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2）手寫聖誕卡

“早餐還吃三明治好不好？”淩輕輕拍了拍維的頭。

“好，”維揉揉眼睛，還是沒有睜開，“老婆做的三明治永遠也吃不厭。”

“昨晚做了好幾個很辛苦的夢，具體內容想不起來了，隻記得一會翻山越嶺，一會騎自行車狂奔，就是停不下來... ...”

“是聽你哼哼唧唧的，”維伸出一隻手摸著淩的臉，“傻子，就知道跟自己過不去。”

淩感受著大手的力量，重重的，暖暖的。她穿上衣服坐起來，拉開窗簾，走出臥室，在兒子的門口停頓了一下，聽著裏麵傳出輕輕的，均勻的鼾聲，一絲微笑浮上她的嘴角。疫情期間真的要感謝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陪伴。她回想起昨天開視頻會議時單身女同事Amy突然一反平日女強人的姿態，說一個人住在downtown公寓大樓，早晨打開電腦，晚上關上電腦，一天就過去了，有時候覺得好寂寞。Amy說這話的時候想哭。淩注意到她鏡頭前專門穿了一身鮮亮的紅衣服，還化了彩妝。

外麵果然下雨了，前天剛降的半尺厚的大雪已經化得差不多，隻留下一些散落在草坪上的斑斑駁駁的蜂窩。

“我還用上去嗎？”維把車停好，問淩。每年例行的體檢驗血，今年改成了網上預約。

“不用，你在車裏等著，應該很快的。”

淩戴上口罩，走進大樓。驗血站一進門擺著一張桌子，一位穿黑衣的中年女人正在向接待人員問問題，由於背對著，淩看不到她的臉，不過能清楚聽到她們的談話。

“我老媽媽需要驗血，你們有上門服務嗎？”中年女人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問。她的頭發沒有梳理好，有些亂。

“Sorry, 我們這裏不提供上門驗血，你可以在網上預定時間，帶你母親過來。”接待員年齡不大，象是巴基斯坦小姑娘。

中年女人搖搖頭，表示不可能。

“那你試試打這個電話，聽說他們會給你安排時間上門服務的！”小姑娘遞給她一張卡片。

女人還是不想走，比比劃劃，意思是你們都是一家，為什麽不能在這裏預約？

“實在抱歉，我們是兩個部門，我們這裏隻做上門驗血。”

淩後麵又來了一個人，手裏攥著驗血表，不過大家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小姑娘給中年女人一遍遍耐心地解釋。淩腦子裏浮現出自己母親的笑臉，這輩子是再沒有機會陪母親看病了！一抹傷心湧上心頭。

女人終於被解釋明白了，回過頭，走出來，象是北歐的麵孔，一臉的憔悴。淩目送她走進電梯，同情她，也羨慕她。

驗血站幹幹淨淨，井井有條，分成一個個標著號碼的隔子間。淩用洗手液消了毒，遞上了驗血表，被安排到二號間等候。

她坐下來，下意識到包裏掏手機，不過想想手剛剛消了毒，還是暫時不要碰手機為好。

“這要是在國內多好，一切都有人安排！”隔壁突然傳來熟悉的母語，年輕的男聲。

“就是啊。”緊接著是嬌嫩的小女聲。

有人陪伴來驗血的不多，淩還真不知道陪伴者還允許進來。

“在國內，我老爸隻要一個電話，等我媽到醫院，一切都安排好了！”男孩的聲音很有磁性。

“你媽住院一晚上多少錢來著？”

“3000 ！”

“挺貴的，”小姑娘的普通話也很標準，“那總共下來不得十幾萬？”

“不貴，有人還住一晚10000的呢！我媽覺得沒必要。”

“是沒必要。”小姑娘附和著。

一會聽到護士的腳步，驗對小姑娘的出生年月，果然是個90後。

出來跟維描述這件事，“既然這麽思念老爹的權勢，在國內呆著唄，幹嗎要來這裏！”維說，淩其實也這麽想。

到Walmart買菜，門口又排起了間隔兩米的長隊。

“哎，又回到了疫情之初的樣子！”淩感慨。

Walmart裏的菜還是一應俱全，而且今年以來添加了很多適合華人的貨品，還專門增加了華人承包的肉食和海鮮專櫃，非常方便，隻是價格隨著疫情不斷增長，牛油果上周1.30一個，今天又漲了兩毛到1.50。就是這樣每種菜慢慢地提價，每周的花費比以前整整多了一倍。

“想起媽媽說過鬧饑荒的年代，姥爺用一個月的工資換了一小袋胡蘿卜給全家人吃，我們今年也應該把消費重點放在吃飯上！”淩邊說邊選著各種貨品往購物車裏放，她現在有時候故意不看價簽，管它呢，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隻要兩個人都有工作。

維突然想起了什麽，“下星期一開始又要lockdown了！我得趕緊趁理發店關門之前理個頭，否則不知又要等多久。”他頓了頓，“還有，我們要不要買完菜去飯館再吃一頓，趁關門之前？”

“好啊！我們這兩個大膽的家夥！人家好多人可小心了。”淩答應著，雖然有些擔心，但工作一周，在外麵坐一坐，吃一吃，獎勵一下自己，她還是很享受這種放鬆。

兩人於是去了上周沒有去成的小飯館，政府規定同時就餐人數不得超過10人，裏麵已經坐了兩桌，7個人。

“看來隻要允許開放，總是有人敢來的。”維說。

維要了他喜歡的幹煸牛河，淩點了星洲炒米，端菜的香港小哥又送來了湯和奶茶。

“你們下周一是要關了嗎？”維脫口問。

淩看看他，知道他不是明知故問，而是懷著僥幸心理期盼香港小哥給出不同的答案。

“是要關了，”小夥子歎息了一聲，馬上又露出職業的微笑，“不過還有外賣，歡迎你們訂餐！”他敏捷地遞上一張打印好的菜單。

“你們店生意一直那麽好，希望能繼續做下去！”

“真的不好說，”小夥子的頭又沉下去，“今年小生意者的日子都不好過，不光我們。“

淩拿過付款機，比平日多加了一些小費。

外麵的天空很陰，雨不大，不過淅淅瀝瀝，沒有要停的樣子。

今天不能出去走路了，在家煮板栗，裝扮聖誕樹吧！

淩前兩天從網上偶爾看到煮板栗前用剪刀在頂部剪一個十字口，煮好後會很容易剝皮，今天便買了板栗，迫不及待準備試一試。

小區裏的聖誕彩燈今年早早地就亮了起來，比往年種類更多，更漂亮，從窗口看到很多家的客廳也早早地擺上了五彩斑斕的聖誕樹。不管來自哪種文化，聖誕節似乎是每個人心中的節日。

昨天檢查信箱，老Tom的卡片又早早地到了！打開來，是四頁端端正正手寫的小字。十幾年了，淩保存著每年Tom寄過來的聖誕卡片和信。數字化的年代，手寫的卡片顯得尤其珍貴。

剛剛去Walmart，淩也專門買了聖誕卡，這個周末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坐下來，靜靜地寫幾張卡片，給Tom，也給知道家庭住址的幾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