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曉
生活是可以緩緩的，即便看上去是在浪費時間，我情願在慢慢裏被時光雕刻，而不是急急地消耗生命的元氣。
《十月》、《收獲》是小時候熟悉的文學季刊，自己隨意取了題目，然後才覺得它是來自過去的印記。
今天天氣回暖，手洗白襯衫。亞麻襯衫收納了，掛在壁櫥的是兩件全棉白襯衫。洗的是無印良品的特價，疫情隔離前入的；另一件是2017年陝西北路外貿小店，還得省著穿。翻領的Tutle Neck 藍白條紋與黑白條紋棉針織，要穿整整半年冷天了。前者來自Value Village，後者來自上海老友買的，她另買了一件黑色的，我還沒有穿。
不必動腦筋，洗了後晾幹，穿了後待洗，根本不需斷舍離。而且，都很配毛衣、外套。這就是適合我的基本款日常。
就是這樣少，反而特別喜歡，有一種天天穿它的歡喜。穿白襯衫的時候，不想洗，想明天再穿；洗了之後期待快點幹。但是不烘幹，自然幹，延長壽命。
塑料箱也漲價了。去Walmart才發現的。我收納衣服用的那款，原來特價$5，2006年前買的，現在是$15了。我不願添衣櫃或收納箱，為了控製衣服數量。
高中老友自稱“織女”。想給我織一件。我說喜歡短款藏青開襟衫。
打開我的收納毛衣和羊毛衫的塑料箱。拿出，再整理一遍壓箱底“嫁衣”。我自認嫁的好，選擇人的品質，如我選衣一樣。
我周一下午散步，看見雞蛋打折，買一盒回家。短信告知廚師長，他回複“偉大”。買菜是他的事，我不費心。偶爾主動買什麽，得到嘲諷般的獎勵。隻是我想。為什麽很多妻子很辛苦，卻被丈夫忽略呢？我寫這些是“樹敵”。可是我隻想提醒，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特長，發展了它，掩蓋自己薄弱之處。廚師長就特別“可憐”我的薄弱之處。
夫妻相處的藝術是需要動動腦筋的。有時看見七老八十的夫妻還在彼此數落，不是很影響家庭氛圍？我在讀的Shanghai Diary裏，培根女士寫到當年虹口猶太人難民裏有的夫妻共患難，家裏還有Cosy。有的妻子天天抱怨丈夫，連孩子都呆不住家。
最近替朋友修改文字。我在微信上和她錄幾句。有一句沒有講完，她問是什麽。那句是廚師長在旁邊起哄，說”如果你沒有這個能力，我就不喜歡你了。”他說的是上海話，我聽了笑。廚師長原來住南市石庫門房子，樓上的鄰居是複旦老師，直到改革開放後，重視知識分子，大學老師搬走了。廚師長從小對知識分子另眼相看。可是他自己不愛讀書。
直到我讀完Stateless in Shanghai 這本書裏提及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麗麗安寫到小時候左撇子被糾正。我想廚師長也是左撇子，必須被硬改成右手寫，這是不是影響了他學習積極性呢？
如果廚師長從小遇到一個好老師，或許不一樣了。
我們周五晚上在唐人街吃了難得的一家三口下館子一餐。回家剛出地鐵在Bloor街，一米八五以上的帥小夥子大聲叫住齡齡。他是齡最後一個家教學生，從不及格到考進多大商業院。他說退學了，因為好幾家公司要他，現在這邊房子賣了，他要去迪拜，一個比特幣的公司。他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雙手合十對齡齡說，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為他開心。
這個男孩子是外婆做監護人帶到我家來的。破碎家庭，沒有父愛母愛。
此刻他在夜色裏說感謝。周遭的煩雜退隱，隻有那聲音繚繞上去，攀住他的笑容。他少年時的迷茫神情被一種欣欣向榮取代，散發出希望的光彩。那一幕，印存於腦海，經年不會忘卻。
帶小E去Riverdale Farm ，早上十點，安靜。一隻白鴨子看著我們，它後麵的小池塘中央有迷你小島，上麵是萬聖節的裝飾，像電影廠的布景。
天空像希臘還是羅馬？空氣在太陽照耀下漸漸幹燥，稻草人的格子布衫好像小時候的一塊橡皮擦。花花草草比起夏日，有了沉澱的顏色。漿果當然更飽滿，如狄金森早期寫過的一首秋日小詩所言。
離開Farm，還是在它旁邊的民居人行道散步，想到讀過的小說Cabbagetown。這裏常常有給房子掛牌子，忽然見到Group Seven之一的畫家居住過的紅磚房。
今年我家步行二十分鍾的St Anne's Anglican Church失火，裏麵的Group Seven壁畫燒毀了。Jeff說好可惜。我說是啊，幸好我還是進去看過的。那座小教堂也是薇薇安原來做禮拜的教堂，她說很小但很喜歡。失火後，她改去離家近的救世軍。
城裏有很多教堂，雖比不上歐洲，可是仍然是百年曆史的建築。
在St.Paul教堂，洗手間都有彩繪窗玻璃。洗手後，見走道上擺出的咖啡攤位，免費，感恩節供應南瓜餡Tart，義工女士上麵給標上鮮奶油，如果想要。我要了一個Tart，想到Munro小說裏也常常提及，有一篇是寫葬禮之後在主人家吃的。
禮拜時，我奉獻上$5紙幣。參加長老會團契，如果George準備了奉獻箱，我們放進$20紙幣（某次我好像隻有$10紙幣）。這些都是自願。
譬如我們兩個人在外麵吃飯，所以團契聚餐，我們很願意奉獻。某次George說基督徒奉獻。我們還是外圍群眾。但是我們仍然奉獻。
我記得Lucy二十年前講過，施比受更有福。這些年我感受到了。雖然我們這般節儉，然而我們得到的遠遠比我們付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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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校友媽媽在Mall小聚，老規矩，我買了Large一杯等她。她早上蒸了赤豆糕給我，我連吃兩塊。上周六廚師長與我下午從咖啡店走到韓國城超市，放糯米點心的櫃台，他喜歡。每次忍不住要伸出手指，我要說他，不買不許摸，不衛生。我們連它家現烤的華夫魚都不買了。
校友媽媽有很多衣服，二十年前上海帶來的羊毛衫還有新的，人胖了不穿，捐了一批批。我這次直說，如果有九十年代的，我要，當然大紅的花花的不要。還有那件紫羅蘭店的羊絨大衣，我先訂下了。她有兩個女兒，可是沒有喜歡Vintage衣服的。
本地還流行朋友間Swap，環保而節儉。我十幾年前參加過社區的兩次。
連齡齡也說，現在經濟不好，大家不敢花錢買東西。Guess what？齡送我感恩節的禮物是一張Value Village的禮金卡$50，她朋友（不是Boyfriend）給她的。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慈善二手店也有禮卡。昨天下午從薇薇安那條街回來，進了它家，小袋裏有上次捐物後得的20%折扣的“酷龐”。在地下室區，找到Royal Doulton 的三隻聖誕節紀念盤，1977年-1980年的，裝飾盤。價格是它家難得的合理。這幾年二手店的定價搭上通脹的快艇毫無節製橫衝直撞。
我用上了禮金卡，歡歡喜喜。這三隻盤，也是送禮佳品，別致。
感恩節那天早上，去葡萄牙餅家買麵包，在過鐵軌前撿了一隻四十年代的J B家的盤，Ebay都沒有這款。雖破裂紋路三條，可上麵的綠，像祖母綠。上海的愛瓷老友都讚。我隨手擺設在廚房玻璃窗框內。在冬天，綠是希望的激勵的顏色。
小心地花錢就是攢錢。少花錢是低收入者毫不費力的理財之道。我從來不去看什麽熱點的理財貼，簡單講，懶人如我，對此不屑一顧。
昨晚開讀圖書館借的Shanghai Diary，Coco也對猶太人難民題材感興趣。我叫她讀米老鼠親切些。早上她跳在我腿上梳毛。覺得它和我的深灰燈芯絨褲與羊毛衫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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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上個月便約了圖書管理員H在豆子咖啡，長周末後的周二。薇薇安已經在了。我還她麗麗安寫的Stateless in Shanghai。她指著桌上兩本，說給我的，雖然破損嚴重，但是是好書。英國出的“米老鼠1935年”，另一本是人物傳記，有名的英國人。我回家後查，米老鼠這本品相好的，至少$300以上美金，1934年版。有什麽關係，破書就是被遺棄的貓咪或狗狗，等待收養。我高高興興帶他們回家，用酒精給米老鼠清潔，曬曬太陽，吹吹風。
下午我換上連帽衛衣，散步給薇薇安後院還有的幾根芸豆。用寫一張感謝句的紙扔進她家門上的信件口。
H說Happy與Joy的區別。Joy是個人獨處時的，Happy是與朋友等相處。Joy更內心感受。
捧著書讀，我很Joy。我不喜視頻這類，聽書也不行。紙書給我Joy。
薇薇安說，給我書的理由是- 喜歡我喜歡舊書。：）薇薇安還分享她童年時的趣事。
日常是美好的，心思簡單，便得歡喜。
晚上夜自習在廚房桌上，Coco也來讀書。
晨涼如水，添衣。穿2017年春天從上海帶回來的媽織的絨線馬甲（那年秀過的照片還在上麵）。在取舍毛衣絨線衫上，取開襟、手織為上。
羊絨衫很容易有洞，我家飛蟲多，我不買新的。
今年春天教會義賣$10三件，我選了這件男士羊絨衫。九成熱水洗，縮小它，變成女士。前段時間看帖說什麽流行老錢風，知識分子風格。這種藏青或Indigo顏色配白襯衫，學院派。今日再搭高中老友硬塞給廚師長帶給我的羊毛小圍巾。下麵是上海大學老友的MUJI牛仔褲，外套是二手Harris Tweed西裝外套，跑鞋，Harris Tweed的小袋。這是裝進學院派。白襯衫是四年前買的MUJI全棉，特價$10。
都是基本款，不會過時。
愛惜生活，24年前撿的電風扇被擦幹淨收納。
如此節儉，如此熱愛。如此歡喜，如此分享。如此感恩，如此收獲。
撿了的茶壺沒有蓋，插了小菊花（院子裏），而女兒烤瓷送我的杯子，上麵她畫的，也是花瓶了。
Coco也在學習美術：外婆二十年前在Yard Sale集的部分明信片，各大博物館印刷，都有四十年以上Vintage了。用咪咪一篤篤的錢自我教育，好像進了博物館。
那張貓頭鷹是丟勒畫的，還有塞尚和波普藝術現代畫家等。
感恩每一天，才有多收獲。
和忘年交坐在城內最大的英國國教教堂St.Paul，聽管風琴，做禮拜。
Pew（教堂長凳）上是我的英國呢袋與狄更斯，搭地鐵時讀。1920-1930年代印的口袋書太破殘，不小心掉下，徹底斷了書脊。人的脊梁骨不能斷，多讀書，深度思考。
用自家香料醃製烤羊腿，配蔬菜。羊腿是上周特價，$17。四個人還吃不完。
半月過去，菜金未超過$150。做人家的廚師長，低級消費裏開出一朵朵喇叭花在秋風中朝顏夕落，我碼字就像喇叭花開：）。
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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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高中老友傳來2005年我寄的長信，正反兩麵。自己都不好意思細讀。
我們坐在居民區的Contra Cafe，外麵樹下陰涼有風了，樹葉在黃。裏麵的小方桌是一片大黃葉，小杯盛著降溫的露水。狄更斯的《Bleak House》裏夾一張紙卡，我寫感謝給朋友。我僅要一杯給廚師長，合吃一個藍莓司康，$6.85（含$1小費）。這是周六午飯後，我們散步。午後，我不喝咖啡了。豆瓣年輕人寫貼，題目好像是“省吃儉用為現在”的意思。合我意，因為我不需朝九晚五了，還能這般細水長流。
狄更斯寫，“It is not a larg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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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小E進AGO前，先去大龍鳳餅家，讓小姑娘挑愛吃的。她第一選麻球，堅持。若幹年後，她經過大龍鳳，老板娘已經退休，是第二代接班。她微笑推門入，想我兩歲跟著老師吃的麻球、蔥花麵包。：）
不是懷舊，便是插上希冀的羽毛思緒飛翔。
在新裝修的港式茶餐廳，看見九十七歲的老人家夫婦在圓桌用餐。住唐人街的公寓樓。香港富人出生的她沒有子女，愛鄰居小姑娘，看著長大，參加婚宴。等小姑娘做了媽媽，她送一個平常人難以想得到的禮金。我不透露了。2019年11月，士嘉堡海鮮店的婚宴，我們坐在老人旁邊。我們現在吃著像上海王家沙的兩麵黃炒麵，廣式藕餅，聽朋友講友鄰故事。得巨額禮金的是朋友的外孫女。他們用餐完畢，老先生推著老太太回家。
唐人街裏的傳奇，寫的再真實，有的人以為在編故事。而抄襲者反而被當真。這就是網絡紅樓版。
朋友還拿出兩張賀卡，一張是年初她先生在醫院大手術後醫護簽寫的生日賀卡，日本裔護士寫的“生日快樂”，滿滿的祝福手寫。一張是去年我手寫的感恩節賀卡。
我們離開唐人街，廚師長走一段，因五十肩不適，坐公車先回家。我沿著College走。進Vintage店、舊書店，經過花店，坐Starbucks。上午沒有進，下午補償。離開前，與落座旁邊的他聊天，他手上拿著披頭士和滾石的老唱片。
Paul，荷蘭阿姆斯特丹人，1973年來多倫多，退休單身。愛好淘古董，收老唱片等。沒有房產，但租金還算便宜，有公司退休金，也有防“raining day”的積蓄。周日在Parkdale Hall 擺個攤位賣老唱片等。他有些東方古董。棒球帽下藍眼睛折射出梵高的星空，身上一件舊皮夾克是人生經曆。
我們像在星巴克接頭，當他給我講周日集市的地圖時，Queen街與King街交接處。我說小波蘭區，我知道，拐角那邊有家麥當勞，外麵十字路口上方交錯著街車電線。他說對。沿著Queen街往東一百米。
我先離開，他仍然在看手中的唱片。滾石那張初版他有，值$200多，這版值$70多。但他的小買賣難做了，互聯網時代。他去年才用手機，荷蘭親戚逼得。他還不太會用穀歌。我們的手機套都是藍色。他的比我大尺寸。手機在他手上，也有陌生感，像一個新兵在操場上剛拿起手榴彈。
College街上新的公寓廣告，住在那裏，就是選擇那裏的生活方式Lifest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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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現在沒有什麽榜，我也無所謂置頂不置頂了。反正我主動要求不置頂好一段日子，但跟讀的仍然跟讀。隻要好好寫就對得起自己。）
昨天帶小E去AGO，離開前，她拿出我的潤唇膏，熟練，又關上。然後用我的句子自我表揚“這麽乖的小朋友”。
一天，有很多故事在爭先恐後希望我以文字記下來。但我不是Mrs Dalloway。
昨天上午搭地鐵去Cabbage Town，帶上了殘破封麵的《Bleak House》，字如半隻螞蟻。開場狄更斯寫倫敦的霧，真是“霧裏霧數”，讀的我像被拖進倫敦的地鐵。還是想讀下去，要的就是裝模作樣的氣場。
接著下午去麵試，鄰居家，侃侃而談，當作口語考試。那個爸爸說你英文很好啊。因為說的是我稔熟的故事，能不動人嗎？說，隻是賺點零花錢貼補通脹壓力，買舊書，上咖啡館。這家是我Paradise Cafe搭訕來的，主動給的電話號碼。
接著晚場有新婚兩個月的年輕人來送感謝卡。廚師長準備了Pasta點心，油皮花生。寒舍被讚溫馨。退回他們買的葡萄、草莓、藍莓。物價高，年輕留學生不容易。他們離開前塞給了牛肉辣醬，幹薰衣草和剛摘下的紅綠辣椒。
睡夢裏，廚師長把British 念成Brightish ，我哈哈大笑。醒來還記得這個夢中笑話，好像以此證明我學英文到了像爬雅各的天梯階段。
慢慢寫吧…譬如今天想帶上廚師長去星巴克，刷一下老學生八月給的遲到三十年的束脩。中午被朋友請唐人街飲茶。不是香港廉政公署請我，沒有資格。：）
上海高中老友竟然今日才從四月廚師長帶回的Trader Joe's帆布包的側袋摸出我寫的手信。紙信那麽稀有的年代，一不小心它就是“名人”（引號的否定意思，還是有自知之明在先）書劄了。老友手織的開襟衫很服帖大方。我回去有福了。
老友的哥哥年初去世，父母早幾年也去世。我說老同學都是你娘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