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上小學的時候,經常可以看到老師留下這樣的手工課作業:用紙製作一個你喜愛的房子;寫一篇螞蟻怎樣生活的觀察報告;寫一篇人類怎樣發明了汽車的文章。每次,隻要作業一下來,孩子就忙活開了,家裏就像遭了劫一樣,被翻得一片淩亂。
她要麽找出一大堆過期雜誌,畫筆剪刀膠水擺滿桌子,又是畫又是折又是剪又是粘,最後鼓搗出一個不倫不類的龐然大物,得意地告訴我,這是50年後的房子模型。要麽就連續幾天,放學後和同學到公園去,晚上回來時像個泥猴似的,問她幹什麽去了,那張小髒臉興奮得發紅:“觀察螞蟻去了”! 然後給我看他們寫的對螞蟻行為的觀察。要麽就是去圖書館,背回來一堆書和錄像帶,寫她的汽車發明史的“論文”。對於作業,女兒總是興致勃勃、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忙上一段時間。
當然,作業不光是手工和玩耍。做一個紙房子可不算完,老師還要讓孩子同時提交記錄製作過程的文章,特別是製作想法的文字說明;光寫一個螞蟻生活習性的“調研報告”也不行,老師還要讓孩子提供“最能反映螞蟻習性”的三張照片;交上汽車發明史的“論文”,老師會要求孩子同時提交在圖書館查閱圖書資料的借閱目錄存根。
女兒的手工課作業,幾乎每一個都是小小的係統工程,孩子非要調動自己的眼耳鼻舌身,非要動用“聽說讀寫做”的綜合能力不可。本貓發現,這些作業不僅讓還是小學生的女兒非常有成就感,而且興趣無窮。女兒提的問題漸漸多起來,想像力也開始豐富起來。
美國學校給孩子的“大型”作業,往往具有這樣的特征,一是沒有標準答案,讓你充分地發揮主觀能動性,二是對方法要求嚴格,訓練你觀察和解決問題的基本能力,三是實用性,讓你去關注生活的實際,讓你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和價值。這種作業你想偷懶都困難,找不到機會。
美國學校在一種表麵上輕鬆、開放、自由的教育過程中,對孩子的基本的學習能力、研究能力、動手能力、觀察能力進行訓練,對他們的嚴謹、細致、專心的習性進行培養,讓孩子們從小養成尊重事實、注重調查的務實精神。美國老師布置的作業,看上去和玩一樣,但是對過程的要求非常細致,孩子幾乎不可能偷懶。從女兒在小學的幾年裏,我的確看到了美國學校怎樣教會孩子們紮紮實實地學習,腳踏實地地做事,和堅持不懈地奮鬥。這裏並沒有任何抽象的理論說教和空洞的理想教育。
有一天,女兒一放學,就心急火燎地非要讓我帶她去北卡州立大學的圖書館不可。我正忙著趕寫一篇導師急著要的論文,就和女兒商量:“明天去不行啊?”
“不行不行! 要找的書太多了”! 看著女兒急得紅通通的小臉,我覺得奇怪,一個孩子,有什麽事至於這樣急的?女兒告訴我,曆史課的作業多著呢! 我一看,還真吃了一驚,這作業的陣勢在中國還確實沒見過:
老師讓孩子們去圖書館任意尋找10本關於美國曆史的著作。用自己的語言分別寫出這10本著作的內容概要。再從每部書中選擇你認為你印象最為深刻的描寫, 論述或者是數據做5張卡片,一共要做50張!卡片上要注明引文出處,包括要注明作者,書名,出版機構、年代和版本。這還沒完,老師還要求孩子們從書中選擇自己認為對美國曆史發展進程起到過重要作用的10位人物,對每個人物寫上一段幾百字的評論。
我問女兒,這個作業老師給了多長期限?女兒說在四周內要完成。難怪她這麽著急,這個分量的作業,就是成年人也得忙活一陣子呢。
女兒6年級快結束的時候,老師留給他們的作業是一串關於“二次大戰”的問題。
“你認為誰對這場戰爭負有責任?”
“你認為納粹德國失敗的原因是什麽?”
“如果你是杜魯門總統的高級顧問,你將對美國投放原子彈持什麽意見?”
“你是否認為當時隻有投放原子彈一個辦法去結束戰爭?”
“你認為今天避免戰爭的最好辦法是什麽?”
……
如果不了解美國小學的教育方式,見到這種問題,你肯定會想:這哪是小學生的作業啊,這分明是競選參議員的前期訓練嘛!但當你開始對美國的小學教育方式有了一些理解後, 你就會明白老師正是在是通過這些設問,向孩子們傳輸一種人道主義的價值觀,引導孩子們去關注人類的命運,引導孩子們學習高屋建瓴地思考重大問題的方法。這些問題在課堂上都沒有標準答案,它的答案,有些可能需要孩子們用一生去尋索。
看著12歲的女兒為完成這些作業興致勃勃地看書查資料的樣子,我不禁回想起當年我們學習中國近代史的情景:按照年代事件死記硬背,書中的結論,有些明知迂腐也當成教條去背。不然,怎麽通過考試去奔光明前程呢?所以,我們在追求知識的過程中,重複前人的結論往往大大多於自己的思考。而沒有自己的思考,就難有新的創造。
美國學校布置的這類作業一般沒有“標準答案”,給你一種可以完全任你自由發揮的空間。當然,讓你發揮的隻是你的思想,你的文字描寫,但是對你完成作業的基本方法和投入的工作量是進行嚴格要求的。我很為美國老師想出的這種作業方式而感慨!我想,孩子對學習的興趣,他們學習的主動性,他們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可能就是在這樣的作業中一次一次,一點一滴被開掘出來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