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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白鹿原結束之時,並轉載劇評:信白嘉軒,這版《白鹿原》得永生--李星文。

(2017-07-08 12:40:04) 下一個
白鹿原追了一個多月,眼見劇從最初的乏人問津到後期的討論大潮,霸屏為王,一部曆史鄉土劇能達到這種熱度也是罕見。感謝這幫執著的影人能在今天正劇生存空間被擠壓殆盡的時候拍出這部劇,也讓我得以因劇結緣,通讀了原著。也許因為沒有先入為主的影響,我沒出現書粉的不適之感,也認同大多數演員的演繹。個人覺得這是部可以回看的經典劇作,也值得張嘉譯當作壓箱底的作品。
 
奉上一篇我比較認同的影評,算對自己追劇生涯中追看的第一長劇做個紀念吧。
 

【終評】信白嘉軒,這版《白鹿原》得永生

06.21 12:18
閱讀 5909

來源:影藝獨舌

微信號:yingyidushe

申捷編劇,劉進導演的《白鹿原》將於今晚迎來大結局。

該劇播出40多天,一直有個最大的爭議伴隨左右。這便是責難《白鹿原》的當下性不足,或者以疑問句的方式表達不滿:你的當下性在哪裏?這個問題並沒有隨著後期收視的上揚而消失,而是伴隨著這部劇播出的全程。

 

(1)永恒性包裹著當下性

所謂沒有當下性,這是個天大的誤會。

什麽叫經典名著,寫得好自然是一條,還有一條就是經得起重讀。反複閱讀的必要性和吸引力在哪裏?一定是回答了你今天的疑問,解決了你今天的困惑,滋補了你今天的心靈,牽動了你今天的情腸,活躍了你今天的腦細胞。陳忠實的《白鹿原》,和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一樣,當下性屬於永恒性的一部分,它就擺在那兒,毋庸置疑。

其實質疑的是趣味,是跟流行話題掛鉤與否的問題。對於習慣尋找觀眾的人來說,如果一部作品不能跟網絡語言接壤,不能和流行語境交融,他們就會覺得不踏實,甚至會覺得這樣的作品活該被拋棄。這種習慣可以理解,自我表達是作者電影,迎合觀眾是商業電影,雖然用商業電影的標準去考量作者電影有些亂套,但畢竟還是有個標準在那兒。而且,現在誰敢說自己是純粹的作者電影?這麽要求一下下,也不為過。

 

對於真正關心內心困境的人,關心我們這個民族顛簸來路的人,《白鹿原》的當下性是天然存在的。陝西人管鄉親們叫“鄉黨”,鄉黨們如何在幾千年的戰亂災荒、豐年餘慶的更替中生生不息,這裏有明明白白的答案。陽麵的中國人和陰麵的中國人如何輪流坐莊,連橫合縱,看看以白嘉軒和鹿子霖為代表的原上人也就清楚了。這些融在民族骨血裏的東西,有些流失散佚了,有些還在芸芸眾生中頑強地當家作主。

如果這還不能滿足您饑渴的求知欲,不看到熟悉的套路不罷休,電視劇《白鹿原》裏也有啊,族長白嘉軒和鄉約鹿子霖放下了原著裏矜持的身份,組成了相愛相殺的CP。白鹿原第三代(白靈和鹿家兄弟)離開原上進了城,他們的三角戀情帶有偶像劇的色彩,他們的革命鬥爭帶有傳奇劇的痕跡,相信這些改裝和續寫能給觀眾帶來親切感。

 

我已經看完全片。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原著中絕大多數情節在電視劇中得到體現,宗族文化在應對變故時的強大凝聚力和它攜帶的有悖人性的負能量,都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當然跟小說比,它在很多地方收力了,所謂“那片原太深,挖不進去”的問題還是存在。

有些改造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出於安全生產的考慮,某些狠筆(陰暗描寫)、腥筆(色情描寫)、史筆(土改和路線鬥爭)、魔幻之筆(怪力亂神)淡化和重構了。出於文學敘事向影像敘事轉變之需,電視劇重新確立時間軸,把虛寫的部分補實了,把模糊的線條描清楚。這門通俗文藝形式,不能有過多的留白。當然也有些改造是出於市場的考量,白鹿鬥的“貓和老鼠”化,刺殺叛徒的三翻四抖,都是為了讓觀眾看得饒有興致,欲罷不能。

 

(2)白嘉軒必不容田小娥

談論《西遊記》時,很多人喜歡豬八戒,不喜歡孫悟空。因為“豬八戒有人的七情六欲,孫悟空沒有”。

同樣,談論《白鹿原》時,也有很多人親近鹿子霖,疏遠白嘉軒。理由也是“鹿子霖有人的缺點和弱點,白嘉軒沒有”。

這是當下流行的審美風尚和思潮所向。這版《白鹿原》也為此做了很多努力,讓鹿子霖“萌”化,喜感化,博取觀眾歡心。但我要說,這部劇的人格和價值力量仍然集中體現在白嘉軒身上。小說的原力在他身上,他是當之無愧的男一號。

 

白嘉軒的可敬和可畏之處在於:知行合一,寸步不讓。他有明顯的成長過程,跟姐夫朱先生闖清兵大營,救黎民於水火,使他明白了“人生有比地更重要的東西”。朱先生人走茶不涼,信守承諾去已故清兵統帥方升的家鄉教書五年,再度深深影響了他:人無信不立。交農起事是牛刀小試,深牢大獄錘煉了心智膽魄。種鴉片使族人致富,也惑亂了人心。一籌莫展之際,朱先生回鄉,帶來了一紙鄉約——族裏人的生活和社會行為規範。白嘉軒找到了他的聖經。

立鄉約,建祠堂,白嘉軒建構了原上人的宗教信仰和精神家園,以及一整套行為準則。這套東西既好看又好吃,既高尚又實惠,既是權杖也是工具。從理論上來說,白嘉軒已經無懈可擊了。在實踐中,當土匪和亂兵來襲,當饑荒和瘟疫降臨的時候,白嘉軒都以他的精神感召力和強悍行動力,最大限度地保全了族人。

但理論可以密不透風,人卻總是軟肋在身的。白嘉軒的軟肋就是白孝文。鹿子霖從白孝文身上下手,算是抓住了要害。他讓孝文敗壞風化,當眾羞了白嘉軒的臉。他從孝文手裏買了房子,當眾打了白嘉軒的臉。後來孝文自學成才幹下殘害兄弟的事,80多歲的白嘉軒還得大義滅親,把他扭送新政府議罪。

“在原上活人,這心裏得插得住刀子”,白嘉軒說這句狠話,就是在排解孝文給他帶來的精神痛苦。這痛苦甚至超過了“伐神取水”自殘身體,也超過了田小娥鬧鬼帶來的眾叛親離。一個人可以為自己的信仰承受外加的痛苦,一個人最難承受親兒子擊碎精神支柱的虛無。

 

在觀眾這裏,白嘉軒最大的罪孽也許是殘忍對待田小娥——生不入祠堂,死還要建塔鎮壓。你把田小娥當作人性複蘇的抗爭者和封建禮教的受害者,白嘉軒就會成為間接的儈子手。但如果以白嘉軒持守的鄉約來看,他做的事一點兒毛病沒有。鄉約是為維持鄉村秩序而立的,男女私情是鄉村秩序最大的威脅。鄉約要發揮作用就必須是剛性的,鄉約麵前隻有對還是不對,沒有“下情容稟”的餘地。

男女平等,自由戀愛,這是今天的常識,卻是白嘉軒所處時代的異端。田小娥和黑娃偷情,進而私奔,是鄉約、宗法文化、列祖列宗反對的洪水猛獸。要求白嘉軒超越時代去祝福小娥和黑娃,這就好比讓人提著自己的頭發離地。就連小娥和黑娃自己都做不到,否則他們就不會死也要進祠堂去揚眉吐氣。自己足夠強大,就無須借祠堂光亮不是?

 

我們不知道白嘉軒清夜捫心時有沒有對田小娥有所愧疚,但作為一個知行合一的族長,他隻能那麽做。說到底,他也隻是不讓進祠堂,不給送糧食而已,他沒有唆使鹿三去殺人,更沒有像鹿子霖那樣拿著人的短處要求“睡下說”。要說田小娥是犧牲品,她也隻是宗法文化的犧牲品,是卑鄙無恥的鹿子霖的縱欲和報複工具,是愚昧無知的鹿三的受害人。

人類文明的發展進程中,科學和人性的力量一天天壯大,蒙昧和反人性的元素一天天剔除,同時也難免反複。時至今日,也沒有人敢說,哪套法律和倫理體係達到了完美無缺的境界。所以,對於千百年來維係過鄉村秩序的宗法文化,也應該是肯定其曆史價值,點出其局限和糟粕。對於宗法文化的代表人物白嘉軒,如果一定要做一個功過比例的論定,我認為二八開是合理的,姑息鹿子霖和冷對田小娥是過,而其他時候全是功。

在宗法文化覆蓋的有效範圍內,白嘉軒可以寬容一切,包括勾結匪徒綁架他的石頭和一輩子都在算計他的鹿子霖。他深受朱先生影響,但朱先生是出世的,忠實踐行他所倡導的儒家文化的隻有白嘉軒。

 

可是二十世紀的中國發生了深刻的變化,鄉村的“穩態社會”一去不複返了,白嘉軒他們的鄉村宗法文化,終究還是讓革命者衝得稀裏嘩啦。他可以用大仁大義鎮住族人,說服土匪,但他無力對抗覺醒的黑娃“鬧農協”,還鄉的田福賢“翻鏊子”。在國共相爭的拉鋸中,冷對是他唯一的權利。

不管是麵對天災還是人禍,他堅守了自己的核心理念。城頭變幻大王旗,每次鳥獸散,都是這個頑固的族長收拾爛攤子。這種一約既成,萬山無阻的堅定不是最可貴和最稀缺的嗎?你還跟我要當下性!

 

(3)首尾全龍第一功

白嘉軒的主基調是還原,白孝文也是還原。白嘉軒有著強大的內心,書讀得不多仍然能夠成為仁義的化身。白孝文讀了很多聖賢書,但他沒有開闊的境界,也無法管理自己的欲望,終究還是自我摧毀了。雖然後來成了保安團長,他骨子裏已經是白家逆子,功利小人。一正一反,把儒家文化最好的成果和最差的結果都展現了。

鹿子霖和田小娥都有比較大的改寫。鹿子霖最大的改變是不可恨了,田小娥最大的改變是不性感了。

小說裏寫的事,除了疑似“扒灰”,劇裏的鹿子霖基本上都幹了。可他就是讓人恨不起來。在何冰的靈動演繹下,鹿子霖由陰暗可怕的大反派,變成了小奸小惡的三花臉。他天生一副二皮臉,今天竭盡全力害了白嘉軒,明天就把這事全忘了,照舊稱兄道弟。今天還喝酒談心親如一家人,明天又壞水泛起,下套把人往裏裝。

 

何冰的連片子嘴和誇張形體,把鹿子霖變成了卡通人物。觀眾得了解頤之樂,也變得十分健忘。可以說,這個人物雖然似像非像,但他已經活了,觀眾和演員達成了默契。

到了鹿子霖和田小娥這一段,鹿的陰險下流掩藏不住了,但劇情又給他及時送來了底線:大雪紛飛,白嘉軒追蹤白孝文,氣倒在田小娥窯洞前。依著鹿子霖的原意,他是要等冷先生到來見證,把白孝文的醜事坐實以後,才肯救白嘉軒。可是也擔心再等一會兒把白凍死,於是把他背起來,送回村裏。雖然露出了幕後操縱者的狐狸尾巴,但他終究還是不害人命。

 

到了祠堂裏,白嘉軒重罰白孝文,施鞭刑。鹿子霖死命地攔,眼睛赤紅,聲音嘶啞,不惜下跪。他的本意是奪權,但白嘉軒不顧孝文生死也要責罰,超出了他的想象空間,也就忘了奪權而真的想攔住——還是怕出人命。這一段是正劇演法,令人動容。

一個小醜何以能和英明神武的族長對抗?蓋因族長固然救苦救難,但他同時也約束族人的欲望。而鄉約雖然沒心沒肺,可他每次出招都以族人的利益為餌。用利益去衝擊信仰,這是鹿子霖一輩子都在幹的事,也是劇中大多數風波的源頭。直到最後,鹿子霖再次因兆鵬入獄,他突然大徹大悟,變成一條硬漢,保住了晚節。

田小娥選擇身材單薄、長相清純的李沁演,就注定了這版要把她寫成純受害者,而不再是自帶三分邪惡的罌粟花。觀眾愛看喜劇和CP,就有鹿子霖舍身喂虎。女權主義抬頭,直男癌罪不容誅,就有了田小娥近乎白蓮花的人設。一切文藝作品都是當代史,還說缺乏當下性?

電影裏的田小娥倒是很魅惑,一邊是禮法殺人,一邊是自我放縱。兩版田小娥都能惹人同情之淚,但於今天觀眾來說已是前朝往事,過丘之水,不再構成困境的通感。

 

編劇在白靈身上傾注了深情,但革命敘事文本我們看了太多,《白鹿原》的並不見得有多出色。白靈之死本來是悲劇的誕生,可是死於內部鬥爭的結局改成了死在戰地炮火中,也就不再有深度的悲戚和惋歎。還有,陳忠實不了解發生在城裏的革命,他就模糊帶過。申捷雖然正麵寫了革命,但也無法突破定式,給出更多色彩。

綜觀全劇,排名前五的人物是:白嘉軒,白孝文,鹿子霖,朱先生,鹿黑娃。冷先生、田福賢和鹿三也立得住。沒錯,全是男性角色。寫得好,拍得好,演得也好。我覺得,女性角色不出彩,歸根結底是因為陳忠實和申捷都是男性作家,他們無從把握女性的核心訴求和細膩電波。但女性角色也都很好地完成了戲劇任務,沒有賢惠的仙草,白嘉軒就不成其為白嘉軒;沒有悲情的田小娥,黑娃和孝文的形象都不完整。

總的來說,這部劇是主創人員滿懷對陳忠實先生的敬意,認真而謹慎地完成的。在術語迷人眼、金錢大於天的今天,投資方、創作者、播出平台肯為這樣一部無法成為“爆款”,卻可能帶來審查風險和經濟損失的作品勞心勞力,投入巨資,是值得欽敬的。

這是《白鹿原》第一次拍成電視劇,所謂“首尾全龍第一功”。雖然未能全然專注於自我表達,但絕不缺乏觸及靈魂的當下性。現有的創作環境和審美氛圍就是這樣,這一版得原著精髓80%,還原度已經很高。相信未來會有更加無所顧忌、赤誠相見、揮灑自如的版本。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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