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美國後,在一個研究所裏讀研。俺們那個學習小組裏,包括俺,一共五個大老爺們,其中三個是美國人,一個中國人和一個從歐洲來的非洲人。俺的身高雖然在中國人堆裏並不矮,可是比起其他那四位,就遜色很多了。他們都是一米八六到一米九的大個兒頭。那個叫John的非洲人外表看來長得最壯,但裏麵都是囊囊肉。三個老美裏,一個是現役軍官,美國海軍上尉,渾身的肌肉疙瘩,正在吭哧吭哧的讀屁愛吃地。另外兩個老美,一個是學習小組長(老板),一個是讀研組員。
讓俺治病的就是那位美國肌肉海軍上尉,他的名字叫Jerry。
俺們五個人關係處得很好,平日彼此嬉笑怒罵一點都不介意。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中國還很落後,他們總拿中國找樂子。那個美軍Jerry尤甚,他每天都聽收音機裏Rush Limbaugh 的臭百唬,從裏麵聽到什麽一艘載有幾百中國人的難民船在美國海灘擱淺啦等等就拿俺找樂,記得他最喜歡用中國十幾億人分享一個香蕉來刺激俺。開始的時候,俺問他是什麽意思,他說你們共產主義物質不豐富,還共產,不就是十幾億人吃一個香蕉麽?接著是嘲諷的大笑。從他的言談裏,俺體會到一種對中國的看不起,雖然對俺個人,他是很友好的。於是,俺想有機會給他來點兒中國的color see see。很快,這一天到了。雖然不是俺主觀上故意的給color,但是的確讓他和其他三位see see 俺們中國人的絕技。
俺興趣廣泛,之一就是針灸。俺喜歡的針灸不是用那個三寸銀針捅進肉裏,再通上電,然後對著呲牙咧嘴的對象問:麻不麻?脹不脹?疼不疼?的那種,那個需要皮膚破壞性進入,屬於高科技,俺沒有那種訓練,也不想做那個活。俺是用無破損針刺,工具就是隨處可見的牙簽,耳朵是唯一的身體部位。 不像針灸,耳針的最大優勢就是被紮對象沒有恐懼感。無論是誰,看到一個牙簽在耳朵上戳(不是往耳朵眼裏戳),心裏都會想:戳就戳唄,戳不死人的。對不?
不要小看這個牙簽耳針,弄不好真能出麻煩。
那天,美軍海軍上尉軍官兼博士學位攻讀生Jerry感到頭有些不舒服,脹悶,隱隱作痛。籠統描述就是not feel good。他有點打蔫,話也少了,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聽收音機裏那個大白唬talking about something。俺上前詢問並表示關心一下後,就自告奮勇的自我介紹俺的技能並胡吹耳針治療之神奇。Jerry暈頭脹腦的,似懂非懂的聽完俺的宣傳介紹,問了幾個簡單問題,不外乎紮哪裏,疼不疼之類。出於對俺的信譽的高度不懷疑,以及國際上對中國針灸水平的崇高地位的公認評價的認可,還有,他可能想反正戳不死人的,看看這個老中的本事,他答應試一試。於是,俺就當著他的麵,找到一個牙簽,在桌麵上把牙簽的尖端略微磨平,一邊磨,一邊安慰他說:把尖磨平,你就不會感到紮疼。然後,讓他坐在麵前,側麵對著俺,跩起來一隻耳朵。先紮得哪個耳朵已經記不清了,反正左右先後順序也沒有關係,俺要行針了。
有句話描述初上戰場的新兵,盡管平日天天練,初次上陣,槍都不知道怎麽打。俺當時就是那種狀態。平日裏,耳朵上那幾十個穴位,背的滾瓜爛熟,比如治頭痛要紮枕、額、皮質下、神門穴;治高血壓要紮腎上腺,降壓溝,心,神門穴等等,當時腦袋裏卻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來頭疼的穴位有什麽。不過心裏想,這個玩藝紮不死人,大概齊,估摸著紮就是了。紮完這個耳朵紮另一個,一邊紮,一邊問:“疼不疼?一點兒也不疼,對不?”。那個黑人John站在旁邊,一邊觀看,一邊說:中國的針灸真神奇,了不起。一會兒也給我紮兩下,減減肥之類的話。
開始,Jerry還回答俺的問題,漸漸的他就不說話了,用手勢回應。大約紮了十分鍾的光景,他突然把頭一甩,把耳朵從俺手指間掙脫出來,倏的站起身,打開門,朝走廊衝去。這個動作發生的突然,把在屋裏的俺和那個黑人都驚愣了。緊隨著,John和俺也衝出門,朝Jerry的辦公室跑去。Jerry是美軍軍官,盡管是學生,也有點特殊待遇,自己獨占一個房間。俺衝進他的屋子,看到他坐在桌前,弓著腰,兩臂支在腿上,手托著自己的腦袋,麵前擺著他的紙簍,一下又一下的幹嘔。俺連忙拍著他的後背詢問。當時,俺也嚇壞了,不知道什麽事發生了,難道是俺的耳針。。。?
過去了大概幾分鍾,Jerry漸漸平靜下來,抬起頭時,俺看到他的臉色蒼白,和耳針治療前截然不同。俺守在旁邊,心裏真的沒底:原來耳針那麽厲害!
黑人John早就出去把老板喊來,大夥開始很嚴肅,詢問感覺,安慰Jerry。大約半個小時後,看到Jerry恢複了正常,就又彼此開起了玩笑。那個黑人John豎著大拇指誇獎俺的耳針厲害,一邊調侃說:“你差一點就kill了一個美國海軍上尉officer,用一個牙簽撂倒一個肌肉男”。俺笑著問,你還要試試麽?他晃著兩個大手:“No,No,No!”。
Jerry恢複後,問俺是怎麽紮的,紮的哪裏。俺胡亂搪塞一番。直到今天,俺都不知道是哪個穴位引起了這個反應。自那以後,Jerry很少再拿中國調侃,俺猜他可能想到,中國有很多神秘的東西,絕不是一個香蕉那麽簡單。
這是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用耳針給人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