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仙

記錄異國他鄉,山水之間的閑散生活。
正文

事業與家庭

(2016-02-11 17:42:50) 下一個

昨天和兩個以前在投行的女同事--就叫她們小皮和小馬吧--吃了頓午飯兼catch up,感觸良多。我們三個說不上是親近的朋友,但都出生在國外,在美國上了本科又讀了商學院,進那家投行是同年,吃盡苦頭後同年晉的級,又都算是廣義的外嫁(不同種族,不同國籍),差不多時候生的孩子,又差不多時候先後離開那家投行各奔東西,酸甜苦辣多少是共同領略了。做同事時每周工作一百二十來個小時,忙得彼此在同一幢樓裏工作都沒有什麽時間碰頭,離開公司後見麵的機會更少,隻是偶爾寫個電郵彼此問候。這次吃飯突然意識到各自生活都有了很大的變化,但似乎還是那個永恒的、共同的擔心和焦慮 -- 工作與生活的平衡。

在投行時工作與生活沒有平衡。所有醒著的(有時睡了的)時候都泡在公司裏,陽光和生活是不存在的。客戶的利益高於一切,客戶可不管你有多久沒睡覺了,deadline永遠是“明天一早”。工作到後半夜去洗手間經常可以看到女同事在哭,從來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因為自己也累得不行了,自己也想哭。當時想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there will never be enough money to justify this kind of pain and suffering. 但是生活是真實的,錢是重要的,工作是必需的,讀了那麽多書,放棄是可惜的。就這麽熬著盼出頭,幸好還有小皮小馬等在同一條戰壕裏提供精神援助。其間大家各自結婚,老公們很理解女人們的苦楚,但偶爾也會有幽幽的抱怨。 而這偶爾的抱怨對我們精神上的打擊遠遠超過三天三夜連軸工作的苦。等到了準備要孩子的年齡,就知道這工作沒法幹了。幸好那公司是投行大哥大,鍍過了金就比較容易轉行去更綠的草地。

(在這裏感慨一下。時下公司千夫所指,原因之一是龐大的紅利。不指望沒有經曆過的人會理解,不過在那裏幹真的不容易。絕大多數紅利都是合夥人的,下麵我們這樣的鼠輩是chronically underpaid,就拿一些掙命錢 -- 公司明說要想掙大錢就憑本事做合夥人,否則盡可以走人。競爭激烈壓力之大由此而起。本人是沒有掙過大錢,但覺得那些能在投行各項業務中聰明絕頂業績卓著,還吃得了那麽多苦,做出那麽大個人生活的犧牲,又在那麽多政治鬥爭中屹立不倒的人,紅利是他掙來的。有人看不慣自然可以去同一個公司申請一個職位,公平競爭。當然這段是找砸,嗬嗬)。

話說回來,原以為離開了投行,生活會容易些,至少有一些工作生活的平衡。昨天的午飯讓我明白,做個工作的女人和媽媽是真的不容易。

先說小皮。小皮是美籍印度人,在美國長大,老公是個很靦腆溫柔的白人老師。小皮性格風風火火,自從本科畢業後就一直從事房地產投資,可謂一路順風。她老公在他們生了孩子後就辭職在家做全職爸爸。她離開投行後去了一家極大的對衝基金幹老本行。經融風暴,房地產首當其衝。小皮的同事們加班加點每天都在公司泡到很晚,真的假的反正是準備著要有裁人的可能。小皮有兩個很小的孩子,她每天緊趕慢趕手頭的工作,但六點鍾一定離開公司,趕在孩子睡覺前到家。她每天也就這半小時時間和孩子在一起,所以不肯放棄。結果在裁員名單上有小皮的名字。小皮不知道自己face time落在最後一名是不是起了一些負麵作用。她在家和孩子一起混了兩個月,但家裏等她工作開鍋,而她隻會做房地產投資,在這時候工作不容易找。但她終於找到了一份試用性質的,各方麵有諸多不如意,但她決定幹起來再說。盡管如此,她說她不後悔把家庭孩子放在第一位,現在即使是試用期仍然是六點鍾準時走人。小馬和我共同為她幹杯。

小馬的故事要upbeat很多。小馬是日本人,十八歲到美國讀藤校,碰到了現在的老公,一個家在新澤西的韓裔英俊男士。小馬本科畢業後回日本工作,然後又回美國中部讀了商校。這期間她老公癡癡的追著她到處跑。她商校畢業結婚,然後轉頭去了投行的東京分部。她老公則加入另一家投行留在紐約。一年後小馬調回本部夫妻團聚。所謂團聚也隻是形式上的。兩個在投行工作的人,一個月醒著的時候也見不了幾次。他們居然一炮中的生了個兒子,但又實在沒法照顧。小馬把她媽媽從日本接來常駐照看孩子。她媽媽有時需要回日本辦事,他們小夫妻就要想盡辦法調整工作,湊出一個周末來她媽媽星期五走星期一一定要回來。小馬離開投行後充分發揮她長處,成為一家日本大銀行在北美投資總管,開拓業務,負責投資的P&L。她接受這個工作時我狠狠地羨慕了她一把。總部在東京天高皇帝遠,小馬全權負責北美事務,工作時間瀟灑了很多,她終於可以享受一下和孩子,老公,媽媽在一起的家庭生活了。但事實沒那麽簡單。除了和投資有關的sourcing, diligence等等美國國內例行出差,她還至少每個季度要回東京報告工作三個星期。她老公照例忙工作。這韓國帥男工作強,愛老婆,但家務一點都不會做,照顧孩子更不行。小馬出差,她媽媽有時會帶著孩子留在美國,有時就帶著孩子一起和小馬飛東京。幾年下來積累了幾十萬miles,是個美談,也很心酸。去年小馬老公的公司股票大跌,他決定跳槽更綠的草地,去一家歐洲私人經融企業去做senior executive. 這樣他常駐歐洲,每三個星期才回美國一次呆個三五天。家裏的一切就都靠不會開車的小馬和她一句英文都不會說的媽媽了。小馬妹妹上個月在東京結婚,她媽媽決定回日本住幾個月。小馬特地飛回東京一個周末,麵試了七個nannies,雇用了一個帶來紐約24小時照料孩子。小馬年紀不小了,小夫妻想生老二。小馬說他們想了很久了,但是雙方的工作地點,出差需要,生老二的活logistically 很難排時間,半年才安排準了一次,結果沒有懷孕,小馬很傷心。小皮和我問小馬願不願意辭職去歐洲追隨老公,她笑笑說再等等看吧。飯後走回家時小馬對我說,不是不想,實在是不甘心啊,這個工作真的很有意思,錢是小事因為有老公,但事業放棄了很難再拾回來。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沒頭沒腦地說了句,老二會來的。

回到家想想,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做職場的老婆和媽媽不容易,不論老公是戀家形,還是事業形。十全十美畢竟還是少啊。祝福小皮和小馬,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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