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藥

多少年之前，俺去一個中國的小城旅遊，那座小城沒有多少居民居住，是一座純粹的旅遊城市。雖然當地居民不多但是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人也是形形色色，有說普通話的，有說粵語的，有的則講一口俺聽不懂，也聽不清的話，像是喃喃自語。更有趣的是有個人不停的笑，但是笑聲卻像憋在喉嚨裏，發出哢哢的聲音。總之一句話，一進城，就有一絲怪怪的感覺。不過，俺也是走過很多地方，見過世麵的人，雖然有點異樣的感覺，而且來這個地方之前，也耳聞關於它的傳說，但是並不太在意。
當俺繞過一個街口，一件奇事發生了。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迎麵走來，大約六十過，七十不到的年紀。長方臉，個子比俺略矮，約180的個頭。雙眼直楞楞的瞅著俺，像是在俺身上辨認什麽。俺在遠處就已經習慣性的用眼掃過周圍的人，也包括這個老頭，不認識，沒特征，以致今天俺也說不出他的外貌和常人有啥區別。剛想擦身而過，奇事發生了。那個老頭突然一把揪住俺，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嘴裏反複念叨：“較量，較量，較量。進城較量”。俺多少會兩下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推出去，腳下也挪出步子。就在發力之前，理智提醒俺，這個老頭，是不是碰瓷的？（那時候不叫碰瓷，叫地癩。相當於當今的碰瓷）。俺年輕，身體又棒，一出手，那個老頭非死即傷。（玩笑話，俺再沒有理智也不可能弄死他，畢竟無怨無仇，但是，弄傷他卻非常可能）。俺一個騰挪，閃到他的後麵，輕輕把他胳膊擰朝後。俺不能把正麵暴露給他，誰知道這個老頭是不是精神病, 萬一口袋裏掏出一瓶硫酸，或者他掏出一袋贓物潑俺，那種犧牲不值得。
就在他和俺纏在一起的當兒，一個老婆婆從遠處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隻手高舉著，嘴裏大叫：“別打他，別打他，他有病”。跑到我倆跟前，她一把抓住那個老頭，說：“你個死老頭子，又出來惹禍，跟我回家”。俺鬆開手，把那個老頭交給老婆，問：“他是你什麽人？”
“他是我老頭子，有精神病，好多年了。這不是一轉眼沒看住，又跑出來惹禍”。
我看那個老婆並不健壯，恐怕回家的路上她弄不了老頭，就自告奮勇的說：俺幫你吧。
往回走的路上，俺問了問老頭的情況，那老婆婆驕傲的介紹說：“老伴沒病前可有本事了，會彈琴，會畫畫，可喜歡畫國畫了。會寫文章，有的文章還被雜誌選上了。前幾年，電影製片廠聽說他有點小本事，還請他演了個龍套角色，好多人都誇哎”。
俺問：“那怎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老婆婆說：“爭強好勝唄。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強，到處吹牛，結果，有一天碰到了一個各方麵都比他強的人，接受不了，精神一下子就垮了。整天神神叨叨，一天到晚嘴裏念叨：”較量，較量，較量。也不知和誰較量。自打病了，醫生給了好幾種藥。藥吃了不少，就是不見效“。
一路說著，很快到了他家，俺沒進去。目送他們二人的背影，俺對那個老婆婆心生憐意，天天和一個精神病人待在一起，真不容易啊，憐意拱到嘴邊，俺朝她的背影喊道：”別忘了給他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