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梅幹菜炒肉的情結,開始於中學住校的時候。那時學校沒有食堂,隻有蒸米飯的一組大蒸箱。學生每周返校時,和書包一樣重要的,就是一周所需的米和菜。因為需要常溫狀態存放幾天,大家帶的多是像雪裏蕻、榨菜絲、蘿卜絲、梅幹菜這類的鹹菜。若硬要依著鹹菜給人歸個類,我當屬梅幹菜一族。因為,我帶的總是梅幹菜隻有梅幹菜。也許在母親看來,這是最容易保存的。
還是因為存放時間的緣故,母親總是把菜和肉炒得很幹,加之受限於當時的物質條件,菜總是又鹹又多而肉總是又少又小。母親又心疼著我,便時不時讓我再帶上點新鮮菜。這樣一來,往往到了周二,新鮮菜就吃完了,接下來的三四天,隻好硬著頭皮吃梅幹菜。要是冬天還好,梅幹菜存放個十天八天也沒事,可要是到了火熱的夏天,像還沒吃就長毛之類的事,也是時有發生的。每到這個時候,我心中就開始期盼父親,因為要是父親來了,就意味著又有新鮮菜吃了。那個時候的我,一定想過再也不想吃梅幹菜了。
在忙忙碌碌的人生長河中,我很快就忘了再也不想吃梅幹菜這回事。我隻記得,當母親再做這道菜時,味道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菜一點也不鹹了,肉多且大塊,肥瘦相間,油亮油亮的。熱的時候吃,自然是美味的;經過冰箱存放再取出,直接往熱騰騰的飯裏一按,那種乳白的油化開滋潤了米飯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美。在母親和我們一起住的那些年,梅幹菜炒肉成了外婆寵愛兒子的方式,也成了兒子表達對外婆的愛語。出來後,外婆和兒子的對話通常是這樣的:“小寶,想外婆了嗎?” “想啊,很想外婆做的梅幹菜。”
我做梅幹菜炒肉,已是40+的年齡,不經常做,一年有個七八回。我喜歡用帶皮的五花肉,切成大塊在熱油鍋中炒至雙麵微黃,再佐以料酒、生薑和大蔥,加入清洗多遍的梅幹菜翻炒,然後裝進一個有年代感的瓷缸裏,一層菜一層肉再一層菜,最後是一層肉,整理完畢密封好放進蒸鍋,隔水蒸上兩三個多小時。整個過程一絲不苟,像是在做一件極其嚴肅的事。我喜歡聽缸子輕扣蒸鍋的鐺鐺聲,就好像聽到了肉裏的油一滴滴浸入到梅幹菜的聲音。這個時候,我便會靜靜地思念母親,想起她對我們綿長的愛。我喜歡廚房的慢節奏,因為這裏能感觸到母親的愛,這裏有時光的味道。
就在前幾天,我從冰箱裏取出梅幹菜炒肉,舀了一大勺放在碗底,上麵緊實地壓了剛出鍋的米飯,笑著遞給兒子:“不好意思,今天沒有下飯的菜。” 兒子立馬心領神會,配合地吃幾口幹米飯並做出無味極了的表情,而後突然用筷子往底下一挑,又給了我個大大的驚喜的表情。這種互動,想來他和外婆之間是常有的。每每這種時候, 兒子一定吃得很多,也吃得很快。
仔細想來,我並不曾見過母親做梅幹菜炒肉的過程,但憑著靈魂深處那熟悉的味道,我很好地繼承了母親關於這道菜的廚藝。這味道,於我,是永恒的!
梅幹菜炒肉除了配米飯,還可以夾饅頭,蛋炒飯,都甚是美味。菲兒在《我的晚餐VS爺倆的晚餐》裏,問及兒子做的蛋炒飯成份,我提到了梅幹菜的靈魂作用。巧了,她說她也剛做了梅幹菜餅,瞬間很開心。熱愛梅幹菜的,可不止我一人,有很多很多。
再上圖,兒子做的蛋炒飯
母親的味道,奶奶的味道!
國慶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