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佯裝沒有發覺氣氛的尷尬,和遠生逗趣說:“他倆看來是野合去了。”
遠生沒什麽反應,隻是沉默地吃著桌上剩餘的食物。我納悶他為什麽突然這麽不解風情,嘟著嘴看他,想他說說話哄哄我,哪知他隻是說教我不要浪費食物,催促我快點把晚飯吃完,我無精打采地嚼著盤裏的水果,心中好不滿意,幹嘛啊,白天玩得那麽開心,晚上就死氣沉沉的。
吃完了晚飯,我和遠生收拾洗碗,又清理了餐桌、廚房和客廳,才見那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踱回來。原以為他們月下散步,浪漫了這麽半天,應該神清氣爽,氣氛融洽才對。哪知看他們的表情,仍然不是很輕鬆,甚至比出門前氣壓還低了幾分。
遠生顯然也察覺到了這種低壓,主動對湯生說:“今天照相你辛苦了一天,早點和榮生回房休息吧。”
湯生竟然並沒有像往日一樣對我們謙讓,直接洗澡上樓。榮生沉默著跟他回房,沒有把先前他和遠生熱烈討論的小說情節繼續深入下去。
這天夜裏,我在床上滾來滾去,直磨蹭到半夜都沒有睡著,因為樓上那兩個人房裏傳出來的激烈響動刺激著我的心跳呼吸,讓人根本無法安枕。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吵架了,從湯生暴躁和嚴厲的語調聽得出他似乎很生氣,完全不是平日裏一貫溫文爾雅的態度。粗暴的床榻響動聲讓我根本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什麽,隻知道那些讓人臉紅不已的聲響來自激烈的肉體征服。
這樣狂暴的做愛方式別說在我和遠生之間絕無可能發生,就算是正常男女之間,大概也到不了如此程度。而且很明顯,這次作為進攻的一方絕對是湯生,我能聽出榮生竭力壓抑和隱忍的聲音。隻是湯生似乎意在征服,最終,透過那些床榻搖曳的聲響,我還是能分辨出其中夾雜著榮生斷續的呻吟聲中夾帶的痛苦和不甘——可讓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了榮生咬斷麵條,輸掉了比賽,湯生就要這麽生氣和責罰,他至於嗎?
我想他們倆個都很清楚,以我們租住的木別墅的隔音效果,他們大半夜這麽激烈地折騰,我倆不可能聽不到。難道他們是覺得和我們的關係已經熟絡到連床笫間的歡聲都不需要隱瞞了嗎?還是說,湯生被榮生白天的美麗新娘扮相誘惑到了,情不自禁想要將他好好擁抱?
遠生背對著我躺著,並沒有對這場擾人清夢的交歡發表評論。但我很清楚,他沒有睡著,而是和我一樣,一直關注著那些響動。這種不和諧的伴奏,讓我們兩個親昵的欲望全消,隻能在暗夜中期待他們能通過身體的交流盡快消除麵條比賽引發的不快,不要影響我們後麵的行程才好。
按照既定行程,我們後麵三天的安排是奔赴奧地利的中心,也是奧地利最美的地方Salzkammergut湖區[1],盡情領略這個代表著國家形象享譽世界的旅遊度假聖地的湖光山色。
榮生不像來時那麽情緒高漲,完全沒有打算駕駛這段長途旅程的意願,直接拉開後車門坐進後排。這個家夥,湯生開車他也不好好陪著,自己倒坐到後麵去了,副駕的位置似乎隻能由我來坐。
一路上,風景仍是懾人魂魄美得驚心。
湯生開著車,情緒似乎還算正常。榮生戴著墨鏡,注視著窗外移動的山水畫一言不發,甚至沒怎麽和坐在他身邊的遠生聊天,看來是在和湯生慪氣呢。不過我卻注意到,他今天竟然戴上了那條一直不太情願戴的手鏈,並且一直摩挲著手鏈上那個心形吊墜,也不知道怎麽好像突然喜歡上了這條手鏈。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恢複氣氛,緩解他倆的緊張關係,隻好撿著旅行的話題和湯生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
湯生倒是不太在意榮生和他冷戰的樣子。他知道我一直期待親眼看看《音樂之聲》的拍攝地區是不是像電影中那麽美,就和我聊起湖區的景色和曆史淵源。我本來隻是期待到薩爾斯堡城裏轉轉,看看能孕育出莫紮特的地方到底有多麽的人傑地靈,聽了湯生介紹,才知道這個被阿爾卑斯高山和丘陵擁抱的76個湖泊和圍繞它們形成的多個風景如詩如畫的小鎮才是此行的精髓。湯生說,雖然他去過世界上這麽多國家,但薩爾斯卡默古特湖區始終是他的最愛。
當我看到沿途映入眼簾的第一個湖泊時,對他這番話已有了深深地認同:這樣山重水複、安然幽靜的風景,根本不應該屬於人間!那些清澈到透明的湖水,那些倒影在水中色彩層次分明的山峰叢林,那些悠然鳧水的雪白天鵝,那些延伸到湖麵中的木板船台和那些零星揚著白帆禦風而行的私家船,完全是童話或仙境中才會出現的場景,更別提那一個個臨水而建,鎖著千年記憶的湖畔小鎮,完美地詮釋著純正淡泊的歐洲氣質。
我們一起在名為Hallstatt[2]的古老小鎮臨湖漫步。望著清澈幽藍深不見底的湖水,迷蒙的霧氣仿若仙靈般縈繞湖麵久久未退,依山而建的木頭小鎮,所有房屋院牆、門廊、陽台、窗欞都被各色鮮花裝點。高聳的教堂、古老的旅館、美麗的村舍,倒影在漾漾的湖波中,讓人無法不迷戀並迷失其中。難怪它被無數來自世界各地,希望尋求一片人間淨土的旅客稱為“來自天堂的明信片”。
遠生說,從前他一直認為奧地利隻是為了完成藝術夢想的必要一站,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覺得,也許這就是他想隱居到終老的那片山水。其實背上行囊,就是過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故鄉。對於一個向往著精神淨土的人而言,也許他的故鄉就在遠方。
榮生和我默默聽著他這番感慨,頗有同感。不難想象,像莫紮特、克林姆特、馬勒等很多大藝術家,或許都曾帶著遠生這樣的感慨,選擇在這片湖區居住。山靈水秀,歲月荏苒,也許這種情懷,的確能激發藝術家對生命的領悟,升華出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在小鎮的一則宣傳語上,我讀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句話:“一個人若愛你,就帶他去Hallstatt;一個人若恨你,也帶他去Hallstatt,他會因此而愛上你。”
不知道我們四個今日的情況,是不是正好應了這句話。因為愛一個人,和他攜手於此,求這片湖光山色,永恒銘刻這段記憶和這份愛情。湯生和榮生的冷戰雖然稱不上恨,但我明顯感覺經過這一程漫步,他倆的關係緩和多了,看來Hallstatt帶有神奇療效的山水之靈,果然很好地幫他們撫平了怨氣。
[1]薩爾茨卡默古特湖區,中世紀的鹽礦區和皇家領地,是奧地利和國際遊客最鍾愛的度假地之一。
[2]哈爾施塔特,世界文化遺產,被譽為世界上最美小鎮。
(文中涉及演員形象借自網絡,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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