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遊

踏盡山川,遊遍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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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揭密國民黨決口花園口真相

(2017-10-09 20:24:28) 下一個
 

1938年6月4日,河南中牟縣境內黃河大堤較薄的趙口,一群士兵賣力的進行著土木作業。6日進行土木作業的士兵轉到古老的黃河渡口——花園口。

士兵先把花園口一帶的群眾都趕到5公裏以外,密布崗哨,選出身強力壯的士兵800多名,分5個小隊,日夜輪流掘堤,夜間以汽車上的燈光照明。後又令附近的村民協助,終於在1938年6月9日上午9時許,決堤成功,河水奔騰而出,水流由中牟、尉氏沿賈魯河南犯。

6月13日,花園口和趙口決堤之水匯合於中牟縣前後段莊,如脫韁之馬,越過隴海鐵路,傾平賈魯河,經中牟、朱仙鎮、尉氏,直撲開封西、北兩門,越鄢陵過扶溝,經西華、淮陽至安徽亳縣,奪潁河到正陽鎮入淮河,形成人為的黃河大改道。究竟是什麽人“冒天下之大不韙”掘開花園口大堤呢?又為了什麽這麽做呢?

還是從台兒莊戰役說起。台兒莊大捷後,蔣介石決定“擴大台兒莊戰果”,遂將各戰區精銳部隊大批調往徐州,準備在徐州地區同日軍進行決戰,使第5戰區的總兵力由初期的29個師增加到64個師另3個旅,約45萬人。

日本大本營本來因為準備不足而決定暫不擴大戰場,但是現在發現天賜良機、有集中殲滅的機會,“看到台兒莊有方麵有大量中國軍隊,特別是湯恩伯軍團的出現,認為給蔣介石主力一次大的打擊,是挫傷敵人抗戰意誌的大好機會,因此決定進行徐州會戰。”(1)1938年4月7日正式下達了“大陸命”84號命令。徐州會戰開始。

徐州會戰後期要圖,(圖片來源:《抗日戰爭地圖集》)

徐州會戰的經過不多說了,結果就是日軍以南北分七路向徐州做向心運動並切斷了隴海路時,徐州會戰的總指揮李宗仁發現被包圍實施戰略轉移,跳出包圍圈。

日軍占領徐州後,日本大本營認為徐州會戰基本結束。為擴大戰果,5月21日作了如下部署:擴大徐州會戰的戰果,大略停止於蘭封、歸德即商丘、永城、蒙城聯結線以東。國軍第一戰區司令程潛奉蔣介石的命令為了擴大戰果(都是為了擴大戰果,效果卻又天壤之別),準備將突出之日軍第14師團殲滅於內黃、儀封、民權之間。

具體戰鬥就不多說了,圍殲日軍14師團的任務沒能完成,反而要麵臨被圍殲。20多萬人沒能圍殲土肥原的2萬人,反有被圍殲的危險令蔣介石大為不滿,1938年5月28日致程潛電報說:“在戰史上亦為千古笑柄。”

日軍第二軍所屬的第14師團、第16師團沿隴海路向鄭州追擊,擁有數十萬主力部隊的第一戰區司令員程潛報請蔣介石批準,炸開花園口大堤以抵禦日軍的追擊。早在1935年國民黨政府軍事顧問德國人法肯豪森就提出“最後的戰線為黃河,宜做有計劃之人工泛濫,以增禦其防禦力”,蔣介石做了“最後抵抗線”五字眉批。

1938年6月1日在武漢舉行的國民黨最高軍事會議經過討論,蔣介石決定:“策定豫東大軍向豫西做戰略之轉進,同時決定黃河決口,企圖做成大規模泛濫。阻敵西進。”

國民黨政府敗退台灣後,蔣介石接受日本學者訪問時說:“黃河治水,自有史以來向為中國為政者的最大事業之一,建築的堤防寬度達三百公尺,極其堅實,現在由中國軍自行決口,實在令人思之斷腸。誠然,洪水淹沒了田地,民眾生活難免受到影響;不過,當時黃河水量不多,水流速度每小時不過三公裏,浸水地區最高水位不到一公尺,農民都還可以步行往來。假定對決堤之覺有所躊躇,則日軍機械化部隊便會由鄭州一鼓作氣衝到武漢。是故麵對暴虐侵略而謀保衛國土,有時乃不得不采取有犧牲決心之非常手段的。實則,由於此一洪水得以遏阻日軍向武漢推進達半年的時間;又在淹水一帶的以西地區,在此後的六年之間,得以一直未許日軍侵入。”(2)

據當時花園口決堤中國陸軍中校工兵參謀劉叔琬稱:“共匪數年來,常在匪區及香港報章上宣稱:本黨(指黃河決口時,淹死人民數十萬,造成重大災禍等之惡痛攻訐。此固為當年參加抗戰,實地眼見之中原人士所洞悉其奸偽慣計。回思當時若非由黃河大泛濫阻止日軍,鄭州早已陷敵,西安可能不保,毛匪巢穴延安,亦將成為問題焉?”(3)

第一問:決口黃河以水代兵是否阻止了日軍向鄭州、西安、延安方向進軍,究竟當時的日軍的主攻方向在哪裏?第二問:決口花園口大堤究竟是否推遲了日軍進攻武漢的時間?第三問:炸開花園口後黃河的水量如何,對老百姓的生活影響幾何?第四問:是否如蔣介石說,因為炸開花園口在此後的六年內以西一直沒有讓日軍侵入?

武漢地處江漢平原,是平漢、粵漢鐵路的交會點。1934年到1937年11月國民政府部分機構由南京遷至武漢後,已實際成為中國軍事、政治、經濟的中心,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1934年,日本陸軍中央部製訂了1935年度侵華作戰計劃,對華中方麵作戰第9集團軍(以3個師為基幹),與海軍協同,在上海附近長江下遊地區登陸,占領上海附近地區。根據情況,可由華北方麵沿平漢鐵路南下,策應沿長江向漢口方麵作戰。(4)

全麵抗戰開始後日軍大本營陸軍部在日軍占領南京後,於1938年2月4日,召開大本營政府聯席會議,末次內相要求迅速“占領漢口和廣州”,但因為條件不成熟,沒有采納。主要原因是:在華兵力暫時不足,必須增建軍隊和作一段時間的休整,才有可能采取行動。因而一方麵讓侵華日軍進行休整和調整部署,一方麵積極進行增建部隊的動員工作。

1938年4月初,日軍大本營決定實施徐州會戰時,亦決定實施武漢作戰,在製定徐州會戰計劃時,即“預想到會戰以後的形勢並把將來進行武漢作戰也考慮進去。”大本營陸軍部1938年4月上旬著手認真的研究漢口作戰。

研究室主任是井本熊男大尉和今岡豐大尉。當初計劃以一個軍沿京漢線南下,一個軍沿揚子江進攻,但由於考慮到沿京漢線作戰,及該方麵敵情等緣故,需要很大兵力,而且華北治安不良,抽調兵力也有困難。因此,這一計劃被推翻。

1938年5月底,日軍大本營陸軍部決定了在當年秋季進行漢口作戰。決定如此重大作戰的理由是:“攻占漢口作戰是早日結束戰爭的最大機會”,“通過這一作戰,可以做到以武力解決中國事變的大半”;“從曆史上看,隻要攻占漢口、廣州,就能統治中國”,“隻要控製中原,實質上即能統治中國。”(5)

同時命令海軍“以攻占漢口為目的,向南京—漢口—嶽州間長江及其沿岸”準備作戰,並從“5月以後已陸續給中國方麵艦隊增強了兵力”,以便協同陸軍進攻武漢。並於6月3日又發布命令:“控製長江下遊大部水域,保證其交通安全”,還令海軍“攻擊南京上遊的安慶”,作為進攻武漢的前進基地。

為了商洽武漢會戰華中派遣軍副參謀長藤章大佐、作戰主任公平匡武中佐、兵站參謀二官義清少佐等,在大本營意見基礎上進行了協商。公平匡武中佐雖極力主張以一個軍沿平漢路南下,但最後還是同意了大本營的意見。改變計劃決定以主力軍沿淮河進攻大別山地區,另一個軍沿揚子江進攻。

這個方案除節省兵力外,還利於華中派遣軍統一指揮作戰。日軍的戰略企圖是“摧毀蔣政權的最後的統一中樞——武漢三鎮”,以“促使中國軍隊投降”、“使國民政府屈服,而不是占領所有的地區。”日軍主攻方向就是武漢,根本不可能去進攻西安和延安。道路延伸至哪裏國家的權力就延伸至哪裏,鐵路對於戰爭即意味著快速、高效的集結。為什麽放棄沿平漢線南下的方案?這必須從敵後抗戰說起。

八路軍在敵後的打擊

毛澤東在1937年12月30日對日軍未來進攻方向做出了如下判斷,陳周項博葉:甲、判斷敵占濟南、徐州、蚌埠或再進占鄭州、開封,完成第一期作戰任務後,其第二期作戰目標,當在占領蘭州廣州武漢三點,並使相互聯絡起來。但為早日切斷中國對外交通,用以圍困中國起見,似將先占蘭州、廣州而置武漢之占領於後。(6)

這是毛澤東對於當時日軍的戰略意圖的判斷,要求晉察冀軍分區配合國民黨政府的正麵抗戰,在平漢路方麵主動出擊。“榮臻以步兵兩連騎兵一連組成支隊,深入到石家莊、保定、定縣以東,滄石路以北,天津、霸縣至定縣公路以南地區活動。首先破壞保定、高陽、任丘至大城公路才易保持機動地區,其次藏石路之破壞亦很重要。”(7)

晉察冀軍分區於1938年2月9日夜,各軍分區按計劃出擊。第三軍分區在冀中人民自衛軍的配合下,很快攻占定縣、望都縣城以及清風店、方順橋等車站,並一度襲入保定、滿城城關。

第四軍分區攻占新樂縣城,一度襲入井陘礦區。第一、第二軍分區也按計劃分別襲擊了渾源、忻口、原平、崞縣、代縣等城鎮日偽軍據點。以上作戰共斃傷日偽軍740多人,爭取一部分偽軍反正,搗毀大批敵偽維持會,捕獲大批漢奸,繳獲武器彈藥一部,燒毀車站6個,破壞鐵路50多公裏,使平漢路一度中斷。

冀中部隊攻克新鎮、霸縣、永清等城鎮,遊擊活動深入到大清河以北地區。

聶榮臻2月12日在給總部並北方局的報告中說:“平漢線日軍被我襲擊後,極為恐慌,被我破壞之鐵軌與電線,至今未動修。昨派往望都之偵察匯報,該城時起謠風,一日數驚,日兵守工事裏不敢出來。”

日軍為了保護其後方和交通線的安全,由高碑店到石家莊調集兵力1.2萬餘人,在飛機配合下從3月4日起,沿平漢線分4路向阜平、淶源地區發動了報複性進攻。從這些可以看出當時在華北的敵後遊擊戰吸引了大量的日軍兵力。

4月下旬,大批日軍再次沿津浦路南下,會攻徐州。聶榮臻得知平漢路北段各點的日軍向北平集中,估計也是為了轉向津浦路,去參加徐州之戰的。為鉗製日軍,支援國民黨軍正麵戰場,他作出了第二次破擊平漢路北段的部署:令第一軍分區部隊破襲保定以北平漢路;第三軍分區部隊襲擊保定,破壞保定以南鐵路;冀中部隊和各地方部隊配合這次破襲行動。

自4月28日至5月14日,各部隊出色地完成了任務,連續破壞鐵路170多裏,使平漢線3天不能通車。攻占淶水的部隊沿平漢線向北推進,爭取了2400多名偽軍反正。進攻保定的部隊,兩次夜襲,一度攻入保定南關,引起日軍恐慌。

聶榮臻在總結此役時說:“致令敵人不得不以大的兵力增援到保定、定縣、石家莊一帶,以維持其交通,我則達到了鉗製大量敵軍之目的。”八路軍在敵後的抗戰有力牽製了日軍的兵力,支援了台兒莊和徐州會戰。

日軍戰史對於八路軍遊擊戰做出如下的記述,“1938年4月第二十師團努力打擊敵人,但補給補給不夠理想,隻得撤出蒲州、運城、平陸的守備,確保運城、河津、聞喜,以確保曲沃、侯門鎮、新絳附近。當時,各守備隊,由於優勢敵人的妨害,以及大雨阻斷了交通,彈藥、糧食均告缺乏,隻能以貓狗及野草充饑。兩個月後才打破了敵人的進攻,做好轉向攻勢的準備。”

“在陳留口(蘭封西北的黃河渡口)以北的第十四師團補給線附近,中國軍的遊擊隊活動從5月末開始活躍。擔任該地區掩護任務的獨立混成第四旅團,從6月1日在長垣(蘭封東北約50公裏)及其以南地區,擊潰中國軍,確保補給線。”(8)

當時侵華日軍獨立混成旅團獨立步兵大隊第三大隊—田副正信少佐回憶。“由於我軍多次討伐土匪逐漸潰滅,而八路軍的勢力逐漸擴大。他們采取遇強則退,遇弱便打的戰法,對其剿滅極為困難……6月八路軍開始活躍,侵入駐紮附近進行政治工作,或襲擊我討伐部隊的留守部隊,並破壞道路及通信線路……望風捕影、勞而無功的討伐,也實在不少。”由於八路軍不斷襲擊日軍補給線,日軍武漢會戰做出不沿平漢線南下的決定。

武漢會戰要圖(圖片來源:《抗日戰爭地圖集》)

日軍第119號“大陸命”:“1、大本營企圖於初秋攻占漢口。2、華中派遣軍司令官在揚子江及淮河的正麵逐次向前推進,占領地盤,給下一步作戰做好準備。三華北方麵司令官應確保占領區的安定,繼續執行原定任務,特別要求對占領地區內的殘敵進行掃蕩。另外,要策應華中派遣軍的作戰,把敵人牽製在北方,應準備進行一部分作戰。”(9)

日軍的海空軍的優勢對於中國是非常明顯的,日軍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優勢,而沿平漢路南下必須配備大量的兵員保障後勤線。

炸開花園口根本沒有推遲日軍武漢會戰的時間,日軍徐州會戰後沒有馬上進行武漢會戰的根本原因在於兵力不足,需要國內兵員對華進行補充。一是國民黨軍隊正麵戰場的抵抗給予日軍大量的殺傷;二是八路軍敵後遊擊戰,使得日軍為保持占領區安定決定不從華北抽調兵力。

日軍第2軍即使不受水障所阻,在日本大本營未決定進攻武漢、其國內新擴建的10個師團未派至中國和調整部署以前,第2軍不可能單獨地進攻武漢,在整個徐州會戰以來戰死、病死、傷死的人員共7452人。為了進行武漢會戰日軍一方麵停止華中、華北方麵軍的師團回國,還計劃增兵40萬人和新編兵團24萬人。(10)

武漢會戰日軍動用兵力25萬人,會戰期間曾補充四五次人員,投入的總兵力當在30萬人左右,武漢會戰後抗戰進入相持階段,日軍再也無力進行如淞滬、徐州、武漢這樣的大型會戰。

第三個問題當時的水量究竟如何?當時日軍被圍困於洪水中的第十四軍團的記載。“據北支那方麵軍的測算,將6月9日到15日的流量,單純以水淹麵積去除,得出的計算結果也的確為:水深大致平均1米(方麵軍秘第39號),水流也不那麽湍急,孤立於中牟城的日軍也是從水深約1米的水中逃脫出來的。不過在水位上漲最高的16日那天,在中牟,水勢已迫近到距城牆上端1米之處(第14師團史250頁),由於情況以及場所的不同,某些地方是危險的。不難想象乳幼兒、老人以及病人等弱者的悲慘狀況。”

完全浸泡在水裏的農村地帶。1938年當時日本軍隊拍攝圖片

再看看當時的報紙是如何記錄的。路透社6月19日電訊稱,“目前黃河水災,恐將成為中國有史以來最嚴重之浩劫。

《豫省災況紀實》對於黃泛區人民的悲慘遭遇做出了如下描寫:“泛區居民因事前毫無聞知,猝不及備,堤防驟潰,洪流踵至;財物田廬,悉付流水。當時澎湃動地,呼號震天,其悲駭慘痛之狀,實有未忍溯想。間有攀樹登屋,浮木乘舟,以僥幸不死,因而僅保餘生,大都缺衣乏食,魂蕩魄驚。其輾轉外徙者,又以饑餒煎迫,疾病侵奪,往往橫屍道路,填委溝壑,為數不知幾幾。幸而勉能逃出,得達彼岸,亦皆九死一生,艱苦備曆,不為溺鬼,盡成流民……因之賣兒鬻女,率纏號哭,難舍難分,更是司空見慣,而人市之價日跌,求售之數愈夥,於是寂寥泛區,荒涼慘苦,幾疑非複人寰矣!”

1938年6月28日《大公報》報道:“本報特派員22後與行政院參事曹仲植君、鄭州專員羅震君同往黃河決口之處花園口視察水勢。當離決口處三四百公尺時,已聞吼吼之水聲,奔騰澎湃,奪口而出,口門寬約一百公尺。南流五六百公尺即汪洋一片,直衝至十餘公裏之京水鎮,向東南流,以達中牟,而與趙口之水相合,其間水麵寬二三十裏或十五六裏或四五裏不等,深八九尺或二三尺,最淺處尚有過膝者。

查趙口屬中牟縣,起初水量甚小,繼而猛漲將決口衝刷二三百公尺,分四股,流十餘裏又合為一,再與花園口之水合流,水勢益洶湧,致全縣三分之二陸沉。現其西北之沙窩地方,集有難民三千餘人,多數係於開封淪陷逃難來者,鎮小而存糧又不多,草根樹皮已食之將盡……目前最急者,需將被水圍困於各村莊中之難民救出,設法移入可以安居之地,如此方免大汛來時悉數葬身水中。至難民數目,據現行統計所知,鄭州兩萬,中牟十二萬,尉氏等縣尚無法統計。”

河南省戰時損失調査報告,行政院善後救濟總署(呂敬之)統計:河南、安徽和江蘇3省44個縣因此災,3911354人外逃,經濟損失10.9176億元。這次人為災害,豫、皖、蘇3省44個縣市,5.4萬平方公裏範圍內盡受滅頂之災,1250萬人流離失所,89萬人死於滔滔洪水。

淹水地域根據《北支那方麵史料》華北方麵軍做成

自己決口黃河以水代兵淹沒良田、致無數百姓拋棄家園、流離失所對於一個國家的政府總也說不過去。

6月9日上午程潛致電蔣介石,報告出水情況。晚上繼續匯報放水情況,指出:“此間已擬定對外宣傳,電文大意為敵占據開封後繼續西犯,連日在中牟血戰。因我軍誓死抵抗,且陣地堅固,敵始終未得逞,遂在中牟以北將黃河南岸大堤掘口,以圖衝毀我陣地,淹斃我大軍。”11日蔣介石複電程潛,指示:“(1)須向民眾宣傳敵飛機炸毀黃河堤。(2)須詳查泛濫景況,依為第一線陣地障礙,並改善我之部署及防線。(3第一線各部須與民界合作築堤,導水向東南流入淮河,以確保平漢線交通。”(11)絲毫沒有慮及洪水下的百姓,隻是考慮如何回避責任和阻擋日軍。

以此為基調國民黨中央通訊社迅速展開宣傳攻勢,宣傳日軍如何炸開黃河大堤致我損失慘重。1938年6月11日國民黨中央社發出第一條電訊,報道日軍扒開黃河大堤的情形,“敵軍於9日猛攻中牟附近我軍陣地時,因我軍左翼依據黃河堅強抵抗,敵遂不斷以飛機大炮猛烈轟擊,將該處黃河堤垣炸毀,致成決口,水勢泛濫,甚形嚴重。”

隨後國民黨各大報紙紛紛譴責日寇的暴行。包括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華日報》也發出“犯新鄭之敵已擊退,暴敵仍到處決堤,中牟、白沙大水,數萬災民機鄭。”

6月13日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部長陳誠招待各國駐武漢記者,介紹近來作戰情況及日軍炸毀黃河大堤的經過情形,譴責日本“狂暴軍部竟以人力來幫助黃河為害,以淹沒我前線士兵和我戰區居民。這慘無人道的行為,真可算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日軍的反駁予以回敬:“慣做欺騙宣傳,還不知懺悔,還在廣播的消息中,在新聞紙上,把決堤毀堤的罪行,竟移駕到我們身上來,說是我們自己毀決的。”頭一次感覺小鬼子也挺冤。

1938年6月14日《申報》香港版陳誠記者招待會披露日軍“決堤”暴行報道

32軍軍長商震電令新8師用炸藥將決口處的小龍王廟、房屋、大樹炸倒,偽造日機轟炸黃河堤壩的假象。新聞記者要求采訪,新8師又偽造了一些材料,弄了一個假現場。雇傭2000多民工、新8師夜參加堵口,6月21日,又進行了一天的“演習”。

22日記者來到決口現場,新8師按照預先準備的材料念了一遍,軍民煞有其事的裝作堵口。有的記者問:為什麽日軍飛機從蘭封轟炸100公裏外的花園口?堤岸有20米厚,為什麽炸彈坑隻有一米?6架飛機投彈為什麽都能投到一點?國民黨中宣部的人支支吾吾應付了一陣就跑開了,他怕時間長露餡。

第四個問題,是否如蔣介石說的,炸開花園口“又在淹水一帶的以西地區,在此後的六年之間,得以一直未許日軍侵入。”根本原因還是日本兵力不足,攻的下來但是沒人守(日軍抗戰期間很多攻勢都是如此)。

又如1941年,日軍第35師團為策應長沙會戰,以5個步兵大隊、3個騎兵大隊於10月2日強渡黃泛區,10月4日即攻占鄭州;1944年日軍發動“1號作戰”的豫中會戰,其第12軍第17師團於4月17日由中牟強渡黃河,19日即占領鄭州,僅30多天就攻占了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所在地洛陽及豫中地區。

水障根本沒有阻止日軍南下的腳步,再看看洪水究竟給日軍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黃河決堤出乎於日軍預料。突入豫東的日軍有的因給養不足、有的因被傷病被日軍拋棄,還有被中國軍隊殲滅的,日軍隻好做出“停止追擊,集結於泛濫地區以東”。(12)也就是決口花園口確實起到了避免第一戰區主力被殲滅的命運。

東史郎作為第16師團20聯隊的上等兵,他的日記記載了從河南尉氏到安徽蚌埠的遭遇,6月27日,“即使是那種乍一看上去值得信賴的人,一旦遇到利害關係,也表現出強烈的自私。……士兵們一發現一點食物,就像貓叼著魚躲到角落裏那樣,獨自享用。”當地農民還看見日軍向傷兵身上澆汽油燒死。

日軍第十四師團除一部向東南退卻,有1500人餘人被困於中牟,被劉和鼎軍殲滅。日第16師被困於尉氏一帶被張自忠軍殲滅日軍一部。由於日軍有空軍優勢,向被圍困洪水中的日軍空投糧食和船之類的,真正死於洪水的日軍不是很多——圍困在洪水中的日軍第14師團統計,洪水一共淹死三人。

其實國民黨政府很早就已經做出了日軍戰略進攻方向的判斷,並已加以準備。1937日軍占領南京後,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就做出了日軍下一步進攻方向的判斷,《對武漢附近作戰之意見》供統帥部參考,其內容就不多說了。

1938年5月20日,日軍占領徐州的第2天,軍事委員會就已經從上海方麵得到情報,說:“日軍可能分三路進攻武漢:“華北軍出信陽南下,華中軍出六安、安慶西進,海軍朔江而上”。“無休息整理意,海軍業已發動轟擊我沿江陣地。滬部可謂半個月內抵漢”。

29日又得到天津方麵的情報(日本特務機關得到的消息)說日軍:“今後對華作戰計劃,以武漢為目標,即將開始其對武漢攻略之外線作戰”。李宗仁將軍在其回憶錄中提到日方的情報人員為國民政府秘密傳遞情報,“何益之君(化名夏文運)原為日方的譯員,嗣經我親自接洽而擔任我方在敵後的情報員。抗戰爆發後,何君即以為敵工作作掩護,並以其個人多年來培植的友誼,與反對侵華的日本少壯軍人領袖和知鷹二等相結納,由和知君等供給最重要的軍事機密。

何君並在日籍友人私寓內設一秘密電台,與我五戰區的情報科通訊。其情報的迅速正確,抗戰初期可說是獨一無二。所以關於敵軍進攻徐州,突入皖西、豫南,以及圍攻武漢的戰略及兵力分布,我方無不了若指掌。其後應驗也若合符契。”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掩蓋自己扒開花園口的真實目的。

行文到現在可以做出這樣的結論:決堤花園口成果就是保留了十幾萬國軍第一戰區主力軍隊,後麵的追兵不到兩萬日軍。第一戰區司令程潛也感覺此事重大,反複請示才得以派人炸堤。主力是保住了,但那些葬身魚腹的老百姓呢?如果將這些葬身魚腹、流離失所的百姓組織起來抗戰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克勞塞維茨。從政治的角度看這個問題,作為交戰的雙方,最大的輸家是因為洪水葬身魚腹、流離失所的老百姓。我們結合當年日本的報紙來看:

(濁流湍急的水災之中皇軍以必死之心繼續著救助工作,由於(敵人)極其非人道的使黃河堤壩決口導致的水災。盡管皇軍勇士們以必死之心努力救助,但還是造成了十萬多災民被奪去了房屋,食物,乃至生命。街巷化為了人間的阿鼻地獄。然而親眼看到我皇軍予以妥善救助安置,並不敵視支那良民。當地的居民投以感激的目光。這張照片是同水魔戰鬥的皇軍勇士們。《東京朝日新聞社》1938年6月16日早報圖片來源於日本網站)

正在打撈牲畜屍體作業的日軍

黃河改道對於當地的生態環境造成的惡果很多年後都難以改變。人為改變當地的環境,造成局部氣候環境發生變化,氣象災害頻發。花園口決堤將黃河每年幾十億噸的泥沙順著決口湧入平原,淤塞河道,淹沒田野,漫溢湖泊,堵塞交通和航運,形成了穿越豫皖蘇三省44個縣的黃河泛濫區,人們將其簡稱為“黃泛區”。

每年汛期時,黃水都會回流倒灌,淹沒農田,洪水過後蝗災複至,地表突兀凸凹,到處沙丘堆移,無法耕種,對當地農業造成嚴重破壞。這次決口直接造成了1941年至1943年連續兩年的旱災,並由此引發著名的的河南大饑荒,數千萬人淪為難民,僅河南一地就有300萬農民死於饑餓。

由於潰決黃河的主流的水量減少了,據說連日晴天就成了無水河,化作沙漠之類的景象了。1940年《東京朝日新聞社》報紙

蔣介石在抗戰期間始終說花園口決堤是日本人飛機轟炸所致,在其有生之年隻字不提,放水淹自己治下的百姓確實說不過去。《蔣總統秘錄》是蔣先生生前接受采訪編輯,死後得以出版。

如果一件事向壞的一方麵發展那麽它就會向壞的方麵發展。這就好像哪個著名的“釘子”:丟了一個釘子,壞了一隻蹄鐵;壞了一隻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折了一匹戰馬,傷了一位騎士;傷了一位騎士,輸了一場戰鬥;輸了一場戰鬥,亡了一個帝國!

1939年,河南日軍試圖在其占領區修複堤防,但是效果有限。而國軍在抗戰期間以水代兵數次決口黃河堤壩,以阻擋日軍。抗戰結束後的1946年1月,聯合國善後救濟總署將重建堤防的工程設備運到河南。

由於舊河道地區由中共控製,新河道地區由國民政府控製,修複堤防使黃河回舊河道的工程計劃引起國共雙方爭執—其實國民黨就是想借機淹沒解放區。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解放區在抗戰期間積極修理決口的堤壩,變黃泛灘為良田,“不真去看看黃河故道,很難想象它的可怕。由於堤壩的破壞、增補,許多段河身高出地麵一丈二到兩丈,俗語所說的這種“懸河”,全是過去統治者隻治標不治本,徒斤斤於“九仞之城”的結果。

防險的石壩大多已經坍塌,在積沙的河身上矗立著一座座駭人的淤灘……這樣大的工程,短期內是絕對不能完成的。在冀魯豫境內的河身共長一千四百二十六裏,如果完全修好,至少需築一千五百萬土方,用人工二千三百三十萬個——可怕的數字。

但是,沿著黃河故道走一遭,你同時能夠看到民主政府和群眾力量的偉大。自從這裏成了解放區,過去因洪水泛濫而逃亡在外的人們都回來了。群眾在民主政府領導與扶植下,墾荒植樹,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園。現在廣袤的河灘裏,點綴起一片片油綠的麥田,麥田中間是被楊柳樹拱衛著的村莊,街道整齊,房屋寬敞,顯然是有計劃的建造起來的。如果歸於故道我們的勞動成果將重新被洪水淹沒!”(13)

1946年5月18日,國共就修複花園口大堤達成《南京協議》。1946年7月22日,周恩來在上海與行政院善後救濟總署、聯合國善後救濟總署中國分署簽訂《上海協定》。1947年3月15日,國民政府進行的花園口堤防修複工程完工,並於5月4日在花園口舉行典禮慶祝黃河合龍。解放戰爭期間國軍也曾經試圖決口黃河淹沒解放區。

毛澤東視察黃河

解放後人民政府又多次加以修複黃河大堤,專門成立黃河水利局。治理黃河的工人、農民曾作為勞動模範被毛澤東主席接見。

蔣介石決口黃河不惜千百萬百姓的生命去保住第一戰區區區十餘萬人的根本原因,用毛澤東的話說:“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愛民’,是為了從老百姓身上取東西,是為了剝削,所以,反動統治階級的‘愛民’同愛牛差不多。”(14)一語道破。

新中國剛剛成立後毛澤東得知淮河發水,百姓爬到樹上躲避洪水被蛇咬傷,徹夜未眠,當即做出根治淮河的批示。一個政黨把人民當做炮灰、納稅的工具;一個政黨把人民當做建設社會的主人,這決定了兩個政黨在中國未來的命運。

【本文資料選自(1)《中華民國史資料從稿 譯稿 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第2卷第1冊44頁;(2)日本《產經新聞》社出版(日)古屋奎二(主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12月版蔣介石秘錄翻譯組翻譯516頁;(3)劉叔琬《抗日戰爭期間黃河決口經過紀實》《戰史論集》台北 中國文化大學出版社;(4)《中華民國史資料從稿 譯稿 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第1卷第1冊91頁;(5)(9)(10)《中華民國史資料從稿 譯稿 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第2卷第1冊90頁、441頁、90頁;(6)(7)《毛澤東軍事文集》第二卷 軍事科學出版社 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134頁、128頁;(8)(12)《華北治安戰》上冊日本防衛廳戰史室編 天津市政協編譯組譯 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版第75-76頁、74頁(11)《鄭州文史資料》第二輯 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河南省鄭州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會編輯1986年10月出版25頁 (13)1946年6月晉冀魯豫《人民日報》(14)《毛澤東年譜》中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出版463頁 本文原載於獨家網,又經筆者再次修改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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