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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布衣愛田園,人瘦心棉無怨言。 喜交天下有誌士,暢談人生苦與甜。 喜讀好寫根底淺,閑來垂釣綠水邊。 命同吾名多波折,塵心未盡思鄉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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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哲學的一課——艱苦歲月

(2016-07-05 11:37:55) 下一個

     看了作家艾蕪寫的文章——人生哲學的一課,回味無窮,反複讀了幾遍。覺得自己小時候有很多和他有相似之處。雖然沒有他寫的那麽好,但都是事實,回味起來也很有意思的。小時候的我是一個出生於鄂豫皖三省交界處偏遠農村的窮人孩子。我出生的六十年代末本來就很貧窮,加上父母都是農民,家裏孩子多,勞力不夠,我們家就顯得更加貧窮了。聽媽媽說,從我出生的那年冬月底就開始下大雪,雪一直到第二年的正月底才化掉。在我有記憶的六歲時候起,到參加工作的九十年代初,可謂艱苦歲月。時間雖然過去三十年多年了,卻依然記憶猶新。

                                                  做飯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幹家務活了,掃地是最開始幹的家務活,接著就是做飯。那個時候農村屬於大集體,農忙的時候,隊長的哨音一響,整個生產隊的所有勞動力都要出工下田幹活。我們家本來就是缺糧戶,爸爸常年不在家,媽媽就生怕耽誤一個工。農忙的時候,媽媽一大早把我從被窩裏拽起來,交待我做早飯。六歲的孩子確實太小了,不知道怎麽做飯,媽媽就提前把米淘好放在大鋼精鍋裏,添好水,囑咐我怎麽把稀飯煮好,然後才匆匆忙忙趕去幹農活。小孩子瞌睡多,春天的早晨瞌睡仿佛睡不完。很多次媽媽放工回來吃早飯的時候,發現我躺在灶前酣然大睡,鍋裏的水還是涼的,米還是米。挨打對小時候的我來說就像家常便飯,棍棒之下不一定出孝子,但可以讓孩子聽話的。在挨過N 次暴打之後,我記住了做早飯是不可以睡覺的。有時候瞌睡來了,實在是太困了,就站起來揉揉眼睛,哪怕打瞌睡頭碰到牆上也不可以躺倒睡覺的。就這樣我不僅學會了做早飯,還學會了做午飯和晚飯。那個時候我們農村做飯很簡單:早飯就是稀飯(偶爾有一點幹飯),從鹹菜壇子裏掏出一點鹹菜在鍋裏加點油炒一下就成了。午飯就是蒸米飯(我們叫幹飯),從自家的菜園裏掐一些青菜洗洗炒一下就成了。晚飯和早飯基本是一樣的。做飯雖然簡單,可那個時候我們家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灶台(我們叫鍋台)是用土坯壘的(我們家在我參加工作後的1991年才把灶台換成磚砌的,鋪上瓷磚),做飯的燃料是稻草和麥秸。麥秸相對好燒一點,稻草很不好燒,一次放得太少,一不留心就完了,火也滅了,還需要重新用火柴(我們叫洋火)點火;一次放得太多,稻草不容易燃著,濃煙滾滾,馬上把眼淚都熏出來了。那時候的廚房可不僅僅是用來做飯的,還要當作餐廳,既是牛棚也是豬圈。這麽說大家可能不理解。那時候我們家實在是太窮了,房子不夠住,不僅要養雞鴨豬狗羊,還要給生產隊養牛。那些小家禽可以放在門口或者院子裏,可是大家畜在冬天裏得有地方住啊。萬般無賴之下隻有把廚房騰出一個角落讓給家畜住了。

                                                   撿糞

    撿糞是我們老家的土話,也叫拾糞。我在打字的時候輸入撿糞的拚音居然找不到這個詞,說明很多年以前大家早已不再做這個事了。農忙的時候我們那些小孩子可以幫家裏掃地做飯,農閑的時候也有事幹,除了放牛之外我們還可以撿糞。大集體的時候農村家家戶戶門口有一個大糞坑,裏麵不僅聚集了一些自家養的豬牛羊糞,還要額外地在外麵撿來一些豬牛糞甚至是狗屎和人屎。等到聚滿了,就送到生產隊田地裏施肥,然後就可以換得一些工分。這樣我們這些幾歲的孩子不能幹農活掙工分,就通過撿糞掙工分,以換取一些糧食。王小波寫過很多在他上山下鄉當知青時候的文章,其中就有推農家肥上地裏施肥一事。雖然他是批判那個年代,批判大集體那種勞作方式,但還是很真實的。在我的記憶裏,撿糞主要是早上做的事,因為農村的家畜一般都是天剛亮就放出去,很多人都扛著籃子(實際上我們那裏不叫籃子,叫秧筐,是竹子編的)拿著糞鏟子到處撿糞,如果出去晚了,糞都被別人撿走了。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晚,大人們就老早地把我們這些貪睡的孩子從被窩裏拽起來,趕出去撿糞。我的哥哥比我大三歲,一般我們倆同時出去分道行動,然後看誰撿回來的糞多。那時候冬天的早晨很冷,地上都結著冰。天剛麻麻亮我們就開始出去撿糞了,看見豬拉屎馬上飛奔過去撿著。有時候看到地上有的像是豬屎,又不能確認,為了不錯過一泡豬屎,就拾起來聞聞臭不臭,凍僵了的豬屎需要用力氣才能鏟起來的。運氣好的,一個早上可以撿滿一秧筐糞,運氣不好的就是一點點。撿糞回去是要經過大人檢查的,少了輕則挨罵,重則挨打。家裏窮沒有厚的棉衣穿,在那寒冷的早上撿糞確實是很辛苦的事,寒風像刀子一樣割著所有裸露出來的身體部位。撿糞回去總要把手放在汽壇子(我們農村為了節能,都會在鍋台上砌進去一個大一點的瓦罐,裏麵裝滿水,在做飯的時候自然把瓦罐裏的水加熱了。所謂汽壇子)裏的熱水裏暖一暖,不然是拿不住筷子吃飯的。我的皮膚不耐凍,我每年冬天都要受凍凔之苦。開始是手腳凍得紅腫發癢,是那種非常難受的癢,在受不了的時候我都會用手狠抓或者用石頭砸那塊凍壞的肉,直到皮開肉綻。接著就不停地流血水,凍凔是很難愈合的,一般都是到第二年的五一前後才能完全愈合。我的手腳每年很準時的在冬月初發生凍凔,直到我高中畢業去省城上學以後,條件稍微好一點時才沒有再發生過。我的兩個腳後跟卻永遠留下了凍凔疤痕。

                                                   打柴

     我們老家雖然屬於丘陵接近山區,但我家距離真正的山還有兩公裏多的路程。小時候的家裏不僅缺吃少穿,還缺做飯的柴火。生產隊每年除了按公分分一些糧食給村民們外,還要分一些麥秸和稻草。麥秸可以全部用來做燃料做飯,可是稻草卻不可以,因為那是牛在冬天裏的糧食。我們家人口多,勞力少,吃飯的人卻多,分的糧食和其他東西也很少。為了解決做飯的燃料,上山打柴就成了我們這些孩子在假期的必修課。記得初次上山打柴是在我上小學四年紀,十歲左右的事。那時候的冬天很冷,實在太冷的時候我們就燃燒山上打來的柴火生火取暖。所以,打柴意義很重要,不僅做飯需要柴火,烤火也需要。小學的寒假放得早,臘月初就開始了。寒假裏我們孩子的主要任務是上山打柴。天還沒亮的時候,大人把我們這些孩子喊起來,匆匆吃過早飯,挑著打柴的擔子和斧子,帶著中午的幹糧(就是媽媽做的一些饃饃或者麵餅)出發了。不是所有的山都可以打柴的,附近的山都有人看管,要想很快打到柴必須要步行到四公裏以外的野山打。十歲的孩子要步行十來裏山路已經是不容易了,但這隻是開始。打柴也是有講究的,在野山上也隻能打死去的樹蔸,活的不讓打,即使打了也很重,很難挑回去的。找死樹蔸也不是很容易的事,需要翻山越嶺,發現一個死樹蔸就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打柴的時候總想多打一些,這樣回去才可以向大人交待,挑起柴擔再走十來裏山路回去就顯得很艱難了。那時候我們上山打柴基本都是兩不見太陽:早上出發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出來,晚上回到家已經是萬家燈火了。一擔柴打好已經是日過中午了,就著山泉水吃自帶的幹糧就是午餐。匆匆吃過午餐就要挑著柴擔往回趕路。開始的時候肩上的柴擔似乎不是很沉,走過一段路之後,感覺擔子越來越沉,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就放下擔子稍作休息。本來不是很遠的同一條路,總感覺像是萬裏長征,走得沒有盡頭。一開始每走300米歇一下,後來200米,100米,到最後連30米都堅持不下去了。極度的疲憊像一條死死纏住我的蛇,怎麽也擺脫不了。這種一步步挪,我經曆過好多次,最近的一次是2008年的四月,我攀爬非洲最高峰——kilimanjaro雪山。就是我小時候這種艱辛的經曆讓我登上了非洲最高峰。等我一步步把一挑子柴挪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20:00了。放在柴擔,好似放在一座大山。一屁股坐在灶台邊,就著鍋裏媽媽留的熱飯菜,極度疲憊之後的極度饑餓就這樣在狼吞虎咽之中解決了。之後我吃過很多山珍海味,卻都難以和那時媽媽給我留的熱飯菜相比。我們現在早已沒有人上山打柴了,事情過去這麽多年,我依然經常夢起自己還在老家上山打柴。

                                                     幹農活

      我們老家是在1979年分田到戶的,那時我剛滿十一歲。十一歲的孩子雖然沒有多少力氣,卻跟著大人開始下田學幹農活了。我們老家有句話這麽說的:莊稼活不用學,人家咋做咱咋做。話是這麽說,可是對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來說幹農活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開始我學著做的是割麥插秧之類的農活,慢慢地幾乎所有的農活都學會了。我們家人口多,田地自然分得也多。我們家人多,幹重體力活的人卻不多,爸爸身體不大好,奶奶年事已高,農活一出來就需要我們家裏兩個年紀大的男孩子出力氣了。農活一出來總要幹個二十天個把月。農活沒有好幹的,每年的五一過後開始收割小麥了,收割完小麥接著就要放水犁田插秧,每一年的春耕是最辛苦也是最多的農活。插秧是農活中最辛苦的活,站在一滿是水的水田裏,彎著腰不停的分秧插秧,不一會讓人腰酸背疼,可又不能坐下去,最多隻能直起腰站一下。每當中午回去吃午飯或者晚上回去吃晚飯之前,我從水田裏上來第一件事就是先在田埂上躺一會。插秧不僅活累,水田裏還有很多螞蟥,一不小心腿上就被螞蟥吸住了。麥子和水稻熟了要抓緊時間收割,錯過那幾天,穀粒就會脫落了。所以,割麥割稻就是搶收。割麥是相對輕鬆一點的農活,麥地是幹的,幹累落可以坐下來休息一會。但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給家裏多出力,我幹農活總是幹得最快的。那是一年的端午節早上,我和哥哥一早起來去收割一塊剛好一畝地的麥子,等媽媽把早飯做好我們回去了。當媽媽得知我們已經把一畝地的麥子收割完了的時候,她大加表揚了我們兄弟倆。我上初一的一天晚上,爸爸得知第二天早上有雨,他立即把我們全家喊到一起,吩咐連夜把下午剛收割完的兩畝地的麥子收起來。割完的麥子本來需要曬幹才可以捆起來,再挑到打穀場垛起來,然後抽時間再脫粒。害怕麥子泡湯,我們也不敢違抗父命,隻好去收麥子。記得那次我正害眼(我們老家土話說眼疾是害眼),一個眼睛還被紗布蒙著,就那樣我們連夜把兩畝地的麥子全都捆好挑到打穀場,幹完活天已放亮。父親的脾氣是極其暴躁的,加之家裏窮,農活重,他的脾氣是愈來愈壞。我小時候是很頑皮的,自然就成了父親的出氣筒,挨打就是家常便飯。一個小學五年級暑假的傍晚,我們小朋友們牽著放了一天的牛回家,路上聽說鎮上放電影,個個心裏樂開了花,都想早早吃過晚飯去看電影。當我回家把牛剛剛拴好的時候,父親怒氣衝天地大罵我為何沒有讓牛吃飽肚子。我無言以對,父親的火氣愈來愈大,隨手抓過一根竹竿劈頭蓋臉打過來。我從小就強,我很不服氣因為牛肚子沒吃吧挨打,因為同樣的孩子放牛,同樣的沒吃飽,人家都不挨打,為何我挨打?父親越打我越是大聲反抗,就這樣,他一口氣把一根盈寸粗的竹竿打得四劈五裂,直到自己也累了才住手。那一夜我沒有去看電影,我躺在床上無聲地流淚。在我上高中之前我想到過很多次自殺。生活對一個未成年地孩子來說真是太艱難了,既然生不如死那就早點結束生命吧。 但每次都是在行動的時候本能的對生的欲望讓我活了下來。

       我的老家對麵隔著馬路就是我的高中母校,距離學校近固然是好事,這樣幹活上學兩不誤。農忙的時候,我每天都要在天不亮起床去幹農活,聽到學校打下早自習的鈴聲的時候再回去吃早飯,然後趕去課堂上課。中午吃過午飯是不可以休息的,我要利用那一個多小時去田裏幹農活,等聽到學校打預備鈴聲的時候我才匆匆趕去上課。傍晚放學了,我依然是趕到田裏幹農活。拔秧是可以晚上幹的農活。為了不耽誤第二天插秧,我們都利用晚上拔秧,別的學生都在教室裏上自習,我卻要到秧苗田裏拔秧。拔秧雖然不是很累的活,但秧田裏有很多螞蟥和水蛇。每當遇到水蛇在身邊遊行的時候我會害怕得大叫,同時也會遭來父親的嗬斥:沒出息的東西!很多次拔秧回去準備洗澡睡覺的時候,會發現腿上還有吸著吃得飽飽的螞蟥。

       看打穀場雖然不是體力活,但我很是不情願。農忙的時候大人們沒有時間脫穀,就把收割上來的稻穀或者麥子垛起來,等到農閑的時候再用牛拉著石滾在上麵不停地來回碾壓,直到把穀子脫掉(我們叫打場)。我們家的田地多,穀子自然也多,打場就需要好幾天。打場的時候,害怕脫掉的穀子被盜,打穀場就需要有人看著。替換父親吃晚飯看打穀場就是我的差事,第一次夜裏看打穀場是我十二歲的時候。父親問我怕不怕,我總是說不怕,其實,我怕死了,隻是我怕父親罵我沒出息才打腫臉充胖子說不怕的。記得那次是一個月高風清的夜裏,父親回去吃晚飯都好久了也沒有回來,我坐在穀堆上不停地望著家裏來打穀場的小路,時間過得真慢。我害怕的不僅僅是小偷,我更害怕鬼的出現,打穀場旁邊就是一個大墳地,我真的擔心會有鬼魂從那墳地裏飄出來。小時候聽父親和相親們講了很多關於顯魂的故事(就是人死了魂會在夜裏出來害人),所以,我那個時候是最沒有出息的,害怕鬼魂。我的視線總是在墳地和小路之間轉換,忽然有一個黑影在向我接近,我也許是太害怕了,就大聲叫了一下,那個黑影立即轉身逃離了。我嚇出一身冷汗,後來想一想,那肯定不時鬼混,是小偷。等到我困得幾乎打不開眼睛了,父親才姍姍來遲,他走進的時候總是先大聲喊我一聲,他也許是害怕我睡著了。

      高中學校廁所裏的人糞尿是好東西,我們相親們經常搶得打架。後來經過大家商量,每家輪流打糞水。打糞水就是那一天的時間,打不完第二天就是人家的了。所以,無論多麽晚也要把廁所裏的糞水打完。我上高中的時候個頭已經達到178了,打糞水對我幹過很多農活的孩子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把糞水用一個帶長把的糞舀子從廁所糞池裏打出來裝在木桶裏挑到自家的天地裏施肥就完事了,可是麵對那麽多同學和老師,一個高中生去打糞水實在是不體麵啊。經常挨打,勞累和貧窮讓我早已沒有尊嚴可言了,打糞水我一點都不感到難堪。班主任還經常以為我榜樣教導同學們:你們看看人家,農活照樣幹,學習並不差,還當著大家的麵打糞水。

    農活我一幹就是20多年。雖然後來我考上學,參加了工作。但我還是在農忙的時候回家幹農活,一直到九十年代末我們家的農田全部被學校征去我才算與農活脫鉤。

                                                  求學

     我們那個時候沒有幼兒班,六歲就開始上一年級。我小時候太愚笨了,上了一學期,期末考試我得了兩個零分,當爺爺笑著說我掙了兩個大鴨蛋時,我居然不懂啥意思。父親讓我休學一年後,繼續上一年級。就這樣渾渾噩噩上了兩個一年級,兩個二年級。上一年級的時候我三弟剛一歲多,我上學還要把三弟帶到學校照看。那個時候小學校極其簡陋,也不正規,帶孩子上學是可以的。也許是茅塞頓開,二年級下學期開始,我的成績從班裏倒數變成前正數,然後一直保持著前幾名的成績。這著實讓父母開心了一下。那時候我們家養了一些羊,還有鴨子。羊吃草,不能關在家裏。於是爺爺就囑咐我在上學的時候把羊用繩子牽到有青草的地方拴在樹樁上,讓它們吃草,晚上放學的時候再順便捎回去(我們老家土話叫冪羊)。這真是一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可是,有時候繩子被羊掙斷了,羊跑掉了。放學沒有把羊帶回去是犯了很大的錯,輕則挨打,重則不讓吃飯,連夜要把羊找回去。我時常找跑掉的羊找到半夜。天熱的時候,正是小鴨需要補充營養長大,蛆蟲就是小鴨最好的美食。父親讓我在上學的時候把糞桶和蛆罩子(竹子編的帶著長柄的打蛆蟲工具)帶著,放學的時候到鄉下廁所裏打蛆蟲帶回去喂鴨子。農村的廁所都是沒有門的,也不分男女廁所,進去了如果發現裏麵有人再退出來也沒有關係。中午放學餓著肚子到處鑽廁所找蛆蟲,不把鴨子喂飽是沒有午飯吃的。

      小學都在家門口上,換了幾個學校,距離也都不超過一裏路。在鄉下上學有很多好玩的,雖然大人經常給我布置任務幹活,但我還是可以擠出時間玩的。春天可以捉蜜蜂和蝴蝶,掏屋簷下的麻雀,夏天可以下河捉魚,秋天可以偷鄉親們的水果和紅薯,冬天可以打雪仗滑冰。

      在經常挨打的環境中,一邊上學一邊幹活,就這樣讀完了小學。中招的時候,我居然以全鄉前十的成績考上鄉中學。父親也許是因為我的學習成績好了,也許是因為我長大了,在不知不覺中不再打我了。上小學的時候我從來都閑不住,也許因為好動,手腳雖然也凍壞過,但沒有那麽嚴重。上了初中,學校抓得緊了,就沒有太多時間跑出去玩,晚上要上夜自習到21:00以後。每個冬天都是我遭罪的時候,我的手腳都會被動得皮開肉綻。初二的冬天,我的凍凔發著,腳已經不能走路了。剛好是農閑,父親就用自行車把我推到學校,因為路上有很多冰雪不能騎車。

      高中學校距離我們家最近,僅隔一條馬路。高中的學習更加緊張了,在農忙的時候我還要幹農活。農忙的時候雖然很累,但我沒有皮肉之苦,到了冬天我為了免遭凍凔之苦,總是抽時間打球或者跑步,以這種方式來抵抗嚴寒帶來的凍傷。那時候的雪一下就是數天半個月,雪天裏沒法在室外運動。我就用廢紙紮一個紙球,抽時間在牆上把紙球當作排球拍打。這種有意識的運動還真起作用,雖然手腳也時有凍壞,但明顯沒那麽嚴重了。這種喜好運動的習慣一直堅持到現在。

     1988年我到省城求學,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我感到分外興奮,一切都是那麽好奇。哥哥早我三年已經在省城上大學了,我又去省城上學,這在我們村裏是一個特大喜事。父母心中又說不出的喜悅,可是同時共兩個大學生上學,還有一個高中生,兩個初中生,一下五個孩子都上學。這無疑給父母增添了巨大的經濟負擔。父母四處借錢為我們支付學費。明白自己能夠去省城上學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我們總是不敢找父母要錢。臨去省城上學的時候,媽媽把我的衣服縫縫補補,姥姥給我做了兩雙千層底的布鞋,老姑給我做了一床新的輩子,並把我親自送到省城。

     在省城上學的時候,穿帶補丁衣服的學生已經很少了,我便是一個。隨著年紀的增加,我也懂得體麵和尊嚴,可是一想起家裏是那麽困難,我就很難受。父母每個月給我哥倆每人匯50元作為生活費和其他所有的學雜費,每次收到錢後,總是小心翼翼地去花每一分錢。為了省錢,我坐公交車逃票,坐火車也逃票,有好幾次被抓住,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1990年的春節異常寒冷,過完正月十五,寒假結束了,地上的積雪還有半尺厚。正月十六那天,天還沒亮,媽媽就把早飯做好,讓我哥倆吃過早飯趁早趕路去省城上學。我家門前的省道那時雖然還是土路,平時路上還是人來車往的。在寒冷的大雪天的早上,路上沒有一輛車。我和哥哥站在寒風中等了半個小時不見車來,我倆就決定步行到縣城。我們各自背著行李,深一腳淺一腳往11公裏外的縣城走去。開始的時候我們倆走在雪地裏,感覺很浪漫,有說有笑。慢慢的感覺出汗了,天公不作美,半路上又下起了蒙蒙細雨。也許是年輕氣盛,也許是吃過的苦受過的累太多了,我們倆相互勉勵,一直不停地走到縣城。到了長途汽車站才發現所有的發往地區(我們那個時候叫地區,還不是市)的長途班車都停發了,喇叭裏不停的播放著:各位旅客請注意:請不要離開車站,隨時聽候發車信息。等到下午14:00,班車終於發了。班車像一隻蝸牛緩慢地爬行在茫茫雪地裏,路兩邊不時發現有翻倒的汽車。半路上我被凍得瑟瑟發抖,原來裏麵汗濕的衣服像冰一樣凍著我。那個老式班車居然缺少一塊玻璃,寒風不停地往裏麵灌,我渾身上下儼然成了冰塊,幾乎沒有一點熱氣。班車到達地區已經是淩晨2:00了,下了班車趕火車,到校已經是第二天上午8:00了。後來我回想很多次,那次怎麽沒有凍病呢?現在的孩子多麽嬌氣啊,別說那樣凍,淋一點雨就會感冒。

      往事曆曆在目,回想起來我絲毫沒有感到自己小時候冤屈,卻感到值得回味。 如果說我現在身體依然健康,體力和精力都還可以和年輕人比,那肯定是我小時候吃苦受累練就了一種本能。這種本能讓我在日後的生活和工作中不畏艱難,化解了很多困難。

      吃苦受累是本錢,可是這種本錢被經濟的發展碾得灰飛煙滅。一方麵是經濟條件好了,一方麵是我們的父母太嬌慣孩子,現在的孩子大都不僅不能吃苦受累,甚至連一般的家務活都不會幹。我不知道現在社會到底是進步了還是倒退了。

 

 

 

 

 

 

 

2015年10月11日

dar es sala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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