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歸去來續 4

(2018-07-21 11:45:21) 下一個

4

蕭清向著書澈的方向走來;天還沒有黑透,蕭清看見了等在居民樓門口的書澈。

“書澈?你怎麽會在這裏?”蕭清忍不住又驚又喜。

“等你。”書澈冷冷的說。

“那邊有個咖啡店,我們去喝點什麽。”蕭清指了指遠處。

“都到你家了,你不請我進屋坐坐嗎?”

從繆盈處,書澈得知,蕭清因為上班路遠的關係,就在律所附近租了個小兩居住,平時都住這裏,隻有周末和放大假時才回她父母的家。這個家裏沒有何晏和蕭雲,書澈才敢這麽要求。

蕭清明顯的滯頓了一下。“不太方便吧,”她遲疑的說,“很晚了,我明天上午還要出庭。”

書澈心裏咯噔了一下。蕭清的遲疑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不歡迎我回來?”他故作輕鬆的問。

“怎麽會,實在是有點晚了,不太方便。”蕭清躲閃著說,“你是要問今天麵試的結果嗎?這個律所還沒有最後定,明天上午才會開會討論。人力部門下午就會給你回複的。”

“你也不關心一下我什麽時候回來的?”書澈步步緊逼,一寸一寸拉近了他和蕭清的距離,直到他的身體幾乎貼上她的。

蕭清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明顯拉開她同他之間的距離。“正要問呢,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這麽站著說話有點怪怪的,你不覺得嗎?”書澈壞笑著,邊說邊向蕭清貼近,將失去的領地又侵占了回來,他的呼吸直接吹到了她的耳邊的發梢,癢癢的,“還是請我去你家坐坐吧,家裏有什麽不方便我看到的人嗎?”

“當然沒有,你想什麽呢,就是太晚了,怕你回去趕不上車。”蕭清急忙往邊上閃了一步,錯開書澈的身體,“你這麽想看我住的地方,就跟我來吧,不過,提前說好,隻能坐半個小時,不然你真趕不上車了。”

蕭清急匆匆的走在前麵,書澈隨後不急不慢的跟著。看到傅斯年離開,沒有跟蕭清回家,書澈的心就已經放回了肚子裏麵。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看上去也不是那麽近,隻是那個孩子仍然是個巨大的問號。書澈決定暫時不去追問這些;畢竟,距離上次分開,又過去了大半年,時空產生的隔閡和距離,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打破的,加上眼前的這個蕭清看上去對他充滿了戒備。

蕭清看到書澈,是又驚又喜的;喜的是他這麽快找上門來,那麽這次他的歸來,也許是真的為了她;驚的是,他的這個時間的節點踩得怎麽這麽尷尬,她才剛剛接受了傅斯年交往的要求,書澈就回來了。

從柬埔寨回來後的蕭清,不僅僅是在專業上有了成長,在個性和對待感情方麵也成熟了很多。書澈的心結看來是很難解開的了,就是解開了,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性也不大。蕭清不是不知道,在柬埔寨,書澈在同她做愛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她明白,在那個時刻,他隻是把她當作了泄欲的工具,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其實同妓女沒有什麽兩樣。蕭清並沒有覺得被侮辱,隻要他需要,她願意給;她不在乎他怎麽看她,是她欠他的,雖然她沒有做錯什麽。可是,即使如此,書澈仍然把自己緊緊的封閉起來,彷佛全世界都欠著他似的。這樣的書澈,蕭清舍不得丟下,卻不得不丟下。

有時候,蕭清真的想狠狠的,狠狠的臭罵他一頓,讓他清醒過來,話到嘴邊,卻每每吐不出來,她想起她那麽狠心的走掉,那麽狠心的失聯,他那麽瘋狂的滿世界找她;他走了以後,當她也滿世界的找他的時候,才體會到當初他的絕望和渴望。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蕭清狠不下這個心去罵他;即使知道,不罵,他不願意醒來,那個她愛的書澈不會回來,蕭清也罵不開這個口。蕭清就象一個溺愛孩子的媽媽,明明知道溺愛對孩子不好,也狠不下心不去溺愛。這是一道難解的題;蕭清知道應該如何去解,卻下不了手去解。

聯合國實習生工作的結束,給了蕭清一個快刀斬亂麻的機會。她不能再賴在柬埔寨去解這道解不開的人生難題了,不是走就是留。蕭清不是沒有想過留下來,就這樣陪著書澈過完下半生。也許書澈一輩子都是這樣了,可他不是也沒有趕她走嗎,他不是還留戀她的陪伴和她的肉體嗎,就算他不愛她了,他仍然是需要她的,他對她,並沒有象對待繆盈那麽的決絕,那麽的義無反顧。他對她,還是藕斷絲連的。蕭清猜想,書澈在心底裏還是留戀她,愛著她的,所以對她才做不到象對繆盈那樣的絕情。但這也許隻是蕭清一廂情願的猜測,書澈也許隻是通過侵占蕭清的肉體去報複她對他家族的所作所為罷了。

蕭清不想自己的世界隻有書澈這麽大。書澈沉淪了,並不意味著自己也要陪他一直沉淪,蕭清自覺自己沒有那麽偉大的覺悟,她還有她自己的人生要走,她還有她自己的任務要去完成。當然,蕭清還有一個秘密,一直都隱忍在心裏,沒有告訴書澈。她連繆盈,莫妮卡都沒有告訴,除了蕭清的父母,沒有別人知道這個秘密。不告訴書澈的理由很簡單,蕭清不想書澈為了這個秘密不得不跟她回去。但那個秘密,也左右了蕭清的去留,那個秘密,是蕭清更加無法推卸的責任。去留的決定,蕭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想清楚了,她決定不管書澈怎麽決定,她都要回去;不回美國,而是回燕州。

書澈將蕭清送上直升機,就轉身揚長而去的背影,讓蕭清傷心欲絕。回到燕州,每每想起那個背影,蕭清還是會難過流淚。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蕭清對書澈的懷念也越來越短,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直到某一天,蕭清突然意識到,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想過關於書澈的任何東西了的時候,她才明白,再深再厚的感情,也是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淡忘掉的。停下來,為了一段無法修複的感情傷悲,她蕭清沒有這個時間上的奢侈。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的關注,而那個瞞住了書澈的秘密,現在也在越來越多的占據著她的時間。

書澈同蕭清在美國度過的那一夜,是蕭清的初夜。兩個人濃情所至,纏綿了整整一宿。蕭清是沒有經驗,書澈卻是沒有準備。他沒有想到蕭清會這麽快的就上了他的床,而且任由他瘋狂的擺布。讓兩個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一夜的瘋狂,書澈在蕭清的身體裏種下了一個小小書澈。

同書澈絕望的分別,讓蕭清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沉浸在痛苦裏,她吃不香,睡不好,自然也沒有去注意身體上的變化。直到差不多3個月後,蕭清才想起,她的老朋友例假已經好久沒有來了。她傻乎乎的去問蕭雲,蕭雲立刻警覺起來,在母女絕望的對視中,那根懷孕的測試棒顯示出了兩條紅杠:蕭清懷上了書澈的孩子。

蕭雲的第一反應,就是讓蕭清打掉這個孩子。這是個注定沒有父親的孩子,把他生下來是對他最大的不負責任。蕭清卻是無比的堅定,她要把孩子生下來。她對母親說:“媽,我和書澈是沒有未來的,我們不可能在一起,這個孩子,是他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

蕭雲和何晏車輪大戰,輪番勸說,要蕭清把這個孩子打掉,最後卻還是沒有能拗過蕭清的固執。在庭審前1周,蕭清在一個安防嚴密的醫院裏,早產生下了一個男嬰,取名蕭念。何晏老著臉皮,四處托關係,給孩子落了戶口,隻是父親一欄是空白。

蕭清想過要不要通知書澈,畢竟這是他們兩人共同的骨肉。但是庭審上,書澈明白真相以後,都一直都沒有再看向蕭清,讓蕭清徹底失去了告訴他的勇氣。成然的一刀,讓蕭清住進了醫院。蕭清一直都沒有等來書澈的探望,她當然也沒有妄想過他會來看她;隻是沒有見到他,讓她失去了當麵告訴他蕭念的存在的機會。

蕭清不知道的是,書澈是去過醫院的。庭審結束後,所有的有關人員都被關進了監獄,醫院裏對蕭清的安保工作就變的不那麽嚴格了。成然在法院門口行凶,公安局通知了繆盈,繆盈嚇得六神無主,隻能來找書澈商量。

書澈在法庭上一直沒有看到蕭清出庭,本來以為是蕭清感念舊情,不願意同他當庭對質,卻沒有想到是成然半路殺出,絕了蕭清出庭作證的路。書澈的心被兩股感情扭結著,痛不堪言。一股,是對蕭清受傷的心疼;一股,卻是對蕭清的怨恨,她到底還是要出庭來指證自己的。

糾結中,書澈和繆盈就很跟進蕭清的傷情,因為這直接關係著成然的量刑。如果蕭清傷的不重的話,成然的刑期也不會判的太重。書澈一直在欺騙著自己,他跟進蕭清的傷情是為了成然;聽說蕭清的傷並不致命,也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時,他鬆了口氣,他覺得這口氣是為了成然和繆盈鬆的。可是他騙不了自己的心。

在離家出走的前一天,書澈悄悄的去了蕭清養傷的醫院。他知道蕭清的病房所在和探視時間,在蕭清睡著的時候,他靜靜的看著她,看了好久好久。對書澈,這也許就是他對她的最後一眼了。他要去流浪了,也許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到蕭清了。昏睡中的蕭清並沒有看到書澈的到來和他的轉身離去。

早產和成然的一刀,讓蕭清修養了很久,身體才恢複正常。書澈離開的消息是何晏告訴蕭清和蕭雲的,一家三口,加上小小的還不懂事的蕭念,對著這個消息不知所措。蕭雲緊緊抱著蕭念,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念念,你爸爸走了。你再也見不到你爸爸了。”

看著蕭念,何晏老淚縱橫。他後悔當初讓蕭清去取證據的那個草率的決定,就是那一時的疏忽,卻造成了女兒一輩子的悲劇;而這個悲劇還沒有完結,等蕭念長大一點,懂事一點,問他要爸爸的時候,他應該如何麵對他呢?

蕭清更是無法直麵書澈遠走的事實。她每天都讓自己活在昏沉裏,將同書澈相關的一切都屏蔽掉,就連蕭念也忘記了,偶爾聽到蕭念的哭聲,她都會想不起來這是她的孩子。蕭雲擔心出事,就一直把蕭念帶在身邊,對外麵則說這個孩子是收養的一個遠方親戚的孩子。

蕭清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秋季學期也要開始了,她決定飛回美國繼續她的學業。雖然蕭清堅持著生下了蕭念,但書澈出走的打擊,讓她不願意再麵對這個孩子。在美國的兩年時間裏,她都沒有怎麽想起過這個孩子,更沒有興趣同他視頻,問起他的情況。相比之下,蕭清同莫妮卡的孩子的關係都要近得多了。她沒有告訴莫妮卡她自己也有了一個孩子,而且是書澈的孩子,她不想,她不願意。

離開美國之前,莫妮卡的孩子粘她粘的不行,莫妮卡忍不住發感慨說,“這要是我們兩個的孩子該有多好啊!”突然的,蕭清內心深處對自己的孩子關上的那扇門被莫妮卡的一句話打開了。蕭清彷佛是麵對著書澈,說出類似的話:“這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深夜裏,蕭清把臉埋在枕頭裏,無聲的抽泣著。她想蕭念了。給他起名念,不就是念著書澈嗎?書澈的離開同蕭念毫無關係,她憑什麽要遷怒於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呢?既然沒有了爸爸,再沒有了媽媽,蕭念該有多麽的可憐。

到柬埔寨後,蕭清開始詢問蕭念的情況了。這時的蕭念已經2歲多了,他認識媽媽,知道媽媽要學習,所以不能帶著他。每次同媽媽視頻,他都非常的乖巧,讓蕭清對他的負疚感更深。

在柬埔寨找到書澈以後,蕭清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告訴書澈,她為他生了一個孩子,一個那麽那麽可愛的孩子。但書澈那種淡淡的樣子,最終還是讓蕭清把這個秘密咽了回去。書澈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難道他會為了這個孩子跟她回去嗎?這同道德綁架有什麽區別呢。

回到燕州以後,工作的關係,加上蕭念同外公外婆的感情更深,蕭清也一直都沒有同蕭念一起住,都是何晏,蕭雲接送蕭念去幼兒園,隻有周末的時候,蕭清才能見到蕭念。蕭念特別想念媽媽,晚上有時也會給媽媽通視頻,問媽媽好不好,象個小大人。蕭清一直覺得自己愧對蕭念,從柬埔寨回國以後,便極力把自己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媽媽。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