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載之空言
北美時事曆史縱橫談
最近在追最新版的電視劇《射雕英雄傳》，看了幾集，居然有欲罷不能的感覺。要說這射雕真是被拍爛了，有印象的裏麵，首屈一指是最早的傳奇83版，精靈古怪的黃蓉翁美玲，回腸蕩氣的主題曲鐵血丹心，成為影迷和金迷心目中無可取代的經典；再到後來央視白胡子張繼中的周迅李亞鵬版，雖然財大氣粗場麵宏大，但是卻招徠了不少影迷的笑罵，比如周迅版黃蓉象潘金蓮，周傑版楊康賊眉鼠眼奸詐有餘倜儻不足。其實人們是過於苛刻了，新版沒那麽糟糕，舊版沒那麽完美。最新版的最聰明，他們選用了最青春靚麗的演員和最先進的技術，但是卻使用83版老插曲的旋律，讓我們養眼和懷舊同時進行，大受歡迎。
讓我這個70後最遺憾的是，我居然沒有在那個年代完整地看過一遍83版射雕！零散的印象中，那彌漫大街小巷的《鐵血丹心》旋律，象北京炎炎的夏日一樣沁在毛孔裏；晚上擠在父母單位黑暗的放映廳，屏幕上長河落日圓的背景中，靖哥哥縱身躍起，彎弓射雕；白發黑衣的梅超風在一出場的縱聲長嘯，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永久性地傷害。我媽當年比虎媽還虎，把小男孩管得象避貓鼠，能夠擺脫監視偷跑到錄像廳看幾集，真是身心靈的極大享受。現如今在youtube上隨便看，隻覺得情節篡改原著畫蛇添足，翁美玲濃妝豔抹不合適宜，感覺沒了，為啥，老媽的棍棒不再，看不如偷的刺激不再，哥的青春少年也不在了。
但是射雕小說我卻翻了個爛，記得當年是流行街頭巷末的是那種大開本的書，肯定是盜版的，咱筆拙形容不出入迷的程度，就是一個好看啊。套用我老婆的回憶，“原來世界上還可以有這麽好看的書呢”。可是據說金庸自己對這部作品並不滿意，因為老爺子不知道從那裏學來了一種文學理論，偉大的作品塑造的偉大的人物，他們的性格必須隨著情節的起伏跌宕而變化。以這個標準射雕就不合格了，黃蓉出場和落幕都是一樣的精靈古怪，靖哥哥是一樣的憨傻忠厚，北丐俠義，西毒狠毒，象戲劇一樣的臉譜化，唯一沾點現代派的是陪角楊康，他性格複雜多變，從遺腹子到王子，從人人陪笑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墮落到技不如人任人欺淩；他對心上人有愛，對朋友恩師卻夠狠；他夠鑽營奮鬥，差點做上了丐幫幫主，又差點當上西毒的單傳徒弟；可惜就象很多人的真實人生一樣，他什麽都“差點”，一生的美夢，終化為碎片，連個全屍也沒落下。
可能金老爺子也覺得對楊家太狠了，就把《神雕俠伴》的主角給了楊康的兒子楊過，同時也改進了人物刻畫技巧。楊過出場就和他那個聰明沒正經的老爹一樣，但是隨著情節的推移，楊過最終成了老成持重鍾情一生的獨臂神雕大俠，這性格是180度的大轉彎，肯定是稱得上是偉大作品的偉大人物了吧。不僅如此，在《射雕》中的正反麵人物到了《神雕》中都掉了個，善良正義的郭靖黃蓉好心卻把楊過步步推入絕境；鐵骨錚錚的全真道士都成了楊過不共戴天的仇人；大反角西毒歐陽鋒反而成了楊過慈愛的義父。
《射雕》自五十年代成書以來，被改編成影視劇十六次，奠定了金庸“武林至尊”的地位。我覺得評價一部偉大的文學作品，標準不是看它是否反映了時代的大潮，也不是人物的內心世界是否複雜多變，而是它是否寫出了大氣磅礴至真至純的人性。江南七怪和丘處機為一句比武的承諾就十八年尋訪郭靖楊康把他們養大成人，好像不真實，但是誰能說世間沒有這一諾千金一生相許的真心豪情？郭嘯天為了救兄弟的性命搭上自己的性命，楊鐵心明明可以和包惜弱脫險一同狼藉天涯，但他為了救亡兄的老婆，隻好狠心舍棄自己的妻子，重入絕境，落得個妻離子散。這鐵血丹心兄弟生死情，何等的義薄雲天。我看到電視劇中這個本來耳能熟祥的情節，居然一行清淚從腮邊流過。
擦幹英雄淚，我知道，喜歡懷舊，就是心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