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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石頭記增刪試評本》過錄本原文 連載 4

(2019-12-11 12:48:48)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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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薛寶釵彌望口口緣 史湘雲喜得如意郎

 

(按:本回原回目為“薛寶釵彌望口口緣 史湘雲喜得如意郎”,其中底本兩字蛀毀,後經過錄人自己補為“靄煙”)

詩雲:

綠媛殊眾寧久微,心比盤道播是非。

金鎖間色一麒麟,運機轉騰誰可違。

話說鴛鴦冷笑道:“人家再好,又與咱們什麽相幹?將來咱們就有好結果了?大老爺說過,憑我到天上,這輩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如今他又買官升遷,日後必饒不了我。我也不怕,就等著他來報仇,橫豎都是一死。” 玉釧道:“那你怎不離了此處往他鄉去呢,再說大老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縱然老太太才去,此刻不敢把你怎麽樣。等到三年孝滿,還不是落在他的手心裏?”鴛鴦道:“又能到那裏去,他本事大的很,憑你到天邊去,也能找到你。在這裏由眾人庇佑著興許還能平安無事。”玉釧道:“這倒也是。太太那回打湖邊經過,不知怎麽掉湖裏了。園內人都說,那佛書上說的,大凡官宦富貴人家隻一生下來,暗地裏便有許多促狹鬼跟著他,得空便害他。想來太太也是遇著促狹鬼了,多虧一個道人拿寶玉的通靈玉照了幾下,說療療冤疾,太太一時好轉過來。誰知請來一個名醫開了個方子給太太抓了藥,太太但沒有好,反加重了。名醫也騙了錢卷鋪蓋跑了,太太竟一病歸西了。”

鴛鴦看左右沒人,悄悄道:“你真的不恨太太?你姐姐金釧是誰逼死的,你竟不知道?”玉釧低首道:“不恨是假的,可恨又能怎麽樣。”鴛鴦冷笑道:“老太太一去,我也想明白了,隨你怎麽服侍殷勤,終究還是白忙一場,主子們又有誰記得你的情,人人都把次序尊卑看的愈重了,個個長著一顆功利心,兩個勢利眼。這園裏沒一個好人,你瞧瞧就知道了,一個個仗著權勢欺負人,難不成做奴才的天生就是被呼來喚去的?想來都是人,不過名分裏頭差些,何苦這麽毒,說騎就騎說打就打?老太太死後,不瞞你說,我對府中也隻剩怨恨了,什麽璉二奶奶,你看把他興的,我咋不能瞧了呢?還有這姑娘那小姐的,成日把臉一仰,不見個笑臉,好象人人都欠他們二百兩銀子似的。都死絕了也活該。”

玉釧忙“噓”了一聲道:“這話咱姐妹偷偷小聲說,別叫他們聽到了才好。說實話,你這話說到我心坎裏去了。咱們盡心盡忠,到頭來還不是被主子惡聲惡語罵著趕了出去,那回太太罵我姐姐小婊子,我就聽不過去,就算怎麽著,也服侍了你一場,怎麽拿那樣話去罵一個女孩子家。我姐姐死後,太太把他的二兩銀子分給與我,可又能怎麽樣,人已經死了,也換不回來命了,可見這些主子實在惡毒。”兩個人正在嘀咕,忽見遠遠路上走著幾個婆子,由鳳姐陪著,有說有笑往這邊來。兩個忙不言語了,離了沁芳亭走開了。

原來賈赦升遷,闔家歡欣雀躍,鳳姐等皆是趕來慶賀。代儒放了寶玉假,笑著恭賀,要他回家看看,不可到園子裏亂逛。寶玉答應著回來,進了二門,看見停著許多車馬,隻見滿院裏丫頭老婆都是笑容滿麵,親戚族中的人來來去去,鬧鬧攘攘著都來賀喜。賈赦、邢夫人正忙著接待來客,賈政坐在堂屋一言不發,幾個清客陪他閑聊。寶玉本不喜歡這樣熱鬧場合,隻是看見北靜王也在大堂安坐,見他人品越發風流俊逸,心裏讚歎他好俏麗,不免多看了幾眼,偏被北靜王看見了,招手要他過來。

寶玉含羞走到他旁邊坐了,北靜王拉著他的手問好,又問他怎麽多日不去他府裏逛逛了。寶玉笑道:“早想去的,隻是學裏不曾放假,故抽不開身。”兩個說說笑笑,相見甚歡。王子騰和親戚家本打算送過一班戲來,想在正廳前搭起行台。隻是賈赦說了,老太太孝期未滿,故婉拒了。外頭堂官都穿著公服陪侍。親戚來賀的,約有十餘桌酒。薛姨媽也來了,是邢夫人寶琴陪著,黛玉、湘雲、李紋、李綺都在旁席坐著。寶玉見寶釵沒有來,走過去笑問薛姨媽何故,薛姨媽笑道:“鋪子裏還有些事,蟠兒、寶丫頭都抽不開身沒來。”寶玉笑著仍往北靜王這邊來坐了。正說著,丫頭們下來斟酒上菜,外麵已開宴了。寶玉因北靜王在場,心裏高興,多喝了幾杯,宴罷被茗煙、李貴攙扶著回怡紅院去了。

因秋闈近了,賈政要寶玉試著科舉一場,寶玉近來讀書不太精到,卻拗不過父親,隻得答應了去趕考。

且說過了幾天便是場期,別人隻知盼望他作了好文章便可以高中了,詹光、單聘仁等清客都來祝賀賈政,說此一去必是高中,可為國效力了。賈政笑道:“眾位莫要過度褒獎他,他腹中有多少墨水我是知曉的,隻怕是名落孫山,愧對眾人啊。”詹光等都說賈政過慮了。賈政歎道:“如今國家有難,若寶玉可得一官半職,為聖上解憂,也是極好的了,隻是未必如願。”隻有黛玉見寶玉的功課不佳,未必得中,得知他要去赴考,心裏不免打鼓。頭一件,寶玉是初次赴考,恐人馬擁擠有什麽閃失;第二,又怕他厭惡祿蠹,說些不妥的言語驚擾了別人,因而甚是擔憂。

次日寶玉換了新衣裳,來見賈政。賈政囑咐道:“這是初次入場,你活了這麽大,並不曾離開我一天。就是不在我眼前,也是丫鬟媳婦們圍著,何曾自己孤身睡過一夜。今日各自進去,孤孤淒淒,舉目無親,須要自己保重。早些作完了文章出來,找著外麵守候的隨從早些回來, 也叫家人放心。”說著不免傷心起來。寶玉聽一句答應一句,又跪下磕了三個頭,說道:“母親生我一世,我也無可答報,隻有這一入場盡心而已,父親莫要過於牽掛了。”賈政聽了,歎了一口氣道:“隻可惜老太太、你母親不能看見了。”寶玉不免掉下淚來,起身出門赴考去了。

又過了許多日子,賈政看看到了出場日期,命人去看看寶玉一行人有沒有在回來的路上,一時有人來報,說寶玉已經回來了,賈政忙命人把他叫進來。寶玉一臉疲悴進來,眼裏含著淚道:“孩兒文章做的不好,甚是慚愧。我早說過八股文貽害不淺,場裏有位賢弟做的不好,發瘋一般把文章撕碎,人也瘋了,都是被八股文逼成這樣了。”一語未了,賈政麵含嗔怒道:“住嘴,再敢胡說,看我不拿鞭子撻你。”寶玉隻得低下頭去,不言一聲了。賈政問他都是怎麽寫的,寶玉勉強念了幾句,賈政就叫他出去了。又過了些時日,秋闈揭榜,寶玉未有得中,賈政氣的訓了寶玉一頓,仍然要他用心讀書去了,來年再考。寶玉頗不以為然,隻唯唯諾諾答應下了。

且說香菱被金桂勒死,薛姨媽、寶釵雖疑惑他頸上的血印係金桂所為,因偷偷商議道:“報官萬萬使不得,一則沒有憑證,恐疑到己身,二則他不過是個侍妾,死了就死了,金桂畢竟是主子,不可因小失大。”遂不報官,將他好生安葬了。薛蝌同邢岫煙成婚一年,也離了賈府,住在城裏古董行西南的巷子裏,寶釵時時看望他夫妻兩個,見他夫妻日子艱難,將些衣物、糧米周濟與他們。

薛蝌父親雖為皇商,然多年經營下來,不懂節餘,家況逐漸蕭索,如今父親去世,母親又患痰症,薛蝌身為長子,卻並未落得幾多遺產,不過是幾間房子,一個院落,不過憑著一點碎銀子到城裏做個小生意,卻是入不敷出。眼看天氣越發涼了,岫煙還穿的恁般單薄,薛蝌歎氣,拿不出銀兩給他添置衣裳。

這日寶釵來探望他夫妻兩個,帶來幾件衣裳,乃是一件大紅洋縐的小襖兒,一件鬆花色綾子,一件鬥珠兒的小皮襖,一條寶藍盤錦鑲花綿裙,一件佛青銀鼠褂子。岫煙本不願接著,被寶釵一番言語勸慰,才羞慚著收下了。寶釵道:“叔叔好歹是個皇商,是替聖上做生意,怎麽就沒有留下多少產業?”薛蝌道:“父親一向信奉做官的應清正廉明,兩袖清風,那些人趁著替聖上東南西北做生意,為自己撈便宜,偏父親不肯,也是怕落人把柄,故沒有留下多少家產,如今果真是兩袖清風了。”寶釵道:“如此甚是不妥,世人原妒忌做官的營私謀財,巴不得官員個個家徒四壁,以博取好名聲,然而官員也是俗人,要養家糊口,兩袖清風竟不是什麽好詞。我看見兄弟這樣境況怎不心酸,這都是叔叔為了博得好名聲,才落得一貧如洗白,子孫也沒有蔭蔽。”說著眼圈也紅了。薛蝌、岫煙也低頭不語。

寶釵因想著到街上給母親包藥,便告辭了。薛蝌、岫煙將他送到街口才轉身回來。寶釵買了藥往家趕,剛到大門外,就聽見裏麵吵吵鬧鬧的,原來金桂見香菱已死,寶蟾卻不肯受他挾製,反向自己尋趁滋事,大有獨豎旗杆之意,時時占了上風。薛蟠又聽他的,自己不免孤立,隻後悔當初將寶蟾帶至薛家,如今竟成了死對頭。

這會二人站在各自門口對罵,薛蟠從裏間出來,拽著寶蟾往屋裏拖。寶釵見了看不下去,也不搭言,徑直進了薛姨媽房裏,看到母親歪在炕上捂著胸口生悶氣。寶釵一邊倒茶一邊問道:“母親可好些了?”薛姨媽道:“豈能好了,我生是被他兩個氣的,成天吵吵鬧鬧,成什麽體統。”母女兩個陪著又是掉淚又是歎息。

薛蟠從賈家借習射之名和賈蓉賈薔鬥酒開賭回來,因輸了幾局,不免煩悶,回來又被寶蟾、金桂鬧的頭疼,進母親屋子裏,見寶釵和母親在屋裏做針線,便沒好氣道:“妹妹還有心思做這個,賈家人人都傳開了,說等一二年孝期滿了就給寶玉辦喜事。”寶釵道:“哥哥管人家的閑事作甚,又與我們何幹?你也別往那賭場裏去了。輸幾個錢倒是小事,那裏頭沒有多少正經人,哥哥跟著他們隻怕越發學壞了。”薛蟠一聽急了,叨叨道:“少來管我,寶玉倒是正經人,你想嫁他,就去找他啊!如今人人都傳開了要娶的是姓林的,你早沒有份了!”

寶釵聽了,登時氣的哭了,對薛姨媽道:“哥哥又說些混帳話氣我。”薛姨媽也氣的直罵:“半吊子混帳東西,在外灌喪了黃湯,輸了錢就回來混說,真真要把你老子娘氣死才心安。從此你不許出去。一點正經事也不做,明兒還給我到鋪子裏去,快回屋裏待著罷!”薛蟠嘟囔幾句回自己房裏去了。薛姨媽用手撫摩寶釵道:“別理那混帳東西,你也好久沒有去探望黛玉那孩子了,閑了也和他敘敘話,散散心。”寶釵點頭道:“母親說的對,我們姊妹倆也該聚聚了。”說了一宿的話,母女都安寢了。

天明一大早,寶釵便來賈家探望黛玉。兩人多月沒見,一見麵都說親道熱的。一時說起湘雲。寶釵道:“湘雲怎麽不來了,也出閣一年了,挑個日子來看看也是咱們的情意。”黛玉笑道:“雲丫頭現在可遂心了,得了如意郎君,竟一會半會也離不開了,那還有心思來看咱姐妹倆,早把咱忘了。”寶釵笑道:“看把他得意的,真真勾出我的氣來。咱也不差,寶兄弟不比他的才郎強?將來與妹妹成了親,日日吟詩作賦,快快活活的,氣死他!”黛玉不覺羞紅了臉道:“姐姐又取笑我了,不理你了。”說完到裏間去了。

寶釵在屋裏轉了轉,恰見紫鵑端出茶來道:“寶姑娘喝茶。”寶釵笑道:“近來你家姑娘又寫了什麽詩沒有,拿來我讀讀。”紫鵑道:“我幫你找找。”便進了套間,不多時拿出詩稿來,遞與寶釵。寶釵見那篇首寫著“十獨吟”,坐下細看了半晌。隻見黛玉抿著鬢角出來道:“紫鵑淘氣的很,亂拿我的東西,沒的叫姐姐看笑話。”寶釵道:“倒不是笑話,作的可不錯呢。”黛玉奪過來就要撕,被寶釵笑著奪去揣在袖裏。黛玉便坐下問他家裏近來可好,薛姨媽如何等等。寶釵笑著告訴了他,回頭對紫鵑道:“這丫頭天天也不經心,照顧的姑娘不周,怎麽好多日子不來姑娘仍是未愈,病根兒怎麽就去不了,待我告訴你一個法子,你才知道。”要黛玉好生候著,因拉了紫鵑到院裏細說。

黛玉笑了笑,仍到內間去了。紫鵑笑問寶釵道:“寶姑娘既有法子,快告訴我,姑娘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做奴才的看著也揪心。”寶釵道:“我聽人家說,園子裏有邪氣入侵,好多促狹鬼暗地裏害人,太太就是遇見促狹鬼才出事了。我特特找一個算命的算了,說林姑娘的病也是被促狹鬼牽製的不能痊愈,何不請先生進來看看風水,驅驅鬼。林丫頭的病可不就好了。”紫鵑聽了心竅一動,笑道:“真真寶姑娘提醒的及時,可不就是促狹鬼鬧的,多謝姑娘操心了,還得求姑娘帶了那人來給我家小姐看看。若治好了病,我一輩子記著姑娘的恩情。”寶釵笑道:“謝什麽,林丫頭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這就回去叫先生過來。”

於是進屋和黛玉說了,黛玉也半信半疑,被紫鵑雪雁一番攛掇,心下也有些活動,便答應了。寶釵便回去請人。忽見麝月進來道:“姑娘在屋裏嗎,二爺托我來告訴個話兒。”黛玉忙請他進來細說。麝月道:“寶二爺聽茗煙說在園子裏看見寶姑娘了,不知又為何事,叫我過來問問。”黛玉道:“也沒什麽,不過日子久了,過來敘敘舊情。”紫鵑便告訴他寶釵要請先生為黛玉驅邪治病。麝月笑道:“寶姑娘竟懂的多,二爺知道了一定高興。”便回怡紅院去了,恰見賈政在門口訓斥寶玉,忙垂手一邊低首站了。

賈政肅色對麝月訓道:“寶玉在屋裏讀書,做丫頭的別走開,多看著點,剛剛你又上那兒去了,莫非又是貪頑逛去了不成?”麝月低說道:“奴婢不敢亂走,隻是聽見寶姑娘來了,要請算命的給林姑娘驅邪,二爺才叫我過去看看的。”賈政頗為吃驚道:“竟有此事?”因想起王夫人去歲在湖邊被促狹鬼推入湖裏,已是經了心,今兒又見麝月亦如是說,也不阻攔,隻道:“也好,等先生來了,叫他過我這邊來,我也請他看看風水。”麝月點頭稱是。

賈政又教了寶玉一番話就走了。寶玉催著麝月進屋,笑道:“寶姐姐竟是這麽好,也關心林妹妹的病來了,等會算命的來了,我問問他寶姐姐的姻緣如何。”麝月笑道:“人家的姻緣自有人家來問,你操的那門子心,仔細寶姑娘惱了,看你怎麽收拾。”寶玉笑著不語,進裏麵坐著,麝月看著他讀書。

且說寶釵約莫半天工夫才帶了算命的進了大觀園。一路遇見探春、李紈和幾個丫頭,忙笑著解釋,說是為黛玉驅邪而來。探春心內詫異,笑道:“若是如此,必得一觀。”因陪同李紈等一起往瀟湘館來。

寶釵邊走邊對張半仙道:“看看風水可以,但不可妄入房間衝撞了姑娘,我們這裏規矩多,特叮囑你。”張半仙笑道:“在下也見過世麵,大戶人家也去過,豈有不知規矩的,小姐盡可放心。”方進了瀟湘館。黛玉躲在屋內不出。張半仙先是四處轉轉,說這一處不妥,那一處方位不吉,聽的幾個丫頭捂口發笑,被李紈探春喝止住了。張半仙又要紫鵑端水淨手,設下香案。一時紫鵑雪雁等安排了,張半仙燃香合掌道:“讓我起出一課看看。”從那懷裏掏出卦筒來,走到案前恭恭敬敬的作了一個揖,手內搖著卦筒,口裏念念有詞,也不知說些什麽。說著,將筒內的錢倒在盤內,笑道:“內情盡知。”寶釵、探春、李紈便問他詳情。

張半仙道:“園裏果有妖孽,待在下作法事驅邪逐妖。”正說著,忽見賈政、賈璉進來,寶釵、探春、李紈和眾丫頭忙一邊恭敬站了。賈政道:“先生既然來了,先住兩天,不管有沒有,將各府都擺壇做做法事驅驅邪。”張半仙笑著稱是。賈政便命賈璉到各處準備,賈璉答應著去了。這一二日張半仙在榮寧兩府鋪排起壇場,設了香花燈燭,擺了鍾鼓法器,引來賈氏宗族子弟圍了幾層,都指手畫腳看熱鬧。

賈珍、尤氏、鳳姐都來看視。巧姐也大了,纏著平兒一同來看。隻見張半仙煞有介事將劍指指指畫畫了一回,說是已將將妖邪收下,加上封條。一麵又撤壇謝將,早出了一頭汗。賈政催他道:“好了沒有,折騰了半天,看你裝神弄鬼的倒也好笑。”張半仙笑道:“好了,貴府公子乃銜玉而生,據在下看來,玉為土,與金相生,公子又名寶玉,須和相生之金匹配才妥,不可與木相配,因木克土,不吉也。”賈政便問其詳。張半仙道:“公子名玉,不可找名中帶木的匹配即可,須找帶金的為佳。”賈政搖頭笑道:“不好,寶玉為土,更不可找金了,人人都知土生金,土反吃了虧。不妥,不妥!既是寶玉為土,還找個名字中帶玉的就妥了。都是玉,就沒有相生相克了。”張半仙呆了半天道:“也是,在下就不多言了。”賈政叫人封了銀子打發了他去了。寶釵、探春、李紈正在黛玉房內說笑,忽見紫鵑探了消息回來笑道:“老爺才和算命的說了,寶玉的玉與金不合適,還是要找名字裏帶玉的娶親才妥當。”寶釵等不覺呆住了。李紈笑道:“好極了,玉玉相配,我等無話可說。”探春等都笑道:“正是,正是。” 寶釵亦笑著道:“林姑娘的終身有靠了。”黛玉紅了臉拿帕子往紫鵑頭上打來,嗔道:“這丫頭盡是多嘴,討人嫌。”探春等都笑了起來。紫鵑笑道:“多謝寶姑娘請來的先生,說的靈驗的很。”寶釵笑道:“要不請先生給紫鵑姑娘也算算姻緣?”紫鵑一撇嘴出去了,大家都笑了起來。寶釵便要告辭,黛玉探春等留他不住,送他往園子裏來。

寶釵看見賈政和幾個人遠遠的往那邊去了,發怔看了半天也不言語。探春見他呆呆的望著那邊,笑道:“園子裏越發冷了,花兒也謝了,沒以前好看了。”寶釵笑道:“可不是呢。”一時散去不提。

且說寶釵趕回家裏,把門一關,歪在床上默不作聲。鶯兒掀簾子進來道:“姑娘,張半仙怎麽說的。”寶釵半晌才道:“別多嘴了,出去罷,我身上不爽快,想獨自歇一會。”鶯兒見寶釵麵有慍色,便退了出去。

剛至院內,就見金桂靠著門檻問薛蟠道:“大爺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早,敢是又想你的寶蟾心肝肉了?”薛蟠沒好氣道:“在外頭不順心,回來還要聽你這臭婆娘絮叨。”金桂道:“如今你們合夥欺負我,老娘連話也不叫說,這日子沒法過了!”薛蟠道:“不過了正好,我這就寫休書,你還回娘家去罷,省的鬧心。” 金桂哭道:“好啊,敢情你早想攆我走了。這個和我摔臉子,那個也說硬話氣我。你們別想過安穩了,老娘二百年也不走。除非把我勒死了,不然老娘就和你們鬧著過了。”寶蟾摔簾子氣衝衝出來道:“少拿閑話唬人,我就是和你摔臉子說話了,我還咒著你快點蹬腿登仙呢,你敢把我怎樣?”說著上去和金桂扭做一團。

薛蟠氣得去拉。卻見薛姨媽氣喘喘過來道:“還讓不讓人過了,這裏也不象個人家了,家反宅亂的,也不怕親戚們聽見笑話了,都混帳的很。”金桂一邊撕扯一邊哭道:“確是個混帳世界了,奴才欺負主子,也沒有妻也沒有妾,不如大家拚完了倒也幹淨。”薛姨媽明知勸不過,便叫兒子進他屋裏去:“別拉了,隨他們鬧去,一時也死不了人,你給我到屋裏待著去。”薛蟠乖乖的回屋子裏,外頭仍是撕打不住。

薛姨媽進來道:“我早勸你別到那府裏賭錢吃酒,你非不聽。”薛蟠道:“從今我再不去了,去了也沒意思。那府裏越來越寡淡了,吃的穿的頑的都大不如以前,奴才們的月錢也減了一半,誰還有多少閑錢去賭?連吃的都舍不得了。”薛姨媽歎道:“咱家裏還略好些,生意還過的去。你到外頭看看,挑兒賣女的都擠滿了街。老天一連幾年不下雨,地裏蝗蟲滿天飛,天天都有餓死的人。你也別往那府裏去了,在家好好待著。”薛蟠道:“妹妹去那府裏回來怎麽說?”薛姨媽道:“你那肚子裏也裝不住事,告訴你了又亂傳混說。”薛蟠道:“啥話該說不該說我自有分寸,母親太過慮了。”薛姨媽道:“你妹妹的親事還沒譜,以後再說罷。”母子兩個又敘了些鋪子裏的事。

話說賈政叫人封了銀子打發了張半仙走了。鳳姐急忙趕來道:“人已走了嗎?我正和璉二爺商議叫他看看巧姐的年庚八字,也算一算,怎麽就去了。”賈政問道:“巧姐今年多大了?”鳳姐道:“十四了,想說個好的,提早做打算。”賈政道:“等孝期滿了再提親不遲。”鳳姐點頭稱是,於是往自己院子走去,隻見幾個小丫頭並老婆子忙忙的走來,都笑道:“史姑娘的女婿真是一表人才,和史姑娘直是天設地造的一對。”鳳姐迎上去問道:“史姑娘來了嗎,這會在那兒呢?”幾個人嘰嘰喳喳道:“可不是來了,都在寶二爺那裏呢。”鳳姐含笑不語,轉身回房去了。

原來史湘雲和夫君成婚已有年餘,早嚷著要來看看眾姐妹和寶玉。他夫婿拗不過他,陪他同來賈家探望,來時帶了諸多禮物。鳳姐命人收了,又預備了酒筵為二人撣塵。黛玉、探春、李紈、寶玉和眾丫頭在怡紅院笑語喧嘩,和史湘雲說的好不熱鬧。寶玉見衛若蘭穿著白色蟠龍細紋箭袖,束著赤色斑花長穗宮絛,足登黑緞尖翹朝靴。生的魁偉英武,星目傳神,好個才貌佳郎,恰與湘雲是佳偶妙對。又見衛若蘭瀟灑開朗,快人快語,性情與湘雲有幾分相似,便和他聊敘多時,更覺此人言談爽快,識見不俗。衛若蘭也喜寶玉待人真純,隻寥寥幾句,兩人遂成好友,一同到院子裏談笑。

李紈笑道:“怪不得枕霞妹子老是喜氣盈腮,原來得了個如意仙郎。”湘雲一副洋洋得意道:“這話我愛聽,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你們若不服氣,也得一個佳郎我瞧瞧。”黛玉笑道:“看把他興的那狂樣。”紫鵑一邊笑道:“我們這裏也有一個佳郎,是林姑娘的,比你那位也不差多少。”史湘雲左右顧盼,道:“在那裏,我看看。”李紈忙岔開道:“紫鵑敢是喝多了不成,怎麽胡說起來。”黛玉笑著罵道:“你這蹄子在人麵前盡給主子添亂。還不回去坐好了。”大家都笑了起來。紫鵑也自覺失言,不好意思走開了。

湘雲搖著黛玉胳膊笑道:“好姐姐,想死我了,這回來非開個詩社不可。我還要和你們比比詩才。”黛玉笑道:“好容易見了就撒起嬌來,原來還沒有長大。行了行了,明兒咱們就開一社,誰也不許逃。”李紈道:“這有何難,做的好不好都無關大礙,到時我胡亂寫幾行字就完事了。”探春湘雲不覺笑了起來。

外麵寶玉和衛若蘭談意正濃,兩個聊完家事又談各人喜好。衛若蘭一提起習武打拳便眉飛色舞的,聽的寶玉索然無趣,麵上卻不肯顯出,仍不停應和點頭稱是。衛若蘭便問寶玉可練弓否,閑了比比各人臂力眼力。寶玉笑道:“我們這裏有個天香樓,時時有家人在那裏習射,不如我帶你瞧瞧?”衛若蘭道:“來日方長,也不在這一時。如今世道不興,天災人禍頻出,戰事不斷,隻恨不能食戎羌血,餐胡虜肉,為朝廷效力,日日守在家裏倒挺憋屈。”寶玉道:“這不過是一時的不興,將來戰亂平定了就好了,咱又何必多慮。” 衛若蘭正要作答,忽聽湘雲喊他們到屋裏坐,兩個不則聲往房內來。

大家團團圍坐在一起磕著瓜子,說說笑笑,熱鬧非常。忽見麝月進來,笑著和各位點頭。寶玉道:“你剛去那了,連個影子都不見。”麝月道:“這不回來了不是,才剛聽茗煙說的街上都關門閉戶的,一夥流民闖入衙門,嚷著要殺了當官的,說都快餓死光了,都亂著要造反。咱們待在府裏還好,隻是以後還怎麽到外麵買菜呢,真讓人愁的慌。”寶玉聞言不悅,低頭不則一聲。眾人亦有煩悶之感。半晌,麝月道:“邢姑娘剛才來找大太太借糧米,說沒有閑錢了。”

寶玉細問方知邢岫煙年初和薛蝌完了婚,因家貧難捱,故和邢夫人借銀。寶玉又問借到了沒有。麝月答不清楚。衛若蘭、湘雲、探春、李紈、黛玉都道:“咱們也幫幫他,出些銀錢給他。”寶玉道:“正該如此,不過寶姑娘和薛姨媽、薛大哥怎麽不幫?”麝月道:“依我想來也幫過,隻是他家裏天天吵鬧,那兩個怕是不願意幫他。或是邢姑娘見他家裏亂著,不敢上前,也不敢說。”大家都點首稱是。晚間衛若蘭同寶玉都在怡紅院安寢了。

且說寶玉一大早起來,卻不見衛若蘭,漱洗完畢,便問麝月衛公子去那兒了,麝月說他一向早起習慣練功,到寧府天香樓射圃去了。

原來賈珍在天香樓設個圃場,專供子弟習武所用,賈蘭、賈蓉等人看見有個佩戴金麒麟的瀟灑公子氣度飄逸,英氣逼人,正是湘雲平素所佩那隻麒麟,同馮紫英大踏步過來取箭彎弓,身手矯捷,一射一個準,眾人都哄然叫妙,衛若蘭亦躊躇滿誌,滿臉自得,那些子弟都紛紛打聽其底細,俱是敬佩不已。寶玉趕來在一旁打量多時,不忍打攪,含笑看了一會就走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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