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載之空言
北美時事曆史縱橫談
年關將至，在寒冬臘月的夜晚美美吃上一頓熱騰騰的涮羊肉，全家圍爐而坐， 有酒盈樽，那是人生一樁何等的美事。我們一家在周六的傍晚來到一家新開的火鍋店，進來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自助，all you can eat，每人20快不限量。我大喜，對於我這樣的火鍋大胃王來說這是最劃算的了。但是我們老大剛滿12歲，按成人收錢，而且他飯量本來也不大，那麽在他身上虧的錢隻好由我來補上了。要說吃自助，如何吃得多，吃得好，把花掉的每一分錢加倍地賺回來，這裏麵大有學問。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不能狼吞虎咽，而是要不慌不忙細嚼慢咽，聊天喝酒，以時間換胃裏的空間。有人曾經研究，同樣是把肚子吃得滾瓜溜圓，細嚼慢咽吃進去的食量，要大於十分鍾風掃殘雲的速決戰。計劃已定，就這麽辦，羊肉肥牛海鮮百葉魚丸腐竹白菜茼蒿芋頭土豆一一點上來，海鮮清湯麻辣鍋一一燒起來，薄如蟬翼的羊肉沾上香辣可口的漿料，幾乎是入口即化，一口肉一口菜，還有煮得綿軟吸足了湯底滋味的土豆芋頭，辣得臉微紅頭冒汗，把酒聞香，其喜洋洋者也。
本來這場持久戰就要打下去，結果忽然在座位旁邊的牆上看到這麽一條大煞風景的提示。
吃自助還要限時間？ 在美國吃了這麽多年的自助，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但是我的思緒不禁飛到了國內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時候，在當時自助餐 好像還是一個新鮮事物，一出現就引起了群眾的極大興趣。當時我國人民脫貧的日子不久，聽說有個地方吃飯不限量管夠，連連驚呼居然還有這等好事？同去同去，把飯錢加倍地賺回來！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很快就發明了各種戰術和商家鬥智鬥勇，比如一桌子人邊吃邊聊邊拿，在飯館耗上三四個小時，讓飯館欲哭無淚，隻好推出新政策，就餐時間限一個半小時，謝謝合作。看來如今天朝的價值觀也輸出到美國了。Pizza Hut在國內開連鎖店， 本來有一個所謂的自助果盤項目，就是給你一個盤子，你能裝多少就裝多少，但是隻能吃一盤。這下極大地激發的食客們的想像力和藝術創造力，用果品在小小的盤子裏搭出大雁塔的宏偉形狀（如下）。好東西要分享，一時間大家爭相效法，一來二去財大氣粗的Pizza Hut也不能不認慫，幹脆取消了這個自助選項，使我國果品擺放插花藝術的發展遭到毀滅性打擊。
但是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用餐的時間雖然有限，但是據說胃的容積在饑餓和吃撐之間相差50倍，若要把本兒賺回來，除了猛吃之外，再就是要在吃飯前盡可能減少肚子裏的存貨。我上大學的時候，隔壁5個哥們在期末考試之後決定大出血，去自助餐館暴撮 一頓。一個哥們發下毒誓要“扶著牆進去扶著牆出來”，咬著牙一天不吃飯，餓得頭暈眼花走不動，晚餐時間扶著牆挪也要挪進飯館，飽餐之後大腹便便更加寸步難行，隻能扶著牆一步一歇挪出來。他們做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去他們宿舍串門，發現一個個都躺在床上倒氣兒，肚子真是不舒服啊，以後再也不這麽幹了。然後五個人裏有兩個因為吃得太多太雜幹脆拉起了肚子。宿舍6個人裏有一個因為有約會而沒有去，本來懊悔錯過好宴，現在倒要慶幸幸免於難了。後來出國，有一次和同事去吃自助餐，隨便講了這個往事。台灣女老板笑得把一口剛喝進去的水噴出來，原來她在台灣也是苦出身，即便出了國也過著打工的生活，這種事沒少幹過。但是她特別佩服我們大陸人的語言能力，一個“扶著牆進去扶著牆出來”把窮學生在生活邊緣的窘態刻畫得入木三分。
現在生活富足，大魚大肉都不在話下。隻是客居美夷一隅，和祖國豐富的飲食文化隔著萬水千山，讓我又有了“扶著牆進去扶著牆出來”這份饞蟲鉤起的饞心，不是為了花一樣的錢多吃那幾口肉，而是在饑腸轆轆之中突然甩開腮幫子猛吃的那份痛快淋漓的解饞。麵對滾開的火鍋，紅紅綠綠琳琅滿目的食材，我都忘了拍照，都快吃光了才想起拍一張杯盤狼藉。
吃肉太多，來碗甜湯
補一張葷素全席的，桌上這兩位大家都認識吧。
以此文回憶我們那段200塊錢夠一個大學生一個月飯錢的青春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