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夏洛特威爾事件的特點之一就是具有曆史性。當然這種曆史性不是指的事件本身,而是事件所涉及的事情和人物。而與其有關的曆史人物之一就是美國南北內戰時期的一位著名人物,李(Robert E. Lee)。
李將軍在內戰前就是一位頗有名氣的將軍。內戰開始時,林肯總統甚至考慮把北方軍隊的指揮權交給李,但是李的心是在南方,所以沒有接受。他在內戰時期因為贏得過多次以少勝多的戰役,從而在南方贏得很高聲譽。戰後他的聲譽沒有因為南方的戰敗而衰落,反而隨著時代的進步,其聲譽可以說超過了任何其他的南北戰爭時期的將軍。如果按美國內戰時期的人物知名度來排列的話,李應該僅次於林肯而排第二。不僅如此,在原來的深南(Deep South)數州,李的知名度甚至都可以超過林肯。
這裏我不想討論李的名氣為什麽變得如此高,我隻想說一下我對李是否應該有如此高的知名度談一下感想。
首先,保持曆史的真實性並不意味著以提高或貶低某人在過去所做的事情以及對曆史的影響為代價。曆史永遠應該是真實的。一個人無論被現代人如何評價,其過去所做所為應該如實記錄。在這一點上,我覺得美國的曆史學家們都是盡力了。曆史,作為一種記錄,永遠會有誤差。但是我想沒有許多人會懷疑美國曆史,特別是內戰時期曆史的真實性。從這一點上來說,曆史應該是客觀的。
但是人們如何解釋曆史以及人們如何評價曆史事件和人物卻是主觀的。同樣一件事一個人,被不同的人解釋,就會有不同的結論。
在如何評價和紀念李將軍這一點上,夏洛特威爾把許多人對這位將軍的評價帶到了當代政治裏。
曆史是一回事,但是人們如何選擇紀念某些人和某些事卻充滿了時代性。
無容置疑的是,人們表達對某人崇敬和懷念的方式之一就是樹立一尊雕像。這些被後人樹立的雕像所表達的,不是對曆史真實性的維護,而是後人對前人的正麵評價。雕像往往高大,人們必須仰視。這種心理上的暗示,就是讓人們去崇拜雕像所代表的人。
因此,除了極少數的雕像之外,所有雕像都是對其人的正麵評價。
李將軍的雕像散布在全國各地,李將軍值不值得如此高度的評價。
評價一個人的方法因人而異。有的人可能就是因為某個人的鼻子好看而認為這個人比上帝都值得崇拜。但是總的來說,社會作為一個整體評價一個人,應該主要是看這個人在過去的所做所為對曆史的影響。而且不僅如此,這種影響必須是正麵的,符合當代人的道義原則的,才能讓此人獲得正麵的評價。再說一句,對曆史人物的評價,是主管的,是具有時代性的,是體現了當代人的價值觀的。
我對曆史,特別是美國內戰史,很有興趣。我讀過許多有關內戰的書,這些書中對李都有很多描述,其中還有許多關於李的專著。我讀過其中兩本,Robert E Lee on Leadership: Executive Lessons in Character, Courage, and Vision和General Lee’s Army。我一直在思考,那就是李將軍的名氣如此大,是因為他的什麽功績?
華盛頓是國父之一,傑佛遜是獨立宣言的起草人,林肯在國家生死存亡之際,挽救了國家,解放了黑奴,廢除了奴隸製。這些都是曆史性的功績,給這些人豎雕像,是當代人對他們對曆史所做出貢獻的一種讚賞。
李的雕像如此之多,那些給李豎雕像的人,他們所讚賞的,是李對曆史做出的什麽貢獻?
李是一位傑出的將軍,幾乎是一手撐著南方政府的天。他是讓內戰能拖延五年之久的關鍵人物。可以說,如果沒有李的話,南方也許垮台更早,奴隸製也許會更早結束。
在我讀的許多書中,主要誇讚的就是李如何會打仗。當然他作為一個高級將軍,也具有少有的領導力。但是,我很少看到人們提及他對曆史的貢獻,特別是他的所做所為對當代人價值觀所主導下的對曆史的理解的貢獻。
李對曆史沒有半點正麵貢獻。相反,在內戰時期他的一切作為,都是阻礙曆史進程的。
當曆史給與李一個極為特殊的機會的時候,李不但沒有做出能讓自己芳名千古的選擇,卻做出了讓自己可能遺臭萬年的選擇。李不是一個傻子。當時對奴隸製的辯論已經有許多年了。世界當時的潮流也是指向奴隸製的消亡。歐洲所有國家都已經廢除了奴隸製。李作為一個聰明人,知道奴隸製是人類曆史上最為罪惡的製度。但是他決定不推動曆史向好的方向發展,卻決定阻礙曆史的發展。這樣的人,即使再聰明,再有領導力,再能打仗,有什麽值得紀念的?
人們紀念的,往往都是偉人。偉人們之所以成為偉人,除了他們做出了偉大的事之外,他們往往都具有曆史感,特別是政治偉人。他們做事的時候,不僅考慮他們的所做所為對當代的影響,他們也同樣關注自己對後人的影響。偉大的曆史人物在麵臨困難選擇的時候,有時會犧牲自己眼前的利益,而做出自己認為是對自己死後幾年,幾十年,幾百年的人們有長遠有利的選擇。偉大的人,都有曆史責任感。
李是一個完全沒有曆史責任感的人。相反,他是一個對曆史極為不負責的人。他為了維護自己眼前的利益,不惜竭盡全力的維護奴隸製,盡管他知道這是一個不久就要消失的,反人道的製度。
有人會說,我們現代的人,不能把現代的價值觀,強加到過去人的頭上。
是的,我們不能用現代人的道德尺度去衡量和要求過去的人怎麽做。
但是樹立雕像的行為本身就是用現代人的道德尺度,去衡量過去人的所作所為。
豎雕像是為了紀念偉人,李不是一個偉人,李是一個不值得被現代人們所敬仰和懷念的人。李是一個重要曆史人物,他的一切作為,都應該如實記錄,但僅此而已。
當過去豎的雕像影響到當代政治的時候,而且這些雕像被極端分子用來鼓吹不符合現代道德價值觀的時候,這些雕像必須移除。
這些雕像所在地不是古跡,也不是文物。這些雕像是某些人對一個竭盡全力維護奴隸製的人的崇拜的體現。
這些雕像必須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