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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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睥睨天下》第五章:血濺淚

(2018-02-19 16:15:00) 下一個

 

遠歌國際_曆史小說_睥睨天下_第五章

 

 

回了昭德宮,竟已是華燈初上時分。小太監遠遠瞧見他便跑過來:小雨公公,貴妃娘娘尋您多時,聽說您下午去了永壽宮,正等著您回來呢。

 

 

小雨擺手道:告訴娘娘,我身子不適,今晚便不去請安了。說罷,徑直回到自己屋內。宮女端了晚飯過來,卻也毫無食欲,隻是不斷回想著淑妃下午所言種種,一時心緒紛雜,難以平靜。掏出那塊晶瑩的琥珀雨滴,摩挲著上麵的滄桑,看來改日務必要往藏書閣走一趟了。

 

 

好不容易才睡下,卻是淺眠,好似夢到一些幼年舊事,卻事事恍惚,看不真切。

 

 

忽地門外一片燈火喧嘩,小雨穿衣起床,把手中琥珀鎖入暗格,卻聽宮女慌張來報,說東廠提督閆是舉親自帶人進了昭德宮。再問何事,竟是永壽宮淑妃薨了。

 

 

小雨聞言大驚失色,飛奔出門,卻見東廠的人馬果然已經把昭德宮的大院圍了個嚴實。閆是舉臉色陰森,在通亮的火把下負手而立。提督東廠十幾年,他的氣勢足以威懾滿朝文武,一般緝捕查抄的場合自是不肯親自前來。小雨見他此番興師動眾,親自出馬,已知情況不妙。趕緊以昭德宮主管身份上前見禮。

 

 

閆是舉冷笑一聲,也不答話,卻從身後拉出一個孩子。隻見那孩子一臉悲切,滿眼淚水,見了小雨,狠狠用手指著,就是他,就是他下午來探望娘親,欺負得娘一直落淚,晚上就咳血死了!正是皇太子朱佑樘。雖是個幼童,卻是一副上前拚命的架勢,那眼中的仇恨和眼淚竟似熊熊業火,灼燒得小雨全身刺痛。

 

 

閆是舉語氣冰冷:小雨公公,殿下所言你已聽到了。如今淑妃娘娘薨了,皇上傷心過度,命本督務必徹查此事。你下午去過永壽宮,嫌疑最大,這就隨本督到東廠走一趟吧。

 

 

縱是小雨平素為人冷靜,這時也已心亂如麻:家族往事尚未理淸頭緒,淑妃又含淚托孤,如今好不容易姐弟重逢,她卻突然撒手而去。自己與皇太子尚未有一絲一毫的相認時機,便被他誤認為害死親娘的凶手,這樣的誤會倒叫自己如何澄清?而淑妃所言之事,又涉及瑤族的往事和機密,豈可輕易對外人提起……一時看著朱佑樘失了娘親傷心欲絕的小臉,痛惜得無法言語。

 

 

此時萬貴妃也披衣出來。閆是舉雖然權重,卻不敢對她囂張,一眾東廠親衛規規矩矩跪了滿院。萬貴妃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雨,顯然也沒搞清情況,隻是淡淡發話:提督大人何事興夜拿人,驚擾本宮休息?

 

 

閆是舉堆出一臉笑意,隻把淑妃之死,皇上震怒之事仔細匯報了,見貴妃麵色不悅,隻得緩和口氣說道:因皇太子殿下親口指認,奴才隻得請小雨公公回去問話,協助查案。驚擾娘娘休息之處,萬請恕罪。

 

 

萬貴妃晚上沒見著小雨回報,心中已是氣悶,這會兒見他一臉失神,垂著臉默不作聲,隻道他確實是去永壽宮動了手,心知此番不妙。皇上既是讓東廠出麵來昭德宮拿人,便是動了真怒,自己若強行阻攔,怕也落了口實,一時間也沒了計較。

 

 

閆是舉見貴妃躊躇,臉上雖仍是一派恭敬客氣,卻朝手下使了眼色。大檔頭尚銘得令,上前裝作給小雨領路,暗中已扣住他腕間重穴。

 

 

小雨出門之時,見萬妃謀慮的目光隻是盯著皇太子朱佑樘,而那孩子早已哭啞了嗓子,抽咽不休,眼睛卻旁若無人,隻是將一腔仇怨都狠狠瞪向自己,一時無奈,心底苦笑。

 

遠歌國際_曆史小說_睥睨天下_去東廠

 

 

出宮,閆是舉立刻抹去了溫和笑意,露出陰冷的表情,瞬間出手如電,連點了小雨周身大穴,封住他體內真氣流轉。手下諸人萬分驚訝,卻不解其意。

 

 

 

你們別被他這副纖弱樣子給騙了,他可是萬貴妃的總管,上次扁帶比武你們還沒見識他的身手嗎,倘若他想逃脫你們未必就能攔得住。

 

 

一旁尚銘趕緊順著閆是舉的意,催促手下道,都還愣著作甚,趕緊把人捆了帶回廠子裏。

 

 

一路封住穴道綁出紫禁城,進了東廠大門,閆是舉命人直接把小雨帶進刑房,見他模樣傲然,禁不住心中有氣,道:小雨公公倒是一副氣定神閑。這些日子死了宮女蔻兒,又死了皇上駕前的內監張敏,怕都是小雨公公的好手段吧?想不到你小小年紀,思慮周密,下手利索,倒讓我們東廠多日苦於奔命,隻在萬歲麵前無法交代。

 

 

小雨微微冷笑:廠公大人莫因抓不到人,就隨便編排我的不是,死了宮女太監,卻與我何幹?

 

 

閆是舉怒喝:你莫抵賴,誰不知道這兩人是昭德宮下的手,這都是明鏡般的事。

 

 

小雨仍是一副事不關己,是嗎,倒要請教廠公大人證據何在?

 

 

閆是舉氣結,知道這小太監絕非等閑人物,也不做多餘的爭論,道:好,咱們舊事不提,且說今日淑妃之事。她身為皇太子之母,正得恩寵,你光天化日就敢到永壽宮下手,竟是膽大包天!

 

 

廠公此言差矣,淑妃娘娘乃久病咳血,我日裏隻是奉命送些補品鮮果,你們大可查驗,其中可有下毒?

 

 

小雨提到淑妃,不禁想到她淒美的麵容。自己孤苦十年,難得在深宮中得與姐姐相認,一番心事,尚未訴盡,就此陰陽兩隔,真真造化弄人。想來姐姐死得突然,與整個下午的情緒激動,悲喜交加難脫幹係,自己往永壽宮這一行,隻怕真成了她的催命符。想至此,心中自責,隻難過地低了頭,不想再辯一言。

 

 

閆是舉雖然不願與萬貴妃公然為敵,卻妒恨小雨年紀輕輕便掌管昭德宮大權。自己熬到兩鬢斑白方才做到今日的地位,他一個毛頭後輩便已在後宮呼風喚雨,不消幾年,隻怕要踩在自己頭上也未可知。見他如今落在東廠手裏,仍沒有半分懼怕求饒之意,還是一臉的冷漠與傲氣,心中著實氣惱,卻知道這會兒根本拿不出他行凶的證據。那些補品糕果,自是早派人查驗過了,何況淑妃根本未曾食用過。依如今這態勢,想要盡速結案,倒不如逼供來得容易。想到此處,也不再廢話,命人脫了小雨外袍,就往刑具上架。

 

遠歌國際_曆史小說_睥睨天下_閆是舉

 

 

小雨知他用意,冷冷道:東廠不是隻負責偵緝和拿人嗎?廠公大人這會兒倒想動用私刑審訊不成?

 

 

閆是舉向來被人懼怕,連朝中百官皆屈服於東廠之威,哪曾受得這般挑釁,桌子一拍,你這小娘皮竟敢看低我東廠,一會便看你怎麽哭著向本督求饒!

 

 

隻見那刑具乃成人字形,為老船木所製,常年血汙浸染,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架身通體黑黝黝還隱約透著一絲油光。小雨兩手被架子上的牛皮環勒了個結實,雙腿也被固定在人字兩端。麵頰不免貼上了那柱身,隻是厭惡地皺了眉頭。

 

 

閆是舉瞧在眼裏,冷笑一聲:你這小太監平日在後宮養尊處優,呼風喚雨,這會兒死到臨頭還敢嫌髒,看本督怎麽收拾你!

 

 

兩個粗壯刑官推來了一個輪式木架,架上列著數根粗細不一的水火棒,俱是百年鐵樹所製,烏黑沉重,兩人各自挑選了順手的棍棒,站在小雨兩側。閆是舉伸手拍了架邊機括,隻見那人字刑架咣當一聲放倒,小雨摔得全身一麻,已變成俯臥其上。

 

 

這麽一個翹臀,真是用刑的好地方,給我狠狠打!

 

 

兩個刑官得令,掄圓了棍子,呼嘯帶風打在小雨臀部。

 

 

小雨先前被閆是舉點了身上大穴,此刻血脈不通,無法運起內力護身,他皮膚本就極薄,如何耐得住這樣的重刑,幾棍下去,臀上已是先腫後破,血染白衣。但他咬緊牙關,並不哼出一聲。

 

 

閆是舉看他如此倔強,心中更氣,喝停刑官,陰笑道:原念在同僚份上,給你留幾分顏麵,不想你這小娘皮如此頑抗,倒是本督小看了你,轉頭對身後幾個檔頭道:宮內傳聞小雨公公相貌俊俏,身體極美,今日莫不如讓咱們東廠鑒識一番,看他究竟有何好處,竟能爬上貴妃繡床!

 

 

眾人聞此猥褻之言,俱是放聲大笑,一人上前一把掀開小雨裏衣後擺,將他下身扒了個精光,隻見那嫩白雪臀上已是血跡斑駁,一雙長腿白玉似的,被分開捆在烏黑的刑架上,反差頗是刺激。

 

 

小雨這般姿勢呈現於東廠諸人麵前,再聽他們一番猥褻之言,早已羞得無地自容,氣往上衝,差點昏了過去。

 

 

閆是舉做個手勢,那兩名掌棍刑官精力百倍,又是劈劈啪啪朝那嫩臀上打了百餘棒,隻打得皮開肉綻,血染刑具,但小雨硬是忍住屈辱,一聲不響。

 

 

閆是舉心中惱火,按機括重新立起刑架,手下人端過一隻瓷碗,閆是舉單手捏住小雨雙頰,把碗中藥湯直灌入他口中,反掌一拍胸口,小雨一嗆,藥湯全部滾落下肚。不消片刻,便覺腹中劇痛,頭腦竟然恍惚起來,眼神也漸漸渙散,知道是東廠逼供犯人專用的迷藥,服了便讓人意誌消退,加上腹中疼痛,用刑更無招架之力。

 

 

閆是舉望著他迷離的神情,心中得意,問道:小雨公公,你究竟去永壽宮做什麽,與淑妃娘娘相談許久,究竟所為何事?

 

 

小雨輕輕仰頭,斜眼打量了閆是舉半晌,竟露出一個淒迷淺笑,語速刻意緩慢,相談許久,自然是為了稟明東廠諸人何其無能,不會辦案,卻隻用下三濫手段逼供……

 

 

閆是舉不待他說完,已氣得伸手一個掌摑,打得小雨俊臉側在一邊,嘴角已掛了血痕。小雨目光輕蔑,仍是冷笑不語。

 

 

混賬,這就用九尾鞭伺候你!

 

 

一個赤裸上身的精壯刑官把小雨從人字架上解下來,雙手高舉緊縛,吊在房梁正中的繩鉤上。一桶鹽水潑上去,小雨略清醒一分,隻覺下身傷口如烈火般灼燒,痛得他幾乎將牙咬碎,渾身顫抖。

 

 

那刑官望著他身上長衣盡已濕透,緊緊包裹在身上,露出優美的身形,便從大桶中抽出一根十尺長鞭。此鞭乃是野牛皮所製,共九個分叉,叉頭做成蛇頭狀,通體黑紅,在麻油裏浸得烏亮。手中一抖,隻聽得嗚嗚生風,鞭鞘擊在地上,竟抽出一道電光。

 

 

那刑官在小雨身前站定,憋足了力氣,長鞭呼嘯,狠狠抽在小雨身上。

 

 

小雨雙手吊著,竟被這一鞭抽得整整旋轉了一周,長長一道血痕便如一枝紅梅,霎時綻放在貼身白衣上。小雨眉頭一緊,終於痛得悶哼一聲,連閆是舉身邊一眾檔頭也被眼前景象驚得乍舌,看濕衣之下小人兒皮膚瑩白嬌細,如何禁得住這樣重刑?

 

 

那刑官卻不敢憐惜,見廠公一臉恨意,隻得揮手又是數鞭,那九尾蛇信很快便將小雨一身白衣撕得千瘡百孔,鮮血四濺,憑地驚心。

 

遠歌國際_曆史小說_睥睨天下_閆是舉

 

 

小雨此時手已吊脫了臼,渾身鞭痕,痛得無以複加。迷藥的藥力也越發強勁,腹痛難當,頭暈目眩。閆是舉的冷笑和刑官的呼喝變得模糊不清,眼前人影都幻化成怪相,但他不願向閆是舉低頭,隻是緊抿了雙唇,抵死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盆冰水兜頭而降,小雨模糊醒轉,隻覺得全身血液似已流盡,徹骨寒冷,耳聽閆是舉咬牙切齒地說:你到底招是不招?

 

 

小雨深知東廠酷刑之厲,此刻了無生趣。模糊地想到淑妃托孤之言,心中苦笑,自己一個廢人,如何盡得了舅舅的職責,管得了皇太子之事?再說雨家覆滅已久,又與自己何幹……毒蛇似的鞭子啃噬著全身,疼痛也漸漸離體遠去,無力地低垂著頭,任憑鮮血順著濕透的軀體在腳下滴滴跌落。

 

 

閆是舉見此時天已大亮,心中著急,走上前一把揪住小雨的長發,迫他揚起臉來。你到底肯不肯說?

 

 

小雨自知無幸,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閆是舉焦慮的神情,唇角稍動,出口仍是桀驁,原來東廠……除了屈打成招,並無高明之處……

 

 

一句話未完,鮮血已自口中大量噴出。原來閆是舉氣極,運起內力一掌打在他腹部。

 

小雨隻覺得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腹中鮮血上湧,不待喘息,又挨了一拳,隻聽嘎啦一聲,肋骨已被生生打斷。

 

 

大檔頭尚銘見上司動了真氣,這般出手,必是要了那人性命,趕忙上前勸阻:提督住手,他是萬貴妃身邊紅人,殺不得啊!

 

 

閆是舉氣憤難消,隻是不理不睬,又是一拳打出。小雨臉色蒼白如紙,鮮血蜿蜒而下,染紅了薄唇,已是了無聲息。

 

 

 

 

就在此時,突聽門外眾人齊呼:吾皇萬歲!屋內眾人也連忙跪倒迎駕。

 

 

不一刻,天子朱見深緩步走進刑室。

 

遠歌國際_曆史小說_睥睨天下_朱見深

 

 

閆是舉見天子麵色憔悴,心知淑妃之死令他著實傷心,這才親臨東廠查問,忙上前稟奏道:萬歲莫急,奴才昨晚已將疑凶緝拿歸案,連夜拷問,隻是此人抵死不認,奴才正在曉以利害。

 

 

朱見深自從進門目光就鎖定在大梁上吊著的身軀。這室內本來血腥至極,但這吊著的人一襲雪白長衣濕透,緊裹著身體顯出清瘦的輪廓,白皙的肌膚上朱痕遍布,菱角似的唇瓣染血豔紅,竟是沒由來地生出七分可憐,三分嬌豔。昭德宮的小雨?想起那日他在禦花園的扁帶上露了一手好功夫,身姿柔軟,手腳靈活,頗具少年的靈動之氣,哪想時隔幾日,竟已被吊打得奄奄一息。以前在萬妃處也經常見他,隻是這孩子總規矩地低著頭,除了對那官帽下衣領間露出的一段雪白頸子印象頗深,卻第一次注意到他竟生得這般風骨。

 

 

淑妃之死怎見得便是此人所為?

 

 

閆是舉見皇上打量著小雨了無生氣的側臉,不知是何思量,心中暗自擔憂,莫不是用刑太重,這人已斷了氣?別是皇上懾於萬貴妃雌威,再把罪怪到東廠頭上……想到這,趕緊一副篤定口吻道:永壽宮諸人皆見此人下午帶了果物補品探試淑妃之病,皇太子殿下更是親眼見到淑妃與此人談話間一臉哀求,淚流不斷。他走之後淑妃娘娘就咳喘不止,入夜竟至歸天,若論凶手,隻有他嫌疑最大。況且前幾日陛下內監張敏吞金自殺,宮女蔻兒暴死,依奴才調查,皆與此人脫不了關係。

 

 

朱見深一邊聽著閆是舉的回稟,卻隻是在小雨身前負手而立,打量著他一襲裏衣居然無一處完好,血跡斑斑,細腕被牛皮繩狠狠勒著,已是青紫一片,修長的雙腿下,血水更是匯成小小一灘,雖然慘不忍睹,卻難掩極好的身形,浴血下的嫩白皮膚更顯得瑩如美玉。發髻早被打散,一頭青絲如黑瀑披在肩上,掩住了麵容。心中難耐好奇,幹脆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仔細端詳,卻見那張俊臉毫無血色,秀眉微蹙,似在昏厥間仍感到依稀的痛楚。雙眸緊閉,長長的羽睫微弱翕動,菱唇微翹,唇角蜿蜒的血汙,讓人看得心生憐惜。沒由來的一陣衝動,竟自從懷中掏出錦帕,去擦試他唇邊血跡。

 

 

沒想到一動之下小雨似乎是清醒了幾分,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渙散,平時朗若黑曜星般的明眸中掩了一層迷離霧氣。見身前站著的人隱約穿著黃袍,雖已迷了清明,看不真切,料想便是當今天子,聲音低微,卻無比堅定地道:皇上……請恕奴才不能見駕。望皇上明斷淑妃一案,奴才無罪!

 

 

閆是舉聞言心叫不好,怎麽都沒想到,這小雨受了如此重刑,又連挨了自己三掌,居然還有氣力說話,不禁大悔剛才下手不夠重。

 

 

朱見深見小雨睜眼,心下也是一驚:怎麽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雙眼?而且這一副淒清的麵容,分明便重疊著已故淑妃的影子,難道她魂靈不散,竟來此處伸冤?這樣標致的人物倘若讓東廠一幹人如此魯莽活活打死,倒真是可惜了!想到這,心下已有了計較,朝閆是舉冷冷發話:那些給淑妃送去的糕果拿來朕看。

 

 

閆是舉無奈,隻得命尚銘取來。朱見深拿眼一瞥,問道:“是否查驗有毒?”

 

 

尚銘見皇上麵色低沉,心中慌張,望了閆世舉一眼,見他一臉鐵青,隻得結巴道:“回陛下,無毒,隻是……”

 

 

朱見深也不待他多言,便厲聲道:你們東廠都是如此愚蠢辦案嗎?無憑無據,豈能僅憑猜測便胡亂拷問?這些個鮮果糕點分明不是淑妃所食,她身體素來孱弱,近日更是身染風寒,豈會貪嘴?更何況果餅無毒,如何令淑妃致死?

 

 

閆是舉提督東廠多年,自然對朱見深的脾氣了然於心,見皇上如此發落,已知其心乃有意為小雨開脫。本來淑妃之死便是皇上的家務事,東廠參與調查已是尷尬,這會兒他態度轉變,非但沒了先前一心為淑妃抱恨的急躁,舉動言語間也透著對小雨的回護之意。自己再堅持原判,不但把萬貴妃那邊得罪盡了,恐怕皇上這邊也討不到好處,卻又所謂何來?想畢趕緊跪下道:陛下所言甚是,奴才一時糊塗,實在該死,實在該死!隻因太子殿下親自指認,奴才方才確信拿人。

 

 

“混賬!太子年幼,失了娘親難免會情緒激動。你們東廠向來深得朕的器重,此番豈可如何失察,任憑一個孩子的指認就妄下結論!”

 

 

閆是舉聞言不敢辯駁,隻得連連叩首,心想看來皇上還是懼怕萬妃的雌威,又要偏袒昭德宮了。東廠諸人見皇上變臉,廠公受挫,也不敢多發一言,齊齊跪倒磕頭。

 

 

朱見深微微哼了一聲,道:朕也並非有意責怪你們。隻是淑妃之死確有疑點,何況此案乃後宮朕之家事,由你們這樣打殺逼問,實不相宜。依朕看來,小雨就先放回昭德宮,擇日朕自行審問於他。”

 

 

閆是舉連聲稱是,雖然心中大恨小雨害東廠失了顏麵,卻敢忤逆聖旨,趕緊命人給小雨鬆綁,拿擔架抬了送往昭德宮。恭恭敬敬送聖駕出門,見黃羅傘遠去了,才一抹冷汗從地上爬起來,心想這下與小雨的梁子算是結大了,別是他這番非但不死,還從此得了皇上矚目。不過這人一副弱樣,居然也真是條硬漢,能活活熬過三法大刑,撐到皇上現身,堪堪時也命也。

 

 

 

 

這邊萬妃自東廠興夜來要人,心中也自不安,東廠的手段凡人必不能熬,看小雨出門時那恍惚樣,別是迷了心智,再說出什麽。反複盤算著如何去見駕,如何派人到東廠打探,卻聽外間忽然來報接駕。出門一看,竟是皇上親自前來,擔架上小雨重傷不醒,卻已被安置在昭德宮,相比昨天東廠氣勢洶洶來拿人,這一番已是格外開恩。

 

 

萬妃巧笑逢迎,朱見深卻麵色陰沉,不苟言笑。隻放下話說昭德宮嫌疑仍在,日後還要徹查,便起駕回宮。萬妃心中疑慮更深,心想這是唱的哪一出,怎麽自己還沒出麵,皇上倒是主動把人送回來了。多思無解,隻有等小雨醒了再做計較。

 

 

小雨這番傷勢極重,外傷多不勝數,閆是舉那三掌更是如隔山震虎,雖不見傷,卻重重挫傷了內髒元氣,隻把禦醫忙得人仰馬翻,到夜裏仍是發起高燒,昏迷不醒。

 

 

難得貴妃幾番到床前探望,親自督人換藥送水,昭德宮各人自是竭盡心力服侍。小雨渾渾噩噩,雖然保住了性命,卻不見醒。

 

 

到第三日上,高燒方才稍微退了些,小雨恍惚睜眼,見萬妃正坐在床頭。試著微微一動,隻痛得悶哼出聲。

 

遠歌國際_曆史小說_睥睨天下_小雨

 

 

萬妃憐惜地撫上他麵頰,你終於醒了!說著竟然還落下幾滴淚水。

 

 

小雨自然明白萬妃所慮何事,勉強道:娘娘不必掛心,淑妃一事實屬巧合,不是奴才下手。至於東廠那邊審訊,我自始至終俱不開口。

 

 

萬妃聞言,多日吊著的一顆心終於踏實下來,剪除淑妃一事原是極難下手的任務,沒想到竟然真被小雨辦到了。心中寬慰,臉上神色也是歡喜,輕輕摩挲著他的臉,小雨兒,你用的傷藥都是大內最好的,禦醫保證本宮說不會留下任何疤痕,你安心養著吧。

 

 

小雨早已疼得頭昏眼花,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想到苦命的淑妃姐姐已然陰陽兩隔,麵前萬妃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分外刺目,漠然道:從此後宮之內再無人可與貴妃娘娘爭寵,娘娘可以安心了。迷離間,忽然發問:皇太子殿下現在如何?

 

 

萬妃見他忽然關心皇子,隻道他憂己所憂,不免恨恨道:死了娘的孩子,還能怎樣,若不是他小小年紀就血口噴人,你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如今周太後竟然擔心孫兒遇險,把他接到仁壽宮親自照管,看來以後想除去這個賤子倒是難了。

 

 

小雨聞言,心口卻是一鬆,嘴角扯出一絲淡笑,竟又暈闕過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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