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時前
為什麽年輕人愛讀科幻小說呢?
或者,先問一句:讀科幻小說的樂趣何在呢?
自然,世上有許多科幻小說愛好者,取向很是硬核:他們喜歡的是純技術,是硬設定,最好能融匯與最新科技發明,總之,是在不違背已有物理定律的前提下變出花兒來。
但大多數人喜歡的,是故事本身。
比如,《三體》的讀者,真會去琢磨引力撕扯如何導致星體分裂、智子如何幹擾試驗、光粒打擊如何進行的,怕是不太多。從這些細節中取樂的,也不算大多數。
更多讀者的閱讀樂趣來自於哪裏呢?
對我而言,大概是:當聽說三體世界麵對不可預測的三體問題,直接導致了三體文明這種冷酷的社會體製與完全不同於地球人的價值觀時,感受到的震撼與顫栗。
當聯係到葉文潔的身世與三體麵對的形勢後,我會情不自禁地考慮:葉文潔的舉動似乎也有她本身的邏輯?
當看到麵壁人與破壁人設定時,我是情不自禁地,與羅輯同呼吸共命運,與他一起思索自己陷入何等的悖論困境——這複雜的科技問題,卻又像個古希臘邏輯問題。
在看到黑暗森林法則時,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嗯,姑且可以叫做“宇宙恐懼症?”就像許多人都有過的,對星辰大海的敬畏,隻是平時那敬畏來自於眺望星空,而實際麵對降維打擊與二維化這些概念時,會讓你有種不想思考,卻又忍不住去思考的奇妙快感。
以及,在看到雲天明的三個童話時,我會忍不住將每個看似童真的元素,去解釋對應:黑傘是光速?畫進畫裏是二維化?饕餮魚是隔斷信息交換的黑域?
即,大多數閱讀樂趣,來自於與主角近乎同步的思考。
雖然我們不是主角,但麵對這種違背日常經驗,卻顯然有可能性的情況,我們會感受到巨大的阻力,會情不自禁地思考自己的處境——所以許多讀者都喜歡提問:“假如你是葉文潔/雲天明/羅輯/小說裏的某人物,你會怎麽辦?”
一切優秀的故事,都有個基本原則:故事主角遭遇阻力,試圖通過動態行為克服阻力,最後成功或失敗,達到某種靜態。在愛情故事裏,男女主角要克服讓他們無法在一起的阻力;在懸疑故事裏,偵探要克服讓他無法破案的謎團;在災難故事裏,主角要逃脫足以讓他們殞命的危機;在西部片裏,牛仔、匪幫與法律彼此製衡……
一個好的故事,就是通過合理的設定,製造合理的衝突與阻力。
科幻故事的常見套路,也大致如此:超級英雄必有一個反對勢力;怪獸電影必有一個可怕的怪獸要毀滅地球;僵屍故事必然有一群喪屍要毀滅人類;星際旅行則像是宇宙版的航海片去探索未知;太空史詩片總是要有聯盟勢力去迎戰反派王朝;時空旅行故事則要麵對各種已有習慣與其他時代的糾葛,以及如何回到自己時代的努力……
科幻故事與一般故事的區別?那大概是:一般故事,隻能從我們已有的曆史中尋找矛盾。聰明一點比如《冰與火之歌》,會搞架空世界曆史,外加魔法元素。
而科幻故事則可以——隻要作者設定解釋得通——從未來,從無限廣闊的宇宙來取材,加工出設定,通過複雜的思考,為主角(與讀者們)提供一個複雜的設定與處境。
當然了,一切科幻故事,最後還是要歸到人類本身。
一切依靠科技製造的危機與矛盾,都是逼迫人類做選擇題。所以卓越的科幻小說家並不一定能編製出匪夷所思的新科技,隻是,他們編製的世界觀,能讓人感歎“還可以這樣子……將人類置於如此的困境呀!”
像葉文潔麵對的道德危機,像羅輯麵對的麵壁人與破壁人矛盾,像程心們麵對的二維化危機,在已有的人類常識裏是不存在的。但劉慈欣通過複雜的設定,將他們製造出來了。就像是一個優秀的推理小說家,將主角置於一個“好難搞定啊”的謎題之中,隻是劉慈欣運用的工具是科技。
這種設定帶來的除了冷硬的科技,還有浩蕩的詩意。麵壁人與破壁人鬥智鬥勇仿佛古典哲學悖論的謎題。太陽係二維化後小宇宙保留的文明仿佛救生船逃離沉船。雲天明的三個童話更是對科技無限溫柔的詩意詮釋。
而這一切,需要我們自己去代入,去聯想。如果隻是事不關己地讀著,那無非是又一個小說家編造了又一組虛構故事。但恰好因為這些設定如此幽暗,境況又如此複雜而新奇,我們會不自覺地思考起來。這才是閱讀《三體》的樂趣。
回到開頭:
為什麽年輕人愛讀科幻小說呢?
因為,如上所述,科幻小說描述的、主角麵對的阻力與困境,來自於現實生活中沒有的科技。這需要想象力,還需要接受能力。接受能力更複雜些:越是年長,人對技術就越有抵觸情緒,總會貪戀習慣,熱愛純自然的田園牧歌生活。
尤其是,《三體》這樣宏大到讓人會產生“宇宙恐懼症”的設定。
而年輕人們,願意去麵對可能的不習慣,學習並接受新的設定,還樂顛顛地將某些聽來簡直陰暗的設定當真,並思索自己在其中的命運。
王小波從沒寫過科幻,但他對新事物接受能力很強:編程、用電腦寫作、幻想未來,比如《2015》。
《紅拂夜奔》裏,他這麽說:人在年輕時充滿了做事的衝動,無休無止地變革一切,等到這些衝動驟然消失,他就老了。
我很喜歡這個說法。老不老,許多時候與生理年齡無關。有些人二十來歲就精神傴僂了,就老得不像樣;有些人,比如劉慈欣老師,年過五旬了,還年輕著。年輕這玩意,許多時候就是個思維問題:
你還能接受新奇的東西,接受變革,適應新的東西,直麵可能的未知恐懼,願意思考一切複雜可能的處境——你就還年輕。
《黑暗森林》最經典的時刻:羅輯,在即將被世界遺忘之時,來到葉文潔墓前,掘墓,用手槍對準心髒,向監視他的三體人發出威脅。這個威脅涉及到雪地計劃,涉及到艦隊航向,涉及到智子封鎖,但骨子裏,是羅輯用過去三年,悄然將劍橫在了三體人的咽喉之下,逼迫他們就範。這時的羅輯像一個刺客。科學技術是用來製造這個情節設定的工具,骨子裏,羅輯是直麵了宇宙的黑暗羅輯後,用生命賭博,給出了這樣的選擇——這也是劉慈欣給出的選擇。
劉慈欣就是這樣,癡迷技術而不滿足於技術,他從“科學至上”和“唯物技術主義”的角度審視人文,再用人文的形式重新詮釋科學。《三體》用一種未來的宇宙觀來看待曆史,也用一種立體的時空觀來看待現在,這是超越時代的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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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麽狂妄地代表年輕人說話了,理由在邏輯上都站不住腳好吧?“為什麽年輕人都愛讀三體?”,先不說這論斷到底站不站得住腳,給出的原因是“因為科幻小說來自現實沒有的想象力和接受力”,哦~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超越現實的想象力和接受力了~嗬嗬,哪裏蹦出來的這個一個人?麻煩不要隨便代表其他人!謝謝!
這和歐美完全以屠殺、掠奪的方式擴展領土完全不同。
不要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蠱惑了。
這部小說裏麵充斥著底層人的陰暗思維 ------ 相互拆台、至死方休的鬥(且毫無意義,為了爭狠鬥勇而鬥。)、淺薄的小心眼.........並且把這些肮髒的,散發著惡臭的思想作為“真男人”、“真英雄豪傑”加以歌頌。
而這種loser思想,被許多底層社會的青年人奉為聖典 -------- 這正是他們所期待的所謂“狼性”的故事。
不必與人爭這種認同,認同有時是需要閱曆的,往往跟學識無關。
科研與技術工作者一般都有一種科普的愛好或者說是天然義務也不為過。從這點上,那位仁兄似乎對其知識的掌握並無太大把握,卻獨有一種不泯然眾生的情懷,應該是求學或是工作的過程不太順利所致吧。隻能這麽理解了,不然,何至於讓劉慈欣幹了這份工作,“過譽”呢?
其實有些人心理糾結就在於此,即—— “譽“是其飯盆內的食物,”過“是殺頭罪。這種心胸的人士從事教科研活動,難有建樹。
知識不再是稀罕物的時候,有些人反而開始坐不住了,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