幫我帶點吧!”

“我們就在一個小區,你想想辦法,我們總能交接的。”

我不屈不撓絮叨了一上午,果然中午的時候胖老板直接給我微信電話了。他問我到底要什麽樣的肉?菜今天是沒有的。同時他給了我一個可以交接的方式——他從一層底商上到二樓,來到位於小區裏麵的陽台上,叫我在陽台下方等他,他用繩子把裝肉的塑料袋拴住放到一樓地麵我來取!

哇!這太刺激了!我立刻告訴他我要多少排骨要多少腿肉,付款後迅速來到小區地下車庫,從地下車庫溜出我們這棟樓。在春日豔陽下,繞過封鎖繩,躲過大白,來到菜老板所指定的位置,從他放下來的繩子上解救出我要的物資,再拎著物資原路溜回了自己的家。這一波操作下來,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看到這十斤的排骨和腿肉,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裏,這無論如何夠我的小兒子吃上一陣子了吧。

回家繼續微信胖老板:我還要蔬菜!

胖老板回複我:明天老時間老地點。

晚上的時候有鄰居開始表示要斷炊了,應該發放給小區居民的物資還遲遲沒有到位。鄰居們開始自救,我給了要斷炊的鄰居一大把香蕉,有人給了他們大米和蔬菜,鄰居們突然話多起來,彼此在群裏親密起來。當個別鄰居很不識相地說大家少團購物資,餓一餓就當減肥,省得染上病毒變成羊的時候,鄰居們紛紛回應:羊了死不了人,餓了會死人,你去看看數據。

 嗯,數據是什麽?上海當時陽性感染者超13萬例,含1例重症。

於是日子來到了4月8日。但當我以同樣的方式跟老板交接了一單蔬菜之後,我決定放棄這個做法。頭一天拿到肉時的新鮮感和刺激蕩然無存,我本來可以好好地去逛超市逛菜場去享受每一個庸常的日子,果真是那個叫做奧密克戎的東西就讓我們的日子變成了這樣嗎?罪魁禍首果真是它嗎?我感到荒唐。

但是我和小兒子的口糧不能停,於是又開始一刻不停地關注小區的各種團購群。我發現有蔬菜群、蔬菜水果群、團肉群、雞蛋群、豆製品群、鮮奶酸奶群、麵包蛋糕群,掛耳咖啡群,衛生紙群……

補充一天:4月5日我參與了一個要求“無症狀孩子在家隔離”的文檔簽名。那是因為當時上海竟然要把一些羊孩子甚至羊嬰兒拉走單獨隔離!簡單說,為了隔離陽性嬰幼兒,出現了從陰性家長手中搶走孩子的事情,當天的那種震驚我無以言表。我四處轉發這份簽名的文檔,希望多一些再多一些人看到,希望家長們都來簽名希望“他們”看見、希望“他們”不要再做這樣匪夷所思荒唐至極且會給孩子的心理和家長的精神造成無窮後患的事情!但是很快這個簽名的文檔被河蟹了。

我隻能默默地想,如果萬一我和小兒子一個陰著一個卻陽了,那我誓死不能和孩子分開,我絕不能讓“他們”從我身邊帶走孩子,我想我會拚命的。

大概沒過兩天,官宣稱:隻要家長簽署一份知情同意書,陰性家長便可以陪同陽性孩子隔離。但這樣的官宣,不再有人有興趣。

我心裏的希望也隨之下暗淡下去了一小片。

隻是我的困惑依舊,這還是上海嗎!我的朋友和兒子於2022年1月1日從悉尼回國落地上海隔離,兒子15歲了。按照相關隔離政策,他們需要一人住一個房間。但是母子不願意分開,我的朋友就去申請同住,隔離點的工作人員很快表示理解並且滿足了他們住在一起的願望。這,才是那個熟悉的上海啊!

但是今天呢?為什麽上海的“他們”變得越來越多,在封控之前,“他們”和我們一樣,是我們中的他們,是誰把我們中的他們,變成了站在我們對立麵的“他們”?

原創圖片Cynthia

4月8日至4月21日  被澆滅的希望

4月8日當晚8點30分左右,小區裏有人推開窗戶大喊:“發物資!發物資!”一個人兩個人一家兩家,被推開的窗戶越來越多喊聲越來越大。我下了樓,恍恍惚惚地聽著此起彼伏的喊聲。我們是3 月31日,也就是封控的前一天領到了第一批物資——掛麵、香腸和兩個土豆、幾個青椒、一顆卷心菜。小區裏有不少年輕人,很多租住在這裏。他們平時基本靠外賣吃飯,如果沒有囤貨的習慣,外賣又全線停擺,那到了4月8日這一天他們是沒什麽口糧了。

黑暗裏很喧鬧,甚至有了敲擊碗盆的聲音。稍後無人機在小區上空盤旋,AI發出了冰涼的聲音,大意是可以通過某某網絡平台購買到物資,並勸誡不得違反防疫法。

無人機帶著一個冷色的光在我的頭頂一閃一閃,讓夜空格外寂寞。回到家裏打開手機,發現當天晚上不是隻有我們小區在喊“發物資”。

4月8日之後我們開始發放物資。截止到今天社區為我們一共發放過7次物資。這裏有一個事情難以理解:7次物資中有2次發放了連花清瘟膠囊這個中成藥。而蓮花清這位神仙,它其實不是新冠的預防用藥。發給並未確診也並沒有被拉去隔離點的社區居民是很叫人迷惑的。那既然不能用於預防,發給我們是叫我們什麽時候吃呢?等著被感染了吃嗎?可是沒有政策允許我們居家隔離啊。

日子已經過得沒有必要一天一天的記錄。小兒子天天乖乖地上網課,我和他乖乖地不是下樓排隊做核酸,就是在家用抗原試劑盒上傳檢測結果。當然,我更要為了一日三餐費思量。我們發放的物資很有限,吃飯問題依然要靠小區團購的團長們的解決。

然後一些消息接踵而來:繼浦東的周護士死於得不到及時救治的哮喘之後,又有老人因為同樣的原因離世;有癌症患者因為核酸檢測報告出不來得不到救治拋下了年輕的妻子年幼的孩子,他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問媽媽他的核酸報告出來了嗎?他死後兩個小時,核酸報告出來了,陰性。

這是多麽巨大的悲哀和諷刺啊!

一個三歲十個月的小女孩因為高燒無法得到及時救治離去了,這樣的痛誰敢說能和她的父母感同身受。一個12歲的男孩在方艙隔離後由於出艙轉運的混亂無人照管他,他隻能徒步9個小時行走將近50公裏回到自己家中,這樣的心酸又叫人如何咽的下。

4月14日,上海某衛視企圖搭台高歌一曲的“抗疫晚會”被萬千上海民眾罵停了。但我並沒有什麽欣慰的感覺,因為罵停一台晚會無傷大雅,就像中國足球誰都可以罵上一罵。但是有一些東西,隱匿性堪比奧密克戎,毀滅性完勝奧密克戎。罵的停嗎?

4月15日我轉發了一個鏈接《51戶獨居老人的現狀》,這個叫做“正麵連接”的公眾號寫道:越來越多人在社交網絡上求助與互助,但至今沒有公開渠道能知道上海被屏蔽在互聯網世界外的獨居老人到底有多少戶,他們最著急什麽問題,最需要什麽幫助。上海是全國老齡化城市最高的城市,當城市停擺,首先殺死他們的一定不是奧密克戎。

4月18日我讀到中央美術學院的學生朱皓月的一首短詩:

非必要離校

實習 掛號 雅思課 算是必要的吧

那 蹲守一朵飛簷上的雲呢

捂回一袋板栗呢

被落葉淋上頭發呢

坐兩個小時昏昏欲睡的校車 去牽另一半的手呢

萬一 這張照片被傳成經典呢

萬一 這袋板栗分給了一個瀕臨崩潰的同學呢

萬一 淋濕的是一個詩人呢

萬一 這輩子就是他呢

疫情讓一切都變成了正襟危坐的必要

唉 人間是由無數個非必要組成的呀

這首短詩一字一句敲擊在我的心裏,我讀了很多遍。然後我告訴發給我這首短詩的朋友,我說:非必要是對人世間的所有生命力,所有可能的詩意以及所有讓人眷戀的溫存的慘絕人寰的扼殺。非必要,是反人類的。

原創圖片Cynthia

2022年4月22日  倔強的希望

今天是世界地球日,也是我大兒子的生日。他沒法和同學聚餐,也不可能吃上一口蛋糕。因為他在疫情的另一個風暴眼——長春。他被封控在吉大的宿舍樓裏已經整整40天。還好,大學生的保供沒有問題;還好,他的身體和心理都經受了封控的考驗。隻是頭發太長了,他紮起了小辮子,他看著窗外的校園,從漫天大雪到杏花飛舞。

晚上我和小兒子住了麵條,正好有一個小小的團購到的蛋糕,我點燃一根蠟燭,遙祝隻能在宿舍樓吃盒飯的大兒子生日快樂。

我和我的小兒子我年邁的父母一直有飯吃,我的父母沒有斷藥,我們沒有被拉進方艙,我們小心翼翼地選照顧自己千萬別生病。這在今天的上海我知道就是幸運的,我所有的苦惱在那些經曆著生離死別和苦難的上海人麵前不值一提。但我的憤怒和大家的憤怒一樣是有價值的。

今天有一個視頻叫做《四月之聲》,從早到晚,一直被封殺一直被轉發。那個令人心碎的四月的聲音。

你知道這個《四月之聲》裏最令人心碎的是哪個聲音?我想是最後那個被叫做“於老師”的男人的那一聲“謝謝”……你能夠感受到這個於老師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溫和有禮,麵對這樣的困境和艱難依然保持著節製和對對方最多的理解,這該是怎樣的一個好人,也正因此,這個“四月之聲”才叫人如此不忍。

晚上我接到來自大洋彼岸的朋友給我打來電話祝賀我大兒子生日,並且告訴我她正留學海外的女兒剛剛被奧密克戎感染過,隻是嗓子疼了兩天而已。女兒的同學基本都被感染了一遍,症狀接近普通流感。我們小區別墅區的女主人4月16日被核酸檢測出陽性拉到方艙,沒有吃一粒藥,三天轉陰了。但荒唐的是,由於進艙的人出艙的人都太多,(要知道截至目前累計感染人數超過40萬)管理混亂,我的鄰居始終等不到轉運她回家的車,不得以繼續滯留在方艙,直到今天也沒有回家。

這封信太長了,再寫最後一句話吧:不回望曆史的人往往會重蹈曆史覆轍;而目光追隨著曆史的人也隻能看著他們重蹈曆史覆轍。

那就再說一句吧,今天是世界地球日。這顆星球,它還將偉大也還將渺小很就很久,那就讓我再倔強地心懷一次希望吧!

Jin

2022年4月22日

原創圖片Cynt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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