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地點是對方提的。素凱泰。茉莉諷刺說小三的品味,都很高雅的。又說,意圖很明顯嘛,先奔現,合適的話,直接開房,都不用轉戰其他地方,不過這個房費,我估計她是不會付的哦。
一敲定時間地點,茉莉就沒收了勁草的微信,避免他裏應外合,通風報信。她也吃不準朱勁草跟姘頭到哪一步了。不排除勁草撒謊,沒準都有感情了呢。
勁草原本不想給,說有工作隨時要回複,但茉莉強勢,表示繳槍不殺,工作可以電話聯係。勁草隻好從了。
勁草還在做茉莉的思想工作,“親愛的,到這一步了麽,會不會太誇張哇,就一普通網友。”
“你害怕了?”茉莉問,“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無聊。感覺沒必要,簡單問題複雜化。”
“無聊?”茉莉眉毛提起來了,“你知道我們現在有多危險嗎有人盯著我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搞不好這個人跟發匿名短信的人有關係你明不明白,我們要不反擊,人家很快就會升級!你去見,還不一定能見著呢,打語音rebecca都不接。”
“我就沒想見……是你非要安排……我現在的身份,根本不適合曝光,你說萬一傳出去……”
“你還要臉皮呀?”
“說了一千遍了,就是一個普通網友,永遠不會見麵的那種。”勁草哀求。
“要不這樣,我見。我代替你。你在旁邊埋伏。”
“行麽。”勁草鬆口了。
“有什麽不行的。”
喬裝打扮。茉莉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穿上勁草的羽絨夾克,雖然有點大,但還算能hold住,褲子也是男式的,運動鞋。最關鍵的,戴上漁夫帽,頭遮住大半個,有點搞地下工作的感覺了。Urban酒廊,茉莉背對著入口處。確保人來了,先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勁草跟她坐大對角,遠遠觀望。
發微信過去:我到了,褐色夾克,漁夫帽。
對方回複:馬上。
手心攥緊,出汗了。茉莉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今天,要跟老公網聊的女網友見麵,她做好準備了,一旦開打,她會毫不示弱。這兒人少,打起來也方便。
等了十五分鍾,人還沒到。
再催一次:到了嗎,三號桌,漁夫帽。
對方不回複了。
茉莉抬頭看勁草,眼神發問。又發短消息給他:你通風報信了?
勁草回:用生命擔保沒有。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來。
茉莉追問:到哪了。
rebecca不回複。
再問:你到了嗎。
消息發不過去。對方已經把她拉黑了。
年後,沈榴榴找茉莉聚,兩個人一起去做臉。榴榴滿肚子惆悵。她過年回了趟老家,看親媽,結果慘遭圍剿。所有人都告訴她,你該結婚了。
“我去觀音洞搖了個簽。”榴榴說。
“怎麽說。”茉莉耐住性子。她還沒跟榴榴說過年期間的遭遇。
榴榴躺著,摸到手機,讀,“勸君切莫向他求,似鶴飛來暗箭投。若去采薪蛇在草,恐遭毒口也憂愁。”
“聽著挺恐怖的,”茉莉說,“誰是毒口。”
“不知道。”
“大表哥?”茉莉猜到榴榴是來打聽大表哥的。
“過年他回去了?”
“就吃飯露了一頭。”
“沒提我?”榴榴問。
“你們到底進展到什麽情況了。”茉莉問。
“就是朋友。”
“需要我幫忙嗎?”
“怎麽幫呢。”
“多誇誇你。”
“那謝謝了。”
做完臉,閨蜜倆又去喝東西。茉莉這才把前幾日驚心動魄的遭遇告訴她。榴榴習慣裏的果汁噴出來好幾次。
“是我太不像了?”茉莉把手機伸過去。
是勁草幫茉莉拍的喬裝背影照,榴榴凝視許久,“反正我分辨不出來。”
“說了馬上到,一下又沒影了,拉黑了,說明什麽。”茉莉問榴榴。
“說明……”榴榴開啟分析模式,“有可能對方看到了朱老師,”她有時候稱勁草老師,“或者看到了你,所以識破了這個局,及時抽身了。”茉莉微微點頭,她也在思考。榴榴問:“這人跟朱老師視頻過麽。”
“他說沒有。”
“發過照片麽。”
“也沒有。”
榴榴果斷地,“假設朱老師沒撒謊,那就是說,這個人在去素凱泰之前,應該是不知道你們的長相的。就算他看到朱老師在現場,也不會警惕,理論上,他會尋找戴漁夫帽的人,並且跟你碰頭。可實際上並沒有。這就說明,這個人可能認識你們。”
“我也覺得像熟人。”茉莉歎氣。
“會不會是你婆婆。”榴榴大膽揣測。
她看過不少婆媳劇,心理陰影巨大。
茉莉愣了一下,“那麽就有意思了。”
會是婆婆嗎?如果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唯一的理由是,她希望他們離婚。可以肯定,婆婆談不上喜歡她顧茉莉,但她條件不錯,又給朱家生了孩子,即便再不喜歡,也不應該“遭此毒手”。而且她不相信婆婆有這本事下這麽大一盤棋。當然,茉莉提醒自己不能低估任何一個人的能力。再往深了想,婆婆是有動機的。事實上,她顧茉莉到現在也沒能徹底融入婆家。從小到大,朱勁草都是父母的寶貝家族的驕傲,立足上海之後,更是。公婆砸鍋賣鐵給兒子買房子為什麽,就是希望他們能夠在兒子的未來生活中能夠有一席之地。就跟《聊齋》裏的一個故事似的,富人幫窮人,窮人還不起這個人情,那隻好拿命還了。勁草的左右搖擺,其實就是覺得虧欠父母。沒結婚前,女方對於公婆來說,還有個作用:生孩子。結了婚之後,這個作用減弱了,那麽她顧茉莉搞不好就成為公婆(尤其婆婆)眼中的絆腳石了。如果張善亞心態再陰暗一點,故意搞事情,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可是,這個假設,茉莉無論如何是不能夠跟勁草分享的。說外人搞他們,勁草還可能跟她同一陣線,對抗外侮。說他媽整他們,朱勁草是怎麽也不會信的。搞不好,還會調轉槍頭對付她。
茉莉決定獨立作業。當然,在行動之前,茉莉又跟勁草確定一遍:你到底有沒有給rebecca發過照片,或者視頻露過臉。
勁草再次對天發誓:沒有。
“身材照呢,發過?”茉莉問。
朱老師還是殘存幾塊腹肌的。
勁草囁嚅:“一張。”
茉莉喝:“渾蛋!”
玉蘭做芝士核桃司康,叫茉莉回去拿。茉莉怕老媽累著,說你累這些幹嗎,都能買的。玉蘭道:“買的油不好,自家做的放心。”又叮囑她給公婆送去一些。
“他們不吃這個,”茉莉賭氣,“饅頭包子夠他們吃了,又不是喝下午茶的人,吃什麽芝士核桃司康。”
“吵架啦?”
“沒有。”
“那這個樣子。”
茉莉拉住老媽的胳膊,一隻手揣進圍裙前兜,“媽,你覺得我婆婆他們,對我有意見麽。”
“哪方麵。”
“整體,全盤,統觀。”
玉蘭想了想,說:“麵子上總歸有光的,窮鄉僻壤出來的,找了個江蘇兒媳婦,私底下,可能覺得不太實惠。”
“哪裏不實惠。”
“不聽話,不鞍前馬後伺候,不三從四德。”
“什麽年代了,我做不到,我吃他家米了挖他家糧了,還伺候。”
“都是正常的,”玉蘭轉過身,把廚具一一掛好,收好,“不是自己皮裏出的,肯定區別對待,但隻要你不為難他們兒子,他們也不會跟你撕破臉皮。”
“那要是他們兒子為難我呢。”
“怎麽啦?勁草出故事啦。”
“我的意思是,公婆可能看我不順眼,因為他們也到上海來了嘛,本來住到一塊的,現在我們搬出來了,他們肯定認為我拐走了他們兒子。”
“孩子大了,總歸要離開父母的。”
“我公公還給他兒子寫家書呢,第一條就是,要求他感恩。”
“有這事?”
“當他兒子跟賣身有什麽區別,父母給了你生命,你就得什麽都依著父母,父母給了你生命,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意誌自己的生活?什麽都得緊著父母。肚子上的臍帶割掉了,精神上的臍帶什麽時候能割斷。”
“勁草是有點媽寶男。”
“不是媽寶男,他倒是挺獨立,”茉莉分析,“就是他們這一家子,太緊密了,我這生了孩子,都跟外人似的,儂曉得伐,有時候吃著吃著飯,他們都說家鄉話的,說快了,我都聽不懂。”
“話說快了難免。”
“張善亞看我難受,我看張善亞也難受。”
“那怎麽辦。”
“能怎麽辦,耗著,”茉莉道,“不過我感覺,張善亞要還在上海待下去,我跟勁草遲早出問題。”
“你可別亂來。”
“就那麽個預感,”茉莉和老媽走出廚房,“你在淘寶上買東西不?”
“我不用那些。”
“你得與時俱進媽,”茉莉道,“張善亞網購,麻溜的!還會用一號店了,現在日常快消品,她都不去超市買,網購,讓人送。”
“我是落伍嘍。”吳玉蘭長歎一聲,“我喜歡去超市,看得見摸得著,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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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小日子(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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