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遊

踏盡山川,遊遍江湖
正文

毛澤東的《沁園春 雪》引起的文壇筆戰實錄

(2017-03-15 11:43:28) 下一個

[轉]《沁園春 雪》:文壇筆戰實錄

1945年8月28日,毛澤東、周恩來等在美國大使赫爾利、國民黨代表張治中將軍的陪同下,乘飛機飛抵重慶,開始了中國現代史上著名的“重慶談判”。

8月30日,居住在重慶沙坪壩津南村南開中學院內的國民黨元老、“南社”盟主、愛國詩人、民國第一任南京政府臨時大總統孫中山的總統府秘書柳亞子,到重慶張治中的寓所桂園拜會了闊別多年的老朋友毛澤東。

在交談中,柳亞子聽了毛澤東對國內國際形勢的分析和中國共產黨在戰後重建美好家園的政治主張之後,覺得毛澤東“這次是抱著大仁、大誌、大勇三者的信念而來的。單憑他偉大的人格,就覺得世界上沒有不能感化的人,沒有不能解決的事件。總之,我信任毛先生,我有信心中國沒有存在著不能解決的問題,這不必訴之於武力了”。一掃先前的悲觀情緒,回到家中夜不成寐,欣然命筆作詩一首以發感慨。該詩發表在9月2日的重慶《新華日報》上:

闊別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彌天大勇誠能格,遍地勞民亂倘休。

霖雨蒼生新建國,雲雷青史歸同舟。

中山卡爾雙源合,一笑昆侖頂上頭。

9月6日,毛澤東偕周恩來、王若飛去南開中學回拜柳亞子。柳亞子請毛澤東校正《七律·長征》在傳抄過程中出現的錯字,並將自己8月30日所作詩贈給毛澤東。

10月7日,毛澤東抄贈《沁園春·雪》與柳亞子,並致信一封:“初到陝北看見大雪時,填過一首詞,似於先生詩格略近,錄呈審正。”

贈柳亞子的《沁園春·雪》是寫在一張“第十八集團軍重慶辦事處”的信箋上,未題上款,也未署名。後來毛澤東應柳亞子之請,又在柳的紀念冊上題了一次。上款:“亞子先生教正”。下款:“毛澤東”,並加蓋兩方印章。

10月10日,柳亞子步韻和詞一首:

沁園春·次韻和潤之詠雪之作不盡依原題意也

廿載重逢,一闋新詞,意共雲飄。
       歎青梅酒滯,餘意惘惘;黃河流濁,舉世滔滔。
      鄰笛山陽,伯仁由我,拔劍難平塊壘高。
      傷心甚,哭無雙國士,絕代妖嬈。   

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
      算黃州太守,猶輸氣慨;稼軒居士,隻解牢騷。
      更笑胡兒,納蘭容若,豔想濃情著意雕。
      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柳亞子在《索句後記》中說:一九四五年重晤渝州,握手惘然,不勝淩穀滄桑之感。餘索潤之寫長征詩見惠,乃得其初行陝北看大雪《沁園春》一闋,讀之餘歎為中國有史以來第一作。高如蘇猶未能抗耳,況餘子乎,效顰技癢,轍複成此。

 10月10日,國共兩黨代表終於簽署《國民政府與中共代表會談紀要》(即《雙十協定》)。次日,毛澤東在飛往延安之前和蔣介石作了最後一次交談。蔣介石仍在解放區問題上糾纏不休,毛澤東則義正詞嚴地申明自己的原則立場。這是一次不愉快的交談,也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麵晤。

10月21日,柳亞子將毛澤東所贈《沁園春·雪》的手跡和自己的和詞讓尹瘦石觀閱,尹索毛澤東手跡和柳的和詞,柳慷慨相贈。尹再請柳給毛澤東手跡題跋,柳亦應之,作跋文曰:

毛潤之《沁園春》一闋,餘推為千古絕唱,雖東坡、幼安,猶瞠乎其後,更南唐小令,南宋慢詞矣。中共諸子,禁餘流傳,諱莫如深,殆以詞中類帝王口吻,慮為意者攻之資;實則小節出入,何傷日月之明。固哉高叟,暇當與潤之詳論之。餘意潤之豁達大度,決不以此自歉,否則又何必寫與餘哉。情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恩來殆猶不免自鄶以下之譏歟?餘詞壇跋扈,不自諱其狂,技癢效顰,以視潤之,始遜一籌,殊自愧汗耳!瘦石既為潤之繪像,以誌崇拜英雄之慨;更愛此詞,欲乞其無路以去,餘忍痛諾之,並寫和作,庶幾詞壇雙璧歟?瘦石其永寶之。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一日 亞子記於渝州津南村寓廬

柳亞子為評毛澤東《沁園春·雪》的第一人,此跋為評《沁園春·雪》的第一篇文章。

11月11日,重慶《新華日報》刊發柳亞子的和詞。

11月14日,《新民報》第二版副刊“西方夜譚”(編輯吳祖光)發表《沁園春·雪》,標題為《毛詞·沁園春》: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盡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臘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樁素裹,分外妖嬈。     

山河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欠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祗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後有按語一則:毛潤之先生能詩詞,似鮮為人知。客有抄得其《沁園春· 雪》一詞者,風調獨絕,文情並茂,而氣魄之大乃不可及。據毛氏自稱則遊戲之作,殊不足為青年法,尤不足為外人道也。

發表在《新民報》上的這首詞,因輾轉傳抄,難免有4處錯字。

11月28日,《大公報》轉載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和柳亞子的和詞。

11月29日,《新民報晚刊》發表崔敬伯的和詞。但不是刊登在《新民報晚刊》的第四版“西方夜譚”副刊上,而是作為“社會新聞”刊登在該報第二版上,並由編者另外做了一個標題:《一闕 詞人寄慷慨》,寫了一段“本報訊”的新聞:

崔敬伯氏為國內有數之財政專家,公餘之暇,頗具情性於詩詞。近以《沁園春》一闋寄見本報,道出老百姓之衷懷,不愧為仁人之詞,用特錄享讀者。

一夕風橫,八年血浴,萬裏萍飄。
       看旌旗到處,惟餘榛莽;衣冠重睹,仍是滔滔。
       米共珠殊,薪同桂貴,早與天公試比高。
       抬望眼,盼山河收複,忍見妖嬈。

名城依舊多嬌,引無數雄兒盡折腰。
       惜蒿裏鶉衣,無情點綴;泥犁溝壑,不解風騷。
       千載良時,稍縱即逝,豈是頹梁不可雕!
       天醉也,看今朝如此,還看明朝。

崔敬伯是一位愛國民主人士、國內財政專家,時任國民政府財政部直接稅署副署長,民主建國會會員。他是繼柳亞子之後,在重慶《新民報晚刊》上公開以《沁園春》為題發表“和詞”的第一人。

原詞是:

調寄《沁園春》——蔣管區所謂的大後方

一夕風橫,八年抗戰,萬裏萍飄。
       恨敵蹄到處,惟餘莽莽;衣冠重睹,仍是滔滔。
       米共珠殊,薪同桂貴,欲與蟾宮試比高。
       抬望眼,盼山河收複,忍見妖嬈。

名城依舊多嬌,引多少“接收”競折腰。
       惜蒿裏鶉衣,無情點綴; 泥犁溝壑,未解兵騷。
        天予良時,稍縱即逝,苦恨頹梁不可雕!
       滄桑改,念今朝如此,還看明朝。

11月30日,重慶《大公晚報》副刊“小公園”把這首詞又重新發表,題目《沁園春》,由崔敬伯加了一段“小序”:頃者讀報,見近人多作《沁園春》體,悵觸衷懷,輒成短句,頂天立地之老百姓,亦當自有其立場也。

2

據說下麵是蔣介石和陳布雷的對話。

蔣:布雷先生,你看毛澤東這首《沁園春》詞是他作的嗎?

陳:是的。

蔣:布雷先生,你覺得這首詞寫得如何?

陳:氣度不凡,真有氣吞山河如虎之勢,是當今詩詞中難得的精品啊!

蔣:難道就沒有不盡人意之處,譬如說音韻、對曆史人物的評價等方麵?

陳:嗯,我細細看了看沒有什麽毛病,至於對曆史人物的評價嘛,因為是詩詞,也隻能這樣說了。據我所知,毛澤東對中國古代文學和古代曆史是非常精通的,填詞作詩,算不得什麽難事。

蔣:我看他的詞有帝王思想,他想複古,想效法唐宗宋祖,稱王稱霸。

陳:這個嘛,倒是有。

蔣:那好,你趕緊組織一批人,寫文章以評價毛澤東詩詞的名義,批判毛澤東的”帝王思想”。要讓全國人民知道,毛澤東來重慶不是來和談的,而是為稱帝而來的。

國民黨中央宣傳部立即召開會議,要求他們控製的報刊以和詞的方式對毛詞予以批駁,一時間呈現出烏雲密布、烏煙瘴氣和群魔亂舞的局麵。

3

鬧劇先在遠離重慶城區100餘華裏的合川縣,由兩個叫“老酸丁”和“石曇”的,在《合川日報》上搖旗呐喊,拉開了序幕。

12月1日老酸丁在《合川日報》上首先拋出一首詞作:

讀《大公報》(1945年11月28日)“轉載兩首新詞”後,不禁酸性大發,感從中來,覺毛澤東先生風流自賞,忍作內亂,吾民何辜?吾民何罪?自命紅裝素裹之妖嬈者,其何以告我耶?!因步先生原韻以述我懷,工拙固不敢於風流魁首一較也。附誌。

萬裏長征, 八載兵侵,一意萍飄。恁延安內外, 惡意草草;大江南北, 禍水滔滔。襲擊國軍,坐收漁利,強向尊前共論高。媚晴日,願紅裝素裹,賣弄妖嬈。

河山割據多嬌, 忍驅使健兒又折腰。笑花開百合,略輸文采;數宗忘祖, 自詡風騷。混世魔王,侈言解放,聚得猢猻著意雕。內亂苦,勸風流黨首,解甲今朝。

接著這位老酸丁又拋出了第二首和詞:

沁園春

用毛澤東先生原韻和柳亞子先生

一闋新詞,調沁園春,壽篆雲飄。
      況重逢意惘,君君我我,簧言舌亂,絮絮滔滔。
      混水摸魚,斷章取義,鼓蕩腥天濁浪高。
      喪心甚,算真真名士,巴結妖嬈。

才華絕世多嬌,算自賞風流鬥舞腰。
      且斯人老大,琵琶半掩;青衫淚濕,辜負牢騷。
      南社聲威,何甘墮落,朽木豈真不可雕?
      今日事,要勘平內亂,莫誤明朝。

1945年12月4日,《中央日報》副刊發表東魯詞人(為《中央日報》主筆兼副刊編輯王新民的化名)的和詞:

沁園春·次毛潤之《沁園春》詞韻

抗戰軍興,受命立功,擁纛東飄。
       當徘徊歧道,中夜網網;悚心怵目,舉世狂潮。
       寇患方深,鬩牆難再,回首中原烽火高。
       卻戈倒,看殺人掠地,自炫天驕。

山河美麗多嬌,笑草莽英雄亦折腰!
       想翼王投筆,本衿才藻;押司題壁,夙擅風騷!
       惜誤旁門,終虛正果,勒馬懸岩著意雕。
       時未晚,要屠刀放下,成佛今朝。

同日,《中央日報》副刊還登載了名為耘實的和詞:

沁園春·和毛潤芝詠雪原韻     

千載一時,景遠中興,瑞雪初飄。
       念風雲慘淡,予懷戚戚;山川荼毒,孰令滔滔。
       竇融歸心,公孫拒命,青史評價若個高。
       民勞也,祈年豐國泰,豈識妖嬈?

中華美麗多嬌,要愛國男兒共折腰。
       數風流人物,詎憑戰伐?溫柔敦厚,始顯風騷。
       未使太平,翻教沉陸,恣向元元賭射雕。
       君休矣!把霸圖收拾,應在今朝。

同日,由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辦的《和平日報》(原名《掃蕩報》)的“和平副刊”發表易君左寫的《沁園春》和詞:

鄉居寂寞,近始得讀《大公報》轉載毛澤東,柳亞子二詞。毛詞粗獷而氣雄,柳詞幽怨而心苦。因次成一韻,表全民心聲,非一人私見;望天下詞家,聞我興起!

國脈如絲,葉落花飛,梗斷蓬飄。
       痛紛紛萬象,徒呼負負;茫茫百感,對此滔滔。
       殺吏黃巢,坑兵白起,幾見降魔道愈高?
       明神胄,忍支離破碎,葬送妖嬈。     

黃金難貯阿嬌,任冶態妖容學細腰。
       看大漠孤煙,生擒頡利;美人香草,死剩離騷。
       一念參差,千秋功罪,青史無私細細雕。
       才天亮,又漫漫長夜,更待明朝。

同日,重慶《益世報》還登載了張宿恢的和詞《沁園春·吊北戰場(次毛韻)》。謾罵之詞,溢於紙間。

北地風沙, 片野狼煙, 火焰亂飄。
       看大千世界,殘留點點;破碎家園,禍浪滔滔。
       人獸叫囂,鬼怪離陸,儼然十丈魔道高。
       如來眼, 看黃巾赤裹, 醜尚妖嬈。

猙猙猶自作嬌,憑天下黎庶哭斷腰。
       歎倭皇滿帝,錯算失策;德人意族,難勝愁騷。
       伊誰天驕,梟隼鷹鵠,百眼不識射雁雕。
       思左矣,看古今禍首,能保幾朝?

同日,《益世報》還登載了慰農的《沁園春》:

四海妖氛,遍地豺狼,萬載基飄。
       看禺甸兵銷,英雄滾滾;神州離碎,濁浪滔滔。
       宗愨長風,劉琨紫劍,戡亂旌旗日月高。
       更何待,把山河洗滌,裝點妖嬈。

秦觀風物徒嬌,莫淚泣新亭學損腰。
       笑罪浮張闖,八荒唾棄;詞昭叛逆,語染腥騷。
       民賊哲賢,顏回盜蹠,自有千秋史冊雕。
       版圖整,要中原豪傑,奮袂今朝。

同日,尉素秋女士也在《益世報》登載了《沁園春》詞:

十載延安,虎視耽耽,赤幟飄飄。
       趁島夷入寇,胡塵滾滾;漢奸竊柄,濁浪滔滔。
       混亂中原,城鄉分占,躍馬彎弓氣焰高。
       逞詞筆,諷唐宗宋祖,炫盡妖嬈。    

柳枝搖曳含嬌,奈西風愁上沈郎腰。
       算才情縱似,相如詞賦;風標不類,屈子離騷。
       閭獻遺徽,李岩身士,竹簡早將姓氏雕。
       功與罪,任世人指點,暮暮朝朝。

同日,重慶《和平日報》發表董令狐的《封建餘孽的抬頭》和楊依琴的《毛〈沁園春〉箋注》,對毛澤東的詞進行曲解和毀謗,稱“縱然是革命家,也難免浮光泛影地透出些謀王圖霸的初衷。”“山河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這兩句話的含義就是說中國的地盤太好了,使八路軍的英雄好漢眼紅得非進行收複區的割據工作不可。”

12月5日,《和平日報》的《和平副刊》拋出了吳誠的詞作:

沁園春·步和潤之兄

延壽家風,百世芳流,萬年香飄。
       看長城內外,白骨累累;大河上下,赤血滔滔。
       遍野黃巾,滿地紅績,欲與巢闖共比高。
       待功成,看白鏹煌耀,紅粉妖嬈。

       誰知一旦冰消,誤多少青年盡壽夭.

  恨魏德邁亞,不做人情;□□□□,空發牢騷。
      兵焊將驕,歸綏包頭,孤注一擲大勢凋。
      到頭來,隻身敗名裂,遺臭朝朝。

12月6日,《合川日報》上拋出石曇的一首和詞,全是汙蔑攻擊:

 沁園春·忠告共產黨  

看了11月28 日《大公報》及本月1日,2日本報,次毛澤東,柳亞子,老酸丁調。

祖國沉淪,八載雲腥,四海風飄。
       慨人驚勝利,方歡雀躍;兵稱共黨,又肆鯨滔。
       叛主殘民,孤行己意。楚霸終歸讓漢高。
       何尋苦,變毛詩正色,賣弄乖嬈。

婀娜彼美憨嬌,惹柳傍朱樓也擺腰。
      痛關山內外,烽煙慘狀;河淮出沒,援攘情騷。
       幸勿豪驕!及早回頭,萬古雲台姓氏雕。
       攜手好,念炎黃一脈,莫誤來朝。

12月8日—12月12日,《大公報》重慶版發表總編輯王芸生的長文《我對中國曆史的一種看法》,攻擊《沁園春·雪》是,有“述懷之作”,“帝王思想”。

近讀今人述懷之作,還看到“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的比興,因此覺得我這篇斥責封建,破迷信,反帝皇思想的文章,還值得拿出來與世人見麵……。中國曆史上打天下爭正統,嚴格講來皆是統治人民,殺人流血,根本與人民的意願不相幹。勝利了的,為秦皇漢武,為唐宗宋祖;失敗了的,為項羽,為王世充,為竇建德,若使失敗者反為勝利者,他們也一樣高居皇位,淩駕萬民,發號施令,作威作福,或者更甚……

這些話都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其對社會產生的不良影響,比其它詩文有過之而無不及。

4

針對國民黨反動文人的圍攻,國統區的進步知識分子柳亞子、郭沫若、聶紺弩,延安的教育家黃齊聲、華北解放區的鄧拓,北方大學校長、曆史學家範文瀾,山東解放區的陳毅,蘇北解放區的蔣錫金,或唱和,或撰文,紛紛奮起回擊。

作為第一個唱和《沁園春·雪》的柳亞子,對這場筆戰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他又先後填了三首和詞:

沁園春

再用“飄”字韻為易君左賦,小兒無禮固當迭叱也,十二月七日作

大好神州,國父雲亡,道統蓬飄。
       痛惠陽不祿,天乎憒憒;湘江崛起,誓挽滔滔。
   ,誰是黃巢,誰為白起?青史他年月旦高。
       支離甚,笑龍陽餘孽,九尾妖嬈。

美新詞筆徒嬌。向楚國章華學細腰。
       記懷寧按拍,曾傳十錯;子雲投閣,空反《離騷》。
       謠諑蛾眉,評量螓首,花麵丫頭任飾雕。
       誰憐惜,隻赭衣傅粉,坐待明朝。

沁園春

三用“飄”字韻以斥妄人之為李世民,趙匡胤張目者

邈矣贏州,仙李花淫,夾馬旗飄。
      歎巢妃侍寢,醜聲藉藉;燕山不複,禍水滔滔。
      一代人皇,千秋民賊,褒貶休嫌史筆高。
      君知否?聽唐龜宋涕,諺語姣嬈(唐烏龜,宋鼻涕,吾鄉諺語也。崇拜皇帝者,可以休矣)。

詞場我豈妖嬌,從不向王門折舞腰。
       要巴人下裏,代言氓庶;引商刻羽,踵武風騷。
       牧野鷹揚,維師尚父,忍見殷辛朝涉雕(指昆明“一二·一”大屠殺案)。
       憐鼠輩,似蜉蝣撼樹,那有明朝。

沁園春

疊韻贈中共代表團

風馬雲車,從天而降,赤旗怒飄。
       喜延京高矚,群才濟濟;嘉陵俯瞰,濁浪滔滔。
       天上星辰,人間麟鳳,玄圃昆侖無此鬲。
       和平使,叱金釵十二,一例妖嬈。

皇華妙選多嬌,誠黔首蒼生肯折腰。
       看炎黃苗裔,豆萁慘淡;金湯城郭,風雨刁騷。
       民治評量,政權聯合,美璞精繆共琢雕。
      塗山會,笑防風後至,載骨明朝。

沁園春

孫蓀荃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

三楚興師,北進長征,救國旗飄。
      指扶桑日落,寇降累累;神州陸起,獨挽滔滔。
      掃盡倭氛,歸還漢土,保障和平武力高。
      千秋事,看江山重整,景物妖嬈。

文壇革命詞嬌,有鋤惡生花筆若腰。
       譜心聲萬裏,直通群眾;凱歌一闋,上薄風騷。
       誰是吾仇,惟其民賊,取彼凶頑射作雕。
       同懷抱,把乾坤洗滌,解放今朝。

12月10日,重慶《新蜀報》副刊《蜀道》刊出董維熙的和詞:

沁園春

  讀老舍先生“如此江山空暮雨,有誰文筆奮雲雷”有感。十一月二十八日於市民醫院。

多事中原,馬正蕭蕭,旗正飄飄。
      看大江東西,骨山莽莽;長河南北,血浪滔滔。
      雞犬無寧,婦孺有淚,慘霧彌天萬丈高。
      堪憐甚,並孤煙落日,也失妖嬈。

山河如此多嬌,豈草木無知便折腰?
      念諸葛桑田,自餘文采;孤山梅樹,不掩風騷。
      千裏成行,左公玉柳,猶繞關門護大雕。
      民苦矣,願屠刀換酒,共醉今朝。

12月10日,《和平日報》的“和平副刊”用整版篇幅又拋出顏霽、尉素秋女士、緘林、慰農四人的詞作:

沁園春

顏霽

一夜風寒,宇內冰清,故我萍飄。
      痛白山莽莽,狂飆颯颯;黃河滾滾,禍水滔滔。
      羊躅迷途,狼奔塞上,語噤偏教唱調高。
      流離慘,更艱難舉步,誰複輕嬈。

紅梅又弄姿嬌,卻銀壓枝頭凍斷腰。
      已興盡騎驢,書空咄咄;嗟無送炭,蠢動騷騷。
      溟溟天涯,泥流距印,莫認孤鴻是海雕。
      飛去也,盡迷離撲朔,暮暮朝朝。

沁園春

緘林

萬裏風雲,一曲高歌,意盡神飄。
      念井岡陳跡,徒呼負負,延安今日,猶是滔滔。
      如此幹戈,亦雲革命,愧對陳吳況漢高。
      君差矣,尚眼空無物,自詡妖嬈。

江山原為誰嬌,看無數梟雄枉折腰。
       笑當年石勒,北蹤光武;苻堅僭妄,強附風騷。
      一代殊勳,須符民意,莫共胡兒睹射雕。
      猶未晚,與中興人物,珍重今朝。

國民黨頑固派及其禦用文人上演的這場鬧劇,理所當然地遭到郭沫若、聶紺弩等進步人士的迎頭痛擊。

12月11日,《新民報晚刊》“西方夜譚”副刊上發表郭沫若寫的第一首和詞:

沁園春·和毛主席韻

國步艱難,寒暑相推,風雨所飄。
      念九夷入寇,神州鼎沸;八年抗戰,血浪天滔。
      遍野哀鴻,排空鳴鵩,海樣仇深日樣高。
      和平到,望肅清敵偽,除解苛撓。

西方比美多嬌,振千仞金衣裹細腰。
      把殘鋼廢鐵,前輸外寇;飛機大炮,後引中騷。
      一手遮天,神聖付托,欲把生靈力盡雕。
      堪笑甚,學狙公茅賦,四暮三朝。

《沁園春路雪》:文壇筆戰實錄

12月15日,重慶《新民報晚刊》副刊《西方夜譚》刊出吳景洲和詞。

吳景州是《新民報晚刊》“西方夜譚”副刊主編吳祖光的父親。武進世家,北平故宮博物院創辦人之一。精書畫、擅詩詞,是國內有名的考古專家。因對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十分推崇,特地和了一首。

沁園春·詠霧

用毛潤之先生詠雪原韻

極目層巒,千裏沙籠,萬疊雲飄。
      看風車上下,徒增惘惘; 江流掩映,不盡滔滔。
      似實還虛,不競不伐,無止無涯孰比高?
      盡舒卷,要氣彌六合,涵蓋妖嬈!

渾莽不事妝嬌,更不自矜持不折腰。
      對蕩蕩堯封,空懷繾綣; 茫茫禹跡,何限離騷?
      飛絮漫天,哀鴻遍野,溫暖斯民學大雕(雕,仁禽。弋雕者,輒裸臥雪中,雕飛下翼之,乃就擒)。
      思往昔,祗天晴雨過,昨日今朝。

12月13日,《和平日報》的《和平副刊》再拋出顏霽“疊韻致柳亞子”,與孫俍工、樊旦初、呂耀先的詞作:

沁園春·疊韻和致柳亞子

顏霽

一片鵝毛,千裏殷勤,萬裏輕飄。
      真顛狂柳絮,隨風亂舞;淒迷銀浪,似湧洪滔。
      掃地堆獅,沾皮腫狗,寸進階前欲尺高。
      直那堪,噓拂□□□,過甚妖嬈。

原來水做嬌嬌,又不似蠻娘細柳腰。
      借枝棲庭院,可憐鶴影;階除穴野,伴共狐騷。
      落井難驕,瞞天手段,大地龍蛇豈畫雕。
      消滅也,有青天白日,但看明朝。

沁園春·和毛澤東韻

孫俍工

大好河山,昨方雨歇,今又風飄,
      痛鯨波洶湧,雷奔電掣,狼煙飛起,石爛山焦
      .血戰八年,屍填巨野,百代奇仇一旦銷。
      應記取,我黃炎神冑,原是天嬌。

男兒報國方遙,且莫把孤忠雲樣消。
      看樓蘭不斬,無還傳介。胡炎又熾,正賴班超。
      滿目瘡痍,遍地荊棘,國本何能再動搖。
      君且住,早回頭是岸,勿待明朝。

沁園春

樊旦初

 應易君左先生呼聲,依韻和毛澤東氏詠雪一闋,因物寓勸,切望深思。

誰弄歲寒,方嗟冰凍,又見雪飄。
      慨蒙蔽萬象,便罹森冷,欲掩洪流,空逐奔滔。
      逼鳥噤聲,壓橋迷路,莫辨陵穀失低高。
      雰霏下,隨朔鳳起落,浪送妖嬈。

鄉固別具姿嬌,但綻口紅梅笑山腰。
      僅謝家庭前,聊當柳絮,灞橋驢背,略助詩騷。
      徒滿弓刀,未兆豐年,隻此末技等蟲雕。
      東風解,助消逝無痕,不過崇朝。

沁園春

呂耀先

北望邊城,雲葉初敷,雪蕊旋飄。
      便寒凝玉宇,風生瑟瑟,光搖銀海,浪卷滔滔。
      賭唱旗亭,尋詩灞上,爭似蘇卿擁節高。
      論清勝,隻梅花枝上,相映妖嬈。

紅顏底事鬥嬌,更特向樽前舞細腰。
      記明眸善睞,豔傳曹賦,蛾眉工嫉,慨寄屈騷。
      麗質天生,何如本色,傾國傾城漫琢雕。
      陰氣散,祝青天白日,煥矣來朝。

12月14日,《益世報》的《益世副刊》拋出了小完的兩首詞作:

沁園春·雪  和毛

扯絮搓棉,將鋪又破,款佳還飄。
      又憑空挾至,罡風臘臘;幾番釀就,禍水滔滔。
      蔡郡宵征,黨家夜醉,爭讓袁安一臥高。
      決情處,隻梅花相對,盡屏妖嬈。

傾城本色方嬌,且休倚新裝鬥舞腰。
      縱南唐辭藻,誰憐絕代;湘累忠憤,枉托離騷。
      一意孤行,九州錯鑄,鍛羽先看塞上雕。
      憑寄語,恐消之立見,說甚今朝。

沁園春·讀原詞和作重有感依前韻

片羽南飛,秋蟲送唱,絮逐風飄。
      歎異端螽起,偏工喋喋;橫流潰濁,又見滔滔。
      柔翰輕拈,狂條曼舞,惡草邪蒿總未高。
      摩倦眼,看大千世界,魑魅妖嬈。

堪嗤作態裝嬌,料撚斷膽豪瘦盡腰。
      笑西河竊譽,貽譏獺祭;虞山愛龍,未免狐騷。
      戾氣衝天,斯文掃地,我欲穿楊複射雕。
      論格調,豈曉風殘月,辱沒今朝。

12月16日,重慶《國民公報》(副刊)刊出昌政的和詞:

沁園春

昌政

北國風光,千裏萑苻,萬裏朱殷。
      看長城內外,幹戈攘攘;大河上下,濁浪滔滔。
      山鼠跳梁,原狐奔象,欲與麒麟試比高。
      和平日,竟張弓舞劍,雞犬不饒。

漢奸反稱英豪,引無數盟邦盡冷嘲。
      歎若輩愚昧,自掘墳墓;國賊竇武,終即雪消。
      四方烽火,狐鼠蹊蹺,隻識目前不後瞧。
      不已也,與國人共棄,必在今朝。

12月18日,是王若飛的舅舅、老教育家黃齊生(1879—1946)的生日。時在延安,他用《沁園春·雪》的原韻和詞一首,呈送毛澤東一閱。

沁園春 ·六十晉七感詠

益讀毛、柳、錢、謝諸公之作而學步也

竟夜思維 ,半世生涯 ,轉類篷飄。
      念聖似尼山, 源稱混混,隱如桀溺。亂避滔滔.
      教稟“津門”,師承“南海”, 許與梁譚比下高。
      羞怯甚,笑無鹽嫫母,怎解妖嬈。

不識作態裝嬌, 更不慣輕盈舞秀腰。
      隻趣近南華, 樂觀秋水;才非湘累,卻喜風騷。
      秋菊春蘭,佳色各有,雕龍未是小蟲雕。
      休言老, 看月何共朗,氣何其朝。

在晉察冀解放區《晉察冀日報》工作的鄧拓,也步毛澤東《沁園春·雪》原韻填了一首,充分表達了解放區廣大軍民在抗日戰爭勝利後的喜悅心情:

北鬥南天 ,真理昭昭, 大碕飄飄。
      喜義師到處, 妖氛盡斂;戰歌匝地, 眾誌滔滔。
      故國重光,長纓在握,孰信魔高如道高?
      從頭起,果憑誰指點,這等妖嬈?

當年血雨紅嬌, 笑多少忠賢已屈腰。
      幸紛紛羽檄, 招來豪氣;聲聲捧喝, 掃去驚騷。
      韜略無雙, 匠心絕巧 ,欲把山河新樣雕。
      今而後,看人間盛事,歲歲朝朝。

12月19日,重慶《大公晚報》副刊“小公園”又刊出蜀青和詞:

沁園春

蜀青

 用原字句敬獻作者,暨出席政治協商會議諸公

卅載兵爭,千裏墳堆,萬裏血飄。
      幸長城內外,還餘莽莽,大河上下,尚有滔滔。
      仁者安人,智者化俗,不嗜殺人意最高!
      試放眼,看彈丸瑞士,絕代妖嬈。

將軍倚馬多嬌,念塞上單衣雪滿腰。
      請記取秦皇、金銷十二,服膺宋祖,杯解腥騷。
      一代天驕,原子宇宙,何必荒城競射雕。
      民苦矣!莫談談打打,暮暮朝朝。

12月28日《益世報》的“益世副刊”拋出雷鳴的詞作:

沁園春

雷鳴

眼底龍沙,甫試風搖,繼降雪飄。
      憶揚子江岸,黃雲藹藹;長白山下,黑水滔滔。
      策馬中原,揚鞭虎落,始覺嵩山天樣高。
      借口妝巧步,傾國妖嬈。

河山自古多嬌,斷流水苻堅亦折腰。
      歎蚩尤作霧,還羞史記;軒轅建國,吟讚離騷。
      草莽英雄,林澤豪傑,巧飾文詞蟲貝雕。
      休誇耀,看青天白日,旗遍今朝。

12月29日,重慶客觀周刊社《客觀》第八期發表郭沫若寫的第二首和詞:

沁園春·毛詞和章

說甚帝王,道甚英雄,皮相輕飄。
      看古今成敗,片言獄折;恭寬信敏,無器民滔。
      豈等沛風,還殊易水,氣度雍容格調高。
      開生麵,是堂堂大雅,謝絕妖嬈。     

傳聲鸚鵡翻嬌,又款擺揚州閑話腰。
      說紅船滿載,王師大捷;黃巾再起,蛾賊群騷。
      歎爾能言,不離飛鳥,朽木之材未可雕。
      何足道!縱漫天迷霧,無損晴朝。

在同期《客觀》上,聶紺弩發表了一篇駁“帝王思想”論的辯論文章《毛詞解》,他在批駁董令狐和楊依琴對毛詞的醜詆曲解的同時,闡述了毛詞的思想內涵和主題。指出毛詞上半闋的頭幾名是“用雪、用白色、用寒冷來象征殘暴的統治”,“而評論家反說作者欲與天公試比高,完全胡扯。”下半闋“翻成白話,不過說:強盜們,漢奸們,封建殘餘們!你們想用武力統一中國嗎?你們自己認為可以成為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成吉思汗嗎?你們錯了!那不過是曆史上的一些無知識、無思想的野蠻家夥。他們過去了,他們的時代過去了。今天,不是光靠武力、光靠蠻橫可以得到天下的。要在今天成為一個人物,必須理解的多一些,必須自己成為一個知識者乃至思想家,必須能夠代表人民的利益……試問這與封建餘孽或帝王思想有一絲一毫的相同嗎?不!剛剛相反,它是反封建的,反帝王的!”

沁園春

聶紺弩

謬種龍陽,三十年來,人海浮飄。
      憶問題丘九,昭昭白白;揚州閑話,江水滔滔。
      慣駛倒車,常騎瞎馬,論出風頭手段高。
      君左矣!似無鹽對鏡,自惹嬌嬈。

時代不管人嬌,拋糊塗蟲於半路腰。
      喜流風所被,人民竟起;望塵莫及,豎子牢騷。
      萬姓生機,千秋大業,豈懼文工曲意雕?
      凝眸處,是誰家天下,宇內今朝!

1946年1月3日《和平日報》的《和平副刊》拋出了胡競先的詞作(尚未找到)。

1946年1月25日,由中國民主同盟陶行知任發行人、鄧初民任主編的《民主星期刊》第16期也刊出了聖徒的和詞:

沁園春·讀潤之、亞子兩先生唱和有感而作

放眼西南,千家鬼嚎,萬戶魂飄。
      歎民間老少,飲寒累累;朝中上下,罪惡滔滔。
      惟我獨尊,至高無上,莫道道高魔而高。
      君不見,入美人懷抱,更覺妖嬈。     

任他百媚千嬌,俺怒目橫眉不折腰。
      我工農大眾,隻求生活;青年學子,不解牢騷。
      休想獨裁,還我民主,朽木之材不可雕。
      去你的,看人民勝利,定在今朝。

1946年1月25日,由易君左在《和平日報》上拋出《再譜〈沁園春〉》,而就此草草收場。

再譜《沁園春》

前和毛澤東《沁園春》原韻一闋,久不作調,生疏已極。刊登《和平日報》後,幸承海內詞人,聞風興起,競製新腔,同伸大義。鄉聚落寂,忽接教書,皆閱《客觀》第八期,有因“毛詞”謾罵及餘而致其憤慨者,並詢餘見之否?然餘實未之見。餘意《客觀》編者儲君安平與餘尚有舊誼,其尊伯南強先生尤為餘忘年深交;張、聶諸君,神交已久。或不致誤逞一時之意氣,貽文人無行之譏,故淡然置之。至昨日有友自城返鄉,乃以《客觀》第八期見示,捧讀一過,心仍淡然。而旁觀之詩友文朋,則弩目奮張,代抱不平甚矣。餘心國本之飄搖,群言之龐雜,如政府已開誠布公,而士大夫尚不肯互諒互讓,則將淪國家民族於萬劫不複之境。餘一生不靠黨吃飯,亦從不知阿諛善頌善禱之詞。凡欲所言,一本良知,知我罪我,在所不計。且如其為“民主”則但宜批評,何效王婆罵街之醜態也,以此致海內詞壇。

異說紛紜,民命仍懸,國本仍飄。
      痛青春不再,人生落落;黃流已失,天浪滔滔。
      邀得鄰翁,重聯杯酒,鬥爭鉤心意氣高。
      剛停戰,任開誠布信,難製妖嬈。

朱門繡戶藏嬌,令瘦影婆娑弄腰。
      欲乍長羽毛,便思撲蹴;久貪廩粟,猶肆牢騷。
      放下屠刀,歸還完壁,朽木何曾不可雕。
      吾老矣,祝諸“前進”,一上當朝。    

5

難能可貴的是,當時關押在重慶渣滓洞監獄的《民主報》記者、中共黨員唐弘仁,在獄中讀到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後,倍受鼓舞,也和了一首,在難友中秘密流傳:

大地回春, 號角雷鳴, 大碕飄飄。
      羨北闕幹戈, 勢如山嶽; 南朝金粉, 盡付滔滔。
      皇室崩頹, 皇軍披靡 ,解放聲聲此日高。
      中原地, 看旌旗招展, 分外妖嬈。

休雲民氣方嬌,令絕世奸雄也折腰。
      笑廟堂宵小, 醜形畢露; 幫凶滾滾, 難賣風騷。
      竊國梟雄, 殃民四寇, 已似南山落網雕。
      天亮矣, 喜揚眉吐氣, 計取今朝。

1946年初,遠在華東戰場的陳毅,得知發生在重慶文壇上的筆戰情形時,連續填詞三首以捍衛毛澤東的詠雪詞,痛擊發、反動派的唱和文字:

沁園春

  一九四六年二月,山東春雪壓境,讀毛主席柳亞子詠雪唱和詞有作

兩闋新詞,毛唱柳和,誦之意飄。
      想豪情蓋世,雄風浩浩;詩懷如海,怒浪滔滔。
      政睱論文,文餘問政,妙句拈來著眼高。
      傾心甚,看回天身手,絕代風騷。     

山河齊魯多嬌,看霽雪初明泰岱腰。
      正遼東鶴舞,滌瑕蕩垢;江淮斤運,砌王浮雕。
      池凍鋪銀,麥苗露翠,冬盡春來興倍饒。
      齊喜歡,待桃紅柳綠,放眼明朝。

沁園春·斥國民黨禦用文人

毛柳新詞,投向吟壇,革命狂飆。
      看禦用文人,謗言諜諜;權門食客,譫語滔滔。
      燕處危巢,鴻飛寥廓,方寸岑樓怎比高?
      歎爾輩,真根深奴性,玷辱風騷。     

自來媚骨虛嬌,為五鬥紛紛競折腰。
      盡阿諛獨夫,頌揚暴政;流長飛短,作怪興妖。
      革麵洗心,迷途知返,大眾仍將好意招。
      不如是,看所天傾覆,殉葬崇朝。

沁園春·慰柳亞老

妙用斯文,鞭笞權貴,南社風騷。
      曆四番變革,獨標文采;兩番爭戰,抗日情高。
      傲骨崢嶸,彩毫雄健,總為大眾著意雕。
      堪一笑,盡開除黨籍,萬古雲霄。

服務人民最嬌,是真正英雄應折腰。
      看新型政治,推翻封建;新型軍隊,殺敵騰驍。
      更有同仇,民主聯合,屹立神州舉世驕。
      抬望眼,料乾旋坤轉,定在今朝。

1946年2月16日,在昆明的繆秋沉,因為他兒子在昆明“一二·一”血案中身受重傷,悲憤之餘,“摭辭步韻,聊以寫憂”,也和了一首。

沁園春

繆秋沉

頃讀《大公報》毛潤芝,柳亞子《沁園春》聯詠。適雪飄南國,念天下求定已久,而猶子祥烈,竟以此捐其一足。因摭辭步韻,聊以寫憂,憂弗自勝,非敢效顰也。

篳發篥烈,人間何世,漫野雪飄。
      恨白山黑水,長年攘攘;龍門巫峽,萬古滔滔。
      黌舍怒濤,碧水血腥,槍聲難掩掌聲高。
      傷心甚,哭青黎塗炭,青蛇妖嬈。

怕聽黃鳥交交,引多少倚閭盡削腰。
      傳薊北方收,詩書漫卷;慧孛複臨,中原紛騷。
      說甚天嬌,四維都絕,書生難掩口舌雕。
      且瘞筆,看匝地烽火,惆悵今朝。

1946年3月22日,資深作家蔣錫金應範長江要求在淮陰《新華日報》(華中版)上發表了解說毛澤東《沁園春·雪》的文章《詠雪詞話》。

文中寫道:“這一首詞隻所以偉大,誰都可以從它的意象、氣度和胸襟中感到。這是代表了目下向前更躍進一步的時代的聲音;也是表達了出自人民、屬於人民的偉大革命領袖的聲音。”此文及時駁斥了禦用文人的謬論,道出了此文寫作的內情。

柳亞子的摯友黃齊生先生,1946年3月代表延安各界來重慶慰問在“較場口事件”中被國民黨特務打傷的諸先生期間,讀到宵小之輩對柳亞子的攻訐之作。憤怒之餘,步毛澤東《沁園春》韻填了一首:

是有天緣, 握別紅岩, 意氣飄飄。
      憶郭舍聯歡, 君嗟負負; 衡門痛飲, 我慨滔滔。
      民主如船, 民權如水,水漲奚愁船不高?
      分明甚, 彼褒顰妲笑, 祗解妖嬈。

何曾宋子真嬌, 偏作勢裝腔慣扭腰。
      看羊胃羊頭, 滿坑滿穀; 密探密捕, 橫擾橫騷。
      天道好還, 物極必反,朽木憑他怎樣雕。
      安排定, 有居碦父, 走馬來朝。

這首詞是1946年4月6日黃齊生先生返回延安前兩天,到郭沫若家辭行時書贈郭沫若的。4月8日,黃齊生乘飛機回延安在黑茶山遇難。該詞後來隨同郭沫若《民主運動中的二三事》一文的發表而流傳於世。

1946年7月,郭沫若在上海出版的《周報》第46期上發表文章《摩登唐·吉坷德的一種手法》,點名批駁了王芸生《我對中國曆史的一種看法》對毛詞的曲解。

該文寫道:“就詞論詞,在專門研究聲律的看來,或許有些地方犯了毛病。然而氣魄宏大,實在是前無古人,可以使一切尚綺麗、競雕琢的靡靡者駭得倒退。”“毛澤東是不是在提倡複古,獎勵迷信,鼓吹帝王思想?這些問題要拿出來討論都覺得有點無聊。王雲生先生也會明白,不會有頭腦正常的人來和他糾纏這些問題的;所以他才闊步文壇,單槍獨往。威風是很威風,戳穿了必竟學是有點象唐·吉坷德。”郭文還談了自己對這首詞寓意的理解,他說:“我的揣測是這樣:那是說北國被白色的力量所封鎖著了,其勢洶洶,欲與天公勢比高的那些銀蛇臘象,遍山遍野都是,那些是冰雪,但同時也就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甚至外來的成吉思汗的那樣一大批‘英雄’。那些有帝王思想的英雄們依然在爭奪江山,單憑武力,一味蠻幹。但他們遲早是會和冰雪一樣完全消滅的。這,似乎就是這首詞的底子。”

不久,此文又刊登在重慶出版的《萌芽》月刊8月號。

1946年10月20日,範文瀾在晉冀魯豫邊區出版的《人民日報》上刊發了他用白話文翻譯的毛詞,題為《〈沁園春·雪〉譯文》。這是毛澤東詩詞的第一篇白話譯文。譯文比較準確的表達了原作的精神,對毛詞的廣泛傳播,幫助人們掃清閱讀毛詞的語言障礙發揮了重要作用。

這是北方的風景啊!千裏萬裏的大地,被冰封住了,大雪飄飄地落著。老遠望去,長城裏邊和外邊,隻是一片空曠;黃河高高低低,波浪滾滾的河水,一下子凍結不流了。一條一條的大山,好像白蛇在舞蹈;一塊一塊的高原,好像白象在奔跑。大山高原,都在跳動,要和老天比一比誰高。等到晴天,看鮮紅的太陽照起來,像個美女抹著胭脂,披著白衣,格外地美妙。

中國國土這樣的好,引起無數英雄爭著要。可惜那,得到勝利的皇帝,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宋太祖,武功雖然很大,對文化的貢獻卻嫌少。名震歐亞的成吉思汗,隻懂得騎馬射箭打勝仗。這些人都過去了,算算誰是真英雄,還得看今朝。

1945年重慶談判後,在重慶乃至全國圍繞著毛澤東的《沁園春·雪》,以《沁園春》的詞牌形式展開的這一場“文鬥”,可以說是中國曆史上、文學史上的一大奇觀。

正因為這首詞在重慶引起的這場筆戰,使全國人民重新認識毛澤東,使全國著名的“文人墨客”另眼相看毛澤東,就連毛澤東的對手,蔣介石先生也得“刮目相看”毛澤東。從此,世人知道毛澤東不僅僅是政治家、軍事家,而且還是卓越的文學家和偉大的詩人。

這首詞不但轟動重慶,轟動全國,還轟動了海外華人世界。菲律賓《華僑導報》在轉載毛澤東這首詞時,編者在前麵加了一段前言:“這首詞的作者,難道就是那個剛剛離開重慶,喜歡穿粗布衣服的共產黨領袖嗎?是的,是他。世人從此知道了毛澤東不獨是政治家、軍事家,而且是卓越的文學家,偉大的詩人。這首詠雪的《沁園春》詞,無論置諸任何古今中外的偉大詩作之中,也都是第一流的傑作中之傑作也!”

 6

《沁園春路雪》:文壇筆戰實錄

毛澤東於1945年10月11日返回延安後,對重慶的文壇的這場筆戰亦十分關注。當柳詩發表後,仍留在重慶的王若飛將柳亞子、郭沫若等在重慶當地報刊上發表的和詞收集起來,寄給毛澤東。

1945年12月29日,毛澤東至今黃齊生先生,信中說“若飛寄來報載諸件付上一閱,閱後乞予退還。其中國民黨罵人之作,鴉鳴蟬噪,可以噴飯,並付一觀。”

1946年1月28日,毛澤東在致柳亞子的信中,談了讀柳所贈詩詞的感受:“先生的和詞及孫女士(即孫蓀荃)的和詞,均拜受了;‘心上溫馨生感受,歸來絮語告山妻’,我也要這樣說了。總之是感謝你,相期為國努力。”

對於國民黨反動派發動的這場圍剿,我黨以大局為重,未予理睬。按照毛澤東的指示,重慶的新華日報既未另發和詞,也未發反駁文章,隻是在1946年5月23日,轉載3月22日淮陰《新華日報》(華中版)上蔣錫金的《詠雪詞話》時寫了一段“編者按”。其中寫道:毛澤東同誌詠雪一詞刊出後,一時唱和甚多,然而也不乏好事之徒,任意曲解貶低,強作解人,不惜顛倒黑白,誣為封建帝王思想。乃“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題外話

麵對全國各地興起的《沁園春·雪》唱和熱潮,國民黨頑固派最先不相信《沁園春·雪》是出於毛澤東的手筆,甚至造謠說係柳亞子“操刀之作”。

對此,1993年6月24日,香港出版的第35期《東周》雜誌發表了黃先生寫的題為《毛澤東詞絕非柳亞子代筆》的文章。該文的小標題“論詞毛勝柳”的那部分作了比較後,得出結論:毛澤東的詞,不可能由柳亞子代筆。還說:“柳亞子和詞的氣魄氣韻,思想境界都大大不及毛澤東原詞”。

2009年的互聯網有貼子傳言《沁園春·雪》不是毛澤東原創,而是秘書胡喬木的作品。此言一出輿論大嘩,又引起一場看不見硝煙的論戰。

近期《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采訪了胡喬木的女兒胡木英。

記者問:有人說《沁園春·雪》是你父親寫的?

胡木英:不是。父親沒參加過長征,壯麗景觀沒經曆過,這不是憑想象就能寫出來的,而且按照父親的性格,他不會寫出主席那樣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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