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二姨在北京的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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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外公兄弟五人連帶著各房的家眷以及傭人,都同住在一座深宅大院裏。
我四外公的女兒就是二姨,所以,準確地說,二姨是我的表姨。但因為二姨和母親自幼在一起生活,故情同親姐妹。
我第一次見到二姨,是在外婆的一部老相冊裏。那是一張結婚照,照片裏的二姨穿著一襲純白婚紗,左手握著一束鮮花,右手挽著她的心上人,一副溫婉淡雅的神態。盡管照片已經泛黃,然,二姨的仙姿玉貌仍舊驚豔了時光。
二姨的臉頰清秀,柳眉杏眼,雙眸含情,皓齒丹唇,笑意盈盈。我問外婆,這是誰?外婆說是二姨。我又問為何從未見過二姨?外婆隻輕描淡寫地回說,她不在了。
“不在了?她死了嗎?” “沒死!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從此,我內心留下一抹迷思。
其實,外婆知道二姨去了台灣。一九四九年,二姨隨夫婿一起移居台灣,自此之後,杳無音信。文革期間,家裏若有港台親戚,那便是一樁罪惡。當時,不要說四外公一家因為二姨嫁給國民黨一事受到株連,就連我母親這個表妹也因此事而受到審查。
母親是共產黨員,對組織不敢隱瞞,可是一經如實交代,便會糾纏不清。所幸的是,母親的上司隻要求她親筆立字,表示多年未與二姨聯係,然後又經過一係列的調查,終是還給母親一個清白。
文革結束後,我漸漸地知道了二姨的去向,可那不過是一個清遠的蝶影。
歲月流轉,世事難料。一九八一年,大陸與台灣允許互通信件。經過一番周折,我們終於找到了二姨。二姨不僅活著,而且萬事皆安。她定居在台北,育有一兒一女,兒女們也都相繼結婚生子。記憶中,高齡八十多歲的外公曾親自給這個久別的侄女寫信,與信同寄去的還有一張我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中的我,已經是個年芳二十的女孩了,我不知道二姨看了我,會是什麽感覺?大概就是那種恍如隔世的朦朧吧!
一九八七年,確立了海峽兩岸可以探親訪友的政策後,二姨隨即帶著兒子回京省親。這對於我們全家族人來說,是件天大的事。
二姨回來時,她的父母、我的外公外婆乃至那一輩的老人都先後辭世了,未能見上最後一麵,二姨淒然淚下,但是能如願以償地見到我們,又轉悲為喜。二姨雖然上了年紀,但眉宇間依然留著昔日的倩影。
二姨打開行囊,裏麵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禮品,更裝滿了她的深情厚意。二姨為我們每個人準備了禮物,上至所有的兄弟姐妹,下至我們這些數不勝數的孩子們,人手一份,大家興奮不已。
二姨送給我一串翡翠項鏈,晶瑩剔透,新穎別致,做工精細,我愛不釋手。在連衫裙上佩戴了這條新項鏈,我對著鏡子淺笑。
我們爭先恐後地帶著二姨逛北京,品嚐小吃和烤鴨。沉澱在二姨心目中的京城,還是那幾十年前的古都,她常常會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老地名,並讓我們帶她去看看。隻有她的同輩知道她所說的地方,但,我們這些年輕孩子們卻全然不知,於是,我們會趴在地圖上,按照二姨說的方向,尋找路線,再帶二姨去圓夢,其樂無窮。
後來,二姨又多次帶著家人回京度假。悠悠回鄉路,濃濃親人情。穿越了時空的隧道,二姨與我們歡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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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世界日報 原題目:二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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