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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我的前半生》:子君的際遇見肉,唐晶的困境見骨 --李星文

(2017-07-21 10:47:22) 下一個

【酷評】《我的前半生》:子君的際遇見肉,唐晶的困境見骨

07.21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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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電視劇的排兵布陣挺反常的。以往,春季雷劇神劇出沒,夏季古今偶像出沒,金秋時節才是品質劇的天下,而數九寒天則是囤積觀眾、創造收視的絕佳檔期。今年,現實主義作品在春天裏縱橫馳騁,夏天也容不得玄幻(周播)和探案(網劇)獨美,斜刺裏殺出高收視和高討論的都市劇《我的前半生》。

前天晚上,《我的前半生》在東方衛視的52城收視率已經破2.5%,在北京衛視也破了1.7%。看這個勢頭,收官時破3%已成定局。追上《人民的名義》的平均收視率3.66%已無可能,但超越《歡樂頌2》的1.60%是極有可能的。進入全年收視總榜的前三,並非奢望。就社交媒體和街談巷議的熱度來說,也是穩居亞軍之位。

數據來源:@衛視這些事兒
數據來源:@衛視這些事兒

因有參加研討會的任務,就趕在衛視大結局之前看完了全部42集。如果說《人民的名義》主要是應和了人們在政治領域的訴求而大火的話,《我的前半生》則是在公眾的情感領域中留下了深深的車轍,引發強烈的反響。前者的主語是“人民”,公共話題。後者的主語是“我”,私域話題。隻要觸及足夠大的人群的痛癢,私域話題就能變成沸騰的公共話題。

一部高密度話題劇

《人民的名義》發端於周梅森老師幹預現實、傾吐心聲的主觀世界。《我的前半生》卻是典型的集體策劃、分頭落實的選題。雖然有亦舒的同名小說珠玉在前,並且製片方也買了版權,但很難說電視劇是沿著小說的邏輯長出來的果子。正如亦舒的小說也不是魯迅《傷逝》的續篇或同人文。隻能說是受了啟發,就精神屬性而言,各有獨立的魂靈;就外化呈現來說,清淡、濃烈各不同。

《我的前半生》是典型的高密度話題劇。它幾乎囊括了婚姻生活中全部的命題,以及職場如戰場的大多數凶險。羅子君(馬伊俐)過的可不是一個普通失婚少婦的生活,她是代表一代女性完成由低穀向高地的冉冉升起,她領著觀眾遊曆了這個過程中的尷尬和美景。她既是主人公,也是導遊小姐。

劇中涉及的情感話題:一上來,就是唐晶(袁泉)為代表的“幹得好”和羅子君為代表的“嫁得好”,這兩種女性人生觀的比對和交鋒。接下來就是“老公出軌以後,用什麽方法才能留得住”的難題。再接下來就是“離婚官司打的是情還是錢”的殘酷命題。然後就是“天下最懂事的小三淩玲(吳越)還是不是反派”的疑問。然後就是“老金這樣的經濟適用男和羅子君這樣曾經的闊太太是否匹配”的問題...當然,最後還有“和閨蜜的男友相愛了,該進還是該退”的天問。

劇中涉及的職場話題:羅子君剛剛找到工作,就麵臨著“遇到不開眼的顧客怎麽辦”的問題。由藍領而白領進入谘詢行業,馬上就麵臨著“上司性騷擾”的問題。然後是“新人被老人欺負”“與前夫的現任妻子一個辦公室怎麽處”等等問題。反正就是這麽寸,這個羅子君就是天下第一號麻煩遭遇者,走哪兒哪兒冒火。

這樣步步生蓮的話題矩陣,如同天羅地網般兜住了所有的觀眾。不是情感問題,就是職場問題,反正必有一個問題讓你入坑。事實上,情感問題永遠沒有標準答案,職場問題的解決也是條條大路通羅馬(羅子君是不變應萬變:天靈靈,地靈靈,小賀涵,快現身)。一部電視劇不可能成為萬能教科書,它最大的功用就是把話題擺出來,觸發觀眾的思考。

當然,有些能說清楚的問題,你還是可以跟著學上一兩招。比如說,賀涵(靳東)在剖析鞍前馬後又心眼多多的老金時說:黃鼠狼和豹子都要吃雞,隻是獲取獵物的方式不同。淩玲用極大的耐心和付出贏得了公婆的認可,但她還是不免暴露出對待倆孩子的區別心,陳俊生(雷佳音)出言抱怨,淩玲一句話把他驛動的心堵死:你找的是老婆,不是天使。

其實,劇中還有一個極富現實意義的人設:精致的利己主義。這本來是貼給賀涵的標簽,但這個品質隻存在於口口相傳和賀涵的前史中,他打從正式現身那一刻起,骨子裏就是有情有義的超級大暖男。這個話題就沒有深入推進。為了彌補這個缺憾,我們的短視頻節目《電影冷識堂》專門做了一個選題:假如賀涵精致利己到底,“我的後半生”會怎樣?明天推出。

緊緊扭合的戲劇螺旋

《我的前半生》毫無疑問是現實主義電視劇的新成果,它所談論的話題現實得不能再現實了:當代娜拉出走以後怎麽辦。但它同時也帶有一定的實驗戲劇色彩,簡單說就是高度集中戲劇矛盾,讓五六個人演變出萬千種人生狀態。換句話說,如果一定要較真兒,一個人的一生所能跨越的時間和空間是不會這麽逼仄的,但這是無巧不成書的戲劇。

羅子君、唐晶、賀涵、陳俊生是核心人物,他們無處不在,棒打不散。淩玲、薛甄珠(許娣)是緊密層人物,攙和了大多數矛盾衝突。由於羅、唐、賀、陳是現代文明的代言人(後麵詳說),因而都是矜持而得體的。淩玲是心機女,薛阿姨是小市民,因為欲望強烈,也就性格鮮明。吳越和許娣都奉獻了極其精彩的演出。

羅子群(張齡心)和白光是彗星式人物,隔一段時間出來製造一批麻煩。老金、吳大娘(鄔君梅)和薇薇安是階段性人物,鐵路警察,各管一段。去時如疾風,過後不思量。卓漸清(陳道明)和洛洛是背景人物,在主人公們邊上添些喜感或神秘色彩。

天降這麽一堆人下來,羅子君的人生就如同進入了《楚門的世界》,從家庭到職場,從上海到香港,從辰星到比安提,五六個人排列組合,演繹了人世間的萬千變化。五六步走遍天下,三五秒出將入相,《我的前半生》有種源自傳統戲曲的假定感,戲劇螺旋擰得很緊,沿著主幹道一路狂奔,一刻也不跑題。在電視劇普遍注水的今天,這種結構和密度是有優勢的。

當人物的內在邏輯建立之後,他們就自行鮮活起來了。劇情進展到一半之後,創作者隻需要設置議題即可,劇中人會按照自己的思維模式主動表態和行動,給出各種金句,上演連環衝突。當然,這不是說創作者就大鬆心了,在保證戲劇人物前後自洽的基礎上,還要製造高潮、開辟出路,這是難之又難的工作。

《我的前半生》的結尾酷似《甜蜜蜜》和《秋天的童話》的失散又重逢,但本質上不是。這個結局給了觀眾足夠大的想象空間。在實在無法平衡導向和民意,人類的自然屬性(心之所向)和社會屬性(不可害人)的情況下,開放式結局是聰明的選擇。

現代文明困境和常識

這部劇像行進在話題叢林中的高速列車,每一處都不過多糾纏。情戰、商戰、職場戰交錯推進,節奏快,信息量大。很多命題都是觸發式而非開掘式的。事實上,一開掘,就見骨。但這個時代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見骨。

但這不等於創作者未做深入的思索。有些潛台詞隻需對劇中人的眼淚品上一品,就洞明燭照了。唐晶這個人物身上蘊藏著當代職業女性的巨大焦慮:一路拚殺,則家庭無著,就算結了婚也會因為無暇顧家,而招致家庭內部的“天怒人怨”。回歸家庭,則十幾年積澱一夜歸零,幾天之後就心癢難熬。最糟糕的是,當你褪去鱗甲和尖牙成為開屏的孔雀,卻很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被中途放棄。

中國算是婦女解放運動取得明顯成效的國家,但也沒有給女性提供執守一端即可無憂的大環境。男性的考核標準很簡單,有事業就是成功人士,會賺錢不花花就算得是好男人。女性則背負著兩麵作戰的高要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精於賺錢,育兒有方...說白了,唐晶和賀涵的問題不在他們兩人之間,而是精明能幹如唐晶,也解不開社會布置給她的哥德巴赫猜想。

在唐晶去往香港的前夜,子君和她抱頭痛哭,感慨:人都是無依無靠的,風裏來,雨裏去,都是自己一個人走。唐晶和羅子君後來互又相照鏡子:一個打拚了十幾年,卻憧憬著明天嫁為人婦,告別征戰生涯;另一個人走出婚姻圍城,像一個菜鳥一樣開始操練職場ABC...她們幾乎就是跟十幾年前的對方互換人生。

好的文藝作品要見肉,也要見骨。子君的熱啟動、重攀爬之旅,一路體味人生的粘稠、艱澀,是為見肉。而唐晶看似一覽眾山小,卻怎麽也無法奏響事業和家庭兩線的凱歌,這是見骨了。

人是孤獨的。人生如鍾擺。造化弄人。這些不妨視為現代文明困境。劇中還展現了不少現代文明常識,使之與普通的愛恨撕扯劇和家鬥狗血劇氣質大不同。

唐晶和賀涵的十年廝守,如同兩隻豪豬,遠則無法抱團取暖,近則彼此傷害對方。但換個角度看,這不也是現代伴侶之間的某種相處模式?給你關愛,給你自由。與你存有默契,與你保持距離。他們其實可以在一起。或者說,早已在一起。

羅子君和陳俊生離婚後的關係也是一樣。開始對孩子抓得過緊,反倒總有一種離心力。後來放手給予空間,並沒減少孩子的向心力。離婚了仍是朋友,作為台詞容易,作為實踐卻難。這倆人花了全劇2/3的篇幅,終於找到了對的相處方式。

就連小三淩玲,為了家庭和睦,在與公婆的相處中,在對待親子和繼子的方式上,也演示了既有風度又有溫度的後媽的正確打開方式。

現代文明常識是高冷的,一文明就高冷。然電視劇絕對不能隻有高冷一味。基層人民老金就像一盆炭火,同時也是鐵算盤。薛甄珠也是炭火和算盤,但她還有真性情。羅子群和白光是傳統的過不好、打不散的夫妻,粘皮扯肉,亂亂哄哄。這些人的鑼鼓喧天衝淡了那幾位的高冷矜持,使得這部劇仍然呈現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樣子。

總之,《我的前半生》的成功絕非幸致。就著文本格致一番,好多事兒是有跡可循的。至於上麵這些道道和創作實踐有幾分貼合,過兩天我們會麵采本劇製片人黃瀾,到時一一向她印證。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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